声明:本书为八零电子书(txt8080.com)的用户上传至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下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 ---------------------------用户上传之内容开始--------------------------------   《【快穿】三流男配恋爱指南》作者:风慕野   文案   秦月川莫名其妙绑定了一个系统,穿越到不同的世界线里,成为推动主CP恋爱进程的恶毒反派。一剑刺穿魔尊的心脏,给校草的白月光下药,在职场上百般为难他的Alpha下属,囚禁病弱王爷……本该是男主人生路上一颗顽固的绊脚石,他却总是于心不忍。可为什么每次恶毒任务的进度达到百分百时,男主对他的好感度也满了?魔尊执剑废了他的灵根,紧锁他的目光偏执而缱绻:“师弟,你也会痛吗?”校草明明对他厌恶至极,却在他被霸凌到绝望时,当着众人将他抱进怀里。下属把他牢牢按在办公桌上,眼神凶猛地如同捕食的猎豹:“你的信息素漏出来了。”王爷捏着他的下巴,饶有兴趣地用锁链反扣上他的手腕。又一次被男主关进小黑屋,秦月川欲哭无泪。#恋爱生活总是这么突如其来#【1v1,高冷深情偏执黑化攻X表面恶毒吐槽受】快穿文,俗套狗血,求收藏~ 第1章 我的魔尊师兄(一)   秋日的云雾淡淡笼罩山顶,风声萧瑟。   漫长的青色石阶依山而上,尽头处聚了一群人,身后就是巍峨的仙门宫殿。   人群中的空地上站着一位手持长鞭,容貌出色的金衣少年,俊美异常,眉长入鬓,眼尾一点泪痣平添几分艳色,偏偏少年神情倨傲,眼中透露出的全是鄙夷与厌烦。   他面前有个衣衫破败的人狼狈地倒在地上,身上有几道鞭伤,发丝蓬乱地垂落,看不清脸,双手用力撑着地,正努力想站起来。   周围身着青色弟子服的众人三三两两站在一处,窃窃私语:“这宋子逸可是触上眉头了,一上天水山就遇到这号人物。”   “可不是,人家灵根优越,刚拜了师,风头正胜,偏偏被一个资质奇差的垃圾横插一脚,怎么咽得下这口气。”   跪趴在地的人闻言暗暗咬牙,抬头向上看去。他面上擦了几道血尘,一双黑曜石般的凤眸却亮得出奇,带着冰冷的恨意与怒火,直直盯着金衣少年。   仿佛被这挑衅的眼神激怒,少年冷笑,提腕一抖,手中长鞭掠出残影,呼啸着破风而来——   “啪!”   地上的人还不及格挡,被当胸一鞭,衣衫撕裂,抽出一道极深血痕!冲击力让他猛然后退,在那陡如天梯的石阶上,几个翻转,径直滚了下去!   沉闷地撞击声响,再无动静。周围一时噤若寒蝉。   金衣少年斜睨着石阶上滴落的一串血珠,薄唇轻启,吐出的却是一声冷笑。   “下等的废物。”   …………   “嘀——恭喜宿主达成‘山门羞辱’任务,恶毒值+8,此次任务赠送的新手教学效果已兑现,现在开始失效咯。”   “我去——你干嘛啊!?”秦月川内心崩溃,差点喊出声来。   脑海中的系统好心地解释:“第一次任务为避免宿主开局崩人设,我们会附上身体控制指导,你看你刚才那系列表现,完美还原人设啊。”   金衣少年不顾众人惊惧的眼光,转头就走,他神情不变,但如果仔细观察,就会发现他宽袖下的手正疯狂颤抖。   “……太可怕了!我竟然,我竟然……”   “按照剧情发展,这是您的角色第一次与宋子逸见面,也是你们多年矛盾的触发点。宋子逸被顾朔雪破例收为弟子,插足成了你师兄,从而引发了你的不满,从此你对他处处阻挠,无所不用其极,成为故事中的三流恶毒男配。”   秦月川欲哭无泪。   这是他绑定系统穿越的第二天。身为一个现实世界的平凡宅男画家,秦月川现在还是不太能接受目前的处境。   他机械地移动脚步,一边恍恍惚惚地想,明明只是开个车出去郊游,被后座打闹的朋友不小心撞到,怎么就一脚油门冲下盘山公路的护栏了……死于一场意外也就算了,怎么还被莫名其妙绑定了一个重生系统?   回想系统天花乱坠的自我介绍,他勉强提炼出关键信息——这个系统所属的组织存在于高维空间,他们会在各个世界里寻找“性格”特点鲜明的人,把他们送到平行世界,进入性格与宿主本身完全相反的角色,通过维持人设的“冲突”过程来赚取能量。   说起性格,秦月川多少有点自知之明。从小到大他收过最多的就是“好人卡”,爸妈觉得他是懂事的孩子,朋友觉得他是温柔亲切的老好人,就连告白的女孩都说他是自己见过最善良的男性……正是因为这种性格,他的人生平平无奇,因为对每个人都友善,所以没有特别好的死党;也因为从来不生气,不会在生活中树敌。秦月川就这样当了21年的中央空调,造福社会关系,促进和谐发展。   而刚才,他用鞭子把一个人抽到滚下台阶。   还骂人家是个下等废物。   …………   这个世界是修仙背景,剧情总结起来就是原耽经典师徒恋。男主宋子逸是霜冥魔帝与华凌圣女一段露水情缘后留下的孩子,彼时人界与魔界剑拔弩张,华凌圣女向所有人隐瞒了宋子逸的身世,告别师门归隐山林。后来有各路消息传谣说华凌背叛师门、转投魔道,更有甚者传圣女私藏魔界秘宝,一时人界群情愤慨,出手追杀夺宝的不计其数。   华凌带着少年宋子逸在一次围杀中身受重伤,濒死之际被刚结束闭关闻讯赶来的师兄灵霄真君顾朔雪所救。圣女临终托孤,请求顾朔雪念在师门旧情上照顾宋子逸。   顾朔雪是个高冷剑神,不食人间烟火,杀了当日伤害圣女的那群人,便把宋子逸带回天水门收做弟子。在相处过程中这对师徒一点一滴积累情谊,对彼此的念头也从尊师爱徒走向书耽女频……后期还有宋子逸入魔什么的,感情之路跌宕起伏。   而秦月川的角色名叫宁乐生,三流恶毒炮灰,出生权贵,天之骄子,资质很好,性情极恶,是掌门强塞给顾朔雪的徒弟,修仙界走后门第一人。今天是宁乐生的拜师礼,成了他就是顾朔雪唯一一个关门弟子……然后男主来了,霍,喜提一个目前被魔气压制了灵根的废柴师兄。   这对从小顺风顺水的他可谓奇耻大辱。   宁乐生在这个故事中只占了前期几场不重要的戏份,基本就是残酷虐待还没开发实力的菜鸟男主,故意陷害造谣生事等等。人物结局是被入魔的宋子逸废了灵根,断了全身经脉,遍体鳞伤,吊在水牢中失血而亡。   秦月川回到房中,随手把长鞭一扔,就扑到床上翻滚起来。   “我完了……我做了什么……”秦月川眼泛泪水,有气无力,“我要不得善终了……”   听到他内心的碎碎念,系统淡定地出声:“请宿主积极面对人生,继续努力赚取恶毒值,重生机会在远处等着你。”   …………   人群散去,台阶下仰躺着的宋子逸衣衫褴褛,血迹斑斑。过了一会儿,他眼皮轻颤,鸦羽般的睫毛闪烁,缓缓苏醒过来。 第2章 我的魔尊师兄(二)   他从小见惯了人心险恶,太过熟悉嘲讽与恶意。知道自己被师父捡回来触到了不少人。只是没想到仙门之人也会不顾道貌岸然的假面,这样狠厉地出手伤人。   可恶……如果能修炼,母亲就不至于被自己拖累而死;刚才面对那跋扈自傲的少年,至少能有力一战。   宋子逸眼神深沉,一口银牙几乎咬碎,握拳的手用力到青筋暴起,流下血来。他擦了擦身上的血,检查伤口,摸索到胸口处突然神情一震,惊慌地低头查看——   破碎的衣襟空空如也,原本贴身放着的暖玉不见踪影!一定是刚才让自己滚下来的那鞭……   那是娘留着自己最后的东西。   宋子逸耳中轰鸣,一时眼睛红了,他踉跄着爬起来茫然四顾,石阶两侧皆是茂密山林,哪里有玉的影子?   雷声轰鸣,大雨即将倾盆。少年按着伤口,一瘸一拐地在林中穿梭摸索……   须臾,世界陷入雨幕中。   …………   夜朗星疏,雨已经停了。   门外有弟子喊话,说灵霄真君处理完事了,如今在清雪殿内静修。秦月川明白这是要走剧情了,心理建设了半天,勉强自己坐起身来。   铜镜中倒映出一张精致的偶像剧脸,只是神情苦恼颓败,与气质大相径庭。秦月川叹着气整了整衣冠,带上长鞭出门了。   顾朔雪虽一心论剑不通世事,但他对故人之子比其他人多了几分上心,再加上今天宁乐生的行为太过张扬,也让他听到了风声,如今是要替宋子逸出头了。   秦月川来到清雪殿时,宋子逸已站在顾朔雪面前,师徒两人正在交谈。宋子逸洗去一身血尘,换上了跟众人同样的青色弟子服,剑眉星目,镌刻般的五官因轻声对话奇异地柔和下来;他面前的顾朔雪更是清冷绝伦,面如冠玉,一身白衣。两人站在一处,如遗世dú ? lì的谪仙。   天生一对!天命钦点!秦月川虽然不是gay,却自认是个颜狗,不禁发出了嗑cp的声音。   察觉到他的出现,两人一齐回头看过来。宋子逸神情一冷,薄唇珉起,瞥了他一眼就移了视线。   “男主刚才不会正在跟他男朋友告状吧……”   “用得着告状吗。”系统觉得好笑,“你是觉得他身上的鞭痕还不够显眼吗?”   “……”感到心虚。   秦月川眼神在两人身上逡巡片刻,硬着头皮行了礼。定了定神,开始背台词。   “弟子宁乐生见过师尊。白日听闻师尊在拜师礼前下山去处理要事了,如今才来拜会,还望师尊见谅。”   顾朔雪之前没见过这个关系户,凉薄的眼神上下打量着他,最后看着他手中的长鞭,眯了眯眼,手指轻抬。   那长鞭瞬息之间到了他手里,同时,化神的威压散了出来。   秦月川一下被压得跪倒在地,气息不匀,额头冒出细密的冷汗。   那声音如珠玉落盘:“我之前并未收过徒弟,但既你二人已入天水门,我也会倾力教导。从今天起,你们应勤于修炼,心向大道。若有意生事端,蓄意滋事者……”顾朔雪意有所指地停了停,“必罚。”   我也不想啊!   “宁乐生,念你是初犯,明日罚你去山门处运送灵石物资,三个时辰内不准用灵力。”   来回运东西,不能动用灵力,意思就是单凭肉体上下石阶十几趟。   这就是体罚——秦月川悲痛欲绝,险些控制不住表情。   主角的甜宠,恶毒男配的噩梦。   顾朔雪又公事公办地给了两人一些玉简法宝和上品灵石,给了各人一些修炼上的指导。宁乐生这幅身子是火系单灵根,现在已经筑基,只要功法得当,修行上不用怎么花心思。   宋子逸的体内就复杂了,秦月川开了上帝视角,知道他目前的废灵根只是表象,真相是他与生俱来的混元魔气压制了他的五脏经脉,让他无论怎样修炼都无法感知天地灵气,这个魔气会随着他的年龄增长慢慢结成魔丹,在他18岁时打开禁制。   换言之,距离宋子逸成魔,还有2年。   现在顾朔雪还不知道这个秘密,所以他测了宋子逸的灵根后陷入沉思,只叫他暂且先住下,慢慢解开心结,走出阴霾。   宋子逸一一应下,只是眼眉间藏不住些许哀痛与落寞。   秦月川在旁看着,只觉心酸。一个少年,从小因为天资受尽冷眼唾弃,刚刚又承受了丧母之痛,还被初次见面的恶毒师弟一鞭子抽下山……而这仅仅是他之后两年苦难的开始。   宋子逸隐隐察觉到旁边人的视线,快速收起情绪,一抬眼,却愣了一下。   白日嚣张侮辱自己的少年正用一种复杂的眼神望着他,糅杂了真诚的怜悯与懊悔,似乎还有片刻失神,在思考着什么……这柔软的眼神让他整个人失去了凌厉的盛气凌人,不可思议地温柔起来。   对视后的宁乐生仿佛突然回神,眼底又浮现几瞬惊慌,不自然地别开视线。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就是这么……充满善意——不曾持鞭伤人,不曾碾人自尊。   不曾让自己丢失至亲的遗物。   宋子逸弯了弯嘴角,笑意不达眼底。   好皮囊最会说谎。   …………   苍穹碧蓝如洗,昨天的大雨洗涤了尘世污浊,天水宫笼罩在霞光里,是凡人向往而不可得的风景。   秦月川整理了头顶的金冠,撩开肩上滑落的松散马尾,捶着酸软的小腿,点数着箩筐里的物资。   也就幸亏宁乐生体质好,脚步轻盈,这才堪堪让他挺过这轮体罚。这要是用他现实世界的身体,别说来回了,上到半山腰他就能五体投地。   他侧过身,石阶上还有未擦净的血迹。昨天就在这个地方,系统的新手教学让秦月川第一次与人动手。   还是单方面殴打。   叹了口气,秦月川挽起袖子,打算送完最后一趟就回房休息。   身后一声啸叫,有什么东西破风俯冲而来,秦月川猛地回头,一只黑鸟如闪电般划过,叼走了箱匣上一颗反光的灵石,箩筐受冲击晃了两下,彻底倾倒,一大堆灵石法宝散落一地。   那黑鸟得逞后还不急着走,耀武扬威地张着翅膀,在山门上空衔着灵石盘旋几周。   秦月川眼皮一跳,怒上心头。 第3章 我的魔尊师兄(三)   他甩了手上的东西就追。黑鸟见势头不好,赶紧折回山林,故意找枝繁叶茂的树丛穿梭,秦月川咬着牙在树林里奔跑,山体陡峭,他几次险些滑下去。   系统看了半天,忍不住提醒道:“宿主,你是个修仙的人。”   “这鸟也知道我是修仙的人吗?怎么还抢我东西!”   “我的意思是,你可以用灵力。”   秦月川脚步一顿,恍然大悟。正巧那鸟似乎飞累了,降速停栖在一处树枝上,他凌空几步,瞬息落在树旁。   那黑鸟没想到还真有这么执着的人,嘴一松,灵石掉落在一个黑乎乎的东西里。秦月川凑近一看,是个用树枝软叶与泥土凑起来的鸟窝,里面已经有了几个鸟蛋,还藏了不少亮晶晶的物品,刚才那块灵石俨然就在其中。   秦月川沉默片刻,噗地笑出了声,小心翼翼地伸手去拿。   他的脑海中突然传出了系统提示:恭喜宿主获得剧情物品“宋子逸的玉佩”。   什么东西?……   秦月川愣了一下,仔细一看,才发现那鸟窝的角落确实有块玉佩。他轻轻取出来,对着阳光端详,莹白剔透,温润无暇,是块品质极好的暖玉。他好奇道:“系统,宋子逸的玉佩怎么会在这里啊?”   “哦,这是华凌圣女留给他的遗物,昨天被你抽得滚下来时掉到了石阶与灌木的缝隙里,被这鸟叼回窝了。”   “……”   秦月川几欲颤抖:“遗物丢了这么重要的事情!你怎么才跟我说啊?!”   “这边按规范是只给到宿主大纲呢,故事细节都是发生了才补充哦。”   大概是秦月川的表情太过狰狞,那黑鸟以为自己的家园即将被毁,终于忍不住啸叫着扑了过来。秦月川被那双翅膀当头扑棱了几下,手忙脚乱,连灵力也忘了用,睁眼就见一双爪子抓了过来,骇得往后一躲,竟是从树上摔了下来。   他闭紧眼睛,耳畔是层层叠叠的树枝飞速划过的声音,双手几次抓空,失重感让秦月川尖叫起来。   “砰!”   预想的疼痛没有传来,他感到下方有个温热的躯体接住了他,坠落的冲击力让他们双双跌倒在地,他的头撞在一个坚硬的胸膛,那人痛呼一声,双臂却不放,紧紧环着他。   竟然没摔在地上?   不对,这是撞到谁了??   …………   宋子逸一大早就来到了山林。昨日他在倾盆大雨中沿着台阶摸索半晌,一无所获,绝望的情绪几乎要将他击垮。一连串的不幸已经将他逼入绝境,除了顾朔雪的拯救,他不知道还有什么值得自己坚持下去。   华凌的笑容依然在眼前浮现,她是全天下最温柔最强大的女人,却为了保护自己这样的一个没有灵力的累赘被人围杀至死。   而现在,他连母亲最后一件物品都留不住。   宁乐生仿佛说出了一个事实,他确实是个废物。   宋子逸阴沉着脸,机械地在林中继续寻找。   不远处忽然响起一阵异动,他似乎听到了凌乱的脚步声与惊呼声。这个范围都是天水门的弟子,发生了什么事?   他沉思片刻,加快脚步往声音方向赶去。   果然,是个身着青色门派服装的弟子,不知为何竟爬上了高树,正被一只黑色大鸟攻击,眼看着就要掉下来。   宋子逸来不及思考,直奔树下,条件反射地抱住了那个掉落的弟子,被压得摔倒在地。突然的撞击让他头晕目眩,他紧皱着眉,逆光看去。   那人衣衫凌乱,衣襟被树枝挂得扯开来,露出明显的锁骨,挽起的袖子下露出一截藕段似的白皙纤瘦的小臂,正撑在他腰间。头顶的金冠歪斜,黑发散落着铺开来。他面色潮红,因惊吓轻喘着气,眼里有水汽,一点泪痣愈发红艳,正怯生生地看向他——   宁乐生。   宋子逸瞳孔一缩,伸手就重重推了一把。那人一下也懵了,被他顺势推得踉跄几步,倚在了树干上。   双方眼底都是震惊。   再见面竟然是这种情节。   宋子逸咬牙站了起来,带着强烈的敌意看向对方,那人似乎被他吓到了,脚步一退——   咔,清脆的玉碎声在林中响起。   …………   秦月川僵硬地顿住脚步,一种不好的预感浮上心头。他缓缓低头挪开脚,只见刚才那块莹白透亮的暖玉已经碎成了两块。   “………………”   空气凝重到难以呼吸,他清楚地感觉到了对面疯涨的怒火,宋子逸一步一步沉沉走来,黑眸泛起血丝,眼神中全是狠厉,嘴唇颤抖道:“滚开。”   秦月川大气不敢出,慌乱地往旁边让开来。   宋子逸慢慢跪在玉佩前,似乎在克制自己的呼吸。那块玉昨天还在他心口发热,现在却碎在泥里,断成两截。他伸出手却不敢触摸,只用手指虚虚描绘玉的样子。   秦月川看得眼睛红了。   系统突然发声:“场景触发了新任务,请宿主抢夺碎玉。”   ?   ??   “你疯了吗……”秦月川难以置信地喃喃道。   这种时候让我去抢玉?   是打算让我提前被男主杀掉是吗?   系统毫无感情道:“他现在的能力杀不了你。毁遗物已经有10点潜在恶毒值,如果你现在完成这个情景任务,你的恶毒值能翻倍。”   秦月川窒息了。他觉得自己破不了这个下限。   本来已经很心疼男主的经历了,现在竟然还要夺走他最后的希望……这恶毒的过分了吧!   “请宿主尽快进行任务,崩恶毒人设会收到惩罚,并且下次任务难度翻倍。”   “我c……”秦月川暗暗骂娘,纠结片刻,眼睛一闭冲了过去。   他用了灵力,速度极快,夺走两块碎玉的同时还在宋子逸肩上一提,让人站了起来。宋子逸眼前一花,看到玉被夺走时终于忍不住怒吼起来:“宁乐生!!”   他赤红着眼睛,伸手就要来夺,秦月川后撤一部,直接召了长鞭,横在身前。那鞭子带了火系灵力,光芒灼人,宋子逸却不管不顾,疯了似的上来,手上平添几处烧伤,秦月川差点拦不住他。   狠着心对空地甩出一鞭,秦月川弯起嘴角露出了一个挑衅的笑容:“哟,这两块破玉也值得你对我出手?看来对你很重要……可是,我偏偏就喜欢抢人所爱。”他斜睨一眼,漫声道,“你能拿我怎么样呢?废、物、师、兄。” 第4章 我的魔尊师兄(四)   “还给我!”宋子逸声音都在颤抖,纯黑的眼瞳席卷着愤怒的风暴,让秦月川几乎以为他要提前入魔了,“把玉还给我!”   不敢再拖,他一道灵气打在宋子逸的后颈,将人敲晕过去。   山林重归寂静。   “恭喜宿主完成情景任务‘抢夺碎玉’,恶毒值+20。”   少年低着头看不清表情,原地站了一会,他俯身把昏倒的人背在背上,往山门走去。   …………   秦月川回到房中,第一次感到深刻的疲惫。   “我真的接受不了这种任务模式。”他把脸埋入床帐中,感到脑中浑浑噩噩。   系统沉默片刻,斟酌着语气说道:“这确实与你本身的性格相悖。我看过你原身的数据,你是非常善良的人。”   秦月川眼睛一酸,不接话。   “在涉及恶毒值的任务上,没有回转的余地。但在其他情节中,如果你能够保持在主角面前不崩人设,你可以做出一些……不一样的行为。”   “不一样的行为?”秦月川脑中闪过一丝清明,感觉自己抓住了重点,“意思是在主角没看到的地方,我可以不按人设走,按自己的想法做事?”   “只限于主角没看到的时候。”系统闷闷地说。   “……我听懂了!”秦月川思考了一会,喜出望外,“谢谢你啊系统。”他笑得眉眼弯弯,“你也很善良嘛。”   “……”   一个翻身从床上跳起,秦月川摸索出藏在身上的两块碎玉。他在灯火下仔细观察了玉佩的断面,心中有了计划。   “系统系统,我看别的小说里宿主都会开个金手指,你们这有没有什么能兑换的秘籍法宝啊?”   “我们重视宿主体验感,不用攒积分兑换,你想要什么?我去帮你取。”   …………   清雪殿内,顾朔雪正在小憩。   他闭上眼,识海却不甚平静,时而出现华凌浴血的模样,时而又是宋子逸灵根的古怪之处,还夹杂着宁乐生持鞭伤人的情景,思绪纷至沓来,引得他一声长叹。   门被轻轻扣响,他蓦然睁眼,心念一动,那门便缓缓打开来。   是那个被自己罚了的孩子。他换去了一身浮躁的富贵金色,天水门的烟波青衬得他白玉砌成一般,黑发用发带简单地束了起来,看着倒是清爽了许多。   宁乐生老老实实行了礼:“师尊。”   他手上拿了一叠写满了字的纸:“弟子昨日得了玉简,粗略一阅,便觉其中功法高深晦涩,凭着浅薄理解记了些心得体会,特来请教师尊。”   修行倒是勤奋。   顾朔雪面色稍霁,起身引他到木案处坐下,细细看起来。   秦月川松了口气,这剑圣不愧是修仙狂魔,说是请教问题,也不疑于他,倒是真与他讲解起来。   面上虚心求教,他的手却悄悄去解腰间玉佩。这玉佩原先对半裂开,秦月川将断处衔接拼合起来,熔了自己那个珠光宝气的金制发冠,佐以金漆金箍,修复成了金玉镶嵌的样子。   感谢系统的《玉器修复》宝典!   论道半晌,秦月川起身告辞,故意装作失手将玉佩掉落,那玉咕隆咕隆在桌案上滚了两圈,倒在书册上。   顾朔雪视线果然跟了过去。   摆出一副慌乱的神情,少年瞬间涨红了脸:“……这玉不是我抢来的!”仿佛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些不该说的,他的脸色瞬间煞白,支支吾吾起来,“不是……这就是我的玉……”   欲盖弥彰!此地无银三百两!做贼心虚!   “怎么回事。”顾朔雪沉了脸。   少年被责问,露出一丝害怕的表情,似是踌躇:“这玉是宋……宋师兄掉的,我怕被别人拿去,就先收着……打算之后就还给宋师兄。”   这话漏洞百出,顾朔雪一下就猜出了大概情况,他回身振袖,少年只觉被迎面一击,竟被扫出殿去,“我之前是否说过,同门之间蓄意滋事者,必罚!”   这一下让秦月川头昏眼花,胸口闷痛,他忍着不适爬起来跪好,做出一副抖如筛糠的怂包样子。   “你给我跪在这里反省!什么时候记住了,什么时候起来!”   …………   宋子逸醒来时,头疼得厉害,他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回到房间的,最后的清醒记忆就是宁乐生抢了两块碎玉……   想到这,他神色激动,挣扎着就要翻身下床。   门被突然推开,一个白色人影走了进来。是顾朔雪。   他走到床边,伸手轻点宋子逸额头,宋子逸感到脑海中滔天的怒火和怨气被一股清流抚平,奇异般的冷静下来。   宋子逸长须一口气,靠着床柱行了礼:“师尊。”   顾朔雪点了点头:“今日之事,我已知道了。”他从袖中取出一物,放在了宋子逸掌心。   莹白的暖玉中间多了一弯金色的月牙,金玉镶嵌,精美而不漏痕迹。   宋子逸瞪大了眼睛,闪过一丝不可思议:“这……”   失而复得的喜悦让他小心地捧着玉,生怕再出什么纰漏,眼神紧盯,似有泪光浮动。半晌,他抬头看向白衣剑圣,语气柔软,“谢谢。”   顾朔雪摇了摇头:“是我疏漏。今日宁乐生来我殿里论道,无意间掉落这块玉佩,我才得知你受了这般委屈。”他停了停,话有愧疚之意,“如今完璧归赵了。”   宋子逸隐隐觉得这话中有什么不对,但细想又觉察不出。   “宁乐生现被我罚跪在殿外,你可前去找他。他性情骄纵,品行顽劣,需得吃点苦头,否则日后容易陷自身于不利之地。”   …………   秦月川觉得自己真是太聪明了。   我不还玉佩,借他男朋友的手去还;男朋友不仅给你把玉补好送回来,还把抢你东西的恶毒炮灰扔在外面罚跪,你感不感动!爱意是不是蓬勃而出!   不仅没崩人设,还给主角cp创造了感情机会,我简直太智慧了。   秦月川沾沾自喜,越想越得意,笑出声来,这一笑就牵动了内伤,疼得他嘶哑咧嘴。   宋子逸过去时,见到的就是这幅场景。 第5章 我的魔尊师兄(五)   更深露重,桂花的甜香浮动,月色霜华铺撒下来,给少年的青色衣衫镀上一层缥缈的雾气。明明在清雪殿前跪着,那人却好像自得其乐,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事,弯弯眉眼,轻声笑起来。笑了两声似乎又牵动了痛处,龇牙咧嘴地俯了腰,墨发顺着肩膀滑落,青色发带遮住了侧脸。   生气又灵动。   等等,青色发带……   眼前浮现少年从树上掉下被自己接住的那刻。   明明是个金子做的发冠,夸张浮华的很,就像他这个人,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怎么不戴了。   下意识地摩挲手中金玉镶嵌的玉佩,食指在那道金月牙光滑的纹路上划过。宋子逸沉思片刻,故意大步上前,踏碎了枯枝。   清脆的声音让少年像受惊的兔子般猛然回神,抬头看到自己,表情空白了几秒,摆出了一副凶恶的神情:“你来干嘛!”   探究性的打量着他,宋子逸沉吟片刻,开口道:“师尊让我来检查你罚跪有没有偷懒。”他故作轻佻地把玉佩拎在手里,在少年眼前晃了一圈,“这玉佩你还想抢吗?”   少年眼神躲闪,微张的红唇颤抖两下,仿佛下定决心似的:“你别以为师尊爱护你,用心替你以金子补好了那破玉,这事儿就完了,你给我等着,下次我再收拾你!”   师尊补的?   顾朔雪纯净淡欲,整个清雪殿连抹金色都找不到,反倒是你,头上的金冠不见了,只扎了根素色带子。   宋子逸神情冷淡下来。   为什么说谎?   你毁了我的东西,又偷偷把它修复;不直接还予我,反而去师尊处演一场戏,假借他人之手。   你究竟想干什么?   见他冷面,少年害怕了,赶紧挪动膝盖往旁边躲:“你你你你别乱来啊。师尊已经罚了我了,我现在胸口还疼呢。”他咬了咬嘴唇,眼含哀怨,又逞强般地提高音量,“你要是敢对我用私刑……我家是修仙世家,你惹得起吗?!”   果然还是个卑劣的纨绔。   但奇怪的是,宋子逸发觉自己竟真的没有再与他计较的意思。   明明这人这两日卯足了劲羞辱自己,却又在不经意间透露出奇怪的神情与举动,古怪地前后矛盾。   罢了,他从小见过太多心机叵测接触自己的恶人,少年这手段实在算不上高明。   只要之后井水不犯河水,就做对形同陌路的同门师兄弟,也不是不行。   想到这,宋子逸冷冷看了他一眼,转身离去。   秦月川:“……”   这波算是平安过去了吧……   …………   之后的恶毒任务暂时还未发布,秦月川也乐得清闲做一届闲人,打打坐,钓钓鱼,摘摘野果,烤烤鸡。他本就是闲散亲切的性格,这副皮囊生得又好看,在天水门收获了一批亲友,简直要成为师门中央空调。   顾朔雪心思全放在了给宋子逸改变灵根上,每天查阅典籍,灵草药浴混着来,平日也不怎么顾得上这个开后门的徒弟。   秦月川倒是在清雪殿跟宋子逸碰过几次面,他没忘了他的恶毒炮灰人设,恪尽职守地张牙舞爪、冷嘲热讽,怎么让对方不痛快就怎么说,只是宋子逸对他的态度有些奇怪,不生气也不斥责,觉得烦了就一动不动盯着他的眼睛看,最后总是秦月川先怕了,夹着尾巴溜走。   大概这就是男主的王霸之气。   一日晨时,北方天空忽然被艳丽的霞光笼罩,云海翻涌,天降异象,似有亘古的恢弘钟声传来,余音袅袅。秦月川一个激灵,见周边弟子皆兴奋不已,赶紧打听情况。   “乐生你可不知道,这祥瑞之景,代表着北方的玄雒秘境即将开启!”   “你初来乍到,就碰上这等好事,这可是百年难遇的机会……”   这时,所有人一顿,耳畔响起天水掌门的传音入秘,让各处弟子来主广场聚集。   秦月川眯起眼睛。   霍,看来要上班了。   玄雒秘境传说是上古大能飞升前的一处洞府,千年前大能林飞儒与魔尊李沐寒惊世一战,一剑斩断三界魔灵,最后将魔尊诛杀在洞府内,道心圆满就地飞升,而魔尊元灵不甘败北,死后意志封闭周围的空间。然而千年过去,这封印逐渐脆弱,两百年左右会开启一次,各修仙门派就会派出得意门生进去历练,仰先人意志。   系统念完背景后,果不其然派了一个任务。   “请宿主设法将宋子逸带入玄雒秘境,在他获得本命剑前横加阻挠。”   秦月川来到广场上,天水门弟子已经陆陆续续站定。他身为剑圣弟子,等级本来就优于其他内门弟子,所以径直穿过人群往前走去。   顾朔雪正在与天水掌门讨论秘境历练的弟子名单,宋子逸跟在他身后,显然不甚在意,以他现在的废灵根,没有人会让他去送死。   可只有秦月川知道,按照故事发展,宋子逸会在玄雒秘境里与魔尊元灵接触,松动他体内禁制,还会因为这身血脉继承魔尊生平最霸道的一把剑。   逆袭之路要开始了!   他隐隐激动,兴奋地望过去,谁知道宋子逸像背后长了眼睛,下一秒竟也看向他。   “……”   “……”   四目相对,彼此无言。   “宁小公子,你来啦。”天水掌门白发苍苍但精神健硕,看到宁乐生目光一亮,“近日在剑圣门下,想必你修行进益良多。”   靠,对哦,我走后门进来的。   秦月川赶紧露出个心照不宣的得意微笑,恭恭敬敬行了礼:“幸得掌门大人与师尊照顾教诲,乐生谨记在心。”   顾朔雪皱了皱眉,递了一块玉牌给他,秦月川接过,只觉得其中蕴藏极大灵力。   “身为我名下弟子,此去秘境当精进自身修为,随遇突破。这是掌门与我赠与你的保命玉符,关键时刻捏碎,可释放出化神修士全力一击的伤害,并带你脱离秘境回归门派。”   “多谢师尊,多谢掌门大人。”秦月川喜形于色,这下不用担心有生命危险了,虽然自己有系统帮忙,但要做任务攒恶毒值,多个保障多份安全嘛。   想到这,他故意清了清嗓,漫声道:“不知宋师兄此次是否与弟子同行?” 第6章 我的魔尊师兄(六)   掌门与顾朔雪闻言一愣,宋子逸也有些震惊,三人齐齐盯着他。   秦月川舔了舔嘴唇:“修仙机遇本就要靠自身历练,指不定秘境中就有法宝可为师兄洗涤灵根?我之前不懂事,冲撞了宋师兄,也一直想要一个机会得以补偿,平我愧疚之心。”他装出一副诚恳的模样,直直盯着宋子逸,“如师兄不弃我能力低微,就请随我一同入玄雒秘境,我定拼尽全力保护师兄,也许有意外所得呢?”   这话在外人听起来可谓胡说八道了,让一个灵气都无法吸收的凡夫俗子进入凶险的秘境,只为个虚无缥缈的“一线机遇”,怎么都不像安了好心。   掌门不知他两私下的关系,沉吟不语。顾朔雪沉了脸色,似要张口斥责。   宋子逸突然出声:“弟子愿意前往。”   ?这么好说话?   那双没有温度的凤眸用一种探究的目光定定凝视着自己,秦月川打了个寒颤。   顾朔雪略显惊讶,抿起嘴唇,最终也没有出言反驳。   掌门抚掌大笑,又说了些场面话,众人纷纷离去,为入秘境做起准备。   …………   三日后,玄雒秘境洞开。   诡谲的时空漩涡在缓缓展开,凛冽的狂风所到之处皆是砂石翻滚,衣袂飞扬。弟子们纷纷提剑运气,秦月川也反手结了印,画出一道屏障,把自己和宋子逸罩在后面。   此次出行,宋子逸轻装简行,倒是秦月川戴的储物戒里装了满满的法宝符箓,一半是系统处搜刮来的,一半是宁乐生殷实的家底。   开玩笑,主角有光环,我五险一金都没有,带点保命的东西怎么了!   “谢谢宁师弟。”低沉的嗓音从耳后传来,“此次历练还要麻烦你费心了。”   秦月川回头,就见宋子逸一脸平淡,似乎对秘境无甚兴趣。他想到之后精彩的剧情,咧嘴一笑:“说笑了,指不定师兄另有造化。”   时刻已到,他从储物戒中拉出一副巨大的鱼骨,那鱼骨遇风竟扭曲两下,如同系了引线般摆动起来,他回身拉了宋子逸的手,并肩站在鱼背上。   鱼骨逆风扶摇而上,托着他和宋子逸飞入漩涡中。   刺目的白光过后,一片斑斓的大陆在眼前铺展开来。   大能洞府与其说是一处地方,不如说是一方天地。其中花鸟虫鱼、植株精怪形态花色皆与凡界不同,且因为被困在秘境中日日浸染魔尊死前怨气,多种生灵变异成了极易攻击修士的魔化物种。   秦月川想得很透彻,既然想要活着,又要完成任务,无非需要两点。   第一,避开无用的战斗。第二,尽快找到魔尊剑冢,让宋子逸继承魔剑。   “在他获得本命剑前横加阻挠”这点挫折,其实并不会改变宋子逸主角光环的情节,自己只要在秘境中适当挑些“软柿子”送上门,做做样子被宋子逸顺利斩杀,就能拿到这些恶毒值。   所以秦月川从系统那里借来的这艘“鲸飞骨”就很实用。比起地上的步步险境,空中的安全性更高,还能观察秘境地形,尽快找到魔尊元灵。   鲸飞骨平静地在空中滑行,宋子逸在船尾闭目养神,秦月川反复回顾着剧本的段落,挑选了一个魔物,打算给宋子逸练手。   靠近一处深绿山脉时,他两指抽了维持鲸飞骨运转的灵石,船身一震,直直向下倾斜。   他假装被这变故吓呆,足下一滑就撞在骨壁上,上半身往外倾斜,作势要往下跳。却突然听到急促脚步声,宋子逸正横跃几步踏骨而来,脚步虽无灵力,却迅如闪电,勾住鱼骨一荡,右手铁钳似的抓住了他的手腕。   秦月川吃了一惊,下一秒脚下腾空,竟被他吊在倾斜的骨船边缘,在风中挣扎!   骨船去势不减,底层擦过山脉边沿剧烈颠簸,电光火石间,他只感觉眼前一花,手腕一阵拉力,宋子逸如轻盈的燕子折腰翻身,抓着他向绿地跳去。   惯性让他们两面对面撞在一处,从山坡上翻滚而下。秦月川闷哼几声,头晕眼花,耳畔全是那人凌乱的呼吸声,手腕处的温热越箍越紧,完全没有松开的意思。   秦月川内心叫苦不迭,大哥,你身手也太好了点……   他勉强分神唤出长鞭,闭眼挥出,拴住一物,又是两圈天旋地转,他腰间一紧,终于被鞭子拉停。   秦月川喘了两口气,睁开眼睛,片刻失神。   他和宋子逸正被长鞭缠在一处,腰间贴得极紧,宋子逸也不知道晕过去没,整个人压在他身上,与他双腿交缠,脑袋还压在自己脖颈处,柔软的发丝落下来,湿润的吐息让他阵阵颤栗。   秦月川尝试曲起膝盖将人推开,动了两下,鞭子却缠得更紧,他气都要透不过来。也不知道宋子逸是不是被他动得清醒了,松了他手腕,一路向上,扣住了他的脖子。   “别动。”那人声音喑哑不少,贴在他脖子上的手指热得发烫,还有些粘腻。秦月川茫然地眨了眨眼。   ……好像是血。   他慌了起来,匆匆忙忙念了法咒收起鞭子,就见宋子逸咳嗽着半坐起来,肩膀处果然有片血迹。明明一起翻滚下来,他除了衣衫凌乱,撕破几处,身上竟没有伤口。   ……本来他的计划是只是让鲸飞骨波折降落,他自己跌出去失去踪影,留下宋子逸下船后自行历练,清理周边魔物。这块区域的狼妖能力很弱,宋子逸剑法不错,又有自己暗中保护,应该不会受伤。   谁想到这人会冲过来救他。   咬了咬唇,秦月川内心酸软,撕开宋子逸肩膀处破损的布料,快速翻出储物戒,取了药粉帮他包扎。   两人一时都没说话。   系统也是个没眼力见的:“恭喜宿主阻挠成功,男主受伤,恶毒值+10。”   “……”   手上不停,他很快处理好了伤口,视线移到宋子逸光裸的胸膛上,一根红线穿着玉佩,中间一轮弯月那么显眼。秦月川蓦然感到焦躁不安,他沉着脸拉上了对方的衣服。 第7章 我的魔尊师兄(七)   宋子逸的视线刚才一直停留在他脸上,现在自然地垂落下来:“多谢。”   秦月川深吸一口气,想了个刻薄的回法:“保护我还不如先管好你自己,不能修炼的凡夫俗子逞什么强。等会遇到魔物,我也不会救你。”   他傲娇地一甩马尾,挥袖收了鲸飞骨,大步离去。   …………   令人惊讶的是,男主还真不用他救。   他们一路碰到的狼妖几乎都斩于宋子逸剑下,没有灵力却能凭借高超的剑术几下将魔物毙命,至多让秦月川帮忙结印困住几只。   系统默认这是他给的“种种阻挠”,恶毒值一分一分地加,反倒搞得像他蹭经验了一样。   “此等魔物妖力不强,单靠武力即可击杀。还是我来吧,别脏了师弟的手。”男主这样说道。   秦月川:“……”   他内心煎熬,面上还要摆出高人一等的派头,在旁边胡言乱语开嘲讽,像个黑粉电竞解说。   “这种东西也要我帮忙,师兄你剑术真差劲。”   “血别溅出来!知道我这流云金雀衣一件千金吗!”   “师尊要是看到你这幅样子,怕不是要将你逐出师门。”   “……”   宋子逸充耳不闻,一路横杀过去,脸颊也沾了血,一双黑眸雪亮,看起来奇异地帅气。秦月川觉得自己越讲越酸,索性闭了嘴。   他们逐渐走到了山脉尽头,高耸的两处石崖尖利嶙峋,中间有一线两壁夹成的狭长石巷,透着薄暮天光。那黑色岩石古怪而压抑,还有阴冷之气,秦月川和宋子逸对视一眼,同时停了脚步。   “恭喜宿主开启关键情节‘魔尊剑冢’,前方高能,请做好准备。”   魔尊剑冢,大能飞升,李沐寒魂寂之地。   秦月川严肃起来。根据剧情,这处一线天真正的隐藏空间只接受魔界血脉传承者进入,所以几百年来往玄雒秘境历练的修仙者,都未看破其奥秘,只以为是处魔气聚集的山峡。偶有天资出色者穿石而过,也像镜中取花,其实只是草草走过表层空间而已。   而宋子逸一进入,就感应到了魔尊元灵,一番幻境啊武力啊的考验过后,获得了元灵认可,最后继承魔剑,也松动了体内禁制,逐渐走向魔界霸主之位。   “啊不对……系统系统,这个设定我根本进不去啊??我又不是魔界血脉,宋子逸进去solo吗……”   “给个任务提示吧:与有魔界血脉者保持肢体接触,就可一同被拉入境。”   肢体接触?额……   他露出了些为难的神色。   宋子逸见身边的少年这副神态,轻声问道:“你怎么了?”   少年先是茫然地眨了眨眼,突然涨红了脸,眼角似有羞怯之色,张了张口,没发出声音。   皱起眉头,宋子逸靠近了点,又问他一遍。   少年纠结半天,憋着气,小声说了一句:“……我……我害怕。”   他又歪头和自己对视,语气透出恳求的意味:“你能……你能牵着我进去吗?”   话音刚落,脸色更红了,连眼神也飘忽起来。   宋子逸脑子一空。   少年盛气凌人的样子他见惯了,从没想过竟然还有这样一面。   他似乎……总是跟表现出来的样子有所不同。做了很多恶毒的举动,又在事后百般补救;就像是一条咬牙切齿的小金龙,时不时喷喷火吓吓人,炫耀炫耀自己的宝藏,却会在黑暗中瑟瑟发抖。   这样想想,其实他的毒舌更像是一种变相撒娇。   回过神来,宋子逸竟然发现自己勾起了一边嘴角。   少年注视着他,沉默片刻,像爆竹一样吵闹起来:“你笑什么笑!”   我我我说出这话已经很丢脸了!不就是为了做个任务吗!!   秦月川还待发火,一只微凉的手就碰到了他的掌心,不紧不慢地与他十指交叉,慢慢握紧。那凉意像甘泉涌进他的心里,让他的全部感官都滞留在了掌心。   “宁师弟抓紧了。等会碰到什么也别松手。”   是他听错了?男主语气里有一丝笑意?   不及细想,宋子逸带他迈入石道,眼前场景瞬间如同投石入湖,涟漪般扭曲起来。   ……   两人一前一后,横剑在侧,警惕着鬼魅异动。   这个山峡可见度极低,山道向下倾斜,逐渐开阔。两侧山壁有大大小小的石窟,黑黝黝的不见底。环境异常安静,细听只有二人的脚步声。他们已经走了一炷香的时间,视野所见却越来越暗。   “这处似乎别有洞天,与外面的气场不同。”宋子逸放轻声音,左右打量着地形,又用力握了握宁乐生的手。   身后那人此刻极其乖顺,被牵着一路,一句抱怨也无,是不是被这黑暗吓坏了?   他生出一丝疑虑,回过头去,余光先瞥见一角白衣。   循着往上看,宋子逸心中轰然:不知何时,他牵着的人竟然成了顾朔雪!   师尊怎么会在这?……白衣还染了血?!   如同被电击般放了手,宋子逸倒吸一口冷气,却见剑圣神色悲切,眼神落在前方一处:“是我来迟了。对不起。”   那里传来液体滴落的声音,滴答、滴答……   宋子逸只觉得头皮发麻,惊觉有人一袭紫衣倒在那地方,云烟似的轻纱被血浸透,她扬起的手正有血滴顺着手腕滑下。   是华凌。   “娘……”   这是怎么回事……他们不是在漆黑的山峡里吗?娘怎么会在这里……   只觉恍恍惚惚,宋子逸面如金纸。他脚步虚浮地跪倒在华凌身边,握住了那只手。温和的女子最后看了他一眼,瞳孔涣散,那血就染到了他的手上,像血色的火焰,带着灼热的温度顺着他的手臂蔓延而上。   那热度烫的宋子逸心头火烧火燎,焦虑和恐惧如同燎原的野草疯长。忽的耳边又是一道鞭子破风之响,胸口被抽得皮开肉绽,剧痛让他摔倒在地。   茫然的双眼对上了一个眼角有泪痣的金衣少年,他的神情有种放肆的轻佻,勾起的嘴角像一轮弯月,明明在笑,却用那种看待淤泥与阴沟的眼神看着他。片刻后,他的手高高扬起,又是一鞭子呼啸而来—— 第8章 我的魔尊师兄(八)   宋子逸被那心头邪火烧得眼花缭乱,他恶狠狠地拽住了鞭尾,反手绕了两圈,猛地一扯。那人似乎没想到他会是这种反应,毫无防备地被他拖倒在地。   少年摔得衣衫狼狈,神情狰狞起来,踹了他肩膀一脚就要往旁边爬,嘴里还吐着恶毒字眼,百般侮辱。宋子逸热血轰鸣,气得牙齿咯咯作响,一把抓住他的脚腕,把人拖了回来。   一下吃痛,那人眼睛蒙了一层雾气,像装了一汪春日的湖水,要将他浸没溺毙。双手也摩挲着环上他的肩膀,开始软声软气的求饶。   “宋师兄……宋师兄……宋子逸!!”   这一声石破天惊,仿佛将他从混沌的深水扯了出来!宋子逸蓦然睁开眼睛呛咳出声,挺身坐了起来!   是幻境!   他背后都是冷汗,环顾一周发现自己仍然身处山峡里一开阔处的石台下方,宁乐生跪在旁边,正担忧地盯着他,像是在判断自己是否清醒。   幻境中的触觉还历历在目,宋子逸用力咬了舌头,把心口那燥热压了下去。他深呼吸几次,尽量平静道:“我怎么了?”   ……   秦月川一句脏话差点脱口而出。   你怎么了?哥!!你刚才的情况有多危险你知道吗!   自从开始靠近这个石台,宋子逸就开始眼神发直灵魂出窍,一开始只是站在原地窃窃私语,说着什么师尊怎么在这,后来又疯狂地板动作,不知道的以为他是街舞教练,一通空气搏斗直接把秦月川看傻了。   “系统,我靠,这哥人还好吗?”   “你们已经在剑冢中心范围,历练已经开始了,他这是中了幻术的表现。”   “天……这么激烈,不会有事吧?”秦月川忧心忡忡。   “故事设定里这幻术会让人沉陷在过往的伤痛与幻想的未来中不可自拔,你没中是因为我们对宿主的精神有高级屏蔽作用。你要么试试看去把他叫醒?男主应该不会被困很久。”   秦月川只好扯着嗓子喊人,还好喊了几声宋子逸就回神了。   真的是,中个幻术还要喊师尊师尊的,你们就算是主cp,秀恩爱也要分场合吧!   秦月川内心吐槽,表面上还是敬业地刺了男主几句冷言冷语,把他从地上拉了起来。他们顺着台阶拾级而上,石台的全貌慢慢展现在眼前。   最显眼的就是中间的晶石上插了一把长剑,薄若蝉翼,刃如秋霜,阴冷之气逼面而来。   这一定就是魔尊的最强武器,也是宋子逸即将继承的本命剑了!   两人再走几步,偌大的石台仿佛被开启了什么机关,四周光柱直射穹顶,某个复杂的大型法阵蜿蜒在脚下展开!石台剧烈震动起来,宋子逸拉了秦月川想撤出去,却被光壁挡回,这阵竟将他们双双困住。   有一苍老而威严的声音在空洞的山峡里幽幽传来:“无知后辈,岂敢踏足我身陨之地!”   那声音带了极强的威压,一时震得两人气血翻滚,勉强直立。宋子逸将人护在身后,喘了两口气,抱拳朗声高喊:“小辈天水门历练弟子,不知这里是前辈宝地,带着师弟误闯入内,还望见谅!”   法阵的蓝色灵气划出一缕,浮游到他身边转了一圈,那声音又开口:“原是魔界后裔。”   这话一出,宋子逸如同当头被泼了冰水,面色惨白,第一反应是回头去看宁乐生。   华凌从小就告诉他身世之谜决不能告诉外人,因为修仙之人最恨魔修,任何的魔族血脉都不会为正道接受。他隐藏了十多年的秘密,竟在这时被直接拆穿!   宁乐生知道了,他会怎么想……   秦月川一看这架势就道不妙,赶紧义正言辞道:“你这老东西故弄玄虚些什么!你可知道我们师尊是谁?我天水门内门弟子岂是你可以胡乱编排的身份!”   然后脚下一脉灵气直接化成一道灵索,缠了他四肢,绑到了石柱上。   ……霍。不愧是魔尊元灵。实力碾压。   宋子逸焦急不已:“前辈手下留情!师弟口不择言,并非有冒犯之意!”说着起剑一挽,向他掠去。   元灵不慌不忙用个光罩挡住了他的去势,慢悠悠道:“不必多说。你近日来到这是命数所定,你倾力与我一战,若是赢了,这小孩儿和这剑都归你所有;若是输了,便一起留下来陪我解闷吧。”   “我灵根不佳,不曾……入道。”宋子逸面色阴沉,“我打不赢。”   “不曾入道?……哈哈哈,你这体质……”声音停顿片刻,“也罢,我也死了近千年了,你就当了我心愿,凭剑术与我一战,说不定亦有新机遇。”   话音刚落,空中展开数个虚影,灵气汇聚成一个人形,缓缓降落,银白的长发曳地,睁开一双冰质剔透的眼。   是魔尊李沐寒。   ……   秦月川觉得自己仿佛在看3d电影。   毕竟他来到这个修仙背景的世界后,还没有真真正正现场观摩过一场高能战斗。原来天昏地暗、飞沙走砾都不是夸张描写,被绑在石柱上的他,身上已经被激起的碎石擦出几道破口了。   以他的角度来看,这更像是李沐寒在给宋子逸喂招。宋子逸每一次弓步、平斩、提膝、下刺,在魔尊眼中都像垂髫小儿的三脚猫功夫,完全被精准预料。   那元灵口中喋喋不休、魔音穿耳,言辞全是挑拨离间,一会儿说秦月川知道他是魔子必极其厌恶他,一会儿又说不能入道手无缚鸡之力还苟活于世,反正怎么恶毒怎么来,秦月川的系统要是绑在他身上,估计打完这一架就功德圆满了。   那灵气下手虽留有分寸,对于现在的宋子逸来说还是太过强劲。他身上还有从鲸飞骨上坠落时为了保护秦月川而受的伤,如今大大小小的伤口均已崩裂,正往外渗血。打斗时间越长,他失血越多,到后面面如金纸,额头渗出冷汗,不仅如此,那四散的虚影还带着魔气从宋子逸身体中来回穿梭,宋子逸一双眼睛透出猩红之色,招式也愈发狠厉。看来是体内的血脉被初步唤醒了。 第9章 我的魔尊师兄(九)   在又一次被击飞在石壁上后,仿佛终于难以忍受似的,宋子逸一声长啸,体内魔气瞬间爆发,长发无风自动,横扫出惊世一剑!四周连连爆破,石壁上的石窟纷纷坍塌,峡谷的冰水涌了进来!   那蓝色灵气被剑气粉碎,李沐寒的元灵被震得猛然后撤,痛咳两声,眼里却不甚意外。   禁制松动了!   身上一松,秦月川从石柱上翻滚下来,狼狈地扑倒在地。   宋子逸精疲力竭,手中灵剑在最后一击中粉碎,额头的血顺着眼睛流下来,戾气未散,像个恶鬼修罗,仍用意念强作支撑:“我赢了。”   “放了我师弟……我要……带他走。”   李沐寒没回应,片刻后,缓缓笑出了声。   “你二人当真深情厚谊。”   那笑声张狂又苍凉,一头银发披在身后,生出癫狂的感觉。他仰起头长叹一声,眼里尽是孤寂和哀伤。   就像历尽沧海桑田,这世间再无人事值得留恋。   他在剑旁坐下,手一寸寸抚过寒冰剑锋,目光温柔而缱绻。   “飞儒,就好像当初的我和你啊……”   林飞儒?秦月川隐约觉得耳熟。   杀了李沐寒飞升的那位大能……?   看出了他眼里的迷茫,李沐寒弯了弯嘴角,漫不经心地说道:“我们年少一战相识,彼此欣赏,煮酒论剑,约好要一起站到修真天下的最高处。”   “他说这世上人心叵测,流言纷扰,但只要坚持本心,什么道修魔修,身份立场皆是浮尘。却没想到,最后一刻,是林飞儒亲手卸下我的剑,将我……一招穿心。”他低头惨笑,怔怔地把剑抱在怀里,眼里似有泪光浮动,更多的是寂静与虚无。   “我……我相信过他。所以我不曾后悔,只是死心了。”   长吁一口气,李沐寒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他笑着看向宋子逸,神情释然:“我死前恨意太深,执念把我束缚在这里太久了。如今大限将至,有人听我说了些废话,已经没有遗憾了。这剑于我再无意义,你过来,把它带走吧。”   他的身体慢慢化为蓝色的星点,飘散在断壁残垣。   “道修与魔修终是殊途,只希望你信对了人,不会步我后尘。”   凝视着最后一点光点消失,宋子逸和秦月川闭目,压下心头酸楚,行了个弟子礼。   人心最是无常。 第10章 我的魔尊师兄(十)   顾朔雪在这时传了音过来,约他们在掌门殿内相见,共同汇报秘境的历练情况。二人对视一眼,拿上剑便出发了。   天水宫内,秦月川大致讲述了他们的经历过程,当然,隐瞒了有关魔尊剑冢的一些信息,只说他们在河底遇险,关键时刻宋子逸爆发,意外学会运转灵力,后又找到一把好剑,可能是大能林飞儒的收藏,如今已经认宋子逸为主了。   掌门自是满意地夸赞了他们一番。   在汇报过程时,秦月川注意到宋子逸神情紧绷,但又带着一丝认命,也不出声,似乎自己无论说出什么他都不会阻止。从发觉自己帮他隐瞒身份之后,他又变得柔软,一双凤眸像是有温柔的星辰落在春水,倒映着自己的身影,让秦月川不知为何有点脸热。   顾朔雪也露出欣慰的表情:“如此看来,此剑也是与你有缘。良剑有灵,子逸不如给它取个名字吧。”   宋子逸抚过银色的剑身,沉思片刻,抬头道:“弟子决定了,就叫它‘完璧’吧。”   完璧。宁乐生,你喜欢这个名字吗?   是你修复我的玉佩,附上一轮新月;是你不介意我的出生,相信我的本心;是你让我觉得自己完整。   从此以后,你就是我的月亮,我就是你的剑。我愿意长伴你左右,陪你纵迹万里河山,漠北江南。   心魔何所惧,逍遥万里间。   …………   静谧的午后,院内树下的竹椅上,秦月川躺得七倒八歪,享受劫后余生的平静日子。   他手里把玩着一串紫葡萄,一个一个丢进嘴里,百无聊赖地长舒一口气。   秘境的剧情走完后,他又翻了翻世界线,发现接下来是主cp的一段潜心修炼培养感情的剧情,宋子逸体内禁制松动后,表面上就像能开始吸收天地灵气一般,顾朔雪也因缘得了一本适合男主体质的功法秘籍——巧的是这功法必须双人配合修炼……不是那种双修,还真就是单纯修炼。师徒就每天沉迷闭关谈恋爱去了。他这个炮灰要做的,就是修炼后期偷偷潜入,把那功法的后半本混入了魔修心法,令宋子逸走火入魔,诞出心魔。   换个书而已,算是来这以后最轻松的活了。   他正想得出神,眼前忽然落下一个阴影。秦月川逆光看去,一个俊朗的高大身影缓缓向他靠下来,然后……拿走了他手里的葡萄。   ??   “这葡萄皮涩口,去了再吃吧。”那人修长的手指灵巧地剥了紫色果皮,把汁水饱满晶莹剔透的果肉递到了他唇边。   秦月川下意识张嘴一咬,那甜腻的果汁从他唇中溢出,顺着手指往下流。他慌慌张张地伸出舌头一舔,舌尖湿漉漉划过温热的皮肤,把汁水卷入嘴里。   宋子逸低垂眉眼,浓密的睫毛忽闪了两下,迅速抽回了手,后退两步。   “……咳咳咳!!”秦月川反应过来,险些呛死,手忙脚乱从躺椅上挣扎起来,脸青一阵红一阵。   这男主怎么总是神出鬼没的!   人设不能乱,他高冷地一甩头发:“你干嘛来了。”   “前日下山去办点事,给你带了一罐酥糖。”宋子逸从怀中取出一个彩色小罐子,秦月川一眼就认出了这包装是镇里排队最久的糕点铺,上次他喝药时吃了那块酥糖就念念不忘,这下倒是省的他偷偷去打听牌子了。   他不客气地接了过来塞进怀里,瞥了人一眼:“还有事?”   宋子逸有些好笑而无奈:“没事就不能来看看你?”   来看恶毒炮灰?   “师尊今日召我过去,说他寻得了一本功法,很适合我的体质。只是这功法需得二人同时闭关、合作修炼,所以我来问问你,愿不愿意……与我一起。”收敛了神色,宋子逸谨慎地斟酌措辞询问道。   ???秦月川脑袋一懵,险些以为自己听错了。   “我去,系统这不对啊,这哥不是跟顾朔雪双修的吗?”   “……世界线是这样写的,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情况……我去查一下,你先试试能不能让他按剧情走。”   系统说完就没声音了,估计去反馈状态了。秦月川一时有些心急,他焦虑地转了两圈:“你为什么找我同修啊……怎么不去找师尊?”   找顾朔雪?宋子逸沉吟片刻,揣摩着秦月川的意思。   为什么要找师尊?顾朔雪贴心的收留与照顾,自己尊敬且感激,如果说请师尊同修,师尊也一定会答应。   可鬼使神差的,当时他满脑子就只有宁乐生一个人。   “我因你得了完璧,也开启了修炼之路,我希望第一本功法,也能同你一起。”像是想起了什么高兴的事一般,宋子逸弯起嘴角直视着他,眼神温柔而真诚。   ?怎么就记得一把剑了,前面我抽你的鞭子踩你的玉呢?你都不生气吗……   一阵心火燃烧,秦月川咬牙切齿,简直恨铁不成钢,挽起袖子就把人推出了院外:“我、拒、绝!你快点走吧,少来我这!”   门外的宋子逸哭笑不得,他叹了口气,帮那人掩好木门,摇着头离开了。   …………   “系统系统,你快说啊,到底怎么回事?”秦月川在房中焦急地踱步,茶都顾不上喝一口。   男主不走世界线,那他还做什么任务啊。   “我们这边检测到的男主心理数据,跟想像的有点不同。”系统的电子音生生被他听出了一种迟疑的感觉,“事实上,现在他对你的好感度还挺高的。”   “搞错没啊!我恶毒值刷了过半了,他早就该看我不爽了,好感度怎么还会高?”秦月川露出了黄种人问号脸。   “我帮你查了一下,你的任务内容是不变的,也就是说你只要成功换了功法,让宋子逸生出心魔,就算任务达成。”系统计算了一会,又说道,“不如你看这样好不好,你就代替顾朔雪走一段剧情,宋子逸二人闭关修炼,对你来说任务也会简单很多。”   秦月川倒在床上,身心俱疲:“换功法是简单了,朝夕相处人设不崩才是难事好不好?”   “……那我去申请一下,把这个任务的恶毒值提到20分,你接受吗?”   停顿片刻,秦月川快速起身,表情严肃。   “我觉得ok。修炼亦是我心中所求。”   系统:“……” 第11章 我的魔尊师兄(十一)   宋子逸第二天晨起,就接到了顾朔雪的传信,说宁乐生已同意与他同修,如今正在清雪殿。他喜上眉梢,即刻御剑前去。   他到时,就见少年正缠着顾朔雪,一样样挑选储物戒里的东西,整理行装。金银法宝,绫罗软帐,吃食床榻,奢华的物品堆出一座小山来。他却还愁眉苦脸,这个放不下那个舍不得。   也是,这个小师弟生的白嫩,素来娇贵,难为他同自己一处清修。更重要的是,按自己看来,别说锦衣玉食,天下最好的东西都该捧到人眼前才是。   见宁乐生把自己送的那罐酥糖也收进储物戒,他笑意更显。   顾朔雪将玉简交给他,又将一些初入道时容易碰上的情况一一阐明,宋子逸听得认真,不敢马虎。言毕,二人拜别师尊,前往洞府。   二人御剑数息,远远望见一块山清水秀的清净之地。两岸桃花繁盛,风卷叶动,暗香浮盈。   宁乐生问自己要了功法玉简,说要先仔细阅读,体悟一番。他没有犹豫就交出了东西。那人迟疑片刻,伸手接了过去。   似乎有些心神不宁,少年回头看了他一眼,问道:“喂,这次要去这么久,你都带了什么?”   “一块玉,一把剑,几罐糖。”宋子逸开了储物戒,老老实实地给他看。   “……几罐糖?”翻了个白眼,少年冷漠地哼声:“不如你数数,加上我那罐,我们两一天一颗,吃光了就出关,看看我要和你一块儿待多久。”说罢闭了眼,专注地展开神识,开始查看秘籍。   那柔软的模样让宋子逸几乎移不开眼。他不再出声打扰,反而真的取出罐子,听那人的话,幼稚地开始数酥糖的数量。   总共二百七十四颗糖。   那就是……一百三十七天。   这一百三十七天,我带了一块玉,一把剑,二百七十四颗糖。   他在心里默默念道——   还有一颗心。   …………   时光飞逝,秦月川和宋子逸在桃花源住了下来。   他们每日大部分时间按照玉简修炼功法,剩下的时候,宋子逸会秀一下他的厨艺,做几道孜然烤兔肉、荷叶叫花鸡;或者秦月川有些古灵精怪的点子,捕鸟捞鱼下象棋,每日都有新花样。偶尔几次,秦月川还会带着宋子逸偷偷溜出去,打着“引你犯戒”的恶意旗号,去山脚下的镇里玩上一下午,再偷溜回来。   秦月川时常想到,如果没有这些令人烦恼的恶毒任务,这其实就是他的理想生活——有人陪伴,平淡而快乐。可是这种快乐,在他不小心撞见宋子逸修炼时为心魔所困的挣扎神情后,烟消云散了。   早在来时御剑飞行的过程中,他就照着系统给的剧本,快速用神识修改了玉简。为了加快任务进程,系统指导他把前半本也做出了修改,如果他能让宋子逸完全按照这个功法修炼,一百天内必生心魔。   如今已经快三个月过去,宋子逸在功法的影响下,容貌性情均有了些变化。他瘦了一些,长发在阳光下不再是纯黑色,而是呈现出一种近黑的墨蓝,愈发衬得他面色莹白,长相俊俏一双凤眸眼尾渐深,隐隐透出妖异。只是在面对他的时候,宋子逸永远是温柔而真诚的。   他越温柔,秦月川越是想逃避。他不敢与那人对视,不敢与他谈心,只装作潜心修道的样子,掩饰自己内心的愧疚。   …………   亥时,夜阑人静。屋内有烛火晃荡,落在墙上,斑驳成影。   宋子逸坐在圆木桌边,桌上摆了满满一桌佳肴,现在已经凉透了。他用签子拨了拨烛火,眼色沉沉地望向窗外。   宁乐生近段日子总是躲着他,明明同在一个屋檐下,偏偏就是说不上两句话。   想到这,他的额头又痛起来。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的脑海里总是有一个声音时不时出现,就像刚才,那个声音就在问,宁乐生在哪。   他在哪?为什么把自己一个人留在这里?   那声音喋喋不休地说着猜测,言语不堪,宋子逸不堪其扰,反复念了几段清净咒,忽听房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了。   一个浑身酒气,酩酊大醉的宁乐生晃晃悠悠地走了进来。   那人步伐蹒跚,倚在门上摇摇晃晃,手里拿着个ru白色的瓷瓶,飘着梅子酒香。看见他的身影,宁乐生蓦然笑了起来,他举高手臂挥舞两下,灵动的双眼弯成月牙:“我……我回来啦!”   发髻上的簪子摇摇欲坠,脸颊不知在哪蹭了两道灰,腰带也歪了,扯着衣摆下坠,拖在地上,被他自己不知踩了几脚,皱皱巴巴的。宋子逸眸色一沉,快步上前,抓住了他的手腕。   那一下力气很大,他听得那人低低痛呼一声。瓷瓶中琥珀般的清液洒了出来,弄湿了他们两的胸口。宁乐生缓慢地眨眼,神色一片茫然,语气不解中含了一丝委屈:“痛……”   宋子逸沉默片刻,叹了口气,松了力道,那人顺势倒在自己怀里。少年的外衫从肩膀上滑下来,面色酡红,像是天边最绚丽的晚霞映在了他的脸上。那截白藕似的手臂环了上来,松松缠绕在自己的后颈,指尖在皮肤上羽毛般轻柔的划过。   就像被人在心脏上挠了一下,宋子逸的眼神瞬间深邃起来。   好热。   这人怎么能这样。   一边单纯地傻笑,一边像诱人的成熟浆果,他都不敢碰到他……生怕有什么不可回转地事情发生。   深吸了口气,宋子逸还是弯腰把人抱了起来,轻轻放到了床上。   少年仰躺在床面上,眼睛里是亮晶晶的星辰,璀璨又生动,呼出的气息带着一丝梅子酒的果香。他正无知无觉地对自己傻笑着,口中念着“男主”、“黑化”这类奇怪的词语。   还真是醉得厉害。宋子逸出神地想,也不知道一个人出去喝什么酒。   他解了少年的外衫,又伸手去够床内侧的被褥。   少年突然用力翻身而起,一把把他压在床榻上,宋子逸怕他摔下来,赶紧去扶,那人修长的两腿却紧紧缠上了他的腰,脸颊贴在他胸口上磨蹭两下。   宋子逸:…… 第12章 我的魔尊师兄(十二)   脸上似乎被硬物膈了一下,宁乐生露出了委屈的神情,双手扒着他的衣襟乱摸起来,顺着他颈间的红线把那块暖玉拉了出来。   他透着光观察了一下暖玉中间那轮金月,眉眼全是得意,慢悠悠打了个酒嗝,狡黠一笑道:“这修补的手艺……完……完美无缺!我可真是太厉害了……”   宋子逸挑了挑眉:“你补的?”他倾身拉近了两人的距离,静静感受呼吸交缠,“你不说这是师尊补的吗。”   “……”   这个问题让宁乐生困扰不已。他懵懂地眨了眨眼,紧紧皱眉思索了一阵,不确定地喃喃道:“是……是师尊补的?但……是我……我做的月亮。”说罢停了停,自己也觉得不对,于是又颠来倒去、逻辑不通地念了两句。   宋子逸漫不经心地听着,伸手把他的刘海别在耳后。   编了半天,宁乐生神色顿颓,瘪了瘪嘴。他抬手用力捶了宋子逸一下,眼圈红了,浮起一层淡淡的水光:“都怪你!……你这个人怎么……这么讨……”   他的声音被打断了。   宋子逸抬手抽掉了少年的发簪,如瀑的青丝散落,跟它口是心非的主人一起被按进床褥里。湿热的呼吸交缠,炽热的唇瓣被霸道地舔咬吮吸,他像一只终于被放出笼匣的兽,牢牢掌控住身下的猎物。   少年挣扎着呜咽,双手推拒着,被他十指相扣压在耳边,良久,才稍稍退开放人呼吸。宁乐生大口喘着气,被这激烈的亲吻弄得眼神涣散,他的唇上水光潋滟,被咬得红肿,来不及咽下的晶莹涎液顺着仰着的脖颈流下来,粘腻而湿漉。他情不自禁,又是几个细密的啄吻落在嫩白的颈间。   两人额头相贴,宋子逸的视线紧紧盯着那人。心底的声音越来越强烈。   你究竟知不知道我的心意?……   少年却没关注他,眼睛半眯半睁,困得厉害。但又隐隐约约知道压着自己的人刚才让他不舒服了,挣扎着把人推开,一个翻身,自顾自睡着了。   宋子逸哑然失笑。   他凝视着少年的睡颜,须臾,掌风灭了油灯。   睡吧。   ……   第二日,秦月川醒来,只觉得头重脚轻,脑袋痛得厉害。他倒吸一口冷气,挣扎着翻了个身,却感觉背后贴上来一具温热的身体。   “师弟醒了?”   秦月川动作僵住,难以置信地回头看去。   宋子逸躺在他旁边,墨蓝的长发随意散着,仅着里衫,一双凤眸静静凝视着他。   “师弟昨天喝了很多酒,还记得吗?”   秦月川目瞪口呆。   近段日子男主心魔渐生,明明是自己一手促成的结果,他却因此焦虑不已。昨天晚上终于没忍住,偷溜出去喝了酒,想要用酒精麻痹自己,暂时忘了烦心事。   他只记得最后他摇摇晃晃地走回来,推开门好像看到宋子逸做了一桌菜,正在等他……之后的事就模糊不清了。   他没趁醉说出什么不该说的吧?!   心中警铃大作,秦月川疯狂呼唤系统:“完了!!我做了什么?!男主怎么会睡在我旁边啊!”   出乎意料的是,系统竟然没第一时间回话。   秦月川简直心如死灰。   他颤颤巍巍地往床内退了一点,犹豫地咽了口口水:“我昨日贪玩,喝醉了,如果冒犯了师兄……师兄别介意啊……”   宋子逸闻言低垂了眼睫,看不出情绪。   秦月川如坐针毡,恨不得立刻越过他跳下床去。好在宋子逸最后也没做什么,拉他起床洗漱,还做了早餐。   咬了一口晶莹剔透的糯米卷,秦月川偷偷瞟着面前温柔而安静,正在给他布菜的人,不死心地在心里敲系统。   系统这会儿倒是回话了,只是语气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诡异:“你醉后没说出什么不该说的……男主现在并不知道你的计划。”   “那就好那就好……那你刚才怎么不说话??吓死我了。”   “……”我总不能说我看了点不该在这个世界线上发生的情节吧。系统敷衍过去,默默吐槽。   自觉逃过一劫的秦月川精神百倍,狼吞虎咽吃饱了早餐,就拉着宋子逸继续修炼去了。   …………   五月之期瞬息而逝。   天边闷雷滚滚,浓重的气旋压迫在桃花源上方,云层隐隐带着电光。   静闭的石室内,一对人影对掌而坐。忽然,空气中的灵流发生波动,飞快地聚集着往中间吸拢,形成了一个小漩涡。刹那间,一道凌厉的雷电撕裂灵流,当头劈下来!   漩涡中心的二人同时睁眼运气,祭出本命武器抵挡。那雷劫势如怒霆,蕴含煞气,一道接着一道,不予人喘息之机!   激烈的对抗后,一道寒光闪过,完璧锋利的剑刃直冲而去,石室门被冲击力轰然推开。   乌云散去,和煦的暖光铺撒下来。   雷劫过去,功法已成,宋子逸和秦月川顺利结丹。   秦月川收了掌,感受到身体经络中流转的灵气更加精纯,整个人也清爽得像褪去尘壳,他走到阳光下,深深吸了口气。   身后的人漫步走来,挥袖一招,浮在空中的魔剑就被他收回手中。   半年的修炼时光让宋子逸飞速成长,体内的混元魔气大部分已被种下的心魔所控,结成魔丹。不仅如此,解脱桎梏的他肩膀宽阔,四肢修长,一眼看去已是个俊俏的青年。   秦月川从头到脚仔仔细细地扫视他一遍,一时心头感慨万千。   他三天前已经接到了系统通知,说宋子逸心魔已深,功成之后回到门派,便会被掌门查出魔气,被全门派追杀,只有顾朔雪一人倾力相撑,最后两人被逼至绝境,在悬崖边互诉衷肠,宁乐生却从旁偷袭,致宋子逸重伤坠崖。   秦月川的最后一个任务,是“将宋子逸一剑穿心”,粉碎他身体的血脉禁制,从而让他彻底入魔。   这个任务成功了,恶毒值也就攒满了。之后,就只要等着男主入魔回来将他千刀万剐,就能离开这个世界了。 第13章 我的魔尊师兄(十三)   光是想到那个鲜血淋漓的画面,秦月川就感到一阵阵彻骨的寒冷。   他摇了摇头,不敢再想,唤了传音符上报门派。两人不再耽搁,御剑直飞天水宫。   ……   天水宫前,众人已在等待。遥遥望见他们下了剑快步走来,顾朔雪脸上也带了一丝笑意。   “弟子拜见师尊、掌门大人。”秦月川和宋子逸弯腰作揖。   顾朔雪神识一扫,眼睛亮起来,语气中有着掩藏不住的欣喜:“大有进益。”   秦月川原先就已筑基,现在结成金丹是意料之中;而以宋子逸的天资,竟然能在修炼中赶上他一起结丹,可谓是造化之福。   掌门抚掌大笑,又是一番“自古英雄出少年”的彩虹屁,来和秦月川谄媚寒暄。   顾朔雪上前,执起宋子逸的手,细细查看起来。   那灵气细细顺他的经脉蜿蜒而上,来到丹田中,突遇阻力,顾朔雪神色一凝,强开了视野,竟见到一颗被魔气缠绕的紫色魔丹!   他面色霎时惨白,不可置信地抬头看向宋子逸。   宋子逸意识到了什么,眼神锐利,飞快地挣开他的手,后退两步。   然而已经太晚,那灵流仓促被截断,魔丹似被惊扰,他身上徒然冒出一丝魔气。   掌门猛地停住话语,视线转过来,直直盯着宋子逸,像是一只凝视腐肉的秃鹫。他蓦然出剑,指向宋子逸,一手将秦月川护在身后,大喝一声:“你身上为何有魔气!”   现场静谧一刻,哗然大噪,天水门的弟子们潮水般退开去,不少人唤出灵剑、指指点点,像是看到了什么恐怖而恶心的脏东西。   双手握拳用力到发紫,宋子逸面色极冷,紧紧盯着掌门扶在秦月川腰上的手。   周围邪恶的窃窃私语让他浑身发冷,那人被挡在别人身后,自己看不到他。心中那个声音又在萦萦绕耳,教唆他愤怒、嗜血,只把周围这些嘴碎的全杀光……   一道灵光罩下,顾朔雪焦急地挡住了宋子逸,喊道:“此事必有误会!”   掌门厉声呵斥:“顾朔雪,我看你是糊涂了!这孽畜身上不是魔气是什么?!我天水门乃天下大宗,名门正派,当与邪道势不两立!”他突然想到什么,仿佛厌恶至极,“当初华凌自甘堕落,如今想来,她生下的孽种当然也是这种货色!当初你就不该把他带回来!”   宋子逸脑中轰然一响,眼中泛起赤红之色:“你闭嘴!不许这样说我母亲!”他反手把完璧唤了出来,一道剑气直冲而去!   “子逸不可——”顾朔雪大惊,想要拦住他,却迟了一步。   天水掌门一掌隔去剑气,单手画阵,所有弟子闻声而动,竟是齐齐列阵,要将宋子逸就地正法!   顾朔雪再也无法分心去看宋子逸的情况,他唤出本命灵剑,那剑穿梭几周,一道光幕落下,隔绝弟子们如雨而下的攻击,把他和宋子逸护在后面!   “宁乐生!”他眼光锐利地扫过去,提高声音,“你与子逸这半年来日日相处,他的情况你应该知道!他本不是邪恶的人……”   突然被cue的秦月川:“……”   他的目光往后看去,宋子逸正红着眼睛紧盯着他,像只被人抛弃的孤狼。   秦月川犹豫了。   顾朔雪扬手画符,一寸破了金幕,将秦月川纳入其内,用力推了他一把。   “带子逸走!”   秦月川咬咬牙,抓住宋子逸的手御剑而起,往西边飞去。   …………   已是深冬时节,朗朗夜空仿佛无边无际,他们在呼啸的寒风中降落在一处山崖。   秦月川收了剑,低头不语。月光下,面前的青年收敛了所有的戾气,俊朗而温和,黑眸温顺地望着他。   眼睫突然一凉,是颗冰凉的雪花,秦月川眨了眨眼,雪花悄然无声地飘落。   下雪了。   茫然地抬头,雪花漫天飞舞,似烟如雾,仿佛将他们两人笼罩在这一方天地,什么也不用去看,什么也不用去想。   秦月川只觉身上一暖,被人迎面抱住。那怀抱宽厚炽热,仿佛带了极深的情感,而有些不明显的颤栗。宋子逸的气息洒在他耳边,声音低沉而柔和:“师弟。”   他轻柔地抚过少年绸缎般的长发,闭上眼感受着得之不易的宁静温馨。少年身上熟悉的气息像潺潺的春水,抚平了他的焦躁和创伤,让他心甘情愿地沉溺在简单的拥抱里。   “谢谢你又一次,站在我身边。”   “我原先想……想着晚点告诉你,但事出突然,我不想再拖了。”   “宁乐生,我喜……”   一声剑刃扎入血肉中的沉闷声响。   宋子逸骤然睁大了眼睛。   心脏处感到彻骨的寒冷,激烈的剧痛在片刻后尖锐传来,宋子逸茫然地低头,那人修长莹白的手指正握着他的完璧,刺在他胸膛左侧。他缓慢地眨着眼,把手轻轻附上去,恍惚以为这是一场最可怕的噩梦。   刺眼的血溅到了少年漂亮的脸颊上,他却面无表情地把剑又往里推了一寸。   撕心裂肺的痛让宋子逸几乎站不稳,他维持着虚虚拥抱少年的姿势,踉跄跪倒在地。更多的血落在地上,融化了刚刚积累成薄薄一层的冬雪。   疼痛灼烧着他的意志,宋子逸听见自己破败的呛咳声:“……为什么?”   少年歪了歪头,眼中浮现出厌恶与不屑,嗤笑一声。   “自那时在魔尊剑冢知道了你是肮脏的魔子,我就计划好了,要利用你夺得这把惊世魔剑……本来差点就得手了,谁知道这瞎了眼的破剑竟认你为主。”他咬牙切齿地握着剑把转了半圈,满意地看着宋子逸痛得身体剧颤。   “你这蠢货,还傻乎乎地来问我愿不愿意与你同修?哈哈哈……我御剑去桃花源的路上就改了玉简,利用那功法在你心中种下心魔,那心魔日日夜夜在你心中猖獗,你才早早结了魔丹暴露自己,为万人唾弃!”   宋子逸神色涣散,一颗眼泪从眼尾缓缓落下,滴在那人持剑的手腕上。   “你死了,你的一切都是我的,师尊眼里从此也只看得到我了。”少年沾了血的脸宛如恶鬼修罗,笑得邪恶而灿烂,“所以……请你赶紧去死吧。” 第14章 我的魔尊师兄(十四)   他猛地发力把剑抽出来,血喷涌而出,宋子逸觉得心上的伤口像个深渊,源源不断吞噬着他身上的暖意。   好冷,怎么会这么冷。   你抱抱我好吗,抱抱我,我就不冷了……   他痴痴地盯着眼前人,失血让他天旋地转,不受控制地往后倒去。   耳畔是凌冽的寒风。   他闭上眼,放任自己坠入了漆黑的悬崖。   …………   秦月川的意识回拢时,眼前一片白茫茫。   我在哪儿?   机械的电子音传来:“这里是系统空间。”   他恍恍惚惚地低下头去看自己的右手,那里干干净净的,没握剑,没沾血,也没有宋子逸的眼泪。   “你刚才在悬崖上精神波动过大,灵魂游离了。我把你带回这里修养一会儿,你再回去宁乐生的身体里。”   “……”秦月川沉默良久,叹息一声,“我知道他不会死,可还是……”   系统闷闷安慰道:“这是你的第一个世界。也许等你习惯了,任务对你来说就没这么难了。”为了给秦月川振奋精神似的,他努力用上扬的声调说道,“恭喜宿主,你的恶毒值到100了。任务已经全部完成,后面你只要跟着剧情顺利死掉,我们就可以进入下个世界了。”   “这里比小世界的时间流速慢很多,我会帮你监测,等走到宋子逸入魔回来把你抓进水牢那段剧情时,我们回去就好了。还能在这休息一会儿,大概一小时。”   秦月川草草应下,不再说话。   …………   睁眼时,第一感觉是冰冷。   秦月川被刺激的几个深呼吸,打量着周围的场景。   这是个阴暗的水牢,光线昏暗,空气透着洞穴特有的阴冷感。他半身被浸入冰水中,衣裳湿淋淋地裹挟着身体。两个手腕上被绑了两条铁链,链子又粗又重,捆到一处,将他整个人悬空吊起,脚尖堪堪踩在水底。   他试着运气,胸口传来郁结的生涩感。除此之外,身体倒是没有其他的不适。   甩了甩黏在脸颊上湿发,秦月川呼叫了系统。   “这就是水牢了?”   “对。稍等,我给你调节体感。”系统话音刚落,秦月川便感觉不适感降到了最低,疼痛变得微乎其微,“根据剧情等会你会被入魔的男主废灵根断经脉,然后差不多就流血死了。这一段你的疼痛感会被我消除90%,折磨你的时候不会有多大感觉,只要演个戏就行。辛苦了。”   这点倒是人性化。秦月川松了口气。   他尝试着挣扎了一下,头顶上方的铁链笨重地摇晃起来,撞击在水牢的壁上,发出几声回响。   “宋子逸来了。”系统出声提醒道。   秦月川紧张地咽了口口水,眼睛牢牢盯住眼前的水牢入口。   宋子逸不紧不慢地进入他的视野。   他墨蓝的头发更长了,几乎垂落到脚踝,一身黑衣半敞着,露出一部分白到反光的胸膛。他嘴角带着让人捉摸不透的笑意,深邃的眸子却让人颤栗胆寒。   那是妖异之气。   与其说这是秦月川印象中那个正直温柔寡言的男主,不如说是只魔物披了他的皮,现在向他索命来了。   那人漫步走到他面前,也不说话,脸颊凑到离他很近的位置,仿佛盯着一只垂死的猎物。   须臾后,宋子逸抬手,完璧的反光在水牢中一晃,一剑穿透了秦月川的肩膀。   微弱的刺痛让秦月川回了神,他低头看向自己流血的伤口。宋子逸握着剑柄,轻轻巧巧地在伤口里绞动一圈,那修长的手指就染满了血。秦月川感受着失血的空洞感,后知后觉地作出了强忍痛苦的表情。   宋子逸却笑了起来。他将秦月川脸颊旁湿漉的长发夹到耳后,细密的吻落了下来,顺着眉毛吻到脸侧。手上的剑一寸一寸缓慢地往外拔,带出更多的血。   他的脸上是与动作极其不符的温柔,用一种望着情人的缱绻目光紧紧盯住秦月川的眼睛:“师弟,你也会痛吗?”   ……   虽然不断给自己做着心理建设,秦月川还是觉得心态快崩了。   这男主完全黑化了啊!!   消除疼痛感也不能抹除他内心的恐惧。秦月川不由自主地往后瑟缩了一下。   这个类似躲避的动作却像点燃了宋子逸的怒火。他的亲吻像被突然掐断,面容扭曲起来,猛地伸手揪住了眼前人的黑发,按着他的额头重重磕到了身旁的石壁上!   被撞的眼冒金星,秦月川连声音都没喊出一声,紧紧闭了眼。   后颈处一阵湿热,竟是宋子逸在舔吻嗜咬。他发泄了一阵,咬牙切齿地在他耳边念道:“你还想躲?”说着,双手从后环住秦月川的腰,“你能躲到哪儿去?”   见秦月川不说话,宋子逸笑了起来。他把人转过身来,轻轻巧巧在秦月川脸上扇了两下,“天水门已经被我灭门了,你猜谁还能来救你?”   瞬间睁开眼睛,秦月川难以置信地看着他。   “系统?!什么叫灭门了?!顾朔雪呢??”   “宋子逸魔化归来后确实杀了掌门众人,剩下的弟子都臣服了,拜他为尊主。顾朔雪劝导无效,与他一战后受伤,现逃出了天水门。”   没死就好……秦月川长舒一口气,感觉自己差点心脏病发作。   事已至此,他干脆就激怒男主,让人早点动手,他也能少吃点苦。   秦月川心念一动,露出了擅长的挑衅厌恶表情:“你说谎!师尊这么厉害,一定没死,他会来救我的!”   听到顾朔雪的名字,宋子逸脸色愈发阴沉,眼里闪出一抹嗜血。他死死捏住秦月川的脸颊:“顾朔雪他已经死了!救你?哈哈哈……”他疯魔了一般,狠厉地笑起来,“你这辈子都不要指望能出去。”   宋子逸左手运起一掌魔气,直接推入了秦月川的腹部。   秦月川只觉一阵细细的尖锐疼痛在丹田处爆发。   这是在毁灵根!   他心下有数,惨白的面上露出极其痛苦的神情,仿佛支撑不住地挣扎后仰,尖叫呻吟起来。宋子逸右手像铁钳一样箍着他,秦月川挣扎几番动弹不得,还被人咬住了苍白的脖颈。 第15章 我的魔尊师兄(十五)   是狗吗!   饶是去除了90%的痛感,他仍然因为微痛和挣扎出了一身薄汗。他烦躁地推拒着宋子逸,嘴里是恶毒的诅咒谩骂。宋子逸气息愈发不稳,一双凤眼血红,手上加了力气——   他的金丹竟被生生碾碎!   秦月川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像断了线的木偶软软地倒了下来,被手上的铁链吊住。这一下他没忍住,生理性眼泪顺着脸颊滑下来。   眼前人后撤两步,停了片刻,像在欣赏他的撕心裂肺。   喉咙一甜,秦月川呛咳几声,喷出一口血。他低着头摇摇晃晃,几乎站立不稳。   宋子逸挥了一剑斩断铁链,他就狼狈地扑倒在水中,手在水底胡乱摸索着,想要支撑自己站起来。   后脑忽然被猛地压进水里。   秦月川猝不及防,呛了好几口水,他反手去掰宋子逸按在他头上的手指,却被轻而易举地卸了一条手臂。眼前全是冰冷的泉水,秦月川挥舞双手,在混乱中摸到了宋子逸踩在水里的腿,他几近乞求地抱上去,感觉肺里的最后一点空气都要消耗殆尽。   就在他几乎窒息之际,他被宋子逸扯着头发拎出水面。   秦月川涨红了脸,痛苦地剧烈咳嗽着,浑身不可抑制地发着抖,紧紧抓着宋子逸的裤腿不肯放手,嘴角又蜿蜒流下血来。   宋子逸面无表情地盯着他,片刻后,蹲下把人抱了起来,带出了水牢。   是要杀我了?……   体力耗尽的秦月川软在对方怀里,隐隐感觉见到了日光,终于坚持不住晕了过去。   …………   秦月川在天水门的自己的寝殿里醒来。   身上的不适感可以忽视,他难以置信地摸了摸自己的头。   仍然停在脖子上。   “我没死?”秦月川懵逼了。他以为水牢最后宋子逸必定会shā ? rén,根本没做活着的准备。   系统:“……stillalive。”我要是告诉你,你不仅没死,在你昏迷期间还被人压着一通乱摸乱亲,你会投诉我吗。   秦月川焦虑地苦着脸。碎了金丹,废了灵根,又差点被淹死……虽然经脉没断,但他的身体状况现在估计比凡人还差。   怎么就不能干脆地给个痛快呢。   他漫无目的地扫视四周,房间的陈设与他离开时没有任何差别,看得出有人在维护打扫。墙上的山水画,书架上的剑谱,桌上的砚台与铜镜……   等等!秦月川蓦然睁大眼睛,冲到了镜子前。   他震惊地盯着镜子里的自己。   苍白的脖颈上全是被吮吸舔咬的吻痕齿印,像朵朵花瓣一路延伸下去,隐没在衣襟里。他颤抖着解开衣服,腰腹胸膛无一幸免,一片斑驳中还有被大力揉捏的淤青指印。   ……   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这明显是那种痕迹吧。   秦月川恍恍惚惚地后退两步,感觉被雷劈了。   什么情况啊……   “有这种报复方法吗?……”秦月川两眼无神,喃喃自语道,“我是被他……了吗??”   “没有没有,没到那一步……但是,按实际情况来看,宋子逸在恨你的同时,确实也是喜欢你的,你杀他之前他不是还跟你告白吗?”系统硬着头皮安抚道。   “什么告白?……”秦月川一脸茫然,“我当时紧张得不行,根本没空听他说什么……”   回想起来,那时宋子逸的神情确实温柔到过分,还说了他喜……他喜欢什么?   喜欢我??   嗯嗯??   这个故事的走向不是这样的啊?!   你cp顾朔雪知道你喜欢我吗?!   秦月川看着自己一身狼藉,几欲抓狂。   他辛辛苦苦刷恶毒值,好不容易满了,只求顺利被杀脱离。   结果现在告诉他男主爱上他了?还想日他?!   宋子逸推门进来时,看到就是这样一幅场景。   少年衣衫半褪,面色涨得通红,震惊地盯着镜子里自己布满吻痕的身体。他仿佛遭到了巨大的打击,眼神中透漏着绝望与茫然。   也是,被自己碾碎骄傲,失去了所有在乎的东西,怎么接受的了呢。   宋子逸这样想着,又笑起来。   这样的你,能逃去哪?   见他进来,宁乐生明显被吓着了,他脚步凌乱,仓皇地拢起衣襟往后退去,薄唇颤抖着,眼里浮起雾气,像一只受惊的脆弱动物,直往墙角躲去。   放下手中的盘盏,宋子逸坐在了桌边,食指骨节敲了敲红木:“过来。”   见少年未动,他冷了脸色:“别惹我生气。受苦的可是你。”   贝齿紧紧咬住红唇,少年瞪着眼睛沉默片刻,低下头一步一步慢慢走过来。   到桌边时,宋子逸却突然出手,大力扯了那人的衣袖,宁乐生猝不及防往后一倒,被他顺势拉进怀里,坐在了自己的腿上。   他把头埋进了少年雪白的脖颈中,深吸一口气。那人的长发有种柔顺的香气,总能让他心甘情愿沉入其中。   只是这个温柔的皮囊却包裹着一个恶毒的灵魂,将他一剑穿心,推入深渊。   我不曾后悔,只是死心了。   他难以克制地加重了力气,恨不得把宁乐生揉碎了融进骨头里。   怀里的人吃痛挣扎起来,差点掀了桌子。他敛眉松了手,冷漠地看着少年像兔子一般跳开来。   “吃饭。”宋子逸不再看他,取了菜肴玉箸,一一摆开在桌面上。   “……你滚啊!”少年面色青白,咬牙切齿地发着抖,忽然大吼一声,上前一步想要掀翻桌子——   他的手被反手一折,宋子逸一掌扫去一半盘盏,将人仰面摔在了圆桌上!单手擎住少年的下颚,力气大的几乎捏碎骨头,宋子逸的眼神幽暗若鬼魅,毫无情绪。   随手取了一块桂花糕,宋子逸不费力气撬开少年的嘴塞了进去。   宁乐生剧烈地呛咳,面色通红,挣扎地想吐出来,却被一只大手紧紧捂着嘴,掐着脖子逼他吞咽!躺着用不上力,食物又呛进了气管,他生生咳出了眼泪,囫囵把糕点吞了下去。   宋子逸弯了弯嘴角,迷恋地擦去少年眼角的泪水,俯身贴近他的侧脸,舌尖一卷,把他嘴角的糕点碎屑卷进嘴里。   “好甜。”他轻声道。 第16章 我的魔尊师兄(十六)   少年衣襟大开地横躺在桌上,眼神恍惚片刻,气得几乎抽泣起来,却仍然不长记性地胡乱踢打。宋子逸直接抓起他的头发,把人从桌上拖了下来。   宁乐生脚步踉跄,中间还跪倒几次,被他一路拖着扔到了床上。   宋子逸摁着少年的肩膀压下来,不顾那凡人般微弱的挣扎,缓缓解开了那人的外袍。   “你不会还以为自己是从前那个天之骄子?”   “你现在不过是个低贱的阶下囚。”   “若你识相,不如好好留下来做个听话的玩物。否则……”   他强行分开那人修长的双腿,抽了他的发带,把人捆在了床柱上。少年红着眼尾还想骂人,他就粗暴地把人面朝下按进床褥里,忽视了指尖触摸到的冰冷眼泪。   “我会操得你再也不敢反抗我。”   许久之后,宋子逸餍足地离开了床。床上的少年瘫软着,一阵阵发抖,双腿因为酸软甚至都合不拢。他的眼神已经变得空洞麻木,如玉的脸颊上留着深红的指印,松开的手腕被勒出了血,软软垂在床帐外。   …………   秦月川觉得自己失算了。   他光知道这是个耽美剧本,却不知道居然还有床戏。   他一个现实世界魔法师,居然在快穿世界里有了性生活。   还是狗血无比的强制!   他做面如死灰状,内心波澜涌动,咆哮着质问系统。   “疯了,这个世界疯了……系统!你快给我解释清楚?!!!我c告诉你我现在在发火的边缘徘徊!”   刚看了几个时辰马赛克的系统也处在懵圈边缘:“我调取录像确认了一下,宿主的行为都是按照剧本走的……”   “那宋子逸他应该恨极了直接杀了我!!而不是像这样搞什么小黑屋!”秦月川只觉一口淤血哽在心头。   坏事不是我要做的,废灵根碎金丹我也认了!现在还要强制爱!   他越想越气,委屈爆发出来,眼泪大颗大颗往外掉。   系统慌了手脚:“上次我已经递交了错误报告,我再去主系统那边催一下,你先不要哭,痛觉屏蔽一直开着,你先好好睡一觉缓缓。”   痛觉屏蔽?秦月川气到打起哭嗝。   屏蔽痛感有什么用,有本事把快感也屏蔽了啊!!   妈的,而且男主这算什么,睡完了直接就走,把他一身青紫粘腻晾在床上,当他是个工具人吗!   秦月川哽咽地抽泣两声,用被子裹住全身缩成一团。   气死了。   ……   接下来的几天,宋子逸没再出现。 第17章 我的魔尊师兄(十七)   强势的威压直接让秦月川跪倒在地。   宋子逸浑身魔气溢散,墨蓝的长发无风自动。他每走一步,空气就凝固一寸,滔天的怒意让那张妖异的脸变得狰狞而扭曲,一双凤眸变得猩红,深不见底。   他瞥了一眼镜中沉下脸色的顾朔雪,又偏执地紧盯发抖的秦月川,片刻后,缓缓蹲了下来。   “我从前不知道,你竟然是这么想。”宋子逸的神情好似地狱中阴狠的修罗,赤红的眼幽深如寒潭,语气却是极端的温柔。   哦霍。当面被恶毒男配撬墙角……秦月川清晰地感觉到眼前人已经是个爆发边缘的火山。他老实地没再说话,做出一副极其恐惧的样子。   “子逸——你已铸成大错!”顾朔雪焦急而痛心地喊道,“别再动这孩子!”   宋子逸充耳不闻。他魔怔了一般直直看着秦月川,眼中似要滴下血来:“你信他也不信我?”   心脏骤然爆发出一阵疼痛,秦月川不忍地扭过头去。手指紧紧掐住掌心,他强迫自己厌恶地说道:“你真让我恶心!”   “……恶心?”宋子逸目眦尽裂,嘴角勾起扭曲的笑意。他靠得更近,炽热的目光一寸寸滑过秦月川的身体,带着深切的渴望与占有欲。修长的手指轻轻撩着那人散落的长发,他凑到少年耳边,用三人都听得清楚的音量说道:“你的师尊要是看到你受辱,他会怎么想?”   “?”秦月川傻了。   “……”系统也诡异地沉默了。   他恍恍惚惚地放空了一会儿,在被人抱进怀里的时候反应过来,开始剧烈挣扎。可毫无灵力的身体妄想对抗魔尊,简直是蚍蜉撼树。他被压倒在地,一抬眼就和镜中的顾朔雪对视了,恐惧和羞耻让他头皮发麻。   秦月川面色惨白手足无措,简直叫苦不迭——就算他是个思想开放的现代人,这也太……   宋子逸的手掌强硬地扣住他的后颈,滚烫的唇覆上来嗜咬吮吸,封住了他的呜咽。秦月川闷哼一声,前襟传来了布料裂帛声——宋子逸直接扯开了他的上衣,手掌粗暴地顺着光裸的胸膛滑进去,恶意地摩挲揉捏。   “你不是相信他吗?可他救不了你。”   秦月川转过身子想逃。那人坚硬的腹肌抵了上来,强硬地拖住他的腰臀,把他折叠的身子压在逼仄的角落。   “你只能乖乖待在我掌心里,永远逃不掉。”   纵然知道以这个体位,衣衫未褪的宋子逸能把他遮得七七八八,顾朔雪估计根本看不到他,但秦月川依然羞耻地发抖。被侵入的瞬间,他全身都泛出淡粉色,眼中蓄满泪水,只能颤抖着哭喊道:“师尊别看……”   顾朔雪近乎崩溃的怒斥与肉体淫糜的拍打声在房间内回荡。   一番云雨后,宋子逸脱下外袍把缩成一团的人牢牢裹住,挑衅地看向镜面中的白衣人,勾起嘴角,露出一个残忍的笑容。   顾朔雪眼底全是血丝,冰冷地凝视着他。   “是我管教不严,酿成今日恶果。”他的语调无甚起伏,却如浸在寒冰之中,“宋子逸,你我师徒之情已断,我必亲手了结你。”   …………   云音符翻车,秦月川觉得生活了无生趣。   视频play之后,他彻底断了和外界联系的念头。   现在除了等待反馈,他能做的只有向系统打听顾朔雪的近况。主角受身上重伤,又看了一场两个徒弟的活春宫,一时半会颠沛流离还要集结正道,最起码也要一个月的时间。   愁得茶饭不思,就这样悲痛欲绝地演了五天,宋子逸又上门了。   秦月川正蘸了药反手去够肩膀后面的一块瘀伤,伤处就被一处火热的掌心触碰。那人越过他取了药膏,在淤青处揉按推开。   秦月川咬了咬牙,忍住没动。在那只手顺着腰线流连而下时,他悲戚叹道:“宋子逸,你杀了我吧。”   大概是那语气太过绝望,手指的动作蓦然顿住。   空洞地望着男主,秦月川听到了自己充满疲惫的声音:“给我个痛快。”   “给你个痛快?”沉默许久,仿佛是觉得好笑似的,宋子逸放开他退后一步,气息不稳地嘲弄道,“宁乐生,你也配死得干净?”他的语气带着嘲弄,“凭你做的那些事,我恨不得把你千刀万剐。”   “那就来啊。”秦月川弯了弯嘴角,笑意不达眼底。他面无表情地直视站在床前的宋子逸,“你早该杀我了。可我还好好的活在这。我这两天一直在想,为什么?”   他往前倾身,向人凑过去。   “你不会是真的爱我吧?”   听了这话,宋子逸沉静地凝视着他,像是深邃无波的古井。他的手指抚上胸前那块镶月暖玉,古怪地笑道。   “我是爱过你。在我不了解你的时候。”   手指无意识地抓进被褥,秦月川闻言微微放大了瞳孔。   那人把他抱进了怀里,温柔的吐息围绕在他耳边。   “你从前从来注意不到我。只有在我梦里,或者幻境的时候,你会柔软地、专注地只看我一个人。”   “我在剑冢抱着必死之心与李沐寒一战时,甚至有点渴望他把我们两永远困在一处;你换了我的功法,给我种下心魔时我在干什么?我在数糖,我在数我们能在一起多少天。”   “我以前确实爱你,觉得你是艳阳,你是堂前雪,我可以为你生,为你死。”   宋子逸柔软微凉的唇瓣亲昵地在他耳廓轻吻,下一句的语气却冰冷地像数九寒天。   “但是现在我知道了,你就是一滩烂泥,我跟你谈什么真心,你不配。”   秦月川浑身一僵。   他以前从没想过,恶毒剧本上的一切,如果发生在一个深爱宁乐生的人身上,会是多么撕心裂肺的背叛和打击。   恍惚间,秦月川又被人压在了床上,宋子逸的双手撑在他耳侧,胸口的暖玉垂落着,在他眼前晃荡。   他隐隐红了眼眶,突然伸手扯断了暖玉吊坠,咬牙切齿地朝地上摔去!   “我只恨自己那一剑不够准,当初就该让你走火入魔、魂飞魄散!” 第18章 我的魔尊师兄(十八)   宋子逸被这举动惊得面色苍白,下意识地出手,魔气飞旋而出,控住了险些砸在地上的暖玉。   “……宁、乐、生!”   下一秒,宋子逸眼底的怒火几乎燃烧成实质。   他狂暴地吻了上去,撬开牙关长驱直入,纠缠着少年滑腻的舌尖,手掌顺着敞开的下摆粗暴地摸上暖滑的肌肤。感觉灵魂似乎被对半劈开,一半的他暴力地发泄欲望,疯狂地索取着身下人,不顾少年的挣扎哭喊,用魔气一遍遍去征伐、去占有;另一半的他恨不得把人紧紧锁住,哀求少年为自己停下脚步,哪怕只骗来一晌贪欢。   指尖捏着暖玉,他狠了狠心,推入了那处软穴之中。   耳畔似乎传来少年崩溃地哭喊求饶声,他却像杀红了眼的野兽,粉碎了桎梏的囚笼,只想拉人一起沉沦。   …………   数不清这样过了几天,秦月川再也提不起力气反抗了。   睁眼闭眼自己都在那人怀里,大多数时间,他像个神志不清的破败木偶,都被刺激地起不了生理反应了,宋子逸却依然索取无度。青年细密的亲吻湿热滚烫,烧得他心火沸腾,额上的冷汗被温柔拭去,又被拉入下一场狂风暴雨。   这一日他苏醒时,宋子逸正把玩着他的头发。   日光从窗棂倾斜着照进来,昏沉的室内看不出时辰。秦月川缓慢地眨了眨眼,浑身都是倦怠的气息。   察觉到他醒了,宋子逸温热的手臂顺着他的脊骨攀上,将人亲昵地抱在了怀里。他故意让自己湿热的呼吸喷在那人雪白的颈窝,激起怀里人的一阵颤栗。洁白的贝齿咬住一寸吻痕细细研磨,像一只嗜血的兽类。   少年难以自禁地想蜷缩起来,却被困在紧密的拥抱里动弹不得。试了几次换来更用力的嗜咬,那人不再动了。   宋子逸稍稍退开来,捏住眼前人的下巴,端详他的眼神。   从前的那些桀骜不驯、骄纵高傲彻底被他摧毁,现在宁乐生的眼睛虽然望向他,焦点却不在他身上;那里是一片空洞与虚无,甚至连一丝厌恶也看不到。   他的师弟,只剩下一具漂亮的空壳。   宋子逸呼吸一滞,心底焦躁起来,将人打横抱起,步入后院的浴池。   他掬起清水帮人细细清洗。雪白的皮肤上满布狰狞的征伐痕迹,提醒他这几日确实过分了。指尖滴落串串水珠,顺着桃花般的吻痕蜿蜒而下,宋子逸轻吻少年的额头,难得温声道:“今日不做了,带你去个地方。”   ……   秦月川觉得自己像个被精心包装的洋娃娃。冬日寒冷,他被宋子逸裹上了厚厚的皮裘,又施了两层挡风的术法。   他能感觉到这具身体最近轻减许多,脸颊都消瘦下去。宋子逸抱着他几乎没有负担,还能空出一只手从容地施法,从储物戒中唤出了一副巨大的鱼骨。   熟悉的场景让秦月川眼皮一跳。   ……鲸飞骨。   自己被囚禁后,本以为东西全被宋子逸摧毁了,没想到还能见到这个飞行法宝。   他能感觉到宋子逸在观察他的表情。他不动声色的沉默似乎有一瞬间激怒了面前的魔尊,抱着他的臂弯骤然收紧。秦月川吃痛地皱眉,那人又瞬间放松了力道。   最终宋子逸什么话也没说,抱着他跃上鱼背。鲸飞骨缓缓浮空,向前驶去。   秦月川心底的猜测逐渐被验证了。经过几息向北飞行,宋子逸凝气凌空一指,撕破时空强行打开了一个漩涡入口。   果真是玄雒秘境。   他心里沉重。没想到男主解开血脉禁制后的实力,竟然强到能凌驾于魔尊李沐寒之上,随手便能开启先人秘境。   宋子逸已是天底下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再无人能阻止的新魔尊了。   可能就连剑圣顾朔雪,也未必赢得了现在的他。   鲸飞骨发出空灵的长啸,飞入了秘境之中。   他们直接降落在当初与李沐寒元灵最后一站的那片石台上。冰水与巨兽已全部不见踪影,只余破损的断壁残垣。   宋子逸把他放了下来,严肃地整顿衣冠,走到他拔出完璧的晶石前,恭恭敬敬地弯腰行礼:“前辈,我回来了。”   魔尊元灵已经彻底消散,自然不会再有回复。宋子逸却不甚在意,没有省却任何礼数,拂袖唤出一片祭台,认真地点了三支香。   他祭拜完,径自在旁坐了下来。寂静的空间里,两人的呼吸声轻不可闻。宋子逸放任自己沉浸在纷至沓来的回忆里——旖旎的幻境,身份揭破的恐惧,以及那惊心动魄的一战,仍然刻在他的脑海里翻涌不息。   良久,他仰起头深吸一口气,竟然有种苦笑的冲动。世事弄人。现在的他,终于也体会到了李沐寒消失前的深切失望。   回过头,宁乐生呆呆地站在原地,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尖尖的小脸没什么血色,沉默地埋在灰色皮裘中。   “宁乐生,你还记得李沐寒与林飞儒的故事吗?”宋子逸出神地抚过散发出幽光的晶石,低声道,“我那时不懂,什么道魔殊途、身份对立,在我看来,至多是情深错付,遇人不淑。”   宋子逸的目光褪去了所有的坚硬和冷冽,仿佛不再是那个折辱他的魔鬼,而是变回了当初在长阶上被他一鞭抽倒的少年。   他茫然又孤独地呢喃道:“以前我站在你身边,只觉得拥有无限的勇气。人心无常,但是我们……不一样。”   “可为什么我们还是走到了这一步?”那语气疲倦,又透着万分不甘心。   秦月川心颤了一下,心口酸涩。他悄悄握紧拳头,指甲掐在掌心,提醒自己保持理智。他的任务已经结束了,也许很快就会离开……与其给出不可能的希望,倒不如让宋子逸永远憎恨他。   恨比起爱来,总不那么伤人心。   高大的身影靠近,宋子逸弯下腰,阴影笼罩了秦月川。   “如果,我是说如果。能重来一次,你还会这样对我吗?”   宋子逸一定不知道他现在语气里几乎带着一丝乞求,泛着红血丝的双眼偏执而绝望,像是破碎的水晶。他放下尊严和仇恨,卑微地恳求一个哪怕可能是虚假的答案。仿佛一个如履薄冰的独行者,点燃了带来温暖的火焰,哪怕脚下的冰层已在碎裂边缘。   可秦月川什么都没有说。   他淡淡地移开了眼,像漠视一团尘埃。   刹那气血翻涌,宋子逸心中剧痛——那痛苦是那么锥心彻骨,几乎让他站立不稳。他后退一步,狠狠咬牙,墨蓝的长发无风自动,目光重新冷硬起来。冷笑一声,魔尊收起了所有的怯懦与不忍。   ——他们仍然是针锋相对的敌人。   回去的路上,秦月川还是被人搂在怀里。他的脊背紧贴着宋子逸坚硬的胸膛,但却觉得两人的心,隔了这世间所有的山海。   他清楚地知道,他们刚刚失去了最后一次和解的机会。 第19章 我的魔尊师兄(十九)   日子的轨迹没有丝毫改变。   秦月川惶惶不可终日,终于等来了主系统的反馈。   “调查结果是这样的,按正常情况来说,世界剧本是一个既定框架,主角们就像棋盘上的棋子,各有各的规划路线;而就目前情况来看,这个小世界的男主灵魂能量比较特殊,检测到的波动很大,换句话说,他是个有自我意识的纸片人,所以世界剧本只能给他暗示,并不能保证这个棋子的移动轨迹了……”系统擦了擦冷汗,尽量温和地解释着。   秦月川正在温泉浴池中泡着,他眼中没了神采,精疲力竭手脚酸软,被宋子逸从后面抱在怀里,被舔吻着侧颈。那处已经叠了很多青紫的新旧咬痕,还有一个深到流血地已经结了淡淡的痂。   他根本没心思听下去:“再这样下去我怀疑我的死因会是纵欲过度……你能不能直接告诉我解决办法……”   像是不满他的失神,宋子逸眼神微沉,水下的手警告般摩挲着少年的细腰。就见那人颤抖一下,慌乱地转过身来,乖巧地环住了他的脖子抱上来,被蒸汽打湿的睫毛害怕到簌簌抖动着,身体却紧紧贴住他不敢退后。   系统被满屏马赛克噎到:“宿主再坚持最后两天……顾朔雪已经联合修真界在破天水宫结界了,最多后天傍晚,顾朔雪会带人攻到宫门处,与宋子逸正邪一战。你现在灵力全无,找个机会让自己被杀掉,我们就能离开了!”   秦月川却没空理他了,一段呻吟传来,系统焦虑地闭了嘴。   ……   天水宫结界破碎之时,杀伐声响彻天际。   宋子逸拢住了怀里少年的耳朵,拉过锦被盖住了他满是情事痕迹的身体。   他从一开始就没想当什么魔尊,魔道天道,正义邪恶,这些他都不放在眼里。在悬崖下醒来的那一刻,他就告诉自己,生命里从此只有宁乐生。复仇也好,真心也罢。   而越是得到了,就越害怕失去,一颗心吊在患得患失里。   如今,做个了结吧。   宋子逸颤抖着把手放在了少年纤细的脖颈上,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缓缓施力。窒息的感觉让宁乐生在梦中皱起眉头,发抖挣扎起来。   只要他用力掐下去,师弟就再也没法离开自己了。   手颤得愈发厉害。   宁乐生终于痛醒了,他被掐得面色通红,张着嘴想获取更多的空气。一双眼睛里全是泪水,在看清他的动作时,却奇异地停止了挣扎。   他是真的求死。   宋子逸感觉心里被撕扯出一个大洞,空处透着冷风。   “我玩腻了,滚吧。”   他松了手后退两步,转过身去,推开了房门。   ……   曾经仙气缭绕的天水宫门处气氛肃杀,台阶下站了各门派的许多修真人士,为首的一袭白衣,神情冰冷,正是顾朔雪。   宋子逸随手将头发挽了上去,完璧出鞘,剑尖直指向下,一时魔气激荡。   众人哗然。   顾朔雪眼中闪过一丝痛心,他直视殿前傲立的魔尊,出声道:“子逸。迷而知反,尚可以免。”   “……何谓邪道?”宋子逸冷笑起来,他的目光像毒蛇般扫过众人,“当初修真界逼死我母亲的,是你们这群道貌岸然伪君子的污言秽语,今天我一并杀了,算不算替天行道?”   言罢,他再不听劝,完璧一舞幻化出百道魔气,以极快速度俯冲而下!   顾朔雪迟疑片刻,只得迎面招架!   天水宫仿佛成了血狱修罗场,宋子逸浑身浴血,以一敌百,一双凤眼狠厉冰冷,剑到之处,血珠横飞,溃不成军。   黑影与白衣瞬息之间交错百招。宋子逸这种不要命的打法让顾朔雪也被激出血性,他剑锋一转,便是杀招,再不留情!   ……   几道深可见骨的伤口横贯了宋子逸腰腹处,正潺潺往外流血。宋子逸压制住晕眩感,像只搏命的孤狼,阴郁地环顾四周。   顾朔雪伤得不轻,一袭白衣几乎全染红了,显然也在凭意志力支撑。其余人士伤的伤,跑的跑,还有的古怪地扭曲在地上,早就断了气。断壁残垣沾了污秽和鲜血森然矗立,头顶是层层叠叠一去无尽的墨色阴霾。   血液的流失带走了温度,让宋子逸想到了那个悬崖上的那个雪夜。   好冷。太冷了。   可是那个人不会再来抱我了。   他自由后一定会躲得远远的,说不定还会在清明来我坟前狠狠唾骂。   宋子逸想要笑,但没笑出来。不远处的顾朔雪起剑了,剑身寒光闪过他的眼睛。   凌乱的脚步声传来,他突然被一个温暖的躯体迎面抱住,冲击力大到让他后退两步,跪了下来。   那人的黑发上落了不少雪,环着自己脖颈的手指冰凉,一看就是冒着雪跑过来的。他的喘息很急也很轻,像在隐忍克制着什么。   他身后是错愕的顾朔雪,剑圣看着眼前的场景,震惊地松开了剑,仓皇地后退两步。   视线往上移动,宋子逸蓦然睁大了眼睛,如坠冰窖。   长剑贯穿了那人的左胸,血正大股大股往外涌出来。少年的生命力犹如凋谢的鲜花,在他怀里迅速地枯萎下来。   宋子逸手忙脚乱地托住滑落的宁乐生,他不知道自己脸上是怎样的表情,脑海全被那一滩刺眼的血覆盖淹没了。   “师弟……师弟……”宋子逸碰都不敢碰插在少年身体中的那柄剑,怕弄痛他似的,只能小心翼翼地啄吻着宁乐生的额头。他发着抖,感到视线有些模糊,才意识到自己在不受控制地流泪,“没事的……别怕……”   宁乐生靠在他怀里,断断续续地咳出几口血来,却仿佛感觉不到疼痛似的,挣扎着想说些什么。犹豫片刻后,最终化在一个浅笑里。他用沾了血的手抚上宋子逸的侧脸。   他的头脱力靠在了宋子逸的肩膀上,眼神糅杂了太多情感,嘶哑道:“宋师兄……对不起。”说罢,慢慢合拢了双眼,呼吸像风筝的长线,蓦然断了。   宋子逸愣愣地抱着他,想去擦他嘴角的血,下一秒,少年的身体却变得透明起来,化成了点点浮光,消散在空气中。   遥远的乌云中,雪白无暇的雪花打着卷落下,轻轻柔柔不似人间。   不知过了多久,宋子逸恍惚摸上了胸口的暖玉,在冰凉带湿意的大雪中,用额头轻触那轮金月。   仿佛失去了整个世界。   ………… 第20章 我的魔尊师兄(二十)   【我的魔尊师兄·番外】   宋子逸做了一个梦。   他的爹娘都是天水门德高望重的正派高阶修士,而他根骨奇佳,从小资源富足、生活顺遂,是师门里备受宠爱的内门弟子。   有一天,他的剑圣师父带回来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师弟,软软糯糯地冲他行礼,灵动的大眼睛仰视着他,嗓音清甜:“宋师兄。”   小娃娃师弟名叫宁乐生,也是富贵人家宠大的小孩儿,骄纵得不行,面对他却听话又粘人,总是抱着他的腰,把脑袋抵在他胸膛蹭来蹭去地撒娇。   他自己还是个少年,却自觉要担任起师兄的责任,总是恨不得把全天下最好的东西捧到宁乐生面前,换对方一个雀跃的笑容。   他们竹马成双,少年意气,结伴行于世间,看尽人间锦绣、满目河川。   在相处的过程中,对彼此逐渐动了心。十六岁的秋夜,在醉人月色和桂花甜香的包裹中,宋子逸用青色发带蒙住了宁乐生的眼,偷得一个甜蜜的吻。   弱冠之年,两人在师门见证下结为道侣。发誓一辈子执手相拥,相濡以沫。   他们也确实坚定地并肩而行,走完了幸福的一生。   宋子逸睁开眼,他正躺在冰冷的地上。室内的香炉袅袅散出青烟,屋外残阳如血,明明春日已经到来,他仍觉得自己被冰冻在一望无际的冰川中。   师弟去哪儿了?   梦中宁乐生的笑靥还在眼前,下一秒,记忆就被铺天盖地的血覆盖。   全是假的。   他猛然想起了那个残酷的现实——   他的师弟,已经不在了。   明明被自己折磨到废了灵根碎了金丹,一身都是斑驳的伤痕,却还撑着力气,在大雪里跑了这么久,挡在自己身前,代替他被冰冷的长剑贯穿了心脏。   他知道那样有多疼。从前坠下悬崖时,他痛得几乎失了心智。   宁乐生这样娇惯,随便破一道小口子都会疼到泛泪,当时却连叫都没叫一声。   他只是浅浅地微笑,死前最后一句话是在道歉,指尖堪堪触碰到他的侧脸,似乎想把一切恩怨都抚平。   可是怎么抚得平呢。宋子逸失神地睁大了眼,眼泪顺着眼角滑下。   你带走的是我的渴望,我的偏执,我的珍宝和心头血。   雨过天晴,浮生漫长。   可我一刻也不想活了。   他面无表情地转过头,完璧静静地躺在他旁边。宋子逸没有犹豫地摸上剑柄。   房门突然被人打开,白衣人悄无声息地推门进来。   他形容憔悴,似乎不久之前受了重创,眼底隐藏着痛苦和萎靡。   见到宋子逸试图去拿剑,他没露出丝毫意外的神色,只是快步走到桌边,打开香炉,往里添了一味香料。   室内萦绕的香气骤然浓郁起来。宋子逸的神情恢复了麻木的茫然,缓慢地眨了眨眼,握着剑柄的手慢慢松开来,他微阖的双眼闪过几丝清明的挣扎,最终不敌睡意,沉沉闭上了眼。   良久,顾朔雪长叹一声。   情魇香,能让人沉浸在编织出的幻境美梦中,忘记现实的情伤与苦痛。   宁乐生死后,万念俱灰的宋子逸失去了活着的唯一支撑。不忍看他绝望地自尽,顾朔雪不得不使用这种方法来阻止。然而最近,宋子逸清醒地越来越频繁,他只能一次又一次地加大香料的分量。   虽然他也清楚——这只不过是饮鸩止渴罢了。   睡着的人不知梦到了什么,嘴角勾起一抹浅笑。他的手紧紧攥着胸前带着的那块暖玉,金色的月牙闪着细碎的光。   香炉的青烟袅袅而上。   外面起风了。 第21章 我的高冷校草(一)   “恭喜玩家顺利完成子世界结局,即将开启传送。”   秦月川的眼前晃过一片光斑,新世界的剧本也传输进了他的脑海。   虽说自己无法克制地投入了太多不该产生的感情,但好歹完成了任务并顺利脱离了。他说服自己摒弃脑海中的那些纷扰,翻起剧本来。   第二个世界背景是他非常熟悉的现代,秦月川的角色是一个在贵族高中瑞德读高二的贫困生,叫赵嘉远。他从小生活在混乱的原生家庭,母亲是个生活放荡的应招女郎,父亲是个dǔ ? bó的酒鬼,一不顺心就家暴他,拿他出气。在这种扭曲的成长环境下,赵嘉远成为了一个外表木讷寡言、瑟缩自卑,内心却极其恶毒阴暗的人。他一边偷偷地嫉妒所有他得不到的人或事,迫不及待地想要脱离变态的家庭,一边把自己淹没在人群里,隐藏起来。   因为知道只有读书能改变生存环境,所以赵嘉远成绩很好,被这所瑞德高中破格录取,给了贫困生的特权与津贴。他身处校园金字塔的最底层,却对最顶端的任霆一见钟情。   任霆是财团董事长的独子,校园风云人物,与典型的纨绔不同,他虽然在富二代的圈子里混,大体上却是个克制沉静、忠于内心的人。他喜欢着学校钢琴社的新生成员肖羽,肖羽对这个高二的校草学长也很有好感,两人正在暧昧的试探期,经历一些小风浪后,就会修成正果。   “小风浪”,大多归功于赵嘉远。   赵嘉远第一次体会到喜欢这种心情,他冒失地表白,做蠢事想吸引任霆的注意,却引起了任霆的厌恶反感。赵嘉远愈发难以忍耐,一次次飞蛾扑火般凑上去,对全校的羞辱和鄙夷不屑一顾,只是疯狂地嫉妒着肖羽。   于是他卯足了劲给主cp使绊子,最后被男主曝光了做过的丑事,开除学籍。   秦月川眨了眨眼,收了脑中剧本,打量起周围的环境来。   他正坐在一个学生宿舍的走廊里,处境狼狈。头发往下滴着水,鼻梁上的眼镜一条腿被折得微微变形,脚边有一大堆简陋的生活用品,粗糙的三无香皂,破旧的笔袋,等等等等,凌乱地散落在地。   说是宿舍,这装修赶得上国际公寓。秦月川为学校的资产咂舌,他低头看着身上洗得发白的破旧牛仔裤t恤,与面前的实木门形成了鲜明对比。   他凑近那扇门,里面传来人群的哄笑嘲弄声,依稀辨别处几个“穷”、“捡破烂”、“滚出去”之类的词语。   哦霍……校园霸凌?   剧本上说赵嘉远从高一进来就一直因为家庭贫困性格阴郁而被人孤立,高二那年还被同寝同学赶出来,不得不搬到另一栋楼去单独住。   看来这个世界线他的生活条件会很差……不过好歹是现代背景,再怎么恶毒也不用shā ? rén捅刀之类的了。   秦月川慢慢蹲着把被丢了一地的个人物品收拾好,去找了辅导员。深夜被打扰的老师态度不好,也对这个穷学生的底层处境早有耳闻,不耐烦地掏出钥匙,就把秦月川领到了另一栋宿舍楼。这栋楼是淘汰下来的,几个功能室被用来放杂物,二楼有个值班室,基本设施都有,虽然简陋,但也可以住人。   秦月川带着零碎的东西搬了进去,抓紧时间做了个大扫除,又跟系统一起复习了一遍剧本,不知不觉睡着了。   …………   第二天上课,秦月川的座位在教室的靠墙角落。他低着头,把眼睛藏在凌乱而长的刘海后面,缩着脑袋偷偷观察。   这是学校成绩最差的一个班级,唯一一个能在年级排到前十名的就是自己。四周的男女生都有自己的小团体,聊着篮球杂志或服装美甲,大多是些光鲜亮丽、不学无术的孩子。   其中平日欺负赵嘉远最多的,就是班内的几个玩乐器的男生。这几个人仗着家里有钱又会弹吉他、打架子鼓,在学校的音乐社里整日泡妞打诨,除此之外,最大的乐趣就是……   “咣!”一声巨响,鲜艳到花炮的运动鞋踢在了他的桌板上。   “哟,赵嘉远。”来人不客气地抓起他的头发,用脚碾了碾桌子道,“听说你昨晚被宿舍的同学赶出来了?我们在群里看到了你的照片,哈哈,可怜的落水狗。”   秦月川头皮被扯得生疼,忍着怒气做出一副畏畏缩缩的神情,不敢接话。   钱飞看到他这幅怂样,和身后一群人哄笑起来。他推着秦月川的头,威胁道:“今天一放学,就来音乐社给我们背吉他,来晚了揍不死你。听到了吗。”   “……好。”   把桌面踢翻在地,那群人嬉笑着踩过他散落一地的书本,闹哄哄地回到原先的座位说笑起来。周围的人用鄙夷的眼光打量着他,不甚在意地继续做自己的事。   蹲下来收拾书本,秦月川在心里默默竖中指。   照目前这个形势来看,这个世界的恶毒值进度,在前期应该很慢。毕竟以赵嘉远现在的状况,做不出什么“恶毒”的事。   但今晚就是赵嘉远爱上任霆的第一场戏,应付这几个傻子就当前置任务吧。   他一放学就直奔音乐社。瑞德的音乐“社”地理上其实相当于是个专门的学院,拥有dú ? lì的一栋楼,里面各种类型的琴房录音棚应有尽有。钱飞他们的乐队走的是视觉系摇滚路线,加上弹得太菜,平时训练的噪音跟爆破一样,索性练习室强大的隔音效果让他们与同个楼层的西洋乐能够和平共处。   秦月川背着书包慢慢走,好奇地打量着音乐社的各路人马。   一阵流畅的钢琴声吸引了他。巴洛克的d大调奏鸣曲。   秦月川小时候也学过琴,早早考出了级,现在一听那琴声倍感亲切。他循着声音推开了一间阶梯教室的后门,就见舞台上有个清秀的人坐在钢琴前,旋律行云流水般从指间倾泻而下。   “这就是肖羽。” 第22章 我的高冷校草(二)   听到系统提示的秦月川不禁啧啧称赞。不愧是主角受,翩翩贵公子,与赵嘉远当真云泥之别。   他撑在最后一排座位上静静地把这首曲子听完了,大大方方鼓起掌来。   肖羽被掌声惊动,才发现教室里还有别人,冲他礼貌地点了点头。   秦月川刚想说话,背后的门被一脚踹开,钱飞骂骂咧咧地大步走进来。   “我说怎么这么久不见人影,这孙子跑这偷懒呢!”他上来就是大力推搡,秦月川挨了两下,被按在墙壁上,又被踹了两脚。他赶紧用微弱的声音重复道歉,做出害怕到极点的样子。   正义的主角受果然忍不住了,震惊地怒斥道:“住手!”   钱飞凶狠地一回头,看到走过来的肖羽眼前一亮,神态一百八十度大转弯。他用猥琐的眼神上下打量着肖羽,谄媚地笑道:“这不是新一届的那个什么钢琴小王子吗?……我记得你叫肖羽,是吧?”   肖羽冷着脸盯着他掐在秦月川脖子上的手。   钱飞赶紧松手,整了整衣服,自以为帅气地走到肖羽身边,套起近乎。   秦月川咳嗽两声,靠墙站着,支了支笨重的黑框眼镜。   肖羽想了想,也明白过来现在的情况,他不甚热情地应付几句,对钱飞说:“我在这练琴,需要一个翻谱的人。你能叫他来帮我吗?”   钱飞一听喜笑颜开,小美人提要求哪有不答应的道理。   就这样,秦月川这个打杂的被殷勤地献给肖羽做见面礼了。   钱飞离开后,秦月川长长舒了口气,笨拙地向肖羽道谢。   肖羽虽然没真的让他翻谱,他还是搬了张椅子,认真地坐在钢琴旁听肖羽练琴。   …………   两个小时过去,肖羽有些累了,收拾东西准备回去。   教室的后门被推开,有个高大的人影走了进来。   那人有着不符年龄的沉稳,俊朗的脸棱角分明,看上去似乎对一切都很冷淡。那双深色的眼却又深邃凛冽,一眼就让人觉得有种尖锐和锋芒。   这就是任霆了。   秦月川心念一动,不得不说,赵嘉远对他的迷恋情有可原,这个人本身确实很有吸引力。   任霆走过来,余光都没分给他一点,视线全停留在肖羽身上。他递了一瓶矿泉水过来,低沉的声音很有磁性:“我来接你回去。”   肖羽接过来温柔一笑,又想到秦月川在旁边看着,一时有点脸红。   我这电灯泡当的……   戏还是要演足的。秦月川装作沉迷于任霆的美貌中恍然清醒的模样,窘迫地低下了头,他胡乱拎起背包,声音还有些不自然:“今天谢谢你……肖羽。我……我先回去了。”   他又抬眼偷看了一眼任霆,视线飘忽,脸也微红起来,快步往外走出教室,跑进走廊的拐角处藏起来。   不一会儿,肖羽和任霆结伴而出,轻声谈话,进入了电梯。   秦月川没动,默默等待着。现在这个点人差不多已经走光了,整个楼层空空荡荡的。过了一分钟,杂乱的脚步声从另一端传来。   钱飞一行人骂骂咧咧地走来,背着吉他贝斯,对话语气很差,似乎是排练中配合不当有些矛盾。   深吸一口气,秦月川走出拐角,与他们迎面撞上,面色惨白地瑟瑟发抖。   钱飞这才想起还有这号人物,看到那软弱的样子又是心生邪火,上去就给了个巴掌,把人的黑框眼镜打落在地。   “傻x玩意,路都不会走,眼瞎啊你!”   这一掌力气极大,瘦弱的少年被扇得面色红肿,猛地撞在墙壁上,摔倒在地。他成了众人发泄的沙包,被围起来拳打脚踢,白衬衫上好几个脚印。   钱飞还不过瘾,扯着人的衣领拖行了一段距离,踹开了杂物间的门,把少年扔了进去。   赵嘉远看上去被摔懵了,蜷缩着半天没爬起来。钱飞随手卸了肩上的吉他扔过去,琴身砸在地上发出刺耳的响动。   “你就在这呆着吧,怂包。”   说罢,他摔上了门。   门上传来落锁的声音。几秒以后,电闸被拉,教室和走廊陷入一片漆黑。   地上的人停止了发抖,片刻后,不紧不慢地坐了起来。   秦月川摸了摸脸上的伤,吸了口冷气,感觉憋着的火无处发泄。为了遵从人设的行为模式,他只能被迫挨打。刚才那会儿他已经尽量护着自己了,身上还是青了好几块。   气死了气死了。秦月川黑着脸,一脚踹在吉他上,金属刺耳的声音回荡在密闭的空间里。   他以前的人缘很好,与人为善,相处融洽,生活中没什么邪恶势力。   不过老好人也不代表妥协,这事要是他来处理,第一次就会揍回去。   平复了一会儿情绪,秦月川靠着门边坐了下来。按照剧本,马上自己就会被“阴差阳错”地救出去。   大概又过了几分钟,系统提醒道:“男主来了,电梯口。”   把头发揉得更乱一些,秦月川掐了把大腿,憋出哭腔,开始凄惨地哭喊起来,一边大力拍着杂货间的门。   “有人吗……有没有人……钱飞你在吗……对不起……求求你放我出去吧!”   他哭得呛咳起来,拉住门把手用力摇晃几下。   “我害怕……对不起……这里好黑……救命……有人吗……救救我……”   走廊那边有脚步声向他靠近。   任霆折返,是为了帮肖羽取忘在钢琴教室的曲谱。   音乐社的人已经走光了,这层从走廊到教室的灯全部暗着,他也没在意,取了东西就往电梯口走去。   黑暗中却传来男性的哭声。那声音模糊地喊着什么,中间夹杂着拍门的声音。   任霆侧耳听了一会儿,像是有人在呼救。   他顿住脚步,循着声音走过去,停在了杂物间的门前。   里面的人似乎已经虚弱不少,哭得接近缺氧,手还断断续续拍着门。   皱了皱眉,任霆拧了拧把手,发现门被从外锁住,钥匙已经不知所踪了。   他镇定地扫了扫门锁,出声道:“让开。”   里面的哭声蓦然切断,那人急切地求助:“请你救救我……” 第23章 我的高冷校草(三)   任霆有些不耐烦,他提高了声音重复一遍:“让开。”   那人退后了,似乎还撞到了什么东西,一串杂响。   他后退半步,右腿如雷霆般破风而起,一脚踹开了杂物间的门!   力道之重让整个房间震了一震。   月光从窗外撒入拥挤的小房间,任霆眯着眼看向蜷缩在地上的人。   那人的校服衬衫被撕破了几处,上面有沾了灰尘的脚印,裸露的肌肤在月光下露出几块青紫,显得苍白羸弱。他的头发乱得厉害,一张脸上全是泪痕,右边脸颊红肿着,鲜明的巴掌印。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噙着眼泪,正凄楚仓皇地仰望着他,还带着收不住的惧意。   看清他的脸,少年瞬间呜咽起来,手忙脚乱地往前一扑,撞进他怀里。   他浑身都在发抖,密闭的黑暗空间似乎让他筋疲力尽。   像只脏兮兮的小狗。   任霆本来有些洁癖,在人扑上来的瞬间就不可避免地有些厌恶。但被抱住后少年的反应又确实楚楚可怜,所以他犹豫片刻,还是象征性地轻拍那人的单薄的脊背。   人在怀里慢慢平复下来。任霆后退了一步,松了手。   细细打量这个人,任霆回想起来,刚才他来接肖羽时,这人也在教室里。   那时他带了一副笨重的黑框眼镜,畏畏缩缩地站在肖羽身边。他在看到自己时的眼神里写满了惊艳与爱慕,甚至还无意识地微微张开了嘴巴。   用这种眼神看他的人太多了,他下意识感到抗拒与厌烦,所以都不曾正视少年。   这人刚才就走了,怎么会被锁在房间里。回想起刚才少年哭喊的那些话,他大致明白了情况。   任霆对瑞德内的黑暗面也深有了解,但身在顶端的他还是第一次直接接触这种恶毒的人身霸凌。   “走吧,我带你出去。”他淡淡道。   那人情绪缓过来了,看他的眼神又带了一丝羞怯。闻言,他赶紧点了点头,往自己这边走了一步,又匆匆一停,转身跑进杂物间翻找起来。   片刻后,他背了背包,手里费劲地提了一个吉他,小步跑了出来。   那拿吉他的手势就不像是会弹的。任霆思索片刻,嗤笑道:“被人关了还帮人拿吉他?”   被他的语气激地脸色一白,少年羞愧地低了头。   看他这个表情,任霆的心奇异地软了一下。他没再说什么,转身往电梯口走去。   他往前走,身后的人却有些跟不上的样子,走走停停,步伐迟疑。   “怕黑?”任霆回头问道。   “不是……”那人惭愧地咬了咬嘴唇,“我的眼镜被……看不清楚路。”   任霆拿出手机点亮手电筒,让到一侧,向人使了个眼色。   那人愣了愣,反应过来,受宠若惊地瞪大了眼睛。他提着东西跌跌撞撞地走到任霆前面,踩进了灯光里。   …………   两人走出音乐社,肖羽在阶梯下等着,表情已经有点焦急。   看到眼前的景象,肖羽惊讶不已,秦月川磕磕绊绊地说了下情况,他露出了愤慨的神情:“这个钱飞未免太过分了!你没事吧,要不要去校医院看看?”   秦月川摇了摇头,婉言拒绝了。随即又转身向任霆鞠了一躬,红着脸道谢,眼神透出些希冀。   只是任霆又恢复了冷漠的样子,只是随意点了点头。   做出强行掩饰失望的表情,秦月川黯然地与肖羽告别,慢慢离开了。   …………   第二天,秦月川特意旷了上午的课,去学校门口配了一副价格最便宜的透明隐形眼镜。那副黑框瓶底已经被乐队的人踩折了,捡回来也修不好;虽然要维持人设,秦月川还是有点偶像包袱,能变好看一点是一点。等到快中午,他才姗姗来迟地提着吉他踏进教室。   乐队那群人破天荒地没聚集在一起,钱飞一个人在座位上,气压低沉。秦月川观察了一下,发现他眼里布满了红血丝,神情焦虑。   他低着头,畏畏缩缩地把吉他靠在钱飞身旁的墙上,想偷偷溜走。   一只手突然拽住了他。惊慌失措地抬头,钱飞正用一种复杂的眼光看着他。   “看不出来啊赵嘉远……你这种货色还搭上了任霆?”   听到任霆的名字,秦月川愣了一下,手足无措地解释起来:“昨天……昨天是意外……我不知道他会路过……”   “呵。”钱飞嗤笑一声,甩开了他的手,“算你走运。傻x,以后见到我绕道走!”他转身踢翻了垃圾桶,在一阵议论中扬长而去。   回到座位上,秦月川掏出笔记本写写画画,一边侧耳捕捉着班级同学讨论中的关键词,脑中灵光一闪。   霍,看来昨天任霆已经给了钱飞一个教训,或者说是某种警告。大概是肖羽的打抱不平,让任霆决定干预这件事。他随手的一个举动,赵嘉远的处境却被大大改变了。   面对从黑暗的校园生活中拯救自己的高富帅,是个人都会坠入爱河。而且这种感情通常都来势汹汹,告白失败黑化简直可以一气呵成。   …………   任霆从中午起就在学生会开会,早就发了信息给肖羽,告诉对方放学不必等他。事情处理完毕后,已经是傍晚了。他沿着行政楼的走廊往外看,周五暖橙色的夕阳伴着微风,让人惬意不已。   他难得有这样闲适的心情,便打了个电话让司机先把车开回家,自己慢慢下了楼。手机提示音响起,是肖羽的短信——他说从同学处得知了钱飞被警告的事,发个信息来向自己表示感谢。   任霆的思绪有点游离。   他不是个关心他人的性格,却难得主动出手帮助弱者。也许是肖羽昨天的义愤填膺感染了他……?   脑海中却蓦然浮现少年泪流满面地跌坐在杂物间的样子。   苍白、怯懦,一方面这个情景确实可怜,另一方面,任霆却觉得自己理解他被欺负至此的原因。   像一只笨笨的小狗一样。适合被拥抱,也给人能够被掌控、被伤害的感觉。   任霆弯了弯嘴角。   他从花坛一侧穿出,往学校大门走去。身后传来一声惊呼:“啊——!”然后是一连串瓶瓶罐罐散落的声音。   任霆循声回望,竟然是刚才还在自己脑子里晃悠的赵嘉远。 第24章 我的高冷校草(四)   少年带着值日生的袖标,跌坐在地,刚打扫完的一堆饮料瓶已经从袋子里滚了出来。他愣愣地看了几秒,叹了口气,垂头丧气地拍打着身上的灰尘。   “……赵嘉远。”任霆出声叫道。   那人一抬头,与他四目相对,几秒后,少年的脸瞬间涨红,急急忙忙地站起来跟他打招呼。   看着对方窘迫的神情,任霆垂眸掩饰了笑意:“需要帮忙吗?”   “不用不用!”那人像兔子一般蹦了起来,两三步跑到自己面前。等站定了,他又突然扭捏起来,像在犹豫该怎么措辞。   “任……任霆,昨天谢谢你。”舔着干燥的嘴唇,赵嘉远的神情里写满紧张,“钱……钱飞说,他不会再找我麻烦了……我知道是你帮的我……”   他的眼睛偏执地直视着他,像盯着某个渴望的宝物:“你是第一个帮我的人……任霆……你知道吗,你救了我……”   任霆不动声色地点了点头。少年太过热烈的目光让他隐隐有种不适感,交谈的欲望骤然褪去,他转身打算离开——   手却被猛地拉住了。   “……?”任霆有些惊讶地看着少年,对方慌乱地紧抓着不放,那双眼却还是凝视着他。   他的脸色沉了些,用了些力气把人甩开。   松了手的赵嘉远面容瞬间扭曲了,他的视线贪婪地扫过自己的眉眼,像在极力克制自己,声音也嘶哑起来。   “任霆,我喜欢你。”   “……”   反应过来对方说了什么后,任霆第一感觉是可笑。   少年突如其来的告白毁掉了他刚才所有的好心情。任霆试图无视心底那种隐约的失望——在这之前,是他在莫名其妙地期待着,以为这个人是个单纯的孩子,会与那些浅薄的“其他人”有所不同。   结果最后,同样是个随随便便把喜欢挂在嘴上的人。   和以往那些绕着自己转的少男少女,没有区别。   “你喜欢我什么?”任霆突然轻佻地笑起来。   不等少年回答,他咄咄逼人地吐出毒液,“喜欢我能做到的事,还是我能给你的东西?”   “赵嘉远,瑞德高二的‘特招’进来的穷学生。贫困生?我看相比之下,你的喜欢更廉价。”任霆冷冷地陈述着,满意地看到少年面色苍白地低下了头。   “而且相信你听过说,我喜欢的人是肖羽。和他比,你配吗?”   说完,他连一道眼神都不愿施舍给少年,直接转身离开了。   …………   照着系统提示穿过一片hóng ? dēng ? qū,秦月川抬头欣赏着自己的“家”。   夕阳的余晖已经隐藏进云层里,昏暗的路灯下,破旧的楼房传出嘈杂的人声。楼道狭小而拥挤,弥漫着一股陈旧的气味;墙上的小广告全是十八禁的内容,还有的防盗门被泼了油漆。   就算是瑞德给他住的那个破宿舍,也比这边要高档不知多少。   掏出钥匙打开了房门,扑面而来刺鼻的劣质香水味,秦月川没忍住咳嗽起来。屋内有个浓妆艳抹的中年女人正歪歪扭扭地套上高跟鞋,见他进来,随手冲桌上一指:“远远回来了?晚饭放那了,吃完把碗洗了。我晚上要去陪人喝酒,你自己管自己睡。”   秦月川刚要说话,就被从后面踹了一脚,扑倒在地。一个醉醺醺的男人骂着脏话走进屋来,浑浊的眼睛看着他眯了眯,徒然凶狠起来:“个赔钱货!一天到晚读书,读个屁!”说完就是几拳闷头砸下来。   “跟你妈一个德行……早知道前几年就该让你出去卖屁股挣钱!”男人越骂越激动,拆了皮带胡乱在人身上抽打起来。女人尖叫着冲过来与他推搡起来,秦月川挨了几下,才撑起身逃进房间。   反锁住房门,秦月川扒了衣服检查伤势。身上青紫的地方比之前更多了,还多了几处红肿的皮带抽痕,幸亏系统那痛觉屏蔽一直给他开着。   虽然已经做过心理准备,但刚回家就是这样一番激烈的动作戏,秦月川还是有点身心俱疲。赵嘉远这种生存环境也真是太恶劣了……这地方生活过,不心理扭曲才怪呢。   “辛苦宿主了。”系统换了几瓶外敷伤药给他,提醒道:“只不过现在还不能用,这个世界的第一次恶毒值任务就在明天。”   “放心我知道啦。”秦月川叹气道,“希望明天顺利多赚点分数吧……”   …………   第二天中午,赵嘉远妈妈突然接到一个电话,说她工作的夜总会临时开掉了几个侍者,问她有没有认识的能来顶班。本着肥水不流外人田的心思,她怂恿儿子去“帮个忙”,没想到一向阴沉内向的儿子居然破天荒同意了。   她欢欢喜喜地领着人来上班,给秦月川套上了侍者的制服白衬衫和西装背心。穿上别说,儿子腿长手长,腰被马甲掐得纤细,还真有那么点好看。   正欣赏着,一个穿着吊带热裤的小姐妹跑进来,冲她使了个眼色,把人拉到角落里,展示手里藏着的两个东西。   赵嘉远妈妈一看,那小姐拿着的竟然是几个避孕套和一小包药物粉末。常年混迹夜总会的她一眼看出来,这是包助兴的药。她惊讶地用眼神询问,那小姐妹意有所指地邪恶一笑:“顶上金总要的,哈哈。人今天带了个小情儿,让我帮忙送过去。”   说着,小姐的眼神转到了旁边沉默不语的秦月川身上,流露出一丝惊艳:“这是你儿子……?小帅哥一个啊。诶,听说今天是一个财团小公子的生日会,三楼的包厢有一群富二代来喝酒,都是年轻人,出手阔绰,要不让你儿子去那边送酒吧。”她狡黠一笑,顺手把那两样东西塞进了秦月川的衬衫口袋,“顺便给同楼层的金总跑个腿吧。”   “……”恶毒道具原来是这么来的。   秦月川心下了然。因为按照系统给出的剧情任务,赵嘉远在生日会上会碰到被邀请来玩的任霆和肖羽,出于嫉妒的恶毒心思给肖羽下|药,然后阴差阳错地促成了主cp床戏。 第25章 我的高冷校草(五)   事不宜迟,秦月川抱着果盘往三楼走去,在心里过了几遍剧本,敲了包厢的门。   包厢是个套间,一眼看过去人数不少,闪耀的灯光闪烁中一群人正在喧喧闹闹跳舞喝酒,几乎就是个夜店。这群孩子才半只脚迈进成年的世界,却已经把大人奢靡的那套玩乐主义学了大半。秦月川低着头,让刘海垂下来遮住眼睛,慢慢放置东西,观察着四周的环境。他看了一圈,就锁定了主角的位置。   不得不说,容貌出众的任霆和肖羽很好找,不穿校服的两人像是偶像剧里走出来的帅哥组合,和周围平平无奇的高中生们说笑,对比之下,一举一动都赏心悦目。秦月川随手收了桌上的杯子,用托盘装着向那边走去。靠得近了,他装作不稳在旁人身上撞了一下,低呼一声。   旁边的肖羽下意识地扶住了踉跄的他,托盘晃了一下,酒液溅出来,沾湿了肖羽的胸口。他皱了皱眉,在看清眼前人的时候蓦然睁大了眼睛:“赵嘉远……?”   一时,周围的人都被吸引了目光。在认出这个穿着侍者服饰的男孩真的是学校里贫困生时,人群炸开了锅,爆发出惊讶的议论声来。   那目光带着不少嘲弄和惊愕,秦月川后退一步颤抖起来,紧紧咬住了苍白的嘴唇。他微微垂着头,偷偷打量任霆的脸色。果不其然,任霆在瞬间惊讶后,似乎联想起昨天让他倍感冒犯的告白,脸色冷了下来。   秦月川白了脸,局促不安地道歉,声音细若蚊蝇。反应过来的肖羽也有点后悔自己的惊呼引起众人的注意,便试图解围:“你陪我去休息室清理下吧?”说罢,拉着秦月川走出了包厢。   人前脚刚走,后脚富二代们就像得了新鲜趣味,纷纷调笑起来。   “哇这赵嘉远家真这么穷啊,居然周末来端盘子赚钱。瑞德怎么会让他进来读书哦。”   “看他那身打扮,别说,还挺俏……哈哈,不知道有没有接别的活?……”   “你是说……我靠,说不定真的在这卖屁股,哈哈哈,喜欢被人玩吧。”   “我听说他妈妈就是那种职业的人!……说不定耳濡目染,鸭子做了好几年了。”   任霆垂着眼,啜饮着杯里的酒液。人群的议论毫不掩饰其中的恶意。这似乎也符合他心中所想,混迹这样的声色场所,这个赵嘉远并不如表面表现出的那么单纯。包厢里这群人一眼就看得出是同校的公子哥,他却还好巧不巧地撞上来。昨天告白被自己那样地嘲讽拒绝,今天脱了校服,继续不知廉耻地送上门。   下贱的可以。   只是这种猜测却让他也有种隐隐的不适,思索一番,任霆还是借故离开,向门口走去。   ……   休息室里,秦月川正拿干净的毛巾帮肖羽清理酒渍。   肖羽似乎有点不好意思,斟酌着开了口:“你在这打工吗?”   擦拭的手顿了下,面前的人面无表情地点点头:“这里给的钱多。”   这有点超出肖羽的知识范畴。他的生活环境一直富足而顺利,对于贫穷的概念刻板单薄,一时间也想不出什么能安慰的话,只好说道:“这儿的环境……不太适合学生打工。你很缺钱吗?我可以帮你……”   他自认为贴心的话语却被少年骤然攥紧的指节打断了。似乎被戳到了痛点,那人的眼神有一瞬间的扭曲,看向自己的眼神流出一丝怨毒。片刻后,赵嘉远似乎压抑着情绪,转身把毛巾扔进了流理台,急促的水流声响了起来。   肖羽后知后觉地闭了嘴,惊疑不定地盯着眼前人的背影。   那人洗干净了毛巾,再转过来时却神色如常:“谢谢你……但是我不需要。”他停了停,语气怪异地问道,“肖羽,你想喝酒吗?”   肖羽未成年,良好的家庭环境让他极少越线触碰酒精,但现在的情况也不好拒绝。于是肖羽弯了嘴角,友好地点了点头。少年恢复了沉默,走进吧台后面,从玻璃柜里挑起酒来。   在视线被阻碍的地方,秦月川从口袋里翻出了那包药粉,全数洒进了肖羽那杯酒里。白色的粉末随着搅拌消融在琥珀色的酒液里。   “恭喜宿主完成情景任务‘给肖羽下春|药’,恶毒值+15。”   …………   任霆推开了休息室的门,赵嘉远站在沙发旁,肖羽坐在软座上,手里正捧着一杯酒。两人正在低声说着什么,被推门的声音惊动,一齐回头看他。   比起肖羽自然流露出的微笑,赵嘉远显得紧张很多,似乎被他突然推门而入的举动惊吓到,神情有些仓皇,眼神下意识地往肖羽身上瞟。任霆心下有疑虑,不动声色地走了过去。   肖羽温柔地笑道:“怎么过来了?”   任霆的眼神在他手里显眼的酒杯上停留片刻,冷声道:“你要喝酒?”   “哦,说起来,你不知道吧。这是赵嘉远刚才做的,他居然还会调酒。”   这句话让赵嘉远的身体更加僵硬,他紧紧抿着唇,丝毫不敢与任霆对视。任霆盯了他两秒,嘴角突然弯了起来。   他伸手拿起肖羽手中的酒杯,饶有兴趣地摇晃着里头澄澈的酒液,语气缓和,眼底却毫无笑意:“你做的?”他斜睨着旁边似乎在强行抑制着颤抖的少年,沉吟片刻道,“我能喝吗?”   这不是一个问句。因为下一秒,任霆直接把那杯酒一饮而尽。   赵嘉远瞬间瞪大了双眼,仿佛突然反应过来似的,一个箭步上前想夺他的杯子,却被任霆反扣住手腕。他把空杯子倒过来扣在台面上,一声清脆的玻璃响。   看着赵嘉远呆滞苍白的表情,任霆缓缓开口:“赵嘉远,你跟我过来。”   无视肖羽疑惑的目光,任霆大步拖着人走出了休息室。   …………   秦月川傻了。手腕上的握力很重,任霆在走廊上走得极快,他几次险些被拖倒在地。只是他现在无心关心其他,只在心里咆哮着。   “这什么?这什么??不是说肖羽会喝那杯酒,然后任霆为了解药性就跟他上床了吗?我剧本没看错吧?现在这酒怎么被男主喝了?” 第26章 我的高冷校草(六)   没等系统说话,他又像个机关枪一样激动发言:“你千万不要说你去查一查,这药效几分钟内就会发作!”   系统:“……你先不要慌……”   前面一个急拐弯,秦月川被大力一扯,扔进了某个空包厢里。他扑倒在沙发上,手忙脚乱地爬起来,却看见任霆反手锁了门。   秦月川:“……”   任霆的脸色不善,他锐利的眼神紧锁在眼前试图站起来的少年身上,突然出手拽住了他的衣领,把人紧紧按在沙发上。   “你给肖羽的酒下了东西?”那人惨白的脸色已经说明了一切。任霆心里的厌恶几乎化成实质,他强忍怒火,手底下的力道却忍不住加重,“赵嘉远,你真是恶心。谁给你的胆子去动肖羽?”   赵嘉远显然被他的怒火吓得不轻,硬生生吃着痛不敢挣扎。   “肖羽他帮过你!”任霆掐着人的脖子,语气烦躁,“还是说你嫉妒他?没他我也不可能喜欢你。我不管你今天来这要干什么,只要你敢伤害他,就做好我不会轻易放过你的准备。”他眼中布满阴霾,像只鹰鹫般盯着手底下的赵嘉远,“你下的是什么?大|麻?还是摇|头丸?”   话音刚落,他只感觉下腹窜起一阵热流,萌动的燥热感几秒内就蔓延到了全身,他顿住动作,难以置信地看向赵嘉远:“……春|药?”   少年慌乱不已,双腿乱蹬地挣脱起来,他一个没按住,赵嘉远像一尾银鱼从他身下窜了出去。任霆心头火气,伸手去抓那人的后衣领,布料撕扯声传来,侍者的白衬衫被他从领口处扯破了。赵嘉远被拉扯着摔倒在地,口袋里掉出东西。   是几个避孕套。   少年慌忙拢着被扯碎的衣服,那薄薄的白衬衫却根本遮不住羸弱的身体。他裸露的皮肤上有青青紫紫的伤痕,几道明显是新添的抽痕还红肿着,像是被人狠力鞭打过,透露出浓浓的情|色意味。   任霆几乎忍不住,视线牢牢锁在眼前年轻的肉体。前面同学的那些说辞不由自主地浮现在他脑海。   “说不定真的在这卖屁股……”   “喜欢被人玩吧……”   “鸭子做了好几年了……”   真是可笑,他在期待些什么?这不是显而易见的吗。   告白时异常热情的样子,一身制服在夜总会工作,身上是被虐的痕迹,随身带着避孕套,甚至有春|药。   ……肮脏的推论水到渠成。   “这就是你的目的?……”   强烈的恶心感让任霆忍不住即将出口的恶毒词汇,药物却让他的触感敏锐许多,手底下颤抖的白皙皮肤滑腻到让他心惊的地步,可是一想到这人的每寸肌肤,可能都已经被别的脏手摸遍了,他又恶心的不行。   心如擂鼓,任霆渗出一身细汗。   “你就这么欠|操?来找我之前,是不是才从别人床上下来?”   赵嘉远还在挣扎,他却被席卷的欲望烧红了眼。任霆单手制住他,抽了少年胸前的领带,把人的双手绑在了茶几柱子上。   “你下|药的时候想过后果吗?”任霆撕开了避孕套,眼里是一片彻底冰冷。   他粗暴地挺身进入时,赵嘉远爆发出一声痛苦的啜泣。他毫不留情地折起那双长腿,一次次地破开紧致。   “疼就对了。今天就算你被我玩死,也是你活该。脏东西。”   …………   等身体里的火慢慢消下去,任霆眼前已是一片狼藉。赵嘉远眼神空洞地躺在地上,未着片缕。长时间的暴行,消磨了他的所有反抗。   任霆摘了最后一个避|孕套,随手扔在了那人身上,整理衣服后转身离开了包厢。   他一眼都没再看赵嘉远。   …………   性生活就是这样突如其来。   秦月川好不容易缓过劲来,站起身时两腿还不受控制地发抖。他用破碎的衬衫草草清理了腿间的粘腻,从包厢的柜子里找了一套备用衣物换上。   这才第一个恶毒任务,怎么就翻车了呢。下|药这么顺利,恶毒值也拿到了。   可是主cp没有为爱鼓掌,他一个恶毒男配被日了。   这什么?   “我可以投诉你吗。”秦月川僵硬地在沙发上坐下来,咬牙切齿道,“为什么每次我需要你的时候你都掉链子?”   系统向来毫无感情的电子音居然也有了些茫然:“……这真的是个意外……不过宿主你看,从刚才男主的暴力态度中可以看出,他是真的对你毫无感情,这感情线好歹是没崩对吧?”解释中颇有讨好的意思。   秦月川翻出了昨天系统给的外伤药,黑着脸在手腕上涂起来。虽然没有痛觉,但刚才任霆被药物控制,下手有多重他看得出,手腕都要被捏碎了。   系统见他真的生气,也顾不上违规,一股脑给他开了好多福利,什么加速愈合伤口,系统空间美食,还越权给了几次屏蔽次要情节的机会,让秦月川可以免于亲身感受家庭暴力和校园霸凌。   看在系统认罪态度良好的份上,秦月川稍微感到安慰,便调出了剧本,与它商讨起接下来的剧情任务。   赵嘉远给肖羽下|药是出于嫉妒心理,想看肖羽在任霆和众人面前出丑。事实上,原先的情节是任霆为了解肖羽的药,在这个包厢与他为爱鼓掌,两人的感情反而捅破了窗户纸。而计划没得逞的赵嘉远气急败坏,竟然拷贝了夜总会包厢的隐藏监控,用他们的性|爱视频要挟任霆接受他。   这种恶毒的手段当然让任霆非常反感,男主对他动了手,赵嘉远被暴揍一顿,在家躺了三天。   现在虽然性|爱视频的主角变成了他,但逻辑上秦月川还是可以用这段视频去威胁任霆。   更加没有底线了!估计会被揍得更惨,三天可能都养不好。   定了任务,秦月川又跟系统讨价还价,把“用性|爱视频威胁任霆”任务的恶毒值提高到了20分。   分值使人有动力。秦月川收拾了包厢的种种痕迹,便溜去夜总会的监控室,把录像拷进了手机里。   ………… 第27章 我的高冷校草(七)   任霆没有再去找肖羽,从夜总会出来,直接回了家。   他把自己锁在浴室,被压抑的窒闷感紧紧包围。任霆仿佛置身在一片黑海,面无表情的表象下是混乱纷杂的心。   任霆难以控制地揉搓指尖,那里有种挥之不去的粘腻感。脑海中浮现出少年滑腻的腰臀,脊背的细汗,湿漉的舌,那画面烧得他口干舌燥,又感到阵阵恶心。任霆觉得脏,就像被粘上了难以洗净的烂泥污水。   他把喷头的水开到最大,烦躁地沉入浴缸。   他的生活极其正经,家教严格,任霆清楚地认识到自己处在什么样的阶层里。而这个赵嘉远,是个不知道哪来的底层货色,怎么就会这样出现在他的世界。   他欣赏肖羽,像一株洁白挺拔的百合,让他想到露水和阳光,愿意付出呵护与爱意。而赵嘉远就像墙缝泥泞里的爬山虎,柔软易弯折,他随手递了根杆子,那枝条就亲昵又下贱地弯过来,妄图环绕他,纠缠他。   怎么那么骚。   这个字烫得他心里不由自主地一颤,下身有了抬头的趋势。   他离开包厢时关门了吗?   少年现在是不是还被绑在那里?满身痕迹,双腿大开地躺在地上,脸上还有避孕套里溅出的液体,半阖的眼睛水光粼粼。   任霆眼睛充丨血,一拳砸在了墙上。片刻后,手还是迟疑着下滑,缓缓覆住了欲望。   …………   再三确认了学生会信息里偷来的手机号码,秦月川狠下心来点了发送。   发出去的是一张昨天的包厢视频截图。夜总会的私密监控画质清晰,包厢的光线如此明亮,两人的神情都拍得一清二楚。虽然任霆衣服都没脱,但他宛如施虐的动作完全可以让人感受到这场情事的激烈程度。   赵嘉远的父母今天一早就各自出去鬼混,秦月川自觉要做亏心事,把房间的门锁了窗帘一拉,躲在被窝里开始做任务。   信息发过去两分钟,对面直接打来了电话。秦月川紧张地清了清嗓子,按了接通键。两人都没有说话,一时间只有沉重的呼吸声。   最后任霆先开了口,声音冰冷:“我不管你想要什么,但威胁我,最好想清楚后果。”   “……我本来就什么都没有,自然什么都不怕。”秦月川苦涩地说。他的嗓子因昨日的情事哑得厉害,说完还难以自制地咳嗽起来。   “……赵嘉远?”任霆显然很惊讶,话语中透露出一丝茫然。他想过昨天中药时,可能会被学校里的其他人无意撞到,以此来要挟他,却完全没有料到这样做的居然是照片的另一个主人。   秦月川压低了嗓子,声线颤抖:“任霆,我要你现在就来我家,我给你一刻钟,你不到,这张照片就会出现在学校的论坛首页。”   说罢,他干脆利落地挂了电话,发了一个定位过去。   系统没有给出获得恶毒值的通知,也不确定任霆会不会过来,秦月川心里有些没底。他早上一醒来就觉得头晕晕乎乎,估计是发烧了。虽然系统为他消除了不适感,但身体还有些乏力。   他跑去厕所用冷水洗了把脸,就听见了门铃刺耳的响声。   秦月川一个激灵,匆忙擦了把脸去开门。   老旧的防盗门外,站着阴郁的任霆。他的眼神褪去了昨日药物作用下的那种疯狂与暴虐,剩下的只是完全的冰冷与防备。   强行掩饰自己的心虚,秦月川低下头,一声不吭地放人进来了。   任霆打量着这个明显经济贫困的家庭,略显脏乱的环境让他有种不适感。他把注意力集中在眼前人身上。   赵嘉远看上去很憔悴,脸色潮红,头发还是湿的。昨日他显然也是第一次,青涩的反应让他受了不少伤。   强行把情绪摆正,任霆开门见山道:“我会给你一笔钱,足够你换个好点的住所。把视频删了,滚吧。”   赵嘉远闻言,身子细细发起抖来,脸上露出一个似笑非笑的扭曲表情:“给我钱?”他的黑眸紧紧锁在任霆脸上,神色贪婪而偏执,“我不需要那种东西。”   往前走了两步,两人的距离拉得极近,赵嘉远温柔地抚上任霆的侧脸:“我想要的只是跟你在一起……”   安静片刻,他尖叫一声,被抓住领子大力掼在墙上。   任霆眼里的怒火翻涌,如果shā ? rén不犯法,他恨不得直接掐死面前这个内心脏透了的混蛋:“你真以为我怕视频流出去?凭任家的势力,能让你在发出的那一刻就死无葬身之地。再者,你是什么货色全瑞德哪个不知道?你觉得他们会信你还是信我?”   手底下的皮肤泛着不正常的滚烫,赵嘉远眼里的血丝也说明了他正在发烧。可他却一躲不躲地顺从自己的动作,甚至还主动黏上来,用最甜蜜的神情轻言细语:“你不怕别人知道,那你怕肖羽知道吗?”   如同当头被浇了一兜冷水,任霆骤然卸了力,退后一步。   “咳咳……肖羽那么干净的一个人,看了你干我的视频,会是什么感觉呢?”赵嘉远咳嗽两声,双腿似乎有些发软,便顺着墙壁缓缓滑坐在地。那一双眼却充满挑衅地望着任霆,“你信不信,如果他知道这件事,他会离你远远的,永远不会答应你的告白。”   “我就不一样了,我这么爱你……只要你和我在一起,这个视频就不会公之于众,那你就还是肖羽心中那个正直干净的任学长。怎么样,你选什么?”   空气粘稠地像泥泞的沼泽,逼得人透不过气来。   秦月川继续扮着一副病娇的表情,做好了被人暴揍一顿的准备。   良久,任霆弯下腰,一只手向他袭来。秦月川下意识地紧闭双眼,那片阴影却顿住了。他的头发被人向后扯了起来,一片温热的唇贴到了他敏感的耳廓上,湿热的气息让秦月川瑟缩起来。   “我答应你。”   秦月川:“……??”   系统:“……?” 第28章 我的高冷校草(八)   蓦然睁大眼睛,秦月川惊愕地望向任霆。   那人俯看着他,眼神像在看无机质的死物,薄唇吐出几个字:“别、后、悔。”   秦月川两眼发黑。任霆像疯了一样上他。   他被拖进自己的房间压在床上,任霆解锁了他的手机播放起那段视频,里面的哭喊声很快就和现实重合起来,剧烈的冲撞让老旧的床板吱呀乱响。之后听那人说着类似“洗干净”的话,被拽进浴室,按在地上冲洗。莲蓬头放出冰冷的水将他整个人浇透了,瑟瑟发抖时又被从后面进入。他本就发烧身体酸软,根本没力气反抗,反反复复被侵犯了好几次。   …………   “恭喜宿主完成任务‘用性|爱视频威胁任霆’,恶毒值+20。”   “……别想这么容易就打发我!”扶着快要断掉的腰,秦月川咆哮起来。   这个剧情简直反复横跳,倒不是不能接受性生活,但他总觉得这样做下去主cp又要出事。虽说也有爽到……但这是另一回事!   “30分,少一分我就不干了。”   他醒来时房间空空如也,高烧让他口干舌燥。秦月川挣扎着找出了病历本,直奔医院挂水。这具身体受伤的频率太高,真怕还没到脱离的时间就身先士卒了。   系统的声音听上去很为难:“这样的分值变动容易引起关注,万一被判定成违规,档案会留下记录的。”   “赵嘉远很难演诶,就是个病娇神经病!我这样艰难地维持反差人设,你们赚的能量不会少吧,给点福利行不行啊。”   “……要不这样,当前先给到20分,之后你可以随便用言语刺激任霆,小打小闹一下,我按次数给你计分?”系统深切表达了它个体的同情与歉意,秦月川头疼起来,慢悠悠叹了口气。   看来这段肉体关系短时间结束不了了。   这个猜想还真是完全正确。   下周一秦月川回归学校后,校园里关于他的负面传闻又多了不少,当天去了生日会的那几个富二代绘声绘色地与同学们描述他的“副业”,一时间桃色谣言越传越夸张,连所谓的包夜报价都传出来了。   肖羽实在是一朵纯真白莲花,他对于自己险些被下|药的事一无所知,仍然友善地关怀秦月川。而任霆就回归了初次见面的样子——彻底的漠视,表面上他与秦月川没有任何交流,仿佛两条平行的线。   只有秦月川知道,这种平静是初春的冰层,底下是暗潮汹涌的急流。   他们用短信单向联系。秦月川发出信息,任霆就赴约。在夜晚的阶梯教室,在课后的保健室,在厕所的隔间,秦月川总是说着最毒的话,吃着最苦的果。他简直有点后悔跟系统提出“嘴上拿分”这种选择,高中生这方面的精力充沛到可怕的地步,更别提任霆有多厌恶这个威胁自己的恶毒同窗,自然不会手下留情。   这次是在秦月川独自居住的那栋废旧宿舍楼。宿舍没开灯,清冷的月光从窗户照进来。昏暗的环境里有急促的喘息声,过了一会,交叠的人影分开来。   秦月川又累又渴,双腿打着颤,眼眸失了焦距。他知道任霆每天要陪伴肖羽一起吃晚饭,特意在那时给任霆发了消息,让他立刻来自己的宿舍。约会被打断的任霆心情极差,秦月川在床上说了一句肖羽是不是在餐厅等你,就被折起双腿大力冲撞到说不出话来。   那人现在披了件外套,坐在椅子上抽烟。氤氲的烟雾掩藏了他的表情,但秦月川就是知道他正在盯着自己。   他强撑着下了床,无视腿间缓缓流下的液体,故作轻佻地漫步过去,就着任霆修长的手指吸了一口烟,把气息悠悠地吐在人脸上。任霆没有感情地盯着他的动作,喉头轻轻滚动一下。   秦月川顺着任霆的裤子口袋摸出了手机,屏幕亮起,肖羽的信息赫然在目。他瞟了一眼笑起来:“肖羽说他回琴房练琴了。”他痴迷而专注地凝视着任霆,“好可惜,你今天见不到他了。”   果然,恶毒值的加分提示响了起来,任霆是真的厌恶他提到肖羽。   任霆冷眼看着面前的少年嘴角弧度又大了些,心底烦躁不堪。赵嘉远迷恋地跪在自己腿间仰视着他,月光在那赤裸的身体上渡了一层银辉,竟然让他有些移不开目光。   虽然不愿意承认,但他竟然对这种畸形的肉体关系有些食髓知味。任霆从小接受的教育让他有些潜在的心理洁癖,从未与人发生过关系,周边的纨绔子弟再孟浪都没影响过他,他和肖羽目前为止也仅仅是柏拉图般的相互欣赏。那次的春|药是他初尝禁果,之后的事情发展逐渐脱离了他的掌控,任霆从没想过自己会和赵嘉远这样的人,在学校的各个角落疯狂得像一对发情的兔子。   赵嘉远看自己的眼神是那么狂热,仿佛将爱意全数燃烧,这种感情让他困惑,却又有种隐隐的满足感。   脱离了“框架”的他,就像被海妖勾起了欲念的水手,正在一点一点溺入深水。   但是不要紧,毕竟……只是“欲望”而已。   任霆眼神深沉,把少年吸过的烟头在扶手上摁灭了,抚上那人的后颈,施力把人往腿间按了按,声音磁性而喑哑:“舔干净。”   …………   今天秦月川放学就被肖羽拉到了音乐社帮忙,他接了个钢琴商演,需要加紧练习。不过与其说帮忙,不如说陪伴,因为秦月川也做不了什么事,只是安静地在旁边倾听而已。   肖羽全神贯注地练了好久,直到手指累得有些迟钝了,才不舍地停下来。耳边传来清脆的掌声,肖羽抬头发现赵嘉远正一脸崇拜地看着他鼓掌,有些不好意思:“嘉远,耽误你时间了。”   赵嘉远摇摇头:“我很喜欢听你弹琴,你真的很厉害。”   这话没说谎,肖羽的演奏水平他一看便知,属于天赋型选手,天生吃这碗饭的。 第29章 我的高冷校草(九)   肖羽听了这话也很高兴:“你也喜欢钢琴吗?”见那人羞怯地低了头,他温柔地把人拉到钢琴椅旁,并排坐了下来。肖羽兴致勃勃地想教他,秦月川也不好解释家境贫寒的赵嘉远怎么会弹钢琴,便装作钢琴新手的样子生涩地按了几个音。开始快穿以后他就没摸到琴了,一时间也放松了心情,和肖羽玩了起来。   任霆走进琴房时便看到了这一幕。肖羽和赵嘉远并肩坐在钢琴前有说有笑,两人的手交叠在一起,在琴键上按着杂乱的音阶。   眼前的场景让他瞬间觉得有些窒闷。   现在在肖羽身旁弹着琴的赵嘉远看上去轻松又快乐,单纯得像是毫无心机。从他们相遇的第一面起,这个少年要么就是被人霸凌到泪水涟涟,要么就是行事狠毒而下作,或者是在床上的媚态……他从来没露出过这种表情。   这种真正放松,像个善良的普通高中生一样的表情。   与那个用视频威胁他的,在床上毒舌的家伙简直判若两人。   隐秘的怒气袭上心头。任霆握紧了拳头。   他是以什么心态面对肖羽的友善?前不久他还试图给人下|药!   任霆一脚踹在旁边的椅子上,巨大的刮擦声把两人吓了一跳。   大概是他的表情太过吓人,肖羽和赵嘉远匆匆忙忙地站了起来,无措地看向他。肖羽迟疑道:“任霆……?”   秦月川不敢直视他的目光,瑟缩着退了一步。任霆这气生得厉害,他有些吃不准。难道是刚才看到他和肖羽“弹琴私会”,误以为他要翘他墙角?还是以为他又要对肖羽不利……   思绪纷乱间,任霆已经黑着脸大步走了过来,他瞥了一眼站在旁边的秦月川,眼神冰冷而讥讽:“你会弹琴吗?别脏了肖羽的琴。”   秦月川白了脸,猛地低下了头,手指掐着掌心。   信不信我十级证书拍你脸上啊!   肖羽皱起眉头来,不赞同地看向任霆:“你不要这么说,是我请他来陪我练习的。”忽然,他裤袋里的手机振动起来,肖羽看了眼屏幕,皱起眉头,“是演出负责人……那边准备的钢琴好像出了点问题,我去打个电话。”说罢,他匆匆忙忙地走出了琴房。   门一关,安静的琴房里只剩两人的呼吸声。   秦月川低着头,假装还在情绪里,思考着目前的处境。高大的阴影突然笼罩住他,任霆靠了过来,面色阴沉,眼底翻腾着怒火。秦月川不由自主地后退一步,手掌撑在了黑白琴键上,身后的钢琴发出了刺耳的声音。   任霆向后扯起他的头发,英俊的脸凑得极近,一双深色的眼眸紧紧盯住他。   “你打的什么主意。嗯?”他宽大的手掌从腰侧滑进秦月川的衣服里,在细嫩的肌肤上带起一阵颤栗。秦月川慌乱地瞪大了眼睛。   ——这可是在音乐社!肖羽随时可能回来!   他手忙脚乱地挣扎起来,想挣脱那人的怀抱。任霆却强硬地搂住了他,把他牢牢锁在了自己和钢琴中间,挤开他的腿,恶意地摩挲起来。   “装什么?这不就是你想要的。”任霆嗤笑着,无视面前人苍白惶恐的神色,直接扯开了他的裤子!秦月川是真的有些害怕了,颤声哀求道:“我没有……真的是肖羽叫我来的……啊!”   他被任霆一把抱起,下身光裸地放在了琴键上,凹凸不平的黑白琴键硌得他敏感不已,他哭着蹬起腿来,却被爆发出的刺耳琴声惊吓到不敢动弹。   任霆大力在他大腿内侧掐了一把,秦月川呜咽出声,赶紧捂住了自己的嘴。他面色潮红,眼里盈满泪水,哀求地看着任霆,却见那人恶意地顶弄起来。   “你最好控制住自己,别让水流到肖羽的琴上。”   ……   肖羽打完电话,走到琴房门口,却发现里面的灯暗了。   他愣了一下,推开门喊着任霆和赵嘉远的名字,里面一片安静,没人回应。   怎么突然就走了。肖羽茫然地眨了眨眼,看时间也差不多了,便离开了琴房。   脚步声渐行渐远,屋里的红色丝绒窗帘动了起来,传出带着哭腔的呜咽。   秦月川被任霆按趴在落地玻璃前,脸上泪水涎液混在一起,已经喊不出声音了。身后人大力征伐着,出了薄汗的胸膛紧紧贴着自己的后背。他意识恍惚,被人咬着耳朵射进了身体里。   …………   那之后肖羽又约他去琴房,秦月川惶恐地连声拒绝。   他对那个房间有了阴影,连带着都不想看见钢琴,连肖羽的商演都没去看。他好几天没再发信息给任霆赚恶毒值,任霆却反常地主动来找过他几次,吓得他狼狈地到处乱躲。   这种关系在旁人眼里就有了些莫名的猜测。秦月川在人前一直维持着畏畏缩缩、沉默寡言的样子,众人对他的霸凌也仍然存在,只是换成了更加隐蔽的形式——毕竟原先以为他跟任霆与肖羽扯上了关系。可现在他躲着任霆的样子太过显眼,大家纷纷猜测他是不是终于惹恼了任霆,看他的眼神也重新轻蔑起来。   钱飞那群人前些日子都没在明面上招惹他,现在又时不时来撞他两下,就连路过时看他的眼神都意味深长。   秦月川隐隐有种不妙的预感,果然,在一天路过校内游泳馆的时候,被乐队那群人堵住了。   钱飞故作亲热|地从后揽着他的脖子,一只手像铁箍似的,扯着他踉踉跄跄地拖到了泳池边。旁边几个人脸上也全是不怀好意的表情,他们嬉笑着夺走了秦月川怀里的教科书,一边翻一边撕,碎片像雪花一样撒在了泳池里。   秦月川暗暗叹了口气,对系统说:“这算是次要情节吧?上次你给的屏蔽机会我还没用呢。要不现在用了吧。”   系统:“我看下……嗯这段剧情是你被推进游泳池,肖羽和任霆路过,肖羽不忍心看你被虐,就不计前嫌对你施以援手。” 第30章 我的高冷校草(十)   “哇这么圣母的吗,我都给他下|药了,还来救我,这种同学情真的感天动地。”秦月川不禁感慨肖羽的正直为人。   “是啊,就像原世界的你,人间暖男。”系统奉承道。   “……好了别说了,现在已经是恶毒男配了。”秦月川在线表演一个帅哥无语,“给我开屏蔽吧,开到主cp来救我的情节为止。”   话音刚落,他就感到周围的时间流速变快了。他的灵魂暂时脱出了赵嘉远的身体,像一个旁观者一样观看快进版的群殴现场。   ……   任霆和肖羽走在游泳馆对面的二层,肖羽正兴高采烈地谈论最近的钢琴课,任霆听着听着就有点走神。   他有几天没跟赵嘉远做了。琴房那次少年似乎是真的怕了,眼泪一滴滴掉在自己手臂上,而他就像被人控制了神志,居然真的不顾场合做到了最后。也难怪最近几天,少年都躲着他。   他在意那人的频率,高到了自己都难以理解的地步。   任霆心情复杂,尝试把注意力拉回身边的肖羽身上,却见他盯着对面的游泳池脸色巨变,惊呼起来。   任霆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泳池边围着几个人,正在对地上的人拳打脚踢。   看清那人的面容时,他的心跳瞬间空了一拍。   ——那是赵嘉远!   肖羽愤怒地冲那边喊话,却因距离太远根本传达不到。他倍感焦灼之时,眼前飞快地掠过一个黑影,速度之快,带起一阵疾风。   任霆像只爆发的黑豹,向那边飞奔过去。   …………   秦月川有些新奇地从第三方视角观察情节。自己脱离出赵嘉远的身体后,赵嘉远仿佛一个空空的人偶,没有任何表情动作,在地上被人二倍速地拉扯踢打。   快进的效果甚至有点搞笑,钱飞的面部表情像是一幕恶搞剧,他差点笑出声来。   眼看着任霆和肖羽已经冲进了游泳馆,朝着这边飞速跑来,系统出声提醒道:“主cp来了,倒数准备,3、2、1——”   秦月川视角一转,回归到赵嘉远体内。他的衣服已经被扯破了,乐队的人不老实地在他身上上下其手,表情淫邪;钱飞正居高临下地狂笑着,手里拿着他被打时摔出来的手机,对着他拍照——   等等!!秦月川的眼睛瞬间瞪大了!操!他手机里存着他和任霆的性|爱视频!   啊啊啊啊——   钱飞丝毫没有察觉,淫|笑道:“哈哈哈,这小biǎo ? zǐ这幅样子还挺漂亮……让我看看拍得怎么样……”   被按在地上的少年猛地爆发出激烈的挣扎,疯了一样尖叫着跳起来,去夺钱飞手里的手机。钱飞猝不及防,被一下掐破了手掌,尖锐的疼痛让他爆了粗口,手机被那人抢了过去,用尽全身力气一扔——   手机划过一道抛物线,掉进了泳池中心。   秦月川还没来得及松口气,就见钱飞暴怒着一脚踹在他肚子上,他直接被巨大的冲力踢飞,向后腾空,掉进了泳池。   水花溅得很高,钱飞恶狠狠唾了一口,正打算开骂,肩膀就似乎被个铁钳掐住,连带着身体转了半圈,力道大得几乎可以捏碎骨头——   他被任霆迎面一拳打在脸上,听到了自己颧骨碎裂的声音!   任霆的眼神像地狱的修罗,那拳狠得像是冲着夺命去的,乐队的其他几个人直接被吓软了腿。却见任霆下一刻直接纵身一跃,跳进了泳池里。   他长臂一划,只花了几秒就游到了水底。少年已经失去意识,双眼紧闭,苍白的脸颊旁黑发浮动,像是沉睡的精灵。   任霆清楚地感受到自己的害怕。他飞快地游过去,环住了少年的腰,赵嘉远的头软软地靠在了他怀里,乖巧地不像话。   任霆在池底一蹬,抱紧他浮出了水面。   肖羽也已经跑到了泳池边,他跪在地上,探出半个身子拉人,帮助任霆把赵嘉远抱出了泳池。   把人平放在地,任霆平日镇定的样子没了影子,面上是全然的焦急无措。他轻声呼喊着赵嘉远的名字,抚在少年脸上的手在细微地发抖。   肖羽急了,推了他一把:“他没呼吸了!快做cpr!”   大梦初醒似的,任霆双手交叠,快速地开始了胸外按压和人工呼吸,一边紧张地观察着赵嘉远的反应,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任霆的脸色越来越绝望——   “咳咳——!!”少年突然痛苦地呛咳出水来,伴随着急促的呼吸,挣扎着抓住了紧紧环着他的手臂。   任霆骤然停了动作,急忙把人半抱着坐起来,去拍那人的后背。他耳边浑浑噩噩地,什么也听不进,只觉得出了一身冷汗,后怕的不行。   秦月川呛咳得眼睛都红了。他没想到赵嘉远的身体水性会差到这种地步,这回失策了,差点阴沟里翻船脱离世界了。   他身心俱疲,咳着咳着又在任霆怀里昏了过去。   只是闭眼前最后一幕,他怀疑自己看错了——   视频没流出去吧,任霆怎么看上去这么害怕?   …………   再醒来时,秦月川发现自己躺在保健室的床上。窗外的夕阳温暖地照进来,让他有种劫后余生的庆幸感。系统在脑内与他对话,调整了他身体各项数值,修复了溺水后的一些小创伤。   秦月川长吁一口气,身边的帘子忽然被掀开,任霆走了进来。   他温凉的手覆上秦月川的额头,似乎在判断他的体温有没有异常。在确认无误后,任霆又往他背后塞了松软的靠垫,让人坐了起来。   “我去教务处谈过了,钱飞那群人已经被退学处理了。”   秦月川没想到他第一句话居然是说这个,一时有些讪讪地接不上话。   任霆递了一杯温水过来,又从口袋里拿出了一样东西。   是秦月川扔进泳池的手机。那手机屏幕碎了一角,又被水浸泡这么久,显然是用不了了。他面色一僵,心里却忍不住大笑起来。   “哈哈哈哈哈哈视频毁了!这下我没把柄要挟任霆了!不用doi了!”   系统:“……”倒是不必这么开心。 第31章 我的高冷校草(十一)   秦月川表面做戏依然不少,他紧盯着报废的手机,瞬间红了眼睛,不甘地紧紧咬住下唇,眼中含泪,透出一抹绝望。   仿佛经历了剧烈的心理斗争,他闭上眼睛,泪水顺着脸颊滑下来,哑然道:“你自由了。”   任霆静静地注视着他,没有说话。少年单薄的脊背在微微颤抖,他的神情是那么痛苦,像是失去了长久以来渴望而不可得的东西。   明明当初威胁要公布视频毁了我,在真正危险的时刻却拼了命也要防止视频泄露出去。   你保护的是自己,还是我?   看他坐在床边没动,少年像无法忍受似的把靠垫摔在了他身上,愤恨道:“滚啊!继续去找你的肖羽啊!……还是你想报复我?”他的眼泪大颗地砸下来,发着抖把身体缩成一团,空洞地看着前方,喃喃道,“我就让你这么恶心吗?……我只是喜欢你……”   任霆的心像是被扎了一根长针,锐利的痛席卷而来。心里不可名状的痛苦情绪让他茫然不解,又无法消除。   两人的沉默像是无声的对抗,最终任霆败了,他把校医配的药放在了床头柜上,看了少年一眼,转身离开。   关上门的那刻,屋里传出闷闷的哭声,任霆的脚步顿了顿,他垂下眼帘,自己是怎么了。   看着赵嘉远这样的哭泣,他的心怎么也像是被浸入了苦涩的盐水一样。   …………   第二天秦月川从校园论坛上得知,钱飞那群人并不只是被退学那么简单。   首页加精飘红的帖子有个醒目的标题,叫“任霆人间真绝色”。   1l   姐妹们听说了吗!昨天任霆任学长在游泳馆暴揍钱飞   啊啊啊我同寝小姐妹当时正好在对面楼,隔很远拍的图……   怎么高糊也这么帅!!   【图片.jpg】   2l   嗷嗷嗷我哭了!这种霸气的美貌是真实存在的吗!   3l   哇从来没见过任学长这种样子,好野好酷啊[心]   4l   五班传得沸沸扬扬的,听说当时现场还有钢琴小王子   我怎么错过了这种场面qaq   5l   你们看这张图!!!我疯了!!   【图片.jpg】   6l   我靠啊啊啊人工呼吸!!任霆你在做什么妈妈不许你这样——   7l   这是在亲谁?我傻了??   所以到底发生什么事,有没有知情人科普一下   8l   听说跟那个zjy有关系……   9l   ……赵嘉远?不会就是那个妈妈在做……的那个吧?   10l   谨言慎行哈哈,昨个儿任霆打架好像就是为了赵嘉远出头,你小心说闲话也被任霆退学处理==   11l   我跟肖羽还蛮熟的诶,听他讲事情大概是这样。   钱飞那伙人昨天把赵嘉远堵在游泳馆,弄得挺过分的,还把人踢进泳池了……然后肖羽他们路过,任霆反应就很夸张,完全变了个人一样,超级凶,直接把钱飞颧骨打折了   12l   看表情也知道他出手有多狠……感觉钱飞最少也会落个脑震荡。   13l   别说脑震荡,颧骨骨折,修复好也跟毁容差不多了,本来就丑,雪上加霜啊。   不过任霆肖羽不是一对吗?赵嘉远是什么鬼,跟他们什么关系啊   14l   那两人没在一起吧……我是学生会的,听说任霆直接找的校董,要求开掉钱飞,并且放话本市内私立高等院校都不能再接收他。这赵嘉远什么背景,全校颜值三观top的正直男神为他做这种事?   ……   秦月川看到钱飞的悲惨结局,心中一阵锣鼓喧天鞭炮齐鸣,差点压不住上扬的嘴角,同时也感到一丝意外。   现在看来,钱飞这回的教训足够让他后悔终身,只是在这件事里,任霆居然私下动了关系,这是让他完全没想到的。这算什么?明明被自己用下作的手段威胁着,不是应该袖手旁观顺其自然地让他被人“解决”掉吗?就算是看在肖羽面子上出手,这个程度也太过了。   脑内天马行空地想着,身体却做出一副脱力的模样,无精打采地趴着课桌上休息。毕竟现在的赵嘉远算是单方面“失恋”,还是忧郁点,显得正常。秦月川侧耳听着同学们的窃窃私语,逐渐进入了梦乡。   ……   放学铃声响起,人群三三两两鱼贯而出,教室里只剩下慢慢收拾书本的秦月川。晚风吹起教室的纱帘,拂过他的脸,他侧头望着窗外的蓝天,盘算着今天的晚餐。   赵嘉远的钱袋空空,昨天手机又坏了,可谓破财又坏运,索性万能的系统在物质上从不亏待他,等会问它要什么吃的好呢?   秦月川想着,思绪游离起来。   身后突然传来推门声,他回过头,愣在原地。   来的竟然是任霆。   那人斜背着书包,手里拿着一个盒子,平日冷漠的眼神今天格外柔和,正默默凝视着他。   秦月川茫然地眨了眨眼,一头雾水。按他的理解,这人现在好不容易摆脱自己,应该迫不及待地去走自己的感情线,估计好长一段时间都跟他没交集了,怎么会还主动来教室找他?   任霆似乎没注意到他的目光,径直走了过来:“今天还在发烧吗?”   看到秦月川怔怔地摸了摸额头,他微不可见地弯了嘴角,在桌面放下一样东西。   “你手机坏了,暂且用这个吧。”   是一个崭新的手机盒。秦月川一眼认出这是市面上出的新款,价位被黄牛炒得很高,前几天还在视频广告里见过。   他没动盒子,看向任霆的眼里充满疑惑与戒备,像一只遇敌的刺猬。   任霆比他高了大半个头,此时目光停驻在他身上,低垂的眼睫多了分温柔的意味。他停顿了片刻,解释道:“我替你办了新的电话卡,号码没变。有事可以……打电话给我。”   他自己似乎也觉得气氛尴尬,亦或是担心秦月川出言拒绝,说完也没等人回应,转身打算离开。   秦月川反应过来,急急出声喊道:“喂——”   他气势汹汹地地跑到人面前,却又迟疑起来,斟酌片刻道:“这算什么意思。”   任霆看了他一眼,眼中闪过让人看不懂的情绪。最终他还是什么话都没说,背着包走了。   回到座位上,秦月川拆了新手机,赫然发现通讯录里已经存进了唯一一个号码:是任霆的手机号。   秦月川隐约有种担心,这次的剧情不知道还算不算脱轨。既然系统未发放任务,那他宁愿谨慎行事,还是先别招惹男主了。   他随手把手机丢进书包,准备回一个人的寝室吃顿海鲜火锅。   …………   说到做到,秦月川度过了一段稍显轻松的日子。他循规蹈矩地做一个好好学习的木讷尖子生,无视校园内对他的各种诽谤和猜测生活着。他没有联系任霆,那边也没有发来任何信息。跟肖羽的联系也淡了许多。秦月川打定主意这次要留空间给主cp谈恋爱,决不能成为一个没眼力见的电灯泡。   又是一个星期过去,周末,秦月川照例踏上了回家的路。   想到那个乌烟瘴气的家庭环境,他的头就疼起来。这次显然运气糟透了,才推开家门,脚下就摔来一个瓷碗,溅起的玻璃渣险些划开了他的小腿。   赵嘉远的父母正在激烈的争吵,伴随着肢体推搡和打砸物品。秦月川艰难地在方言口音中辨认出了几句关键词“野种”、“戴绿帽”、“姘头”。   ……霍,不会这么狗血吧。   系统缓缓出声:“事实上,就是你想的那样,赵嘉远是他妈出轨生下的儿子,现在和他没有血缘关系的爸爸刚刚得知了这个消息,正处在狂怒中。”   确实,今天的争吵规模比那天打他的时候夸张多了,那男人像个吸了毒的精神病一样,和女人扭打在一起,把茶几都掀翻了。   秦月川瞬间就后悔回来了,正要往外溜走,就见女人歇斯底里地哭着向门跑来,大力撞开他逃了出去。   里屋的男人神情阴暗地盯着他,哑声喊他进门。   秦月川:“……”   他硬着头皮走进去,跨过了几片碎玻璃。家里一片狼藉,灯泡也打碎一个,亮度惨淡。男人在沙发上瘫坐下来,点了一根烟,火光明灭。   “去做饭。”男人的声音压着浓浓的戾气,眼里的红血丝像毒蛇,显得紧盯着他的眼神更加阴冷恐怖。   秦月川放了东西,走进了昏暗油腻的厨房里。   厨房一地鸡飞狗跳,显然也进行过打斗。他从空荡荡的冰箱里拣出几个鸡蛋和一包挂面,放了油打起火来,心不在焉地用筷子搅着蛋清。   男人的状态很不对,秦月川有种危机的第六感。他摸了摸裤袋里的新手机,确保在开机状态,万一有个失控情况,可以及时报警。   过了几分钟,身后传来脚步声。秦月川紧张起来,放轻动作,试图听出动静。他装作专心打蛋的样子,用余光瞟着男人——他正靠在门框上盯着自己。   “嗤——”厨房里安静的出奇,一时只有油水爆破的细碎声响。   秦月川额头出了细汗。突然,他感觉背后笼上一片阴影。 第32章 我的高冷校草(十二)   男人竟从背后一把抱住了他!   他名义上的父亲,竟然像只发情的狗一样在他的颈窝里舔弄起来!那双手在他前胸胡乱揉动,腿还在一下下蹭着他!   “我草————”秦月川恶心到差点吐出来,疯狂地挣脱起来,抓着那个变态的手就狠狠咬了下去!   男人骤然吃痛,怒吼着辱骂起来,反手把手里的烟头按在了他的锁骨上!   秦月川扬起腿撑在厨房的台面边沿,用力一蹬,把人往后重重撞在瓷砖上,两人齐齐摔倒在地,他裤袋里的手机掉了出来,秦月川伸长手臂,直接按了紧急呼叫——   下一刻,男人兴奋地把他迎面扑倒在地。   手机响了两声,似乎是接通了,秦月川顾不上打到了哪里,声嘶力竭地大喊起来:“滚开!你滚开!别碰我……救命!救我……”   男人被背德的欲望烧昏了头,大笑起来:“老子白给别人养了十多年儿子!哈哈哈,破烂东西,跟你那biǎo ? zǐ妈一样,今天看我不治治你!”他解了皮带劈头盖脸一顿乱抽。秦月川慌忙护住了脸。   男人狂笑几声,忽然一口咬在秦月川肩膀上,秦月川明明没有痛感,还是难以自制地惨叫起来。   手机屏幕亮着,通话应该是没有断,秦月川继续大叫呼救,感觉身体里的火气一寸寸涌上心头。   太你妈恶心了!!   他忽然翻身暴起,把男人掀翻在地,发现那老男人外裤已经褪到了膝盖。秦月川一脚踩在他胸口,抄起灶上烧得火热的铁锅,把里面的滚油全数泼到了男人露出的下|体上——   “啊啊啊啊啊啊!!!!!”男人像条抽搐的蛆虫一样,翻起白眼狂叫起来。   秦月川清楚地听到系统在他脑海里爆出一句粗口。   自从来了这个世界,他每天不是被打就是被骂,压抑的不行,这一锅油倒下去,秦月川一边愧疚一边神清气爽。他对系统喊道:“我这是惩罚变态,替天行道!”拿起铁锅又在人腿上一顿乱抽。   男人痛哭流涕,活生生又被烫掉几块皮,血肉模糊。   不知过了多久,男人痛晕了过去。秦月川丢了铁锅,跑到客厅,把厨房门紧紧锁住。钥匙插了几次才插进去,他才发现他的手在不受控制地发抖。   变态!死变态!他锁死了门,踉跄两步跪倒在地,身上全是冷汗。   系统焦急的声音突然响起:“任霆来了!请宿主注意演戏,不能在他面前崩人设!”   “晚了!——我已经犯罪了!”   大门处传来激烈的踹门声,门板被大力踹开,撞在墙上一声巨响,秦月川恍恍惚惚地想抬起头,下一秒就被人抱进了怀里。   那双手臂抱得那么紧,几乎勒地他无法呼吸,却让他充满了安全感。理智像是崩断了最后一根弦,秦月川心里一酸,再也没忍住,突兀地爆发出一声尖锐的抽泣,抱住任霆大哭起来。   赵嘉远的人生很难,他做任务也这么难,秦月川知道自己失态了。他只感觉到眼睛被不断涌出的水雾弄得什么也看不清,耳边全是自己哮喘发作般的声音。缺氧让他头晕脑胀,痉挛的手指抓着对方胸前的衣服,像抓紧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泪眼朦胧中,他察觉到任霆正轻声安抚,试图慢慢松开手。他又发起抖来,像一株紧紧缠绕的菟丝花一样又把自己挤进对方的怀里。任霆就没再用力,只是腾出一只手来给他擦了擦眼泪。   修长的手指又划过肩膀上出血的咬痕,接着在锁骨上烟头烫出的圆形伤痕处停了停,往下抚上腰上被皮带抽出几道的破皮红印,像是对待一件易碎的瓷器,精细地一处处检查。   这动作像极了之前两人床笫之间的往来,秦月川一时心神动摇,偷偷瞟了一眼。   任霆眼神深得可怕。他打了个电话,不一会就有几个黑衣服的保镖进来,直接向厨房走去,而哭到脱力的秦月川被任霆抱下了楼,放进了车后座。   司机发动了车,他在任霆怀里还有些出神,喃喃问道:“他是不是死了,我会坐牢吗?”   “死不了。别怕,我会处理好。”那人俯下身,柔软的唇吻了他的额头,嗓音轻柔而低沉,“睡吧。”   …………   翻阅着保镖递过来的资料,任霆眉头紧锁,内心是深刻的懊悔。   他从来没有关注过少年的家庭背景——父亲酗酒dǔ ? bó,是个甚至可以对儿子下手的强|暴犯;母亲是jì ? nǚ,逼着他去夜总会赚钱。他痛苦地回忆起在包厢里的那场情事,那时少年的反应明显是慌乱而青涩的,他却因为其他人的流言蜚语和少年身上的鞭痕就先入为主,以为他是个爬了很多人的床的玩意,那样……羞辱了他。   赵嘉远在那种环境里卑微地挣扎了十八年。如果今天赵嘉远没来得及播出那通电话……他不敢想象少年会遭受什么样的痛苦。   胸前湿润的凉意紧贴着他的心脏。是那人的眼泪。   这个世界从没对他展露出一丝美好。而自己与那些人没有区别,都在伤害他。   “这两个人,以后不能再出现在赵嘉远身边。”放下资料,任霆揉了揉眉心。   “明白了。”保镖面无表情地说:“那男的伤的不轻,以后做不了那种事。”   “把腿废了,也不用让他太清醒。”任霆的眼里酝酿着漆黑的风暴,“我要他们付出代价。”   保镖会意,转身出去了。   任霆推开房间的门,赵嘉远正陷在柔软的床铺里安睡,他把身体蜷缩成小小一团,看上去特别脆弱。   他心疼得不得了,想到保镖描述的伤又有点好笑,原来他的小猫被逼急了,咬人也很痛。   抚了抚那软软的黑发,他侧躺上床,把人抱在了怀里。   ……   迷迷糊糊的秦月川隐约觉得自己像条八爪鱼,扒着一个柱状物体不放,睁眼后更惊悚了,居然是任霆。   他受了惊吓,猛地挺身坐起,才发现正在一个看上去就很有钱的房间里。   他正茫然四顾,任霆就开口道:“我把你带回家了。”   秦月川:“……”   操,前面他本性暴露,一锅热油表演了一个烫象拔蚌。   这个概念让他面色惨白——不说崩人设问题,这剧情发展不会直接铁窗泪了吧??   任霆现在是在干嘛,给他坐牢前的临终关怀吗??   他稀里糊涂地被任霆拉下床往楼下走——任霆家不愧是豪宅本宅,富有程度让他简直要嫉妒——走到一楼客厅,沙发上坐了两个警察。   秦月川的脚步猛然顿住,惶恐地看向任霆。   “系统!!我要被抓了!救我啊啊啊——”   “你先不要慌!”系统为了盖过他内心的尖叫,不得不也提高了音量,“我觉得这两人不是来抓你的——”   任霆给了他一个安抚的眼神,把人牵到对面的沙发上坐了下来。秦月川安静地像个鹌鹑,头也不敢抬。   出乎意料的是,警察好像对事件已经有了结论,非常公式化地问了几个问题,就拿出了几份法律文件。   他的父亲因为种种恶行即将入狱,在那之前,他因为反抗逮捕而受了重伤,下身瘫痪,精神也不正常了。他的母亲似乎拿了一笔钱,已经离开了这个城市;而鉴于赵嘉远已经过了十八岁生日,是完全民事行为能力人,所以可以dú ? lì生活,而且因为一个他从来不知道自己报过的保险,他能获得一笔可观的赔偿金——也就是说,他完全摆脱了那个畸形的变态家庭,还暂时摆脱了贫困头衔。   秦月川:“?”   他傻傻地签了字,还在呆滞中,警察已经离开了。   系统感慨道:“感谢男主吧。有钱有权真的不一样。”   他的手被身旁人温热的十指扣住了,秦月川恍惚回头,任霆正浅笑地看着自己。   秦月川从来没见过任霆的笑,一时被美色花了眼,也顾不上关注别的了,脑子里只有校园网上的那个帖子标题。   任霆人间真绝色啊……   周一上学后,秦月川接到了教务处的通知,他的寝室做了调动,要换到任霆现住的那间双人间。   这操作明显地让人装瞎都不行,秦月川在众人的议论和注视中,硬着头皮搬进了新寝室。   说好的留空间给主cp谈恋爱呢?面对寝室里笑意盈盈前来祝贺他摆脱废楼的肖羽,秦月川挤出了一个难看的笑容。他和任霆住双人间?搞什么啊……原著任霆可是在打好感情基础后才跟肖羽提出要同寝的,现在他恶毒男配鸠占鹊巢,剧情又在z字漂移。   他百无聊赖地咨询剧情进度,系统翻了翻剧本,给了他一个定心丸。   “你放心,很快就是下一个恶毒任务了。分值30分,是块大蛋糕。”   秦月川算了算,前面两次任务已经赚到45分了,加起来就是75,剧情估计剩的也不多了。至少现在任霆和肖羽还是互相欣赏的……吧?说不定下个任务催化一下,感情线就成了呢!   梦想还要是要有的! 第33章 我的高冷校草(十三)   于是他心安理得地接受了现实,和任霆低头不见抬头见地开始保持纯洁的室友关系。他现在表现出的定位类似于“我深深爱你,但我知道我之前做的坏事让你恶心,我只能独自隐藏爱意;我可以理解你不爱我,但我不能接受你爱肖羽,我嫉妒死他了”,所以他演戏的内容比较简单,大多数时间主动避开任霆,相处时在他身旁加几个深沉眼神戏,在肖羽来寝室串门时露出阴暗而隐忍的嫉妒神色就行了。   这方法似乎很是奏效,秦月川发现任霆默默凝视他的时间越来越长。   “盯我盯的这么牢!这明显是怕我再对肖羽不利啊!”秦月川美滋滋地向系统邀功。   系统沉默几秒,叹了口气。   它怎么觉得这又是翻车前兆。还记得上个世界的宋子逸吗?这眼神跟复制粘贴似的。   就这样等了几日,秦月川终于等来了他的大蛋糕。   他洗完澡,喝着快乐肥宅水,正百无聊赖地刷着任霆送他的手机,忽然被短信震了一下。   一条来自陌生号码的新消息。秦月川点开来,瞬间瞪圆了双眼,可乐一口喷了出来。   一个几秒的小视频。瘦弱的少年被人按在地上,一丝不挂,双手被捆在桌脚,面色潮红而扭曲,白嫩的腿紧紧环住身上人的腰;压着他的那人掐着他的脖子,欲望上头,大开大合地操弄着。   风水轮流转啊!!   #急!裸照外泄了怎么办?#   屏幕的香艳画面太有冲击性,秦月川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跳起来,一把把手机扣在了床上。他僵硬地抽着嘴角,内心正在激烈斗争。   什么鬼!这视频怎么流出去??   他的响动太大,旁边床上的任霆转头看向他,注意到他仓皇的神情后,任霆严肃起来:“赵嘉远。”他翻身下床,试图走过来,一边关切地问道:“怎么了?”   “……你别过来!”秦月川猛地反应过来,大喊起来。   他攥紧了手机,防备地缩进了床脚,一张脸神色惨白,嘴唇不受控制地发抖。   要是被男主知道裸照流出去了,他不是要被大卸八块??   任霆停住了脚步,眼里划过一丝担忧和痛心。他尽量放轻音量,安抚着眼前人:“发生什么事了,你需要帮助吗?”   回答他的是少年的夺门而出。   秦月川顾不上自己还穿着睡衣,一路小跑出了宿舍楼,到了一个相对安静的区域,勉强稳定了情绪,拨通了那个陌生号码。   响了三声才接通,对面传来了一个略显嘶哑的男音,还有些耳熟。   “赵嘉远,你在床上这幅样子,倒是比你平时那种怂样好看多了。”   这是……钱飞??   秦月川吃惊的同时又感到理所当然,自己在走剧情的时候得罪的人并不多,其中下场最惨的就是这个被毁容又开除的垃圾。   他心下有数,却装出惶恐细弱的声音,颤抖到:“你怎么会有这段视频……”   “关你屁事。”对面唾了一口,冷笑起来,“狗男男,信不信老子现在就群发,让大家看看你的骚样。”   “你不能这么做!”秦月川的声音蓦然拔高,似乎十分激动,“任霆……任霆不会放过你的!”   钱飞爆了句粗口,阴郁地说:“他已经毁了我的生活了……所以,我要让他也尝尝痛苦的滋味!”他扭曲地笑了两声,“赵嘉远,你要是不想视频流出去,就老老实实给老子做件事。”   “……你……你要做什么?”   “任霆不是最喜欢肖羽?呵,你把肖羽绑过来给我玩玩,我就删除视频。”   同时,系统提示音在脑内响起:“请宿主完成‘绑架肖羽’的主要剧情,本次任务恶毒值30分。”   秦月川恍恍惚惚地挂了电话,试图理解钱飞脑回路的九曲十八弯。   把你颧骨打断的是任霆,赶出学校的也是任霆,而你不报复他本人,却想绑架他的爱人,从而让他痛不欲生。   ……这还真是每个配角都为主cp的感情线助攻啊。   他在夜风里冷静了一会,思考着对策。就目前赵嘉远与肖羽的关系来说,绑架的达成度很高,因为肖羽对赵嘉远前前后后做过的那些事一无所知,出于关爱弱势群体的爱心,骗他出去不是大问题。   “系统,后续剧情大纲再给我看看呗。”   系统依言在脑内打开了卷轴。原著赵嘉远把肖羽绑架后,参与了钱飞众人对他的凌虐,最后任霆找到他们的时候,肖羽已经重伤。任霆曝光了赵嘉远做过的所有丑事,让他被开除学籍后被家暴的父亲意外打死。   霍!这结局大快人心!   诶不对,我现在就是那个恶毒反派啊!   秦月川哭笑不得地长叹一声,有气无力地回了宿舍。   他一进门,任霆的目光就追了过来。被直直凝视让秦月川不免有点心虚,避开了那道炙热的视线,慢吞吞地接了杯水,准备上床睡觉。   可任霆并没有放过他。他走到了秦月川面前,高大的身躯带着压迫感,挡住了他的去路。秦月川试图从旁边绕过去,任霆坚定而温柔地拉住了他的手腕。   手一抖,温水泼了出来,落在两人的衣袖上。   两人的距离很近,呼吸间气息交融在一起。任霆接过水杯放在一旁,却没放开他的手腕,反而借力将人压在了墙边。这姿势,秦月川逃也逃不掉,被逼着与人对视。   任霆的眼里像是洒满了星辰碎屑,深邃而迷人。他修长的手指摩挲着秦月川的后颈,带了安抚的意味:“告诉我,到底怎么了?”   秦月川咬了咬下唇,倔强地把头扭向一边,却被人捏着下巴拉了回来。   他的眼神闪烁几次,犹犹豫豫地问道:“肖羽对你来说,是不是最重要的人?”   任霆显然没想到他会问这个,动作停了片刻。他垂下眼帘,长长的眼睫毛落下一片阴影。   “他……是我重要的朋友。”   眼圈骤然红了,秦月川眨了眨眼,藏起眼底一层薄泪,拉扯嘴角,自嘲般地笑起来:“我知道了。”   这强颜欢笑的样子落在任霆眼中,他的心酸涩不已。他张了张嘴,刚想说些什么,秦月川却一下把他推开了。   少年的眼神冷得像冰:“我没事,先睡了。”   任霆看着自己被挣开的手,那人手腕的体温触感还留在那里。   如果我说你比其他人都重要,你会信吗。   …………   秦月川装作心如死灰的样子躲进了被窝,系统大概给他剧透了下钱飞这段日子的情况。他被任霆那拳击中面部,本就丑陋的样貌雪上加霜,在医院养了几天,被他的父亲骂的狗血淋头——他爸的生意本就仰仗任霆家的支持,现下任霆不仅放了话让私立学校不接钱飞,还直接断了双方公司最近的一个重要合作。   他爸本就厌烦这个成日不干正事的儿子,这次又惹了大|麻烦,几乎要和他断绝父子关系。钱飞失意后难以接受,每天借酒消愁,就去了之前那家夜总会,无意中从八卦的侍者处听说了前段日子包厢里的那场意外,动了心思,偷了店里存监控的硬盘,请人恢复了数据,这才拿到了视频。   他之前就对肖羽有那么点意思,又抱着干不过任霆难道还搞不了肖羽的心态,就把目标对准了纯良的钢琴小王子。赵嘉远不过是顺便要挟的棋子罢了。   殊不知这棋子现在在床上兴奋地不行,已经写起了绑架企划。   第二天,秦月川特意避开了任霆,早早出了门。他给肖羽打了个电话,邀请他去书店,说自己想买钢琴的入门曲谱。   肖羽第一次接到赵嘉远主动来电,笑着答应了。秦月川发了一家比较偏僻的书店定位过去,然后问系统要了一瓶mí ? yào喷雾。   肖羽心情极好地来赴约了。在走进四下无人的小巷子时,也根本不疑于他。秦月川从后面喊了一声,掩住口鼻,把喷雾冲肖羽连喷了好几下,人就踉跄着软倒在地了。   秦月川:“国家一级绑架选手小秦!我看过了,以后回去我不要做好人了,就直接做个专职绑架的绑匪吧。”   系统:“……那是因为我给你的药是效果最好的。”   联系了钱飞后,不一会就来了辆黑色suv,车门打开,下来几个混混。他们把肖羽拖上了车,又给秦月川戴上了眼罩,快速带着两人离开了巷子。   眼睛被蒙住,秦月川试图搭话,车厢里的人却都没应声。他注意到车速很快,应该是上了高速。   又开了一段时间,车子弯进一处地方,急急刹车停了下来。秦月川被人拉扯着走下车,眼上的黑布被扯掉,光线骤然刺痛了眼睛。   这是一个空旷的仓库,破旧的水泥墙阴冷而脏乱,应该是闲置了。窗外只看得到野草与杂石,无法判断位置。肖羽被人绑在了旁边的一张木椅上,头垂下来,还没苏醒。自己面前站了几个人,秦月川眯了眯眼,看到了那些人身后的钱飞。 第34章 我的高冷校草(十四)   钱飞蹲在角落里,嘴里叼了根烟,手里把玩着打火机。他形容颓废,似乎有段时间没睡好觉,人瘦了一圈,眼睛里闪着恶意的光。和秦月川的目光对上后,他嘶哑地笑起来。   “怂货,还有点用处。”   “恭喜宿主达成‘绑架肖羽’任务,恶毒值+30。”   系统提示让秦月川心花怒放,又有些隐隐的担心。   钱飞拿出手机,按了几个按键,踢踢踏踏地走过来,勾住了秦月川的肩。屏幕亮着,是个视频通话。   通话人……是任霆。   秦月川紧张起来,后退着想逃,却被钱飞像拎只小鸡仔一样扣住。挣扎之际,视频通了,任霆神情冷漠,声音从那头传来,扬声器在空旷的环境里隐隐荡起回声:“钱飞?你想干什么。”   钱飞扭曲地笑起来,捏住了秦月川的后颈,用力把脸拉到了镜头前:“我和我的新朋友赵嘉远给你准备了一份大礼,你感兴趣吗?”   秦月川被掐得涨红了脸,畏畏缩缩地暴露在镜头前,就看到了屏幕上任霆震惊的脸。他一时几乎要喊出什么,又被硬生生压下,只是面色变得铁青,声音嘶哑道:“你抓了他?”   “哈哈哈……”钱飞不屑地大笑几声,“赵嘉远可是自愿来找我的,抓他有什么意思。”他把镜头转向了昏迷的肖羽,“抓这个才有趣啊。”   死寂般的沉默。片刻后,任霆像是被激怒的狮子,咬牙切齿地喊道:“钱飞!”   钱飞把手机扔给了一旁的混混,示意他继续拍着。他不紧不慢地冲肖羽走过去,弯腰拿起了地上的瓶装水,缓缓倾倒在了肖羽头上。带着凉意的水流顺着肖羽的头发流下,划过他的脸颊,那双漂亮的眼睛扑闪两下,睁开了。   那双眼太过清澈,秦月川突然感到一阵愧疚,他有些担心地询问系统:“肖羽在这段剧情里具体会受什么伤,很严重吗?”   系统:“对他是一个比较大的冲击……但是后续救出去后大体上能治好的。”   肖羽看清面前的形势后,面上明显有了一时的慌乱,他扫视四周,在看到秦月川的时候眼前一亮:“嘉远!你没事吧?”   秦月川阴沉着脸注视他,没有说话。钱飞撩了撩肖羽的头发,见人一脸厌恶地往后退去,不由哈哈大笑起来。他的目光饶有兴趣地打量着肖羽:“你还担心他呢……知道是谁把你迷晕的吗?”   肖羽愣了愣,反应过来后面色惨白,难以置信地看向秦月川。   钱飞退后两步,抱臂而立,明显想看好戏。   知道现场的场景任霆在视频里看的一清二楚,秦月川也只能硬着头皮开始演戏。他阴森森地注视着肖羽,牵动一边的嘴角,像一个邪恶的木偶:“你真是天真的……像个蠢蛋。”   这副皮囊本就有种阴郁的气质,秦月川此时浮出红血丝的眼睛里里又充斥着扭曲与偏执,看过去有些可怖。他就这样似笑非笑地走过去,细细摸着肖羽的脸颊:“任霆喜欢你什么?……喜欢你这张脸?还是你所谓的纯洁?”   他的声音哽咽而颤抖,摸了一会,忽然给了肖羽一个耳光。秦月川盯着肖羽被掌掴到红肿的半边脸,嘶吼起来:“凭什么?!你他妈什么都不知道,却可以这么容易就得到他的爱!”   肖羽被打得眼底含泪,咬着下唇不说话。他的眼里浸满了失望。   秦月川不解恨似的,胡乱地踹了他几脚,又慢慢在人面前蹲了下来,面向镜头,像个请求表扬的孩子一样微笑起来:“任霆……你看,他就要被我弄脏了……你不要喜欢他了。”   屏幕里的任霆眼里全是痛心,他声音颤抖地恳求道:“赵嘉远……你冷静点……”   “我不能冷静!”秦月川爆发出一声尖叫,疯魔一般,“我用了这么多方法想和你在一起,为什么你就是不能看我一眼……”他眼光黯淡下去,有些失神,又带着了然的笃定,“你是觉得我脏,觉得我贱,我配不上你,我知道的……”   任霆听了,心剧烈的疼痛,都要滴下血来。他一直觉得赵嘉远自卑,却从没想过他的自我厌恶到了这种程度。就像一个破损的、沾满污渍的娃娃,在阴沟里渴望着他的拥抱。   他自卑到甚至不敢幻想,自己是被爱着的。   秦月川抽泣了一会,仇恨的目光又转回到肖羽脸上,那眼神恨不得食其肉嚼其骨:“就是因为你,这都是你的错!只要毁了你,任霆就不会再看你了……”   任霆心瞬间一凉,他紧张地喊道:“赵嘉远!赵嘉远!不是你想的这样,我……”   “闭嘴!——我不想听——”秦月川捂住了耳朵,充满敌意地往后退去,忽然撞到了一具躯体。   钱飞站在他身后,手里拿了块石砖。他掂了掂重量,抛进了秦月川的怀里。他挑衅地抬眼盯着摄像头,贴到秦月川的耳边,蛊惑道:“我来告诉你任霆最喜欢肖羽什么……”   他示意混混把绑肖羽的绳子松了,把人按倒在地,拉着秦月川去摸肖羽的右手,一边愉悦道:“任霆最喜欢看肖羽弹琴了,你见过肖羽弹琴时他的眼神,对吗?”看到秦月川因妒恨而扭曲的脸,他幽幽叹息一声:“哎,任霆这么爱看他弹琴,不如我们毁了肖羽的手指,这样,他就不能勾引任霆了……”   “请宿主完成‘重伤肖羽手指’的主要剧情,恶毒值25分。完成此次任务,本世界恶毒值即将达到100。”   肖羽猛地抬起头,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抽了口冷气。   视频那头的任霆急躁地也怒吼一声:“钱飞!你给我闭嘴!”   秦月川傻了。   每次压轴任务都让人窒息!简直是恶毒巅峰……   秦月川愣愣地看着那双手。指骨分明,白皙修长,柔软而灵活,在钢琴上跃动的样子真的很迷人。而现在,居然要他亲手毁了这个天然艺术品,断了肖羽的钢琴生涯……   “系统!不是说肖羽本次绑架里受的创伤都可以治好吗?我这一板砖下去,骨头都要断了吧!”   系统:“……我说的治好是没有性命之忧。肖羽的手确实没有恢复如初。所以我说是个冲击。”   秦月川感觉怒火在内心燃烧,他严肃道:“我不接受这种做法!你帮我个忙。”   系统:“……?你想干嘛?”   “上次不是请你查了修复玉器的宝典吗?这次请你查刑罚大全。”秦月川冷硬地说,“就查怎么打能看上去血肉模糊其实又不伤筋动骨!快点!现在就要!”   系统:“……”   它认命地开始翻找书籍。这届宿主确实是个正直的好人,看在反差能量这么多的份上,还是帮帮他吧。   在外人看来,赵嘉远在听清钱飞的话以后就开始放空,无论任霆在视频那头怎样地呼喊他,都没有反应。那一双眼空洞地看着肖羽的手,似乎在认真思考。   钱飞等了一会,不耐烦道:“做不做?你别忘了……”他压低声音,“视频还在我地方。”   这句话声音很轻,任霆并没有听到,被按在地上的肖羽却茫然地看了他一眼。   赵嘉远打了个寒颤,蓦然反应过来,眼神闪烁几下,突然把石砖猛摔在地!砖头裂成了几个小块,他捡起带尖角的那一块,僵硬地露出一个扭曲的笑容。   肖羽浑身发抖,哀求起来,他尝试挣扎,却被那些混混牢牢按住。   赵嘉远跪到了他身边,眼中闪着猩红而狂热的光,他最后看了一眼视频,高高举起了手中的碎石——   任霆冲摄像头绝望地大喊:“赵嘉远不要——”   那石头猛地砸了下去,狠狠砸在了肖羽的手指上!   只一下就砸出了血。十指连心,肖羽差点疼晕过去,他尖叫着试图把手缩回来,赵嘉远却又是重重一击——   三四下之后,那只手已经被砸得血肉模糊。肖羽再也支撑不住,晕了过去。   赵嘉远的脸上也沾了飞溅的血液,他呆滞地扔了石头,看向钱飞,呢喃道:“他再也弹不了琴了……”   无视任霆声嘶力竭的呼喊,钱飞满意地挂断了视频。   …………   肖羽醒过来的时候口干舌燥,右手手指钻心地疼。他被挪到了仓库的一个房间里,背靠在湿冷的水泥墙上。   他小声地痛哭,绝望感彻底笼罩了他。从小到大都生活在光明里,他没见过人间底层,也猜不到人心险恶。他怎么也想不到,他当成朋友的赵嘉远竟然会这么狠毒。   任霆会来救他吗……肖羽一时有些茫然。他对感情向来不敏感,在今天之前,从没察觉到赵嘉远和任霆的情感纠葛,只是隐隐知道任霆对他有好感,他也颇为欣赏对方。但在他的理解里,绝没到赵嘉远口中那个地步。   肖羽试图挪动被绑的身体,门外突然传来激烈的争吵声。   “我已经照你说的做了!把视频删掉!”是赵嘉远激动地喊着。   作者有话说:   月月演技派! 第35章 我的高冷校草(十五)   “哈哈哈,赵嘉远,你是不是傻|逼啊,这么听话。我告诉你,任霆把老子害得这么惨,还不是因为你!当初在游泳池就该把你淹死……”钱飞恶狠狠地说着,中间夹杂着几声拳打脚踢,和旁人的哄笑。   “你和任霆上床的片子,老子等会儿就发到网上去。你猜猜瑞德还会要你这种贱人?夜总会里那么多男人都满足不了你,还搞到同学身上去,哈哈哈。”   肖羽震惊地瞪大了眼。他回想起刚才赵嘉远砸断他的手指之前,钱飞在他耳边说的那句话。线索在他脑内串起来,他感觉自己摸清了整个事情的缘由。   “老大!咱们要不要转移一下,任霆现在一定在查我们的位置了……”   “转个屁!”钱飞似乎踹翻了什么东西,“把他一起关到里面!等会再收拾他们。”   房间门给猛踹开,赵嘉远被人扔了进来。   他看上去挨了一顿毒打,口鼻处流着血,趴在地上发抖,半天没能爬起来。   肖羽一时心情复杂,半晌,颤抖地开口,喊了他的名字。   秦月川一脸懵逼,唰得抬头,与他对视。   “我靠,幸亏刚才没露馅,肖羽醒的这么快啊!?系统,他的手……”   “皮肉伤,两周就能养好,只是看着可怕了点。”系统松了口气,“恭喜宿主,恶毒值到100了。本世界任务已经全部完成,顺着剧情脱离就行了。”   秦月川激动地热泪盈眶——这个苦逼世界终于要结束了!   在肖羽的视角下,就见赵嘉远眼含热泪,身体轻轻发抖。他沉默片刻,慢慢挪到了自己身边,解开了他背后粗糙的麻绳。肖羽活动了僵硬的身体,第一时间去查看手指。   他轻轻尝试弯曲,剧烈的刺痛从表皮传来,内里的骨头却似乎没有痛感。他长长吁了口气,有种劫后余生的庆幸感。他突然回忆起当时赵嘉远砸碎石砖的动作——要是整个拍下来,他的指骨肯定全断了。   他转头去看赵嘉远,那人的眼底全是落寞与愧疚。   “对不起。”他嘶哑地说,咳嗽起来,吐出一些血丝,“钱飞抓住了我的把柄……我只能照他的话做。”   肖羽紧抿着唇,没有说话。   “你不要担心……任霆现在一定发了疯似的在找你。”赵嘉远自嘲地扯起嘴角,“等他来了,自然会让我和钱飞都生不如死。”   说完,他阖上了那双泪光浮动的眼睛,在浮光和尘埃里,像是一尊寂静的雕塑。   …………   日暮西沉,昏暗的房间外传来一阵嘈杂,门被人从外面踢开。   钱飞像只被逼急了的狼,大步冲他们走过来。   “wǒ ? cāo任霆!不要肖羽的命了不成!”他眼里全是血丝,神色狰狞,“既然他要这样,老子就一次玩个够本!”   他拽住肖羽的领子,就把人往外拖去。肖羽惊慌地挣扎怒骂,力气却远不及他,眼看着就要被拉出房间。   秦月川暗骂一声,猛地跳起来冲过去,一口咬住钱飞的手腕。   那人痛呼一声,松开肖羽就是一记重拳,秦月川用手肘护着脑袋也一阵头晕,仍死咬着不松口。   钱飞大笑起来:“行,上赶着被操,赵嘉远,我今天就先弄死你。”他把人拦腰抱起,扛在了肩膀上,骂骂咧咧地往外走。肖羽瘫软在地,边咳边喊:“你放开他——”   一声巨响,门被关上了。   秦月川被人扔在了一堆麻袋上,激起飞扬的尘土。旁边的混混面色不善,上来就按住了他的手脚。钱飞唾了一口,压在他身上一通乱揉,扯开他的上衣,一边伸手解开了皮带。   秦月川:“……妈的。”危机感油然而生!   他眼里烧起了怒火。秦月川愤然屈膝,撞在了钱飞的下|体。钱飞一时没料到他还有力气反抗,被击中了最脆弱的地方,当即一声惨叫——   “致幻剂有没有——mí ? yào有没有——系统!!”秦月川在心底咆哮。   “来了来了——”系统秒速调了一个东西到他手上,秦月川手忙脚乱低头一看,是块球状物,上面写着“致幻炸弹”。   “……?”   来不及吐槽这个明显与这个世界背景不符的奇幻物品,秦月川几个翻身挣脱了混混的包围,把东西往地上狠狠一掷。   一股黄色烟雾翻腾而起,把钱飞一群人包裹其中,里面的人爆着粗口,被这变故惊吓到像慌不择路的苍蝇。   秦月川趁机躲到了一根柱子背后,压低喘息,偷偷往那边打量。   烟雾散去后,钱飞和混混们神情呆滞,歪着嘴傻笑,嘴里还流下来口水。他们盯着麻袋淫|笑起来,像见到了骨头的狗,纷纷扑了上去摩挲起来。   “……重金求购一双没见过这个发情画面的眼睛。”秦月川忍住呕吐的冲动,转开了眼,“你们系统的物资还真是应有尽有。”   系统谦虚到:“基础操作,宿主过奖了。”   秦月川小心翼翼地去捡起钱飞的裤子,从裤袋里摸出手机,想给任霆发个位置求救,却被系统出声制止。   “不用发了,男主调了全市的监控,用警局的系统查到了绑架车辆的gps定位,已经在赶过来的路上了。预估还有10分钟就能到。”   松了口气,秦月川在另一侧盘腿坐下来,通过金属的反光检查自己的样子。   emmm,好像还不够惨。再掐几个痕迹吧?等会能少挨点打。   …………   算准了时间,秦月川敲晕了钱飞众人,抱着膝盖缩在麻袋边上。   下一秒,仓库的门被直接撞开,几辆车陆续开了进来,下来了很多保镖和警察。任霆跳下车,一眼就看到了角落里的赵嘉远。   那一瞬间,他想到了两人在音乐社初见的场景。   他打开被锁住的门时,赵嘉远也像现在这样,满身伤痕地蜷缩着,眼里全是惊惧的泪水。   几个警察越过他飞奔过去,把他按倒在地,赵嘉远被迫贴到晕过去的钱飞身边,尖叫起来。   身后的肖家父母声泪俱下地控诉与质问让任霆连呼吸都带着沸腾的血气,他强迫自己把目光从少年身上移开,去寻找肖羽的位置。   他第一次觉得自己的想法是那么可耻——他现在虔诚地祈祷肖羽不要有事,竟然是因为这样他才能寻理由保护赵嘉远。   被锁的一扇门内传来了模糊的呼喊,任霆敏锐地往那边跑去,指挥保镖撞开了门。肖羽脸上都是泪痕,狼狈不堪,右手还流着血。任霆脱下自己的外套把肖羽裹住,小心地避开了他受伤的右手,将人抱起,往外走去。   他走向车边,忽听身侧几声惊呼,有一股阻力拉住了他。   是赵嘉远。他不知哪来的力气,挣脱了警察的控制,往前跑了几步,又被扑倒在地上。一只细弱的小臂发着抖,手指紧紧扯住了任霆的裤脚,用力到青筋毕显。   他被警察死死按住,被枪抵着,也要挣扎着仰起头。那双布满血丝的红眼痛苦而绝望地仰视着任霆,破碎地呢喃道:“对不起……对不起……”   任霆仿佛被割裂成两半,一颗心疯狂叫嚷着,要他背离一切去抱住眼前遍体鳞伤的人;可身躯却像个机械的冷血动物,站在原地,用冰冷的目光俯视垃圾一般,巍然不动。   一片纷乱中,他听到自己没有温度的声音。   “放开。”   赵嘉远死死地盯着他,片刻,一颗眼泪顺着脸颊滑落下来。警察们开始采取强制措施,抓着自己裤脚的手指,被人一根根大力掰开,可他一声都没叫。   明明这么怕痛。   任霆转身,头也不回地抱着肖羽上了车。   …………   身边放眼望去一片白茫茫,充满熟悉感。秦月川松了口气,自己又被带到了系统空间。   “我刚才那段戏是不是很牛逼啊!”他兴高采烈,“把可望不可得的扭曲单恋演绎得淋漓尽致!”   他对这个世界自己的表现还是很满意的,主cp英雄救美,he十拿九稳;肖羽的伤不严重,不会留下后遗症;赵嘉远这个身份现在臭名昭著,寻个理由自杀脱离是很容易的事。   总算没有幺蛾子了!   系统给他放了几个模拟烟花,表达了祝贺:“宿主真的好厉害呢。老规矩,休息一小时吧。你的身体现在在警察局拘留呢,剧情快进到你出来了我再送你回去。”它又调出了满满一桌各界美食,投影了一部新上映的喜剧电影。   秦月川哼着歌吃着东西,准备享受来之不易的快乐肥宅生活。   ……   “你可以出去了。”   铁门被缓缓打开,身穿制服的警察不带感情地宣布。   秦月川低着头,默默走出了警察局,坐上了去往瑞德的车。   他身上的淤青还没完全消除,据系统表述,他才在局子里呆了三天就被放出来了。现在绑架成本这么低了吗?   “任霆和肖羽那边似乎做了些工作……”系统模糊地解释道。   “哇,是不是想私了啊,把我拉去套麻袋沉个海?省得我自己脱离了。”秦月川咂舌。   作者有话说:   致幻炸弹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笑死我了这憨批名字 第36章 我的高冷校草(十六)   这种恶性|事件,退学是肯定的了。秦月川走进学校,就直接进了校长室,桌上摊了几份文件要他签名,旁边还有打包好的小小一袋宿舍物品。   中年男人满脸横肉,神情鄙夷,站在道德的制高点对他一通说教,仿佛瑞德当初对他是多么充满善意。秦月川懒得答应,面无表情地办手续拿东西,走出了行政楼。   正值大课间,他没穿校服从操场穿过,在人群中很是扎眼。周围的同学认出他,爆发出几声惊呼,都像躲避瘟疫一般后退两步,三五成群地指指点点,言语污秽不堪。   秦月川双眼放空,无知无觉一般穿梭在人群里。直到突然被人拦住了去路。   几个笑容邪气的男生把他围住,秦月川看得眼熟,似乎是当初在夜总会过生日的那群人。   为首的男生上下打量着他,那眼光恨不得扒光他的衣服。他拿出手机,在秦月川眼前晃了晃:“赵嘉远,要不是论坛里那段视频……我还真看不出,你在床上这么浪啊。”   屏幕上播放的赫然是他和任霆那段视频!白花花的肉体交叠,他带着媚意的呻吟通过手机音响传了出来——   人群炸开了锅!秦月川瞳孔缩紧,面色瞬间变得惨白。   钱飞这货还真鱼死网破发出去了啊啊啊!   厌恶与恶心的目光像利箭一样射过来——他成了整个操场中心的靶子,每个人都恨不得以正义之名来捅上一刀。   秦月川身体摇晃两下,装出一副崩溃的神情,似乎被放在了火架上炙烤。他痛苦地捂住了自己的耳朵,连声哀求道:“不是的……不要放了……求求你……”   那群人哄然大笑,又把音量调大了些,愉悦地戏耍他。   “biǎo ? zǐ让我睡睡吧,让你爽上天。”   “哈哈哈,还哭了呢,装什么纯啊。”   “哥哥们一起玩你啊,床上再求我们吧。”   他蹲下身来,缩成一团瑟瑟发抖,捂着耳朵的手几次被人拉开,狼狈地跪倒在地。突然旁边传来金属爆裂的巨响,视频的声音骤然停止,人群的喧闹也像被按了暂停键。   秦月川失神地抬起头——他演得太用力,视线被泪水盖住,一片模糊,只看到有个熟悉的身影大力推开围住他的人,来到自己面前。   下一秒,一个温暖的外套兜头罩下,把他裹在里面。他还来不及动作,那人又将他打横抱了起来。   秦月川:“……??”   突如其来的悬空感让他不由自主揪住了那人胸口的布料,秦月川用力眨了眨眼,从帽子下面偷偷往上看,只看到那人冷硬的下颚线。   ……?任霆??   hello?为什么打断我演戏?   任霆的气场危险得像是风暴中心,他冰冷地环视一周,接触到他目光的学生们都被吓得噤了声。他跨了一步,不紧不慢地踩上那只刚才被他大力掼在地上的手机——屏幕竟被压力直接踩碎!   这下好像直接踩在了他的骨头上,男生仓皇地退了一步,畏惧不已。   “视频是我强迫赵嘉远拍的。”任霆不带感情地陈述着,充满了威慑力,“他是我的人。想动他,先掂量掂量自己算个什么东西。”   靠,这杰克苏的气场绝了……秦月川激动地微微发抖。   感受到怀里人的颤抖,任霆没再说话,收紧了抱着他的手,甩下一动也不敢动的众人,大步往校门处走去。   ……   被放进温暖的车后座,秦月川激灵一下,回过神来。   虽然刚才解围的举动让他隐隐觉得违和,但按照理论来说,任霆这次估计是要直接把他抓去沉海,给肖羽报仇吧……   他也没挣扎,作心如死灰状,任凭任霆一路上把他抱在怀里,又一次带回了家。   上一次来到这个看上去就很有钱的房间,还是他险些被养父强|暴的那次。   总算要到头了。秦月川一时生出感慨之意。   他被任霆放在了柔软的大床上。房间的电动窗帘缓缓合上,光线昏暗下来,不知道是不是秦月川的错觉——他觉得任霆注视他的神情,居然全是温柔与疼惜。   经过刚才的变故,他的手脚像浸在冰块里一样冷。任霆顿了顿,竟然整个人覆了上来,把他笼在下面。这个拥抱带了点缠绵的意思,秦月川的眼神闪烁了一下。   “……?”   他还未反应过来,那人俯下身来,薄唇轻吻在他的额头,叹息着呢喃道:“远远。”   秦月川&系统:“…………”   他颤颤巍巍地在心里问道:“……系统……我怎么又觉得这发展有问题……说好的沉海呢?……”   系统:“……………………”   它颤抖着去查阅任霆的好感度——果不其然,一百。   邪了门儿!!他以前带宿主可从没见过连着两个世界恶毒值刷满的同时也把男主好感度刷满的!   感受到系统的无语凝噎,秦月川整个人也不好了。他现在一动不动地躺着,任霆就像一只守护珍宝的龙,牢牢掌控着他,那吻一路向下,已经到了锁骨。那人湿热的舌还绕着他锁骨的烟疤转了一圈,秦月川差点没忍住要发出一声泣音。   眼看着这样下去就是和谐情节,秦月川再不能忍了。   “不要……”   微弱嘶哑的声音让任霆骤然停下动作,他向上看去,赵嘉远双目失神地发着抖,语气是全然的凄楚与乞求:“我不是biǎo ? zǐ……我再也不敢动肖羽了……你放过我好不好……”   任霆感到自己的血液都凝固了。   ……   好不容易等人睡了过去,任霆离开了房间,神情抑郁。   他想起三天前他与肖羽的那场对话。   他陪着肖羽到医院,在得知他右手的伤并没有伤及根本时,两人都松了口气。医院的护士在消毒包扎,肖羽却有些走神。他若有所思地看着任霆憔悴的样子,开口道:“任霆,你喜欢我吗?”   任霆没想到他会问这个,一时怔住了。   他从前……确实喜欢肖羽。肖羽的温和有礼,肖羽的自信灿烂,都吸引着他的心——那是他理想伴侣应有的样子,门当户对,优秀耀眼。   只是不知不觉中,他的注意力全被那个自说自话闯进他生活里的赵嘉远抢走了。他强迫他接受阴暗,接受偏执的爱意,把一颗千疮百孔的心捧到他面前任他践踏,也甘之如饴。好像无论被怎么恶劣的对待,也心甘情愿待在自己身边。   他看上去愚蠢、轻佻、势利,是个庸俗的三流货色;可当自己打开他的心,看到的全是伤痛、自卑和对爱意的渴求。   如果说与肖羽的互相欣赏是“喜欢”,那赵嘉远给他的,就是“爱”的定义。   他良久没说话,肖羽却理解了他的意思,柔和地笑了起来。   “其实我的感觉也是这样……我们之间,谈不上爱。”他垂下眼眸,窗外的光洒在脸侧,“只是赵嘉远太卑微了,他从来不敢想,你是爱他的。”   “那个时候在仓库里,他砸我之前,我听到钱飞用一个视频在威胁他。”看到任霆震惊的模样,肖羽苦涩地说道,“那石砖整个砸下来,我的手肯定就废了……但他却选择用砸碎的石头碎片,你不觉得多此一举吗?”   “后来我们被关在一个房间里,他哭着跟我道歉,笃定地认为你会来救我,并让他死无葬身之地。”肖羽回忆起痛苦的经历,声音哽咽了,“后来钱飞进来,他为了保护我,被那群人拖了出去……我……听到了一些很不好的声音。”   任霆脸上血色褪尽,一阵晕眩。他想起他从车上跳下来时赵嘉远缩在角落的样子,衣衫破损,身上的青紫,和那群混混倒在一处……他甚至都没期待过有人来救他;在自己抱着肖羽出去时,赵嘉远在地上挣扎着爬过来抓他裤脚,而他做了什么?……   像是被当头一击,恐惧的联想让任霆呼吸间都感到刀割般的疼痛。   “你已经解决了钱飞,我也不会追究赵嘉远的责任。”肖羽勉强平静了情绪,那双温柔的眼睛直视着他,“任霆,他需要你。别再让他哭了。”   …………   赵嘉远是不哭了。   他把灵魂封闭起来,只剩下一个空洞和麻木的躯壳。   任霆背靠着墙滑坐下来,痛苦地拉扯着头发。一门之隔,他却觉得,自己和赵嘉远的心隔了千万里。   他还是来晚了。   …………   “所以,现在男主以为我被那什么了……?”听了系统的分析,秦月川晴天霹雳,瞠目结舌。   “额,对。”系统硬着头皮道。   秦月川感到头大,这个误会他是解释不清的,他爆出了致幻炸弹,就要爆出系统,绝对会判定成违规,那前面这么多任务不是白做了?!   “……我觉得吧,你干脆就将计就计。”系统提议,“你演绝望演得那么好,顺其自然下去自杀完全符合逻辑,到时不就能脱离了?”   这个提议似乎可行。秦月川决定试试看。   他在第二天用餐时藏了一把叉子,把自己锁进洗手间,咬着牙在手腕上划出几道口子。那餐叉极钝,伤口并不平整,也看不出有没有划破动脉,只是出血量确实不少。秦月川屏蔽了痛觉,也不那么害怕,就平静地跪坐在地上,观察血液在瓷砖表面蜿蜒流淌的样子。   作者有话说:   这个子世界就快要完结啦! 第37章 我的高冷校草(十七)   只是一分钟后,发现了异常的任霆就从外面破门而入了。   那人平日冷硬的面具像是碎了,一双眼里流露的全是痛心与害怕。秦月川只是冷淡地看着他用毛巾按压住自己狰狞的伤口,大声呼喊佣人去叫医生。   系统提醒他演个戏,他难得词穷,想了半天冒出一句:“……我好脏啊。”   任霆的反应不像是听他说了句话,更像是被他拿叉子捅了——他摇晃了一下,痛得几乎呼吸不畅,抓着秦月川手腕的几根手指比他还冰。两人背靠浴缸坐着,任霆把木然的他抱在怀里,颤抖地一遍遍喊他名字。   家庭医生来得太快了,两三下给他止了血,秦月川白着脸,愈发绝望了——这次不是演的。   系统鼓励他再接再厉。   说得简单。秦月川几乎要翻白眼。   接下来的几日任霆把他锁在了房间里,收起了一切能用来自杀的尖锐物品,一日三餐他都是被抱在怀里喂的,这怎么自杀?   吃饭也就算了,最难的还是洗澡。喏,就现在这样。   浴缸里放了满满的热水,蒸腾的雾气让浴室朦胧而旖旎。他被任霆从背后圈住,十指沾了泡沫在他头皮上打着圈,舒服得他眯起了眼。莲蓬头的水花仔细地冲洗掉他额头上流下的洗发水,秦月川下意识往后一缩,靠在了那个温热湿滑的胸膛上,身下也抵上了一个硬物。   操。秦月川身子僵住,脑内一串脏话滑过。   赤裸相对,任霆本就起了反应,只是怜惜大过欲望。他还没说话,怀里的赵嘉远就像被雷击了一样,弹动一下,转过身来。   他浑身湿淋淋的,像个警惕的小兽,惶恐不安地想避开他。池里的泡泡水滑腻不已,他试了几次都没能成功,反而在任霆身上蹭了好几下。   “别动。”任霆被这动作蹭出了火气,出声喝道。话刚出口,他就后悔了。   果然,怀里的少年像瞬间被人定住一样,脸色惨白地僵在原地。他不再挣扎,甚至乖顺地贴紧了他,只是往日闪着狂热爱意的黑眸丝毫没有光彩:“对不起……我会乖的……”   心脏掉进了冰窟,任霆骤然清醒,旖旎的遐思消得一干二净。   赵嘉远对肢体接触只有全然的恐惧。性|事对他来说更是噩梦——从第一次被他绑着强上,到后来两人“在一起”间的暴力羞辱,还有禽兽般的养父,钱飞和那群混混……   他又想起那天他破开卫生间的门冲进去时,跪在地上的少年像个破败的人偶。他面无表情地看着流出的一大片血,用空洞的声音说他好脏。   连死亡也不让他害怕。   可轻微的触碰都会让他求饶发抖。   从前两人最亲密时,他会主动把双腿缠上来,眼里全是狂热的爱慕。   而现在他只是因为恐惧而选择顺从。   …………   父母听闻了他的行径,对他出手维护赵嘉远的行为很是不满。他们与肖羽的父母交情颇深,听闻绑架案后非常震惊,更别说任霆竟然把一个品行如此恶劣的男孩带回了家。几次三番打开电话,任霆顶不住压力,回了趟本家。   父母端坐在沙发上,面色凝重,斥责的言语像针刺一般犀利。任霆近日为了照顾赵嘉远几乎没有合眼睡过一个好觉,眼下泛着青黑,脑内思绪纷杂,突然间就只觉得痛苦与厌烦。   “我不会允许任何人动赵嘉远。哪怕是你们。”他疲惫地闭了闭眼,低沉地声音如叹息一般:“他是我的爱人。”   寂静的客厅里,他淡然的话语像投下了一枚炸弹。父母震惊的神情凝固良久,不约而同站了起来!   父亲紧握拳头,猛地踹翻了茶几。   “任霆!……你这个混账玩意!我们家的脸都被你丢尽了!”他双眼圆瞪,面色涨紫如猪肝,“你是任家的儿子,搞清楚自己应该做什么!同性恋也就算了,肖羽好歹跟你也是门当户对,你他妈现在跟我说你要跟那个姓赵的穷学生在一起?”   任霆脸侧被飞溅的玻璃划了一道口子,却挺直脊背一动不动:“对。”   母亲急促地倒吸冷气,眼圈顿时红了,扬起手就是一巴掌扇在他脸侧。任霆垂着眼,头微微偏向一边,神情固执不为所动。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尖利的女声刺耳无比,母亲失去了贵妇平日里的所有矜持与礼仪,“你懂什么是爱?他是个什么样的脏东西!……”   冰冷的目光薄刃般直射进她眼底,瞬间冻住了她的恶毒言语。   任霆坚定如同一匹孤狼,不容置喙地后退一步,重复道:“赵嘉远是我这辈子都要守护的爱人。我非他不可,什么都不能阻碍我。”   他面对僵硬的父母,露出一个略带讽刺的笑容:“你们以为自己很了解我吗?所有人都说是赵嘉远缠着我,其实根本不是……是我强迫他,侮辱他,是我离不开他。我践踏他的尊严与感情,带给他无数的噩梦——我比他脏一百倍。你们从小教给我的根本不是礼貌与教养,只是打着冠冕堂皇的幌子,培养出一个自私自利、愚蠢自大的人渣。”   他的父母像是被迎面反扇了一巴掌,脸色难看得可怕。   “我做错了太多事,才逼着他走到现在这一步。”任霆的最后半句话,竟然隐隐带着颤抖,“就算他不要我,我也会纠缠到底。”   说完,任霆仿佛卸下了重担,再不看那对中年男女变幻的神色,转身走出了大门。   是啊。我为什么没有早点发现呢。   车辆飞驰,后座的任霆放空自己。脸颊的血痕凝固了,阳光透过树叶在他手心投下光斑。   我很早就爱上你了。   也许是第一次救你的时候,也许是在寝室抱你的时候,又或者是看见你弹钢琴的笑容时。那些威胁和纠缠从来不是单方面的,我很早很早,就沦陷其中了。   …………   回到家里,任霆向卧室走去。他现在就想见到赵嘉远。   几步跃上楼梯,在转弯口处,他却突然停住了脚步。   走廊尽头传来佣人的对话。   “今天送进去的食物又没动过。”   “别提了,每天一副呆呆傻傻很害怕的样子,也不知道少爷养着他干嘛。”   “就是,听说肖羽少爷的手也是他伤的,太恶毒了!”   那些带着厌恶的话语让他反胃恶心,愤怒的火在心底灼烧,任霆面色不善地迈上最后一节楼梯,向前看去,忽然脸色剧变!   卧室的门开着,赵嘉远正站在门边出神。他显然也把这段对话听得清清楚楚,黑沉的眼眸没有焦距地盯着一处,一声不吭。   走廊的佣人听到脚步声,吓了一跳,忙不迭地转过身,才发现赵嘉远不知什么时候出来了,又瞥到任霆暴怒的神情,簌簌发抖地噤声,头也不敢抬。   任霆恨不得直接把这两个嚼舌根的杂碎丢出去,又顾忌着怕吓到赵嘉远,锐利的目光死死盯着两人,低声暴喝:“滚!”   佣人慌乱地鞠躬,跑下了楼。   垂落的手在腿侧缓缓收紧,任霆斟酌着语句,放轻脚步走过去。他脱下外套,裹在少年单薄的衬衫外,轻柔地把人拢在怀里,亲昵地吻着他的耳朵:“远远……”   怀里的人身体变得僵硬,却没有挣脱,柔软的长睫下垂忽闪两下,嘶哑地开了口。   “他们说的对。”赵嘉远慢慢抬起头看他,掩藏不住眼底的惶恐,“任霆,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他一抬头,两人的距离就拉得更近,呼吸交融在一起,任霆凝视着赵嘉远,指腹摩挲着他的侧脸,语气柔和:“我想照顾你。”   任霆慢慢牵起赵嘉远的手,用修长的十指缠上对方的。赵嘉远的手很凉,十指纤细,骨节分明,被他交缠得严丝合缝,亲密自然。任霆弯了弯嘴角,偏头印了一个吻在那人白皙的指尖,珍惜而重视地说:“我想就这样永远跟你在一起……我爱你。”   话出口时他顿住了。就连自己也没想到,告白的话语就这样顺其自然地说出了口。任霆突然有些紧张,他稍稍松了怀抱,满怀期待地观察少年的反应。   赵嘉远目光沉沉地与他对视,眼中空洞,全然没有映出任霆的影子。他沉默着,身体却缓缓颤抖起来。   “你爱我?”赵嘉远的嘴角僵硬地扯出一个诡异的笑容,让任霆的心瞬间沉入谷底,“你说你爱我?”   他闷笑几声,魔怔一般盯着任霆,喃喃自语一般:“从前我满心都是你,你骂我恶心下贱。现在你说你爱我?”   仿佛被人当头一记闷棍,任霆一阵耳鸣,像是被人钉在原地,只能眼看着赵嘉远行尸走肉一般开始脱衣服。   “你爱我什么啊任霆?你爱上草我了?不嫌脏啊……”少年的薄唇毫不留情地吐出毒液,将自己的尊严碾入尘埃。赵嘉远吃吃笑着,刚披上的外套从肩膀上滑落,他一颗颗解开衬衫纽扣,露出苍白的胸膛,和残留的虐伤痕迹,“你知道我被多少人碰过了吗……就在那个仓库里,在你来救肖羽之前……钱飞那群人下手可重了,我推不开,嘴被堵上了,被人掐着脖子按在地上,像只狗一样……”   作者有话说:   秦月川别做画家了,回去做影帝吧! 第38章 我的高冷校草(十八)   每个字都是一柄利剑,割得任霆鲜血淋漓。眼底温热的液体模糊了视线,他手忙脚乱地去阻止赵嘉远的动作,却被人狠狠地推开!   赵嘉远反手扯住他的衣领,眼中充|血,嘶吼起来:“后来你来了,你终于来了!你走进来的时候我以为自己看到光了……我被警察按着,趴在地上去拉你裤脚,我那样求你……任霆,我那样求你……!”眼中的光被残忍掐灭,赵嘉远茫然地低声念道:“可你抱着肖羽从我面前走了——你看都没看我一眼!”   任霆几近崩溃,不顾他的反抗,箭步上前把人抱进怀里。   “对不起……对不起……”任霆胡乱地亲吻少年冒着冷汗的额头,嘶哑地哀求,“远远……你别这样……”   赵嘉远撕心裂肺地痛哭起来:“我好害怕啊!你知道在牢里那三天我是怎么过来的吗?我真恨不得自己早就死在那个仓库里!”他睁大眼睛无意识地咬着指甲,大颗眼泪滴在任霆衣领上,“我觉得我的血都是脏的……所有人都唾弃我,我爸妈不要我,同学恶心我,现在你说你爱我?!”   他的指尖被咬出了血,嘴角沾了刺眼的红色,赵嘉远愤恨地挣扎着,一口咬在任霆颈侧!   虎牙刺破皮肉,他模糊地尖叫:“你根本不爱我!你恨我——”   两人紧紧抱在一起,在拉扯中跌跌撞撞地倒在床上,像安徒生童话中在火焰里融化的锡兵与纸舞女。   任霆忍着脖子上传来的剧痛,保护性地把人护在怀里,一下一下抚着他的后脑。赵嘉远趴在他身上,像只疯魔的小吸血鬼,咬着死活不松口。两人维持着扭曲的姿势过了不知多久,筋疲力尽的赵嘉远缓缓松了力道。   他满脸泪痕地趴在任霆胸膛上睡着了。   颈侧的伤口潺潺流血,任霆却一动不动。   他仍安抚性地摸着赵嘉远的头发,像一座坚硬的屏障,为他的少年隔绝噩梦与绝望。   …………   秦月川发现这个小黑屋没向黄暴的方向发展,反而,当他们之间不再存在威胁、误解与偏执时,任霆像是拥有十足的耐心,一草一木地构建起理想的爱人生活。   他会抱着发呆的自己在羊毛地毯上盘腿而坐,拉开绒布窗帘,背靠着落地窗听淅沥的雨声,翻阅一本厚重的纸质书;也会在那些精心设计的类似“赵嘉远被噩梦惊醒的”的桥段里,打开别墅的天窗,用低沉柔和的嗓音带他看星星。   他把干净透彻的一切摆在秦月川面前,用尽全力去覆盖那些污浊往事。   秦月川本来就是个风花雪月的美术生,他不得不说,抛开世界线因素,他真的很吃这一套。男主一开始就与其他纨绔子弟格格不入,不如说是本性使然。   也许一开始,赵嘉远没有用那种激烈的手段逼迫任霆,而是选择一步一步靠近的话,那么两人的关系绝不会走到今天这个地步。   秦月川试图抑制心底突如其来的落寞感。手心里忽然传来一阵暖意。   任霆把他的手掌包裹着,捧住了一杯冒着热气的可可。散发热意的陶瓷杯熨帖着他思绪混乱的心。随之而来的,是不带情欲的长久拥抱。   他被那双臂弯圈着,侧脸顺势靠在了任霆的肩膀上。垂落的发丝被轻轻撩开夹在耳后,那人的指尖划过他的眉骨、耳廓,对待他像对待贵重的艺术品。   他从前在自己的世界里,就特别眷恋温柔。他对每个人抱有温暖的善意,可从来没有成功地收到过一份专属的回应。   秦月川突然有点舍不得。   那人习惯了他的失神,覆着他的手把可可送到了唇边。秦月川抿了一口,浓郁的甜香在味蕾上滚过。   任霆取了几张黑胶唱片,把下巴搁在他的颈窝里,向他展示着封面,随意询问道:“远远想听什么?”   秦月川的视线在几张唱片上扫了一圈,都是些古典钢琴曲。他盯着图上的钢琴,想到了肖羽。   如果剧情没有走偏,任霆和肖羽就会名正言顺地在一起。   他也会和肖羽靠在落地窗上看书,半夜一起数星星吗?   他恍惚地想象着,视线被黑白琴键占据。   任霆顺着他的目光看到了封面上的钢琴,有些意外。那次情绪爆发后,赵嘉远就把自己重新封闭起来,像个没有思想的人偶,乖巧地顺着自己做每件事,视线却从来没有焦点。   这还是他第一次表现出对某种事物的兴趣。   “第一次见你,就是在琴房。”任霆思索片刻,弯了嘴角,“你喜欢钢琴吗?”   他凝视着秦月川的双眼,像在征求意见。   “我教你弹琴,好吗?”   ……   几天后的一个午后,秦月川被任霆带出了门。   他们驱车到了一个安静的富人区,面积比任霆家更大,窗明几净,只是没有人住过的痕迹。   “我给你准备了一个惊喜。”任霆眼含笑意。   踏上复古的旋转楼梯,任霆牵着他的手,走进了一间阳光清透的玻璃花房。带着露水的娇艳花朵层层叠叠、热烈绽放着,屋顶垂落的银质挂饰折射出奇妙的光晕。花房的正中间,静静伫立着一架纯白色的三角钢琴,阳光在黑白琴键上跃动。   这个画面太过美好。一时间秦月川都屏住了呼吸,不想打破这华丽的静谧。   他们并排在钢琴前坐下。鲜花的馨香围绕着秦月川。任霆的手从他身后绕过,修长的手指与他的交缠在一起,慢慢抚过琴键。偶尔施力按下去,钢琴悠扬的声音回荡在花丛里,像是仙宫的乐响。   任霆没有弹经典曲目。白皙的手指跳跃翻飞,弹了几个和弦伴奏。   秦月川听出的一刻,心底生出一丝温情。   仲夏初芒,七月未央。这个世纪是疯狂、无情、腐败的,而你曾经是,并永远是睿智、温情、不受腐蚀的。   浮光透过房顶的玻璃洒在他的侧脸,任霆伴着琴声吟唱起来。他的英文发音圆润,声线很稳,像是念着十四行诗的绅士。   仿佛秦月川是他的缪斯,他的月亮,他的灵魂碎片。   任霆的浪漫与温柔就像海风,掠过一整片人间海海,降落在赵嘉远这座不知名的孤独岛屿。   可是这阵风来得太晚了。   曲终,任霆看向赵嘉远,少年意外地没有低头出神。   他静静凝视着自己,那双眼是透明的水晶。   任霆的心一阵悸动,他缩短了两人间最后那点距离,把唇覆了上去。   一个花香味的吻。   对方柔软的唇轻轻打开,把自己送了上来。得到回应的任霆加深了这个吻,像是得了神祇眷顾的信徒。   …………   秦月川看着充满期待走下楼梯的任霆,叹了口气。   他刚才第一次微笑,开口喊了他名字,说自己冷了。任霆惊喜万分,笑意藏都藏不住,匆忙下楼去给他拿外套。   系统:“……宿主,你决定了?”   秦月川垂下眼睫:“嗯。”他抚过一排黑白琴键,这上面仿佛还残存着任霆指尖的体温,“在家里,我是找不到脱离机会的。”   而且再不走……他都要心甘情愿沉在这场梦里了。   他深吸一口气,淡雅的花香充盈了他的肺部。秦月川走到玻璃房间的边缘,打开了窗户。三楼的高度,只要姿势恰当,他可以顺利地死去。   秦月川以前听过一种说法。跳楼的死法会很难看,但坠落的过程像是天使张开翅膀,灵魂会在空中漂浮,过往的美好记忆都会环绕着你。   赵嘉远这短暂的一生虽然坏事做尽,但也有很多身不由己。   最后的时间,至少要享有自由。   他听到背后传来那人的脚步声,回过头去,繁茂的鲜花中,任霆刚刚迈上最后一阶楼梯,抬眼向他望来。   秦月川没有闭眼,他往后一仰,从窗口翻了下去。   ……   一片白鸽扑棱着羽翼从耀目的光芒中飞过,飞羽的罅隙中,少年的身影极速坠落下去。   任霆的瞳孔瞬间放大了。   他觉得自己一定置身最可怖的梦境。   前一秒少年才露出了很久没见的笑容,怎么现在就从他的视线里消失了?   任霆转过身,跌跌撞撞地往下跑,中途还踏空了一阶,踉跄着差点跪倒。他一路跑下楼——草坪上,赵嘉远扭曲地躺在地上,嘴角缓缓溢出深红色的血液。   他手足无措地跪在少年身侧,呼喊他的名字。赵嘉远的眼睛倒映着蔚蓝的天空,却没有一丝生命力。   任霆摩挲着那人的头发,脸上有冰凉的液体滑落,他眨了眨眼,意识到那是眼泪:“远远……远远……?”   少年的呼吸已经断了。   他茫然地反应过来:他的爱人抛下他了。   任霆绝望地哽咽着,回想起少年在钢琴边温柔如水的眼眸。   -willyoustilllovemewhenigotnothingbutmyagsoul?   -   作者有话说:   明天放任霆视角番外~然后就会开始下一个子世界啦!预告一下背景:少将x人鱼 第39章 我的高冷校草(十九)   【我的高冷校草·番外】   你知道吗,宇宙的星球间存在一种奇妙的关系,叫做“潮汐锁定”。   在潮汐力的作用下,行星或卫星的自转和公转会变得方向相同且周期一致,它们在绕着公转轨道旋转的过程中,永远只会以同一面面向着中心天体——   比如地球和月亮。月亮长久地以正面注视着地球,它的温柔每日蔓延过四十万公里,到底地球表面。   就像你爱着我。   月辉漫过窗棱,随着时间的脚步跃过钢琴的黑白琴键。任霆出神地坐在琴凳上,反复弹着同个旋律。   他不知道过了多久,也许已经有过几次日升月落。玻璃花房里来过很多人,警察、他的父母,瑞德的教师,还有肖羽。每个人的神情都是震惊而惋惜的,用类似的话语规劝他离开,可任霆不愿意。   “我要跟他待在一起。”   他的身体极度疲惫,精神却麻木而清醒。任霆锁上了门,隔绝呼喊和噪声,给鲜花换水,擦拭琴键。他有条不紊地做着这些事,仿佛精心准备着一场约会。   任霆用大把的时间回忆。从拯救的相遇,到厌恶的设计,然后是亲密与动心,误会与失望。戴惯了高傲和冷漠的面具,不知不觉间,自己错过了这么多次表露爱意的机会。   有眼泪不断落在枯萎的花蕊处,任霆却像察觉不到一般。他机械地用银质剪刀修剪花枝,感受着心脏跳动的酸涩。   赵嘉远,之前你爱着我的时候,每时每刻,心里都是这么痛苦吗?像在火焰上灼烧,像带着镣铐舞蹈……   所以你选择让呼啸的风带起灵魂,失重感突破桎梏。   ——你放弃我了。   我自以为是,虚伪冷漠,践踏你的爱,无视你的意愿,在你受到伤害时袖手旁观。我和这个世界一样,都对你太残忍。   至少在离开时,不能让你再这样孤独。   玻璃花房静谧而芬芳。任霆修剪完最后一枝鲜花,剪刀的锋芒在指尖翻了两圈,被紧紧握住,缓缓刺进腹部。生理性疼痛骤然爆开,他却神情坚定,屏住了呼吸,把刀尖又往里推去。血往外涌了出来。   赵嘉远,你是不是忘记了?   只有卫星会被所环绕的更大天体潮汐锁定。但是如果两个天体的物理性质和质量的差异都不大时——他们各自都会被对方的潮汐锁定。   施力把刀尖拔了出来,撕裂的坠痛疼得任霆再也站不稳。他挣扎着往旁边挪去,摔坐在了琴凳上。他恍惚地低下头,看着流出的血在地上渐渐聚成了一小滩。   就像卫星也对行星施加着潮汐力一样,在凝视着你的时候,我就已经被你捕获了。   我们永恒相望、不可分离,只属于彼此,共享宇宙级别的浪漫。   失血的寒冷让任霆脱力,眼前泛起大片黑斑。他的意识逐渐模糊,心情却是前所未有的轻松。他保持着趴在钢琴上的姿势望向窗外——月亮已经被厚重的云层遮住了。   失去月亮,我无法单独存在。   作者有话说:   等会儿7点还有一更。5555潮汐锁定真的是我概念里的最最最浪漫天文理论!简直就是天花板! 第40章 我的霸道少将(一)   “恭喜玩家顺利完成子世界结局,即将开启传送。”   秦月川在触地的瞬间听到了系统提示音。他闭目感受着穿越的晕眩感,调整着自己的呼吸。   这次比剧本先出现在脑海的居然是一本设定集。这次的世界背景,是人类与人鱼族共存的科幻地球设定。全方位掌握了的高级科技的人类在星球上处于主导地位,其中以权力最大的几个家族为中心,建立了统治森严的帝国。而人鱼族作为星球的古老种族,也拥有强大的力量,双方互相制衡,而近年来,人鱼族逐渐衰弱,也许是为了规避战争,一向排外的人鱼族主动加强了与人类的联系,还破天荒答应了帝皇联姻的请求。   秦月川的身份是人鱼女皇的长子柯林,母亲要把他亲爱的弟弟柯亚送入帝国中心与人类少将凯洛斯·奥里森结婚,因缘际会之下,他顶替了弟弟与人成婚。他带着人鱼女皇的秘密任务,利用这场形式婚姻之便传送情报,冷酷到不计流血与牺牲也要试图颠覆帝国对星球的统治;而性情善良的柯亚,却在另一种境遇下与少将凯洛斯相爱,最终携手促成了两族和平。   这份磅礴偌大的设定集看得秦月川眼睛闪闪发亮,:“霍!这次我终于是个搞事业的人……不对,人鱼了!”   系统好奇道:“这有什么不同吗?”   他憧憬地眨眨眼,心头泛起一阵热血,“以前做恶毒任务都是为了阻止人家谈恋爱!而现在,是为了复兴种族!立意高度完全不同了好吗!”   系统:“……”它有些好笑地同意了这个观点,“不过也别高兴的太早,这个种族特殊,痛觉无法屏蔽,你到时候可别喊疼。准备迎接新身体吧。”   意识一阵扭曲,秦月川睁开眼,发现自己置身一片冰蓝色的,宛若玉石的湖泊中。他双臂交叠撑在一块平滑的石块上,胸|部以下都浸在水里。他被水包裹着躯体,感到温暖和极度的放松——仿佛自己也成了水的一部分。   他立刻意识到,这是这具新身体带给他的新奇感官。   秦月川深呼吸后,把头埋进了水面,在澄澈的水流中睁开了眼睛。   那是一尾绚丽夺目的人鱼尾巴。钻石般璀璨的蓝色鳞片在阳光下,仿若缀满了星辰,折射出五光十色的光晕;尾鳍缥缈而柔软,像波光粼粼的绸缎,在水中曲折飘荡。   奇异的美感让秦月川不由自主微微张开了嘴,等冒出了气泡才反应过来,正要手忙脚乱地浮上去,却发现自己的呼吸很是通畅。   对哦。我现在是人鱼了。   水面外传来呼喊声,秦月川回过神来,生涩地摆动尾巴扑腾两下,跃出了水面。   喊他的是一个侍女,正恭敬温顺地冲他行礼:“柯林王子,王后传召了你。”   秦月川点点头,坐到岸边,那条长尾在脱离水面的瞬间随心而动,幻化成了白皙修长的人类双腿。他松了口气,慢慢跟在侍女身后行走。   这是个水晶宫殿,抬头就是剔透的穹顶。秦月川不动声色地从镜面的反射中观赏“柯林”的皮囊。   金发蓝眸。看惯了亚洲样貌,秦月川稍稍有点不习惯这种美式甜心的长相。   不过别说国家不同……种族都不同了,哈哈。   右边突然传来一阵响动,一个人影从宽柱后跳出,秦月川只来得看见衣服的影子飞速飘过,下一秒,那人就扑进了他怀里。   他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出手牢牢环抱住,那人抬起头,露出一张灿烂的笑脸。   “哥哥!母亲也喊你啦?”   这显然也是一条人鱼。跟自己有六分相似,眸色发色皆相同,神色看上去倒是比柯林活泼很多。秦月川微微一滞,浅笑起来:“柯亚?”   看到柯亚露出更大的笑容,秦月川知道他猜对了。   他细细打量着怀里的人鱼。可能是气场关系,明明都是冷白皮,看上去柯亚就像甜甜软软的香草奶油,柯林更像质地偏硬的珍珠贝母——不愧是主角受!这样的人鱼宝宝谁能不爱呢!   两人并肩说笑,跟着侍女走进了一扇宏伟的玉石门。   殿内的水汽比外面凉意更甚,进了门他俩就不再说话,端正地站立在殿堂中央,仰望着水晶台阶上方的紫色纱帘。   帘影绰绰,隐约可见一个曼妙的人鱼影,斜倚在ru白色的巨大贝壳内。   “柯林,柯亚。”那声音缥缈,“我有件事要宣布。”   秦月川心下有数,瞥了一眼旁边的柯亚,仍然是一副天真无邪的表情。   “我们人鱼族是星球尊贵的起源,古老的天赐血统,一百万年来,我们只与自然共处。而现在,我们的平静正受到威胁。”那声音叹息道,“人类的帝国成立以来,遵从他们内心可悲而可耻的攻击性与欲望,自认是生灵顶端,藐视、镇压一切其他种族。虽然他们所谓的‘科技’不敌人鱼族的自然之力,但两方若锋芒对立,必有无数生灵遭受其苦。”   “所以……人鱼一族不可再避世。”那身影叹息一声,漫步走出了纱帘。   人鱼女皇的美貌是极具攻击性的。她的目光锋利,又带着不容置疑的平静,在兄弟二人身上逡巡片刻,开口唤道:“柯亚。”   柯亚茫然地抬起头。   “你知道人族的凯洛斯·奥里森吗?”   思索了一会,柯亚迟疑地回答:“知道……社会史上记载,他是帝国战力最强大的将军弗兰特·奥里森的独子,是人族精于作战、年少有为的少将……他的家族执管帝国的科技武器与保卫系统,是帝皇最重视的利剑。”   “不错。”人鱼女皇点点头,俯视他们的眼中没有丝毫感情,“我已与帝皇达成协议。三日后,你即将代表族群前去帝国,与他联姻。”   话音刚落,柯亚难以置信地反问:“联姻?!”他的脸色仓皇而无措,甚至还带了几分滑稽,“母亲——您在开玩——”   作者有话说:   这次月月人鱼小王子的设定就是高岭之花大美人! 第41章 我的霸道少将(二)   人鱼女皇的目光像是把柯亚瞬间冻在原地。她像个精密、冷漠而虚假的仪器:“我要你嫁给他,去寻找帝国最脆弱的软肋。”她微微勾起嘴角,“人类狡诈阴险,不贴近不牺牲,便难以获得他们的信任。我的孩子,到凯洛斯·奥里森的身边去,找到机会,与我一起摧毁帝国对星球的垄断。”   柯亚的额头沁出了汗珠,呆愣着出神。人鱼女皇偏移视线,看向自己的另一个孩子——   柯林神色冰冷,眸中却隐隐现出压不住的惊愕和担忧。察觉到她的目光,柯林快速后退一步,拉着出神的柯亚跪下行礼。   忠诚而冷漠。   她满意地微笑起来,重新回到了纱帘之后。   ……   回去后,反应过来的柯亚开始绝食反抗,被人鱼女皇罚入水柜——这是人鱼族的一种刑法,把人鱼恢复原身,关进狭窄的透明柜子里,无痛无伤,却会让人鱼充满焦虑不安的情绪,痛苦非常。   秦月川去探望过柯亚几次,从开始的怒骂,到后来的绝望哭泣,柯亚紫罗兰色的鱼尾逐渐失去光泽,眼角落下的珍珠堆砌在柜子底部,已经积了一层。   每次柯亚喊着“哥哥”,恳求他救他出去时,秦月川都会感受到胸口隐秘的疼痛。似乎不止他的不忍,还保留了原主对弟弟下意识的痛心。   秦月川明白过来——这对兄弟的感情,是真挚而亲密的。   剧本写的“因缘际会下替嫁”,绝大多数可能出于柯林之手。   大致算了算时间,秦月川在第三天的凌晨打碎了玻璃,放走了柯亚。   他提前准备好装备了隐藏位置系统的飞船,把浑身无力的弟弟推进了驾驶舱。目送飞船远去后,他淡然地跟着来晚一步的侍从们,去找人鱼女皇。   秦月川进门就跪下,朗声道:“母亲,我愿意代替弟弟,和凯洛斯·奥里森结婚。”   上面没有任何声音。他不敢抬头,继续说道:“柯亚不擅心计,又没接触过外族,他去帝国没有任何价值。”秦月川俯身用额头贴住了冰凉的地面,“我是人鱼族的长子,是您最好的助手,我会不惜一切代价找到破绽,粉碎帝国。”   “好。”良久,王后的声音传来。   “柯林,记住你的承诺。”   ……   无论帝皇对人鱼女皇的心思知不知情,至少他做足了全套的表面功夫。   来接柯林的飞船豪华而充满科技感,看得出是采用了最新的尖端技术;在飞船里的屏幕中,秦月川看到了全球通讯网上对这次跨族婚姻的大肆宣传;帝皇甚至亲自赐给了凯洛斯一个华丽的庄园,内含一个为远嫁的人鱼王子专门准备的巨大水池——由珍珠与钻石镶嵌而成,里面的液体是每日通过胶囊运送的高级营养模拟液。   秦月川快要被这突如其来的贵族气息冲昏了头脑。所幸系统时不时在脑内泼他冷水,他才能维持住面若冰霜的高冷形象。   “这次的恶毒任务有所不同。因为如宿主所说,这次你走的是事业线而非爱情线,所以你的任务会跟人物性格与事件调查相关。”系统顿了顿,在提示音后发布了第一个任务,“请宿主维持高冷人设,在凯洛斯面前表现出对人族的厌恶,营造两族的对立关系,本次恶毒值15分。”   他刚参加完帝国为他和凯洛斯举办的婚礼仪式。宴会上人类贵族们觥筹交错,带着绅士的假面互相寒暄,秦月川在中心位置不动声色地做着花瓶——人鱼族排外,他冷淡的神情丝毫不突兀。只是随着宴会的进行,他逐渐对男主产生了兴趣。   因为婚礼的另一个主角,他名义上的丈夫,凯洛斯少将,竟然全程没有露面。   司仪在后半场时尴尬地宣布,收到了军队的消息,凯洛斯在参与一个机密会议,遗憾不能到场。现场爆发出一阵哗然,大家俱是一副似笑非笑的看戏表情。   秦月川眼睛也没眨,往嘴里送了一片贝肉。   看来这个任务,甚至不需要他做什么,就已经成功一半了。   ——凯洛斯也并不期待这场婚姻。   仪式结束,月亮已经悬在空中。优雅地走进庄园,秦月川拒绝了侍从们带他去主卧等待少将回家的建议,而是选择了庄园中那个豪华的水池。   他整天都没有接触水,身体有些莫名的焦躁。根据设定集的内容,人鱼族可自由化尾成腿、上岸行走,但一天的维持时间不能超过十六小时。他差不多已经到了极限。   感觉到空气中的水雾,他轻快地翻过玫瑰花从,纵身一跃,跳进了湛蓝的模拟液里。   他的腿在接触水的瞬间变回了深蓝尾鳍。这模拟液从触感到气味都与人鱼族的湖泊极为相似,秦月川从骨骼到经络都放松下来。他随意摆尾翻出几个水花,潜游几息,蓦然浮出水面。他注意到那些侍从们眼中透出的惊艳——他们几乎忘记自己正在干的活,三三两两聚在不远处,正好奇地打量着他。   秦月川抚过被水打湿的金色长发,让它们柔软地披在背后,冷淡地像今晚的月光,掷地有声道:“告诉少将。柯林初来乍到,倍感不适,今晚不能去见他了。”   …………   凯洛斯屏蔽了通讯软件,又修改了几处军事防御计划,特意拖到了凌晨,才回到庄园。   悬浮车悄无声息地停下,下来一个高大挺拔、眉目锋利的男人,月光洒在他雕刻般的五官上,透出一股生人勿进的气质。他捏了捏鼻梁,略显疲惫,把军装外套递给了等候在一旁的管家:“那条人鱼睡了吗……?”   穿着燕尾服的年迈管家恭敬地点了点头:“柯林王子似乎身体不适,今晚睡在了玫瑰湾。”   止住脚步,凯洛斯英俊的眉头皱起:“他睡水池?”   管家笑道:“人鱼本就生活在水中。再说白天柯林王子保持人族形态那么久,现在该是累了。”   “这样也好。不用花时间应付。”解开了领口的扣子,凯洛斯眯了眯眼,“帝皇那边有没有消息?”   “您今日没出席婚礼,帝皇责备了几名侍从。但也不是太生气,只让我提醒您注意维护两人的关系。”   凯洛斯深灰色的眼眸目光沉沉,嘴角勾起一个嘲讽的笑。   “毫无感情的联姻换来虚假的和平,这就是我们的关系。”   他大步走进来,庄园的大门缓缓关上了。   …………   帝国给了凯洛斯一周的新婚假期,但秦月川从第一天起就设法避开了凯洛斯的行动轨迹。白天他幻化出双腿,摸索着偌大的庄园构造;等到晚上,他就在玫瑰湾以亲水的名义休憩,拒绝了每个请求他回主卧睡觉的侍从。   这样过了三天,秦月川觉得差不多该收网了。他挑了个平时凯洛斯在露台喝下午茶顺便看文件的时间,装作不经意闯了进去。   这个时间庄园的侍从从不会打扰他。听到响动,凯洛斯转过头来,先闯入视线的就是那头金色长发。   那发丝是麦穗般的亮丽金色,柔软地顺着清瘦的脊背滑下。无视背后逶迤的衣摆,那人不紧不慢地走过鹅卵石小道,抬眼与他对视。   湛蓝剔透的眼珠像薄冰一般冰冷淡漠——这不是看向同类的眼神,更像是跨越物种之间的凝视,青山凝视新芽,飓风凝视砂砾,神祇凝视凡人。   太有辨识度了。   凯洛斯沉默片刻,薄唇弯起,鹰鹫般锐利地直视他。   “初次见面,柯林。”   眼前的人鱼静默片刻,漫步到圆桌旁,与他面对面坐了下来。   “少将。”他微微颔首,微垂的长睫像蝴蝶的翅膀扑闪两下,“冒昧打扰了,我并不知道你在这里。”   凯洛斯玩味地笑起来,把玩着一枚黄铜书签:“我还以为你精确地掌握着我的位置,才能每次都完美避开。”   讽刺意味浓重的话语并没有让人鱼的表情有丝毫改变,柯林精致的仿佛一个机械建构而成的机器人:“我以为平行相处也是你想要的。”   “为什么这样说。”凯洛斯上下打量着他,眼底的欲望直白赤裸,“我们可是帝国第一对跨族缔结的伴侣,要是早知道你是这么……”他的手在虚空描绘着柯林的躯体,“我第一天晚上就会去找你。”   他故作轻浮地吹了声口哨,无视人鱼眼中的疏离。   那人沉默片刻,突然歪了歪头:“缔结的不是我们,是人类与人鱼族。”   黄铜书签的尾端在空中划过一个锋利的弧线,骤然停住,凯洛斯收起了笑意,直直盯着他。   柯林移开了视线,望向天空的几只飞鸟,语气淡淡地说:“人类沉迷贪婪与征伐,科技的发展武装了你们的盔甲,可掩饰不了空洞和反噬。盛世当下,你们仍然畏惧自然。”他出神地喃喃道,“你们是想用一纸婚约,换来未来凌驾于我们之上的可能。”   云层遮住了太阳,起风了。   “少将,你在这里面扮演了什么角色呢……你与我一样,是颗棋子,还是下棋的人?”柯林回过头,琉璃剔透的蓝眼睛拥有看穿人心的力量,“有时候,我很佩服你们不自量力的勇气。”   作者有话说:   打起来!打起来! 第42章 我的霸道少将(三)   下一秒,他被脖颈上传来的力道压得后仰,嗑在了椅背上。   凯洛斯温柔地整理了他脸颊旁的碎发,语气亲昵:“不自量力的人族蠢货,和逐渐衰落的古老血统,不是很般配吗。”   “恭喜宿主完成初见任务‘种族对立’,恶毒值+15。”   达到目的的秦月川挥开了凯洛斯的手,装作一脸不虞地离开了。他能感到背后的视线跟了他很久,直到自己彻底离开露台。   ……   当晚,秦月川又是在水池中度过的。服侍他的人恭敬而谨慎,没有丝毫怠慢,却也没有像之前一样来请他去主卧就寝。   看来白天花园中的谈话让少将生气了。   侍从离开后,秦月川放松了姿态,趴在了池边上。   “下一步做什么?”   “对立的情感基础建立后,就可以开始进入调查环节了。我看看……”系统斟酌片刻,发布了任务,“请宿主完成‘探秘书房’的剧情任务,本次任务恶毒值20分。”   书房?秦月川脑内浮现起庄园的立体地图,系统贴心地帮他标红了一块区域。   “书房是凯洛斯在家办公的地点,内含较多的帝国机密情报。但相对的,戒备也非常森严,要顺利进入不是一件简单的事。”   秦月川点了点头,计划着明天去实地考察。   第二天,听闻凯洛斯被军部召去开会,他立刻变出双腿离开了玫瑰湾。这几日他每天都有闲逛的习惯,侍从们已经习以为常,一路上并没有人对他起疑。   沿着明亮的长廊,秦月川经过几个弯折,走到了书房的附近。   他本来还有疑惑——毕竟是存了机密文件的区域,怎么会连守卫或巡查侍从也没有,但遥遥望了一眼那扇门,便了然了。   书房的门与其他房间的门截然不同,由某种泛着流光的金属铸成,冰冷而坚硬,一看便知不可用外力突破。中间有个极薄的浮空屏幕,类似现代的虹膜扫描,但看上去先进的多。   系统贴心地做了注解:“这是基因门禁,只有检测到凯洛斯少将本人的dna时,才会打开门锁。连续两次检测到非本人基因,会在全庄园范围内响起警报,并在帝国军事系统中发出通缉指令。”   秦月川:“……”   他抽搐着嘴角,差点维持不住高岭之花的状态:“我靠……失败代价这么惨重的吗?这任务也太惊险了,居然才20分。”   “卧底难啊。”系统咂舌。   dna……毛囊、血液、唾液、指甲,这些都可以提取到本人基因。只是,他和凯洛斯的初次见面明显交恶,要获得这些物品可谓难上加难。   秦月川面色愁苦,一时也想不到计策,只能先离开。   下楼时碰上了几位正给花瓶换水的女佣,他微微颔首,礼貌地询问道:“少将今晚会回来吗?”   女佣们没料到会在这里碰到他,视线相触时脸上泛起了红晕,愣了一会儿,其中一位才想起要回答问题:“回……回来的,只是应该会比较晚,少将一般会在军部用完晚餐。”   秦月川淡淡一笑:“我知道了,谢谢。今晚我会睡在主卧,麻烦了。”   女佣们被温柔的笑容迷花了眼,等反应过来他话里的意思,全部惊喜地瞪大了眼睛,彼此用八卦的视线交流着。   知道她们想歪了,秦月川也不说话,转身离开。   今晚他需要维持双腿,现在多去泡泡水吧。   ……   凯洛斯深夜到家,听闻了管家带来的消息,一时也露出了惊讶的表情。   他和柯林昨日的见面并不愉快,人鱼的敌对意思表达的非常明显,无论怎么想,对方都不会做出邀他共寝的行为。   管家笑眯眯地说道:“柯林王子远嫁而来,想必没什么安全感,作为丈夫,您该多照顾他才是。”   诧异地瞥了他一眼,凯洛斯皱起了眉:“我以为你清楚什么是‘联姻’。”   管家意有所指地眨了眨眼,眼角的皱纹让他看上去睿智而亲和:“婚姻可以计划,但感情是多变且难以控制的。”   这话说得颇有哲学意味,凯洛斯嗤笑一声没放在心上。他沉思片刻,还是决定亲自去会会,看对方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洗浴之后,凯洛斯换上一件深色浴袍,推开了卧室的房门。   最先入目的就是那双白皙而修长的腿。柯林的皮肤像月光般,泛着温润的冷白,腿型纤细匀称,弯折的角度恰到好处,大腿以上的风光被香槟色的绸缎堪堪盖住。他斜倚在床上,听见开门的响动,视线从窗外移回。   “少将。”   那声音依旧清冷圣洁,却和他所处的状态形成了巨大的反差。朦胧的灯光削弱了床上人鱼不可亵玩的高贵感,凯洛斯眸色渐深。   他一步步向床靠近,带着强势的压迫感,露骨的目光扫过那些裸露的肌肤,最后落在了对方的蓝眼睛上。   “这是干什么?”凯洛斯轻笑起来,曲起一只膝盖,跪压在床边。床铺的凹陷让人鱼的身体向他倾斜,他顺势把手撑在了对方的脸颊旁,挑衅地冲人吹了一口气。   极近的距离让人鱼有些许不适,但柯林没有推开他。他沉吟片刻,湛蓝色的眼睛凝视着凯洛斯,语气是全然的柔软:“我来为昨天的无礼道歉。”   挑了挑眉,凯洛斯没动。   柯林垂下眼眸,开口道:“我对人族的刻板印象冒犯了你。事实上,我先入为主地草率判断了你对这桩婚姻的态度,这是不对的。”   他的道歉生涩,又透出奇异的真诚:“我从来没有离开过人鱼族,也并没有与其他种族相处的经验。不过我想,这段婚姻既然能为种族带来和平,也许也能为我和你带来一些正面的关系。”   “譬如呢……什么关系?”凯洛斯沉下身体,双唇几乎与他相触,漫不经心地问道。   人鱼不闪不避,眼中却透出茫然:“我……不知道。”   凯洛斯静静地观察着他。床上的人极度缺乏社交的经验,话语直白,行为却坦坦荡荡。被他压在身下,神情却纯真的如同稚儿,冷净而纯粹。   他本以为人鱼是抱着目的来勾引他,现在看来,对方怕是根本没有一晌贪欢的概念。   慢慢松了手,凯洛斯直起身来,拉过旁边的被子随手丢在了他身上。   被子凌乱地罩下,盖住了那双白嫩的长腿。柯林的发丝被弄乱了,下半张脸藏在被子后,那双眼仍不明所以地望着他。   “接受你的歉意。”凯洛斯低声道,“也希望未来我们能愉快相处……小王子。”   他呼唤语音系统关闭了房间的灯光,背对人鱼躺了下来。凯洛斯能感觉到背后的目光在他身上停留了很久。   宁静的黑暗中,那人的呼吸逐渐绵长。   ……   “我居然就那样睡着了。”   一觉醒来,面对空无一人的卧室,秦月川黑着脸咬牙切齿。   为了获取凯洛斯的dna,他硬着头皮试图修复两人的婚内关系。虽然他并不认为自己已经卸下了人类少将的防备心,但好歹算个巨大的关系调整。   被压在床上时秦月川手心都快出汗了。幸亏凯洛斯是个正直的人,没顺势对他……本来对方背对他躺下后是个好机会——秦月川计划着偷偷地拔一根头发来,没想到等着等着自己居然在这张柔软的大床上陷入了黑甜的梦乡。   他不死心地在枕头上摸了一圈,又去检查了盥洗室的梳子,半根头发也找不到。   这么茂密的头发白长的吗!   更加尴尬的是,来房间帮助他梳洗的女佣们,虽然没有说话,那一双双炽热的眼睛却让他浑身不自在。   不要脑补了!我们什么都没发生!盖棉被纯睡觉!   秦月川顶着一副冰山脸回到了玫瑰湾,这里的侍从显然也得到了小道消息,看他的眼神像看着庄园女主人。   他愤怒地跳进水里,潜在水底不出来了。   ……   这天开始,秦月川坚持每天宿在主卧,白天凯洛斯空闲的时候,两人也会待在一处,或者共进餐点。   夜晚的拔头发计划并不成功,每次秦月川装作不经意地靠近,少将就会察觉到他的响动。凯洛斯的敏锐和谨慎并没有因为双方关系的缓和而减弱,好几次为了掩饰动作,他不得不顺势钻进那人怀里。   秦月川细细想了想,既然头发不行,血液总归可以一试吧。   庄园中存放了凯洛斯惯用的几台机甲,还有一个巨大的模拟战斗场。也许他可以利用机甲战斗让凯洛斯受点皮外伤,趁机收集一两点血液。   秦月川挑了一个晚餐时间,在终端上调阅着机甲战斗的视频。   凯洛斯瞟了一眼浮空屏幕,一眼认出人鱼播放的正是自己驾驶弥赛亚的战斗画面。他深灰色的眼眸若有所思地眯起,以轻松的口吻问道:“你喜欢机甲?”   出乎意料的,人鱼摇了摇头:“不喜欢。”他坦然地与自己对视,“但你很喜欢。我想了解你。”   作者有话说:   人鱼吃海鲜吗我想吃海鲜了55555 第43章 我的霸道少将(四)   刀叉一滞,凯洛斯没料到这个答案。他喝了一口红酒掩饰过去,又在人鱼的盘子里放了一块迷迭蒜香鳕鱼,用餐巾亲昵地擦拭着柯林的嘴角:“吃完饭我带你去模拟场看看?”   柯林点了点头,关了屏幕专心进餐。凯洛斯摇晃着酒杯,眼神闪烁。   帝国军部的主要武器就是人型战斗机甲,视战士的天赋与精神力等级而定,机甲也有不同偏好的设定。凯洛斯惯用的弥赛亚通体荧黑色,线条锐利,装甲厚重,下肢采用混合驱动的技术,拥有极强的弹跳力;左右臂分别内置激光骑枪与宽刃长剑,拥有近六十种攻击模式可供切换。   普通战士根本没法驾驭这类强攻击性的操作机甲。凯洛斯年纪轻轻任帝国少将,正是因为几年前在钡蓝星系的一场激烈战斗,他操作弥赛亚,斩碎了某个星球维系生态的供能装置,一时名声大噪,被帝皇授予少将的头衔,称赞他是帝国最具锋芒的守护者。   漫步在模拟战斗场,凯洛斯在臂上终端点了几下,环形射线由屋顶流动而下,空旷的场地被投影成逼真的崎岖山脉。山壁颤动,缓缓开启,露出了一排形状各异的机甲装置。   “喜欢哪个?”凯洛斯领着他走到山壁前,示意他做个选择。秦月川扫视一圈,没看到弥赛亚。   也是,本命机甲哪能随随便便展示给外人看。   他挑选了一个银白色系的人型机甲,比起其他机甲,它显得相对灵巧。   凯洛斯开启了驾驶舱,两人前后走了进去。   舱内灯光亮起,精密的操作台缓缓升起,ai的金属音礼貌地开口:“晚上好,凯洛斯少将。”   “更改使用者。”随手拨动几个按键,凯洛斯调整了系统参数,“柯林,人鱼族,男性。提高系统辅助等级。”   接受指令后的ai扫描了秦月川的身体,再开口时使用了人鱼族的语言:“初次见面,柯林。”   秦月川惊讶地睁大了眼。未来科技带给他的新奇体验颇具吸引力,他兴致勃勃地跟着ai介绍尝试起基础操作。   凯洛斯在旁观察他的动作,时不时给到一些简短而精确的补充技巧。   十几分钟后,秦月川提出了单人驾驶的请求。   凯洛斯瞥了他一眼,沉默片刻,欣然同意了。   “玩的开心。”他挥挥手,离开了驾驶舱,走到山脉另一侧站定。   秦月川不可避免的紧张起来。凯洛斯可是上过战场的军人,想伤到他难度太大,但若是他装作操作失误发起攻击,全无防备的少将就像个活靶子。   “系统系统,申请帮助。”   “我控制柯林的身体帮你打?”系统了然。秦月川接触机甲才一刻钟,要想达成目的绝非易事。   “好……”秦月川在操作椅上坐下,金属安全背带自动从两侧将他牢牢定住,“皮外伤就行,只要几滴血。”   下一秒,秦月川的手就稳稳握上了操纵杆,银白色的巨兽像是初次苏醒,慢慢站了起来。   机甲缓慢地在模拟山脉间跳跃,似乎还在适应躯体。凯洛斯的灰眸紧紧锁住驾驶舱,反光的面板让他看不清柯林的神情。   在踩到一处山头时,似乎是判断失误,机甲左下肢一脚踏空,整个机械倾斜下滑,操作者支起手臂试图支撑地面,却误打误撞开启了手臂内侧的流弹口。   七枚流弹并列发出,在半空中交织成网,朝他右侧山头打来!   长腿的肌肉瞬间收紧,凯洛斯向左侧极速跳去,动作迅猛。身后巨响和热浪同时暴起,他寻到掩体,膝盖一折,像把入鞘的利剑,紧贴在了倾斜的山壁上!   巨大的反震之力似乎让柯林慌了手脚,机甲凌乱地从山丘滑下,胸膛下的穿甲弹扫射而出。   凯洛斯反手抓住山壁,像只轻巧的燕子向上翻起,不顾穿甲弹溅起的阵阵火花,冲进浑浊的烟雾中。   那速度快到几乎无法捕捉,崎岖的山脉在他脚下如履平地,凯洛斯几个翻身,跃到了机甲背后。背部面板蓝光隐现,高频震动着——粒子炮已在凝聚能量!   凯洛斯再不犹豫,凌空跃起,右腿暴踢在驾驶舱门连接处,那金属被他两下踢得凹陷进去!他五指一屈,手背青筋暴起,扯掉舱门的同时,直接捏碎了机甲的能量源!   机甲瞬间失了动力,颓然跪倒。   烟尘散去,秦月川瞳孔剧震,僵硬地抬头看去。   黑发略显凌乱,平添了一丝野性,凯洛斯踩着驾驶舱门的断口俯视他,眼神如兽类般强势锐利,像一把薄刃,几乎穿透了秦月川的心理屏障。   不要说伤口了,眼前的男人,连衣角都是干干净净的。   连灰尘都没粘上。   “……”   他后知后觉地准备开始演戏,却被人攥住了后颈的衣领,直接提出了机甲。一阵天旋地转,他被凯洛斯扛在了肩上。   秦月川惊呼一声,下意识地挣扎起来,腰上就覆上了一只手。   刚才捏碎机甲外壳的手。炽热而暴戾。   他瞬间收声,胆战心惊地一动也不敢动,任凭自己被人用这种屈辱的姿势,一路带回了玫瑰湾。   ……   人鱼受了惊吓,听管家来汇报,一回去就化出了鱼尾在水池里修养,还发起了低烧。   少将眼神深沉,手指轻敲着桌面,翻看着呈上来的资料——上面详细地记录了柯林来到庄园后每日的行动轨迹。年迈的管家静静站在一旁等待指示。   他不是傻子。如果说同寝是无心的,那今日机甲上的攻击就太刻意了。   虽然最近两人如流水般相敬如宾的婚姻状态正在稳定的慢速发展,但他清楚地记得,初次见面柯林对人族的厌恶是不加掩饰的,是什么让他选择伪装友善?   凯洛斯的目光停留在其中一页,皱起了眉。   “他第一天提出回主卧睡,是跟这几位女佣说的?”薄唇珉起,凯洛斯脑内形成了一个模糊的猜想,“我记得,她们并不在玫瑰湾当值。”   “是的少将,这几位女佣负责管理您生活区域的花卉。她们说,当时柯林王子正从楼梯上下来,主动与她们打了招呼,询问您的日程,并提出要宿在主卧。”   “呵……”凯洛斯合上了资料,靠在椅背上,啜饮着杯里的酒液,“难怪。”   这几日的反常有了答案。   主卧的楼上便是书房,是帝国机密资料的储存处,想要进入书房,只有一种途径——获取他的dna。   这个推测在他意料之中,凯洛斯却仍然有种微妙的愤怒感。   “他想要机密文件,我就给他想要的。”凯洛斯眼中布满阴霾,“我倒要看看,为了偷情报,他能做到什么地步?”   管家欲言又止,轻叹一声,退了出去。   ……   秦月川在水底自闭了,无论侍从们怎么呼唤,他都不肯从水下出来。   白天系统第一波流弹攻击打出去的时候,他心跳都快停了,心说我靠,我就要两滴血,你是冲着夺人命去的。没想到无论是他还是系统,都远远低估了这个人类少将的能力。   徒手拆机甲,这是真实存在的吗??   这几日他完全被凯洛斯的表象迷惑了,忘记了对方本质是个血液沸腾的高能力战士。居然还妄想用机甲占到便宜,简直是班门弄斧自取其辱。   而且这样一来,凯洛斯对他必起疑心,任务更是难上加难。   “先别想了,你在发烧。”系统检测着秦月川体内的数据,尽量减轻他的不适感,“这个任务没有时限,不要急。”   “夜长梦多,凯洛斯的敏锐度太高了,我总觉得今天他都要把我看穿了……”秦月川长叹一声,“头发血液都弄不到,书房怎么进得去?”   “嗯……其实还有一种体液。”系统淡定地提示道。   “……?”   “……?!!!?!”反应过来,秦月川的脸瞬间爆红,头顶都要冒出蒸汽蘑菇云了。   “我……不是说这回搞事业吗?你怎么还在想那种十八禁的事啊?!”   系统一本正经用讨论学术的语气说道:“你跟凯洛斯本就是合法婚姻关系,通过性行为获得x液是符合逻辑且方便实行……”   “停停停!!!”脸红的要滴血了,秦月川大力晃着脑袋,想把那些带颜色的联想画面甩掉。   他想起第一次睡在主卧的那一夜,凯洛斯对他的试探。那时的凯洛斯强势而具有侵略性,宽阔的手臂撑在他脸侧,两人的脸贴的那么近……如果当时他提出上床,凯洛斯一定不会拒绝……   “啊啊啊啊啊——”秦月川怒从心生,一个大幅度摆尾,掀起巨大的水花。纷杂的思绪都要让他缺氧了,他快速地上浮,跃出水面,深深吸了口气。   月光下的玫瑰湾神秘而梦幻。水下的珍珠与钻石反射着柔和的银辉,与穹顶的星光融为一体。秦月川不经意间仰起头,却被入目的景象一震。   高大英俊的男人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岸边,丝质衬衫被水液浸透,勾勒出挺拔的轮廓。他松散下来的黑发没了白天一本正经的禁欲感,突显几分迷人与邪气,深邃的黑眸正似笑非笑地望着他。   作者有话说:   我傻了,我不该喝到这么晚,我嗓子又哑了 第44章 我的霸道少将(五)   他被秦月川刚才的那一摆尾洒了一身水,却毫不狼狈,反而姿态优雅地与他打招呼:“还在发烧吗?”   秦月川瞪大了眼,没收住错愕的神色,他能感觉到脸上的红潮还未褪去,眼前的场景跟脑内的幻想重叠在一起,晃得他头昏眼花。   系统看不下去,赶紧出声提醒。也许是人鱼族惧热的本性所致,发烧对宿主的影响远比想像的要严重,秦月川这会反应非常迟钝,要是这样下去,等会儿在精明的凯洛斯面前完全可能崩人设。   秦月川轻咬舌尖,细微的刺痛拉回了他的神志。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点了点头:“低烧而已。倒是你……今天在模拟场,我差点酿出祸……”   他突兀地住了口,湛蓝色的瞳孔蓦然放大。   朦胧的月光下,凯洛斯缓慢地解开了薄如蝉翼的湿润衬衣,布料滑落,露出了如雕塑般完美流畅的肌肉线条,水珠顺着宽阔的胸膛慢慢滑落下来。他嘴角挂着轻佻的笑,眼神却犀利逼人。   “人鱼族多金发蓝眸,鱼尾越艳丽,容貌也越出色。习惯待在凉爽澄澈的湖泊,极其怕热,喜欢收集闪耀圆润的宝石,一日化腿不得超过十六小时。”凯洛斯脱完上衣,又不紧不慢地解开了皮带,随手把衣裤抛到一边,修长有力的腿拾级而下,荡出圈圈涟漪,“你们是极其娇贵的种族。”   秦月川被大片裸露的蜜色肌肤晃得口干舌燥,脑内警铃大作。   这人要干什么?   全|裸的凯洛斯丝毫没有羞耻不安的情绪,他的泳姿流畅,两个起伏就从秦月川面前钻出水面。秦月川反应过来,已经被那人炽热的身躯牢牢锁在了池壁上。   “我突然意识到,确实对你照顾不周。”凯洛斯撩起他一缕被打湿的金发,送到唇边亲吻,深邃的眼眸像是要把他的灵魂都吸进其中,“新婚燕尔,都是你遵从人类习俗变出双腿来找我,我却从来没有陪你待在水里。”   他像打量猎物般从头到尾细细观察着秦月川,视线在他闪耀绚丽的蓝色鱼尾上停留片刻,突然伸手覆了上去,声音喑哑而充满磁性:“你的鱼尾真漂亮。”   宽大的手掌带着薄薄的枪茧,对比娇嫩的鱼尾,显得滚烫而粗糙。触碰的瞬间,秦月川只觉得一股奇异的电流顺着尾椎一路攀上,他难以自控地发出一声惊呼。   那声音软糯而情|色,响起的同时,水下轻薄如纱的尾鳍还抽搐了一下,缠绵地扫过凯洛斯的小腿。   两人俱是一愣。   秦月川眼前一黑,脊背整个僵住了。   凯洛斯舔了舔下唇,侵略欲徒然暴涨:“这么敏感?”   我也不知道人鱼原来这么敏感啊?!!   捕捉到柯林眼底的惊慌与茫然,凯洛斯恶意地加重了抚摸的力道:“看来小王子对自己的身体……也不是很了解?”他把发抖的人鱼搂近怀里,指尖游走到下腹的鳞片位置,“你知道这里……有个泄殖腔吗?”   秦月川爆炸了!他再也保持不住高冷的表情,疯狂摆尾挣扎起来!   系统狂喊:“宿主冷静啊——想想任务——机会难得——”   凯洛斯根本没把这种程度的反抗放在眼里,他直接把人鱼的双臂折到背后,粗暴蛮横地吻了上去。   ……   烫。秦月川第一次意识到人鱼身体的最大弊端。   激烈的性|事像是在他身上燃起了一串无法熄灭的火焰,灼热的欲念烫得他几乎失去理智。   哪怕现在他衣衫完整地站在书房门口,锁骨处的吻痕依然发着烫。   黑着脸取出了一小管液体,浮空屏幕扫描两圈后泛起了柔和的绿光。   识别通过,基因门禁打开了。   系统赞许道:“人鱼的构造真奇妙,本来以为在水里提取不到x液,没想到泄殖腔竟然可以……”   “别说了!!”脸色猛然涨红,秦月川赶紧出声打断。   别让他回忆取样的细节好吗?给卑微社畜留点尊严吧!   他都要变成一只沸腾鱼了。   书房的金属门折叠收拢,全貌缓缓展露在眼前。帝国资料的储存方式类似某种思维宫殿,智脑的构造复杂而精密。秦月川稍做研究后,径直走向中央的巨大的落地操作屏。他指尖轻点,设置“人鱼族”为信息锚点。   首先跳出的是他和凯洛斯这场声势浩大的联姻。   帝国详细地记录了两族首次婚姻背后潜在的条约与双方的获利。大体可以归结为人鱼族对军部开放种族生理数据及文化背景,人类从部分水源区域撤离并净化污染,然后双方将生态与科技融合,一同追求平等和共存。   资料中能明确查到人鱼女皇和柯林的详细身体数据,难怪昨晚凯洛斯随他表现出了超出正常范围的了解。   秦月川特意关注了一下,资料显示的人鱼王族嫡系身份里,并没有弟弟柯亚。想来直到成婚的最后时刻,人类都不知道新郎已经掉包了。   他思考片刻,又筛选出了a级以上的保密文件。   一份详细的实验记录引起了他的注意。   文件内容繁复,秦月川聚精会神地浏览着可用信息。上面记录了帝国研制一种水下声呐,它在运作时能发出声波干扰海洋生物传递讯息,在功率开到最强时,甚至可以引起人鱼的脑膜出血与听觉结构损毁。   这无疑是一项种族战争武器,而最近的投放点,就是人类刚刚宣布准备撤出的水源区域,蔚蓝之境摩罗岛。   秦月川检索了摩罗岛的最近消息。他和凯洛斯的婚礼打开了两族交往的通道,新闻上显示,摩罗岛上的军部人员和人鱼族群正开始学着交流与接纳彼此。   他们看上去和乐融融、友善亲切,绝大多数人都不会知道,静谧的水面下,藏着这样一个黑暗计划。   “恭喜宿主完成剧情任务‘探秘书房’,恶毒值+20。”提示音响起,系统紧接着播报了下一条指令,“请宿主出发前往摩罗岛,促成凯洛斯和柯亚见面,本次任务恶毒值20分。”   ……   晚餐。烛光摇曳,精致的食物散发着馥郁的香气,秦月川和凯洛斯遥遥坐在长桌两头,颇有相敬如宾之感。   凯洛斯优雅地用刀叉切割牛排,连余光也没往他身上瞟。   做完之后一整天没见到人,秦月川本来还怕吃饭时会尴尬,没想到对面的人根本没把这事放在心上。也好,这样至少能减少他“利用情事获取dna”的罪恶感。   一想到声呐的文件,他有些食不下咽。摩罗岛的事必须提上日程,不仅关乎任务,他的身份立场也看不得无辜的人鱼遭此劫难。而且任务通知里提到了柯亚,当初他在顶替弟弟结婚前把人塞进了飞船里,没想到柯亚竟是去了摩罗岛……按照剧本的发展轨迹,主cp会在接下来的系列接触中逐渐相识相爱,到时候他和凯洛斯这段名存实亡的婚姻估计也就暴露本质了。   秦月川想心事出了神,反应过来后发现盘子里的薯格已经被戳成了泥,哭笑不得地放下了刀叉。   “怎么了?身体还是不舒服?”   悦耳的嗓音响起,凯洛斯正托腮看着他,眼神关切。   秦月川下意识避开了那道目光,又觉得太过刻意,喝了一口红酒掩饰过去,斟酌着开口:“可能是……离水太久了。水池里的营养液再逼真,跟人鱼族的湖泊也无法相比。”   凯洛斯赞同的点头:“确实,虽然我没到过人鱼族领地,但看你就知道了——”他促狭地弯起眼睛,“能养出你这样精致的尤物,你们的水源必然是大自然纯净的精髓。”   这话说得孟浪,人鱼微微颦眉,凯洛斯却不甚在意地摆摆手:“是我失言。”   沉吟片刻,秦月川柔声问道:“少将近日忙吗?”   “处理些军部寻常琐事,不算太忙。为什么这样问?”   秦月川伸手轻抚花瓶里一支沾着露水的玫瑰,垂眸温声道:“既然我们已经成婚,作为伴侣,我想更加了解你。如果少将有空,或许我们能一起旅行,也有利于加深彼此的感情。”   对面的人停了动作,片刻后起身向他走来。那只带着薄茧的手轻轻托起他的下巴,凯洛斯笑着凑到他眼前:“你在邀请我度蜜月?”   “……我在终端上看了些最近的报道,评论说人族的蔚蓝之境摩罗岛拥有最美的水湾。”秦月川强迫自己保持冷静。他缓慢地眨了两下眼,眼睫毛几乎扫到对方的脸颊,“少将想去看看吗?”   凯洛斯顿了顿,在他嘴角亲昵地落下一吻。   “荣幸之至。”   他直起身来,拎起椅背上的军装外套甩到肩上,留给秦月川一个背影。   “我会尽快去军部安排,两天后出发。”   秦月川目送他离开餐厅,长吁了口气。   事情虽然顺利,但他总有些隐隐的担忧。也不知他是不是看错了,总觉得一瞬间,凯洛斯虽然笑着,眼底却变得一片凉薄。   ……   作者有话说:   这个世界的吐槽好少……哭了 第45章 我的霸道少将(六)   淋浴间的门打开,水汽弥漫中,凯洛斯随意擦拭着湿润的头发,向外走来。   他在终端上查询了书房的基因门禁,白天有个进入痕迹,虽然被操作删除了,但后台仍有记录。联想起晚餐时人鱼主动提出的蜜月旅行,凯洛斯的灰眸锐利起来。   柯林得到了所谓的“机密”,也钻进了他的陷阱。   当他发现这一切都是为他设计的圈套时,不知还能不能维持那副冷淡而禁欲的表情?   回忆起柯林在水池里难得现出的媚态,还有那条惊艳绝伦的鱼尾,凯洛斯下腹一紧,隐隐感到燥热。这条人鱼的身体确实极具吸引力,不得不说,尝过一次,他有点食髓知味。   如果柯林不是抱着目的与他联姻,或许他真的可以把这个小王子当成一名可口的伴侣来宠爱。   在双方撕破脸之前,他至少能拥有一段表面温馨的“露水情缘”?   这四个字没由来的让凯洛斯眉心一跳,他压下心底的异样情绪,发信息让管家为即将到来的短途旅行做好准备。   …………   两天后的傍晚,凯洛斯邀请了贵族名流,在庄园举办了一场盛大的舞会。   这是他婚后第一次社交活动,到场的贵族络绎不绝。除了谈天寻乐,绝大多数人还抱着看戏的心态。毕竟全国瞩目的那场种族婚礼,即使对外被吹得天花乱坠,在他们这个圈子里,谁不知道凯洛斯根本就没露面?   帝国少将轻佻的外表下,隐藏的是叛逆而冷硬的性格。被指定与外族结契,凯洛斯的厌恶肯定显露无疑——那条美貌的人鱼,指不定在庄园遭受过多少冷眼。   大家心照不宣地聊天玩乐,余光不约而同地都往门口瞟,就等主角们出场。   而主角秦月川,正被侍从们前后簇拥,险些喘不过气。   看着女仆们忙碌地穿梭在他的卧室里,秦月川只觉荒诞不已。他似乎被当成了庄园养着的真人洋娃娃,从两个小时前开始,就被七八只手按在软椅上,沐浴香薰,换上礼服,化妆编发,像一个即将对外展出的精致展品。   这状况甚至比婚礼当天还要夸张,毕竟当时他出嫁时人鱼族可没这么繁琐地装扮他。秦月川调整着自己僵硬的表情,试图继续摆出高岭之花的气场。   突然,叽叽喳喳的女仆们快速安静下来。   秦月川有所感应地抬头,高大俊朗的男人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倚在他的门边,一脸笑意地望着他。他做了个手势,女仆们收起东西,快步退了出去。   与人对视一眼,秦月川想从软椅上站起身,踩上地摊,毛茸茸的触感传来,才惊觉自己还没穿鞋。   秦月川:“……”   发出一声轻笑,凯洛斯闲庭信步地走过来,在他面前半跪下来。   他满意地细细打量着秦月川,仿若观摩一个艺术品。修长的手指缓慢抚上光裸的小腿,一路向下,抓住了纤弱的脚腕。   柯林的足型纤细,皮肤白皙如羊脂,光洁莹润的趾尖陷在酒红色的羊毛地毯里。凯洛斯施力把他的脚提起来握在手里,只觉得踝骨浑圆、温腻柔软,指腹不由摩挲了两下。   秦月川下意识地挣动后,他似乎反应过来,从旁取过羊毛袜和一双银丝短靴,慢条斯理地为他穿上:“舞会要开始了。”   绑完系带,凯洛斯在柔软的鞋尖上落下一个轻吻,弯起嘴角仰视着秦月川。   “小王子,愿意跟我走吗?”   ……   圆顶的花纹折射在明亮的水晶灯上,舞会厅华丽而喧闹。钟声响起,贵族们有所感应地望向长长的旋转楼梯。   凯洛斯和柯林并肩拾级而下。他们穿着类似款式的白色礼服,凯洛斯噙着笑容俯视一圈,柯林柔顺地挽着他的臂弯——两人像一对恩爱的璧人,和谐而温情。   平日里风靡众人的帝国少将看上去依然英俊迷人。而大多数人的目光却被他身边的外族强烈吸引。   柯林的礼服糅合了人鱼族特有的流苏与飘带,尾摆曳地,看上去随性而优雅。金发被编成繁复的长辫垂落腰间,从脑后往前系了一圈钻石珠链,坠在湛蓝色的眼睛下面,衬得贵族小姐们礼服上的宝石胸针都黯然失色。   科技时代,到处都是美人,但这条人鱼的美超越了所有后天雕琢——他是自然的造物,是生灵的翘楚。   众人静谧无声,直到他们走到人群中间,才后知后觉地回过神来,发出几道惊呼与吸气声。   保持着礼貌的微笑,凯洛斯向来参加舞会的人们问好。他虽然弯着嘴角,但举手投足间依然散发着军人强大的气场,几个盯着柯林入迷的纨绔子弟被他那双灰眸冷淡地一瞥,只觉得遍体生寒,连忙转移了视线,暗中咂舌。   少将对这条人鱼的态度可跟他们想像的截然不同!   凯洛斯当众发言,言简意赅地表达了本次舞会的目的。他为自己缺席和柯林的婚礼而万分愧疚,特意举办了这个舞会,希望能弥补给柯林一段美妙的回忆。舞会结束后,他将陪伴自己的新婚“妻子”一同前往蔚蓝之境摩罗岛度假,在那里体会两族友好的文明碰撞。   说这些话时,他含情脉脉的眼神几乎没离开过自己;秦月川也配合着做出一副小鸟依人的乖顺模样,亲昵挽着少将的手臂。在旁人看来,他们就是一对缱绻眷侣。秦月川已经注意到好几个人用终端偷tōu ? pāi了他们的照片——明天的新闻头条肯定是“桀骜难驯的帝国少将和高岭之花人鱼王子坠入爱河”。   霍,政治婚姻。   一阵掌声后,轻快的舞曲响起,凯洛斯后退一步微微欠身,几丝刘海垂落下来,仰视秦月川的眼神深邃而专注,仿佛藏着满满的爱意。他伸出一只手作为邀请讯号:“宝贝,我有没有荣幸,请你跳今晚的第一支舞?”   那眼神演得太逼真,秦月川垂下眼帘点了点头。   他们拥抱着在舞厅中央旋转起来,其他贵族也逐渐加入进来。   凯洛斯的手臂紧紧揽住他的后腰,两人的胸膛紧密相贴,呼吸缠绵在彼此的耳畔。因为身高关系,秦月川恰好到那人的肩膀位置,跳了一会儿,他有些疲惫,无意识地把下巴搁在了对方的颈窝里。   姿势变得更加亲密,秦月川听到那人轻笑一声,低哑的嗓音在耳边说道:“今天这么乖?”   灼热的气息喷得他痒痒的,“乖”这个词又用得太过宠溺,臊得秦月川心跳骤然加速。   凯洛斯没放过他,抚着柔软的长发在他通红的耳尖上咬了一口。他恶劣舔了舔浅浅的齿痕,趁着众人贪欢之际,带着秦月川悄然离场,登上了奥里森家族的飞船。   …………   十个小时后,他们降落在摩罗岛的边缘。   正是破晓时分,飞船悬浮在纯净的沙滩上。岸线蜿蜒绵长,与细密的白沙交融,湖水清澈见底,随处可见莹润的珍珠和鲜艳的珊瑚。   秦月川被窗外的一望无际的水湾震撼了。他从前在自己的世界时,假期去过几个国外的海岛写生,却从没见过摩罗岛这样带着奇异色彩的水域;就算他在人鱼族呆了三天,也全在水晶宫殿里走剧情……想来这景色就算与人鱼湖泊相比,也不甚逊色。   凯洛斯带他下了飞船,住进一栋临水别墅。浅眠几小时,秦月川被湿润的暖风唤醒了。   屋顶的透明穹顶折叠开启,日光的光晕投射在床单上,小提琴悠扬的旋律响起,女仆们鱼贯而入,送来了红茶和点心。秦月川一时心情大好,柔和地跟她们打起招呼。   女仆们原先觉得他高冷难近,如今被他的温柔迷花了眼,七嘴八舌地为他介绍起摩罗岛来。秦月川趁机打听了一些地方信息,还听说了今天午夜,摩罗岛当地的人类和人鱼族会为他和凯洛斯准备一个欢迎宴会。   用完餐点,秦月川随意翻了终端的未读信息,发现了凯洛斯的留言。他简洁地为今天白日不能陪伴人鱼表示歉意,说第一次来到这片中立区域,作为少将的他需要去军部了解一下目前种族双方的交往进展。   秦月川心下一喜。要调查水湾声呐就需要寻借口避开凯洛斯,这是再好不过的机会。他又打开了新闻热搜,果不其然,少将夫夫舞会后前往摩罗岛度蜜月的标题已经被各大平台推上了榜首。   这样一来,人鱼女皇必然会注意到他的行踪,也一定会派人与他接触。比起在戒备森严的帝国庄园与他联系,摩罗岛会面要安全的多。   不再拖延,秦月川以散心的名义推掉了侍从的陪伴,离开别墅,沿着水岸漫步。   摩罗岛的别称蔚蓝之境并非没有理由。水色是澄澈到近乎透明的浅蓝,水下任何物件都可以一览无余,根据书房智脑的数据报告,战争武器水下声呐的体积并不小……这么明显的人造物品,怎么能够藏在水底?军部不知情的人类与警惕性极强的人鱼族,难道都不会起疑心?   作者有话说:   想放假了。寒假怎么还没到啊。 第46章 我的霸道少将(七)   疑窦渐生,秦月川褪去外衣化出鱼尾,一跃而下。   他的尾巴接触到水的瞬间,立刻感受到了这座岛屿水质的优秀。天然的活水远比高级胶囊的模拟液更让他感到舒适。他情不自禁地摆尾,往水下潜去。   铺满白沙的水底植物丛生,小巧鲜艳的鱼类好奇地围绕在他蝉翼般轻薄的鱼尾旁,秦月川深吸一口气,闭上眼,细细感受水流的波动。   人鱼与自然有着某种微妙的灵魂感应,如果这片水域有潜在的外来危险,他一定能有所察觉。可是……   水域静谧一片。平静而流畅。   怎么回事……   明明报告书上写得很清楚,摩罗岛的水域至少已经投放了两个声呐了,怎么他完全察觉不到——   一道急促的水流席卷而来,秦月川心下一凛,急速后撤闪避,余光扫到一抹紫影翩跹而过。熟悉感骤然浮现,他才刚刚来得及转身,就被迎面抱住了。   他被同类的气息包裹,金色的长发从他指尖划过,秦月川恍惚低头,一蓝一紫的尾鳍正亲昵地交缠在一起。   耳边的声音哽咽而激动,声声颤抖:“……哥……哥哥!”   那人在他怀里小动物似的蹭了几下,神色极其委屈地仰头看他,眼睫扑闪着,蓝眸慢慢凝出一颗圆润的珍珠,滚落下去:“我终于找到你了!”   是柯亚。   他的奶油甜心弟弟啊!   两人见的最后一面就是他匆忙把人塞进飞船驾驶舱,那时柯亚扑在玻璃上哭喊的画面还萦绕在脑海。秦月川被那动人的双眸凝视着,一时心疼不已,轻抚着人鱼的后背安慰道:“不哭,哥哥来晚了。”   柯亚没说话,只是抱得更紧了,眼睛还在一颗颗往外造珍珠。   秦月川抱着柯亚落在了珊瑚中间,牵着手细细打量着他的变化。除了红着眼眶的脆弱感依旧外,他的皮肤比原来稍微晒黑了一点,但还是比普通人类白皙很多;金发短了一半,身材也没之前那么瘦弱,成熟感更强,应该是经历了一些锻炼与磨难。   主角受在外面远离少将自力更生,他一个替嫁男配在庄园混吃等死!   秦月川一时忍不住要痛骂自己鸠占鹊巢,他忧心地询问着柯亚的近况,生怕听到一些颠沛流离的悲惨经历。   还好,在柯亚带着哭腔的描述中,秦月川大概知道,那天柯亚被塞上飞船后,ai直接把他送去了最近的一个湖泊区域,那里正好是帝国军队的一处征兵区,柯亚从新闻上得知了哥哥替自己嫁给帝国少将后,就假扮人类混入了军队,想着能寻机会来找柯林。他在几次基层任务中表现优异,目前已经常驻摩罗岛,成为了一名当地的候补军官。   说出了自己的头衔,柯亚眼睛亮亮地笑起来,像一只讨要表扬的小狗。秦月川欣慰地摸摸他的脑袋,问道:“人鱼族与人类的差异这么大,你是怎么瞒天过海的?”   “我把头发剪短了,白天会戴黑色的隐形眼镜。”柯亚嘟起嘴指了指自己的紫色鱼尾,“这个最麻烦,最开始好几次我掌握不好化腿时间,十六小时都没找到机会入水,不过还好都有惊无险地度过了……”   他突然像是想起什么似的,紧张地连声问道:“怎么就说我了!哥哥你呢?你怎么样……我刚醒来看到新闻说你和凯洛斯结婚时都要吓死了!我在军队里打听过,他们都说那个少将是个性情暴戾的花花公子!他没欺负你吧?”   “……哥哥哪有这么弱。而且你知道的,我们的婚姻只是为了维持两族关系。”秦月川听到这一连串负面评价,cp魂又在燃烧,他尝试着引导柯亚:“凯洛斯是个正直的人类,如果你了解他,就会知道这些都是流言蜚语而已。”   柯亚还是一脸的义愤填膺:“我不管,当初母亲就说他狡诈阴险……我会保护哥哥的,他最好是个好人,不然我饶不了他!”   叹了口气,秦月川知道这观念转变一时半会儿也成功不了,他岔开了话题,把自己潜入书房、发现声呐、设计假蜜月的事情经过大致跟柯亚描述了一番,两人又在水底细细查探了一轮,依然没有发现异常。   天色渐渐暗下来,再不回去容易让凯洛斯起疑,秦月川嘱咐了弟弟几句,准备先回别墅。看柯亚仍然依依不舍地黏着他,秦月川突然想起下午女仆们告诉自己有关午夜欢迎宴会的事。   此次宴会人类和人鱼族都可以参与,柯亚可以名正言顺地混在其中。听说了这个消息,柯亚兴奋不已,笑得小虎牙收都收不住,这才放他离开。   ……   回别墅时秦月川心情大好,眼底都是笑意。   柯林的皮囊笑起来有种温柔的魔力,冰冷的气质化去不少,也平添不少生气。凯洛斯进门时就看到了这一幕。   他自然地靠过去,亲昵地贴上人鱼侧脸,轻松地问道:“白天玩得开心吗?”   虽说声呐没找到,但好歹见到了弟弟。秦月川也没计较少将吃他豆|腐的行为,只是稍稍往旁边退开一点:“不愧是蔚蓝之境,我很喜欢摩罗岛的水域。”   凯洛斯抚着他的金发,指尖触到了残留的潮湿海水,他神情不变,顺势帮人理了理头发:“那就好。”他叫来女仆,送了些当地独有的矿物浴盐和干净的换洗衣物,把人鱼推进了浴室,“泡一会儿水吧,晚点就是欢迎宴会了。这次蜜月有些帝国的媒体跟来,我想趁着宴会把人聚起来,打包送走。”   狡黠地冲他眨了眨眼,凯洛斯笑着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不能打扰我和小王子的旅行啊。”   两人来到沙滩边,天已经快黑,远处层层叠叠的云渐染墨色。不少穿着士兵服饰的人类正在篝火边把酒言欢,中间穿插着不少人鱼,化出鱼尾倚在礁石或泡在水中,神色雀跃,谈笑风生,完全不同于秦月川在人鱼宫殿看到的那些冷漠而严谨的侍从。   在这,种族融于自然,帝国的高阶科技只在微小处得以显露。   看到他们漫步而来,在场的目光凝聚过来,热切而兴奋,还爆发出一阵欢呼与躁动。秦月川学着凯洛斯冲众人点头示意,敏锐地捕捉到了几处闪光灯。   他还没反应过来,就见到一队侍从训练有素地把拍照的人从后控制住,悄无声息地带离了沙滩。   秦月川:“……噗。”   边上热情的人们甚至完全没注意到异常情况。他们显然对两人非常感兴趣,团团围了过来,却仍然保持了社交距离,只用目光表达善意,七嘴八舌地说着些欢迎的词汇。   秦月川还做好了秀恩爱的营业准备,没想到男主的手臂还没挽热,就被一群热情的士兵与人鱼塞了满怀的鲜花与饮品。他难得有些不知所措,回头去看凯洛斯,少将好笑地冲他颔首,表示自己爱莫能助——他的崇拜者并没少到哪儿去。   他被人鱼簇拥着踩进水里,便顺其自然地跟人互动起来,想暗自打听些摩罗岛的地理信息。聊天过程中,还凑过来不少好奇的人类士兵。秦月川能感受到这块岛屿上人类与人鱼族交互的友好与善意。   这一切,都是他和凯洛斯徒有其表的婚姻所带来的正面影响。   秦月川有些慢慢理解到帝皇提出联姻的初衷了。   他品尝着各色冷门果汁,回应着沉浸在少将与王子的甜蜜爱恋中放肆幻想的众人,一边在人群里搜寻柯亚的影子。他以为弟弟会在一开始就奔到自己身边,没想到聊了这么久了,连一抹金发都没看到。   秦月川礼貌地与人告别,寻了块清净的礁石坐下休憩。吹着暖风,他的思绪慢慢游离,不知过了多久,他被一双手臂从背后环住了。   凯洛斯理了理湿漉漉的头发,靠着他坐下来。士兵们显然玩得野,他的上衣差不多被水浸湿了,勾勒出野性的肌肉线条,整个人带着放松的惬意。   “……抛下我一个人躲在这。”他随手夺了秦月川手中的杯子,沿着他喝过的位置轻抿一口,灰眸愉悦地凝视着水面。   骤然贴近的温度让秦月川有些不自在,他不甚自然地转移了视线。凯洛斯轻佻的外表是极具迷惑性的,有时他会隐隐觉得看不透眼前人类的想法。根据世界线,帝国少将的城府颇深,绝不止目前他所表现出的水平。   注意到秦月川的走神,凯洛斯若有所思地盯着他看了一会,伸出手抚上他的腿。人鱼并没有化出鱼尾,而是卷起了轻薄的丝质长裤,露出冷白色的细腻皮肤,触手像带着凉意的玉石,更重要的是……   柯林蓦然一抖,像兔子一样瞬间缩回了腿,瞪大了眼睛惊慌失措地看着凯洛斯。   上次在水池他就发现,这朵高岭之花对于接触的接受度极低,自己随便动作几下就会引起人鱼剧烈地反应。像是被强行敲碎了冰晶的壳子,露出了内在的脆弱本质。   凯洛斯眼神一暗,不给对方逃离的机会,按住人鱼的后颈径直吻了上去。   作者有话说:   太冷了吧,10度以下我就不行了5555 第47章 我的霸道少将(八)   唇舌带着灼热的气息交融纠缠,涎液交换,植物的果香爆发出来,迷醉得让人头晕目眩。柯林被他半按礁石上,锁在臂弯和石面的狭小空间里,呼吸都被侵占,面上透出一抹缺氧的薄红。   柯林显然没心思分心,他却听到了身后急促的脚步声,凯洛斯恶劣地加重了攻势,手掌滑过人鱼纤细的腰线。   脚步声变得气急败坏起来,一个陌生的年轻声音怒喝道:“……凯洛斯少将!”   听到声音的一刹那,柯林唰得睁开眼睛,瞳孔剧颤,脸色瞬间变得苍白。他骤然推开了压在他身上的凯洛斯,惊慌失措地看向来人,嚅嗫着说不出话来。   这个反应太过激烈,凯洛斯没了逗弄人的心思,他不悦地把人鱼挡在身后,眼中带着冰冷的怒火扫向打断他好事的人。   看清眼前人容貌的第一眼,他怔住了。   眼前的少年精致的眉眼正对他怒目而视。罕见的半长金发高高束起悬在脑后,硬是酝出一种盛气凌人的气势——虽然气场截然不同,但这个少年的脸与柯林颇有相似之处,竟然让他第一眼晃了神。   凯洛斯薄唇紧抿,锐利地与人对峙。那人身上穿着帝国士兵的军官服饰,显然是人族,对他却毫无尊敬之意,放肆地直直盯着他,眼里的火像要把他烧出一个洞来。   从他背后快速跑来一个气喘吁吁的军官:“报告,凯……凯洛斯少将!”感受到这里的诡异气氛,他明显紧张得不行,眼珠在三人之间扫来扫去,张口声音都在颤抖,“打扰您了……!这是候补军官阿亚,熟悉摩罗岛的风土人情,军部特意派遣他过来,这……这两天陪伴您和柯林王子在岛上游玩……”说到最后,他慌张地大力扯了扯少年的衣角,少年却像感觉不到一样,不甘示弱地继续怒目而视。   军官抖如筛糠,几乎晕过去。   凯洛斯调整了情绪,淡淡收回了目光,微微颔首。他侧过头,发现身后的人鱼还是苍白着嘴唇,眼神放空,怔怔地似乎不敢与对面对视。   柯林这样的反应实在罕见,他心下隐隐疑惑,安抚性地握住了人鱼的手,低声问道:“……认识?”   岂止是认识。秦月川简直欲哭无泪。   光天化日下被弟弟撞破自己和他未来老公纠缠在一起,这是在人设崩塌的边缘反复试探!   讽刺的是,系统同时播报了提示音:“恭喜宿主促成凯洛斯和柯亚见面,本次任务恶毒值20,经判定,见面场景很有爆点,额外奖励恶毒值5,本次任务共计获得25恶毒值。”   秦月川:“……”   他还没组织好语言,柯亚先开口了。他挑衅地挺直胸膛,大大方方地说道:“今天下午我在水湾游泳时险些呛水,是柯林王子救了我。我特意向军部申请了陪伴任务,前来表示感谢。”   这态度可不像表示感谢——凯洛斯冷笑一声,倒像是个自诩的保护者。柯林再有私心,也是他的合法伴侣,帝国之内,谁敢觊觎属于他的人?   “如果是这样,你该为自己的失误而感到羞愧。”他嘲讽地弯起嘴角,又转过头,温柔地用鼻尖摩挲人鱼的脸侧,低声在柯林耳畔叹道:“这种事怎么不告诉我,你也真是善良……”   然后,他捏住眼前人的下巴凑上去,落下一个缠绵的吻。   这个吻比起刚才的侵略,更像是诱惑与宣布占有。凯洛斯吻着柯林,半阖的眼睛却挑衅地直直盯着柯亚。软舌相缠的暧昧水声在空气里被无限放大,他缓慢地、辗转地吮着淡粉的唇,倾斜的冰冷眼神像睥睨一只羸弱的虫蚁。   柯亚似乎被他的无耻震惊,涨红了脸后退一步,倒吸一口冷气。   两人分开之际,还牵出一抹暧昧的银丝。凯洛斯单膝跪下把柯林抱了起来,无视少年的咬牙切齿,面若冰霜地大步离开了。   他一路穿过了不明所以的人群。怀里的人鱼看上去还是懵的,被大力蹂躏过的唇红肿起来,无措地不敢动作。   ……   凯洛斯回去后第一时间调查了今日的不速之客。   他翻看着管家递上来的简单资料,明明没看出什么问题,心底却一直萦绕着一种难以形容的违和感。不得不说,他的潜意识在提醒他重视那个名叫阿亚的军官。   那副容貌在人群中太过出色的,又那么巧合的和柯林如此相像,不排除是某种势力想要投他所好,故意遣人改了相貌来以此接近他的可能。而且阿亚的态度也与常人截然不同——他在帝国军队声望颇佳,士兵多数在面对他时会做出敬畏臣服的姿态,又怎么会那般骄纵无礼,像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孩子一样。   凯洛斯脑海浮现出沙滩上候补军官对自己怒目而视的模样。被他出格的举动惊得瞪大眼睛,吃醋一般地紧咬下唇,金色的马尾发梢充满活力地跳动。   顶着那张颇像柯林的脸,做出这样生动的神情。   如果摆出那种姿态的是柯林……   他看惯了人鱼的冷淡与不动声色,想像中的反差形象像一把小钩子,在他心尖一划而过,激起奇异的酥麻感。   管家注意到他的走神,揣摩一番,出声询问道:“需要跟军部打声招呼把他换掉吗?”   凯洛斯蓦然回神,对上管家意味深长的眼神,有种被窥破心事的预感,难得浮起一抹尴尬与窘迫,煞有介事地咳嗽两声:“不用了,我会处理。”   自己在想什么?……   脱离发散的混乱遐想,凯洛斯还是决定先按兵不动,看看这个阿亚到底想要做什么——冲自己来的也就算了,如果他真的是柯林的新晋爱慕者,他会毫不犹豫地运用职权把人调离摩罗岛。   小王子脸皮薄,被看到一次亲吻就怕成那样,他可不想以后再发生这种事。   …………   主角受接下来的一系列操作,让秦月川想要去微博艾特迷惑行为大赏。   柯亚恪尽职守地维持自己的导游身份,却又抓紧一切机会报复“霸占”了哥哥的少将。他们乘坐热气球浮空去欣赏瑰丽的落日,柯亚在背后蠢蠢欲动地想把人推下去;三人携手潜入清澈的水下漫步,柯亚伸手去拔凯洛斯的氧气设备;悠闲的摩托艇时光硬生生被柯亚开成了乘风破浪的弯道飞车,恨不得把凯洛斯直接甩进海里。   他们三人维持着微妙又相互制衡的相处模式,而凯洛斯对这种不加掩饰的恶劣态度熟视无睹,他状态自若地化解着危机,对脸色越来越难看的柯亚始终报以礼貌的微笑。   ……什么呀,小情趣吗?   第十次抓到柯亚在凯洛斯的果汁里偷偷加致敏剂,秦月川一脸冷漠地把饮料倒进了垃圾桶。   ——原来你们谈恋爱是这种套路啊?   如果是这样的设定,怪不得凯洛斯这两天越来越喜欢在柯亚面前黏他,估计是把自己当成了情感催化剂,毕竟吃醋是加快感情进程的最佳途径。   寻了个借口把凯洛斯支开,秦月川头疼地揉了揉太阳穴:“你也差不多一点。别太过分了。”   柯亚嘟起嘴巴,又长又翘的睫毛可怜地忽闪几下:“哥哥别生气。我就想给他一些小教训……”察觉到秦月川的不悦,他快速转移了话题,一脸严肃道,“哥哥,这几天我们差不多已经把这片水域检查遍了,并没有发现水下声呐的踪影。其实我原先也在考虑,这种大规模的杀伤性种族武器,在这片自由活动的同伴们怎么可能会毫无察觉?”   这番话说出了秦月川的疑虑。书房的文件系统帮他拷贝留档了,他仔细核对过,内容不可能记错。可这几天的游玩中,他和柯亚已经把水域地形摸得一清二楚,摩罗岛绝无任何一处水下沟壑去隐藏体积巨大的声呐。   百思不得其解,秦月川只能提出先把这事搁置,之后再从长计议。   柯亚乖巧地点了点头,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在衣袋里一阵摸索,片刻后,竟然取出一条细细的银链,献宝一般捧到他面前。   “哥哥,你看这个!”柯亚拈起银链中间坠着的银蓝色珍珠,秦月川逆着光看去,这颗珍珠浑圆饱满,细腻质感,在阳光下流光溢彩,很是夺人眼球。这抹光辉让他想起了第一次看到自己鱼尾时的场景,秦月川赞叹道:“哪儿找到的,真漂亮。”   有些羞涩地笑了笑,柯亚像腼腆的小绵羊,带了隐形眼镜的眼睛亮晶晶的:“我们重逢那天晚上在水湾里找到的,当时就觉得很像哥哥尾巴的颜色,想着一定要送给你……我找了岛上最好的工匠加工,制成项链了。”   “哥哥,我帮你戴上吧。”   他轻快地走到秦月川背后,双臂绕到秦月川的颈侧,想将项链的银扣从后扣上。秦月川心里一阵温暖,配合地撩开披散的金色长发。   下一秒,破空划过一道黑影,急速飞向柯亚!   作者有话说:   这个子世界后期挺虐挺狗血的 第48章 我的霸道少将(九)   柯亚反应迅速,抬头的瞬间伸手接住了被掷来的东西,冲力大到险些撞到他的脸颊。他放下微微发麻的手,手心里躺着的是一颗用于桌面装饰的小型玻璃球。他像一只被激怒的兽类,防备而警惕地看向左边。   ——凯洛斯面若冰霜地站在不远处,气势怖人,声音冷漠:“你们在干什么?”   人类少将的脸色太过不善,视线牢牢盯着柯亚手中的珍珠项链。秦月川明显感到他的怒意在持续升腾,低沉的气压让空气都险些凝固起来。   “……阿亚军官为了感谢我那天在水里救了他,准备了一件礼物……”他尽量不带感情地开口,同时慢慢起身,安抚性地拉了拉蓄势待发的柯亚的衣角。   柯亚紧抿嘴唇一言不发,握拳的手青筋暴起,显然在忍耐脾气。   对面的凯洛斯就更加阴沉,完全没了平日轻佻的笑意,他冷硬的面部线条强势而冰冷,视线在柯亚和秦月川间审视一番,语气不屑地开口道:“所谓的礼物,就是普普通通一条项链?他可是少将夫人,全帝国的任意珍宝都可以属于他。”凯洛斯锐利的灰眸凌厉地注视着柯亚,像一条毒蛇,示威般吐出了蛇信。   “我敢打赌,这是全摩罗岛最美的一颗珍珠。”柯亚针锋相对,反唇相讥,“重点是这件礼物很适合柯林王子,不是吗?有些事物光喜欢可没有用,相配才是长久的基本条件。”   “相配取决于身份与社会地位。如果我没记错,你只是个‘候补’军官?”   “那些东西,比起种族的差异,简直微不足道。”   秦月川:“……”   这对话前后完全不着调,他听得一头雾水,不由在心中暗诽。   不如你们一同去参加星球一级鸡同鸭讲大赛吧,并列夺冠没有问题。   他上前两步,挡在凯洛斯和柯亚中间,隔断了两人的视线交汇。秦月川冲柯亚使了个眼色,接过珍珠银链,妥帖地收进内口袋,轻柔地道谢:“礼物我收下了,谢谢。我相信在那种状况下,在场的任何人都会施以援手,你不必放在心上。”   这话说的官方而不失礼数,还顺便撇清了他和柯亚的私交关系。凯洛斯复杂地注视他,像是在判断他话里的诚意。最终,他还是生硬地带着秦月川离开,提前结束了今天的行程。   回去的路上,凯洛斯的视线仍然时不时看向项链所在的位置,明显很是在意。   秦月川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有些好笑地在心里问道:“哇系统,男主是不是在吃醋啊?”   系统还惊讶于他这次的敏锐程度:“你看出来了?”   “还真是吗!”秦月川差点笑出了声,“我刚想到的哈哈,凯洛斯和柯亚一定是一见钟情,彼此都在意我这个名义上的阻碍,只能用我来互相试探!”   系统:“?”有时候它真的觉得很奇怪,明明宿主演起戏来像个聪明人,怎么一到感情方面,思维就能漂移到完全不着边的轨道上去。   凯洛斯不同于原先世界的两个男主,他运筹帷幄,攻于心计,就算是在爱人的同时,也会有所保留,帝国与人类的利益永远排在第一位。事实上数据显示,目前他对秦月川的好感度明显高于“名义上的妻子”这个定位,这种状况下,他会对主角受产生的只有针对情敌的敌意。   这个替嫁的世界线设定,从一开始就在细节处偏离剧本了。原先柯林和凯洛斯的婚姻状态可是几个月说不上一句话的,更别提发生什么肉体关系。   不过既然这个世界线宿主拿的是事业本,它也就没把情感线歪了的事告诉秦月川,只是没想到,秦月川这个傻白甜现在还觉得主cp是双箭头。   累了,它心累了。   不过算了,凯洛斯对爱情也没什么经验,估计这个点还没意识到自己对待秦月川的不同之处。   也不戳破秦月川的美梦泡泡,系统巧妙地岔开了话题。   …………   这几日他和凯洛斯虽然睡在同一张床上,但一直都是盖棉被纯聊天的场景。秦月川早就放松了警惕,再加上今天看了一出好戏,他心情不错,趴在床上把玩着那颗银蓝珍珠。   近距离看,这颗珍珠的光晕色泽都完美无缺,人鱼本就热爱闪亮的晶石,再加上是奶油甜心弟弟送的,秦月川越看越喜欢,简直爱不释手。   凯洛斯推门而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幅活色生香的场景。   柯林慵懒地趴在枕头上,上半身撑起,纤细的腰肢下塌,现出两个浅浅的腰窝。他心情不错,笔直的小腿从松垮的睡裤中露出,在空中随意轻摆,明明是圣洁的种族,偏又透着隐匿的浪荡和风情。   他没注意到自己进来,眼里透着笑意,修长的十指间,一颗珍珠泛着光。   凯洛斯一时五味纷杂,焦躁感像是被点燃的枯草,从心底一路烧上来。他本质就是个暴戾的军痞,狼性难驯,平日在人前还能维持虚假的礼仪,私下里霸道又重欲,占有欲极强。   他自认对待柯林的温柔是尊重也是宠爱,但现在看到人鱼对自己以外的人褪去疏离,莫名的醋意骤然生长。   白天柯林和阿亚暧昧的场景还在眼前频频回现,从他的角度看过去,那个不知死活的军官就像是把人鱼拥在怀里。而柯林不仅没有反抗,还配合地仰起白嫩的脖颈。   简直像在索吻一样。   而现在,那双白玉般的足还不知死活的来回晃着,显示出主人的好心情。   怒极反笑,凯洛斯大步上前,抓住那只晃动的脚踝,往后一拖。   柯林没有防备,骤然惊呼,被拖倒在柔软的被褥里,手里的银链脱手,掉在两只枕头的缝隙中。他有些狼狈地抬头,眼神懵懂而疑惑,似乎没想到自己会被这样对待,一时间都没挣脱。   凯洛斯毫不客气地紧压上去,从后分开了柯林的长腿,手掌大力抚上人鱼光裸的大腿内侧揉捏两下,微凉的皮肤似乎被他火热的掌心烫到,柯林一个激灵,手肘发力向后撞来。   “我们是帝国与人鱼族共同承认的夫妻关系,别忘了你身份。”毫不费力地格挡住他的攻击,凯洛斯警告似地捏紧柯林的下巴,面无表情威胁道,“接受别人的爱慕之前,也要想想后果。”   这句话像一盆冷水兜头把人泼醒,柯林的眼神骤然清明起来。他似乎想到了什么,像是个精密的机器,在凯洛斯身下停止了挣动,侧着头乖顺地趴回了床上。   这个温顺的举动却像是个助燃剂,莫名地让他心火更甚,凯洛斯眼神暗沉,暴躁地直接侵入。   ……   结束之后,凯洛斯掀起被子把人罩住,冷着脸走出了房间。   他去了楼顶的露台,从外套口袋摸出一支烟,火光明灭,朦胧的烟雾随着吐息飘散在湿润的空气里。   他一直认为自己的自控力坚不可摧,更别提这种真性流露的放纵行径。可刚才在卧室里被负面情绪支配、脱离掌控的,确确实实是自己。   凯洛斯出神地盯着袅袅升起的烟雾,重新审视着自己与柯林的关系。   回头看来,他和柯林的所有针锋相对,互相下套,都在潜移默化地影响他;从肉体到精神,让他焦躁,让他上瘾,让他脱离理性的判断。他以为把人玩弄在鼓掌之间,以为事情的发展尽在掌握,但或许,他低估了柯林的能力。   这条人鱼并不爱他,爱的是一个徒有其表的候补军官。   只是为了种族利益,可以向他出卖身体。   这个念头划过,凯洛斯蓦然收紧了手指,直接把烟按灭在掌心。   灼烧的疼痛感减弱了心脏那一瞬间的奇异疼痛感,凯洛斯长吁一口气。   他抵触剖析自己。   脚步声传来,年迈的管家托着茶盘步入,为他斟了一杯香醇的红茶。也不出声询问经过,管家只是和蔼善意地看着年轻的少将。   红茶带着暖意,香甜到让他困倦,凯洛斯脑海里突然浮现起管家之前说过的那句话。   婚姻可以计划,但感情是多变且难以控制的。   然而那又怎么样呢。   他是凯洛斯·奥里森,帝国利益高于一切。   重新睁开眼睛,灰色的眼眸变得犀利且冷漠。凯洛斯放下茶杯,干脆利落地下了命令:“打开s4武器库,调出约旦石,送去做一枚戒指来。”   这句话让管家面色大变。他震惊片刻,凝重地确认道:“您还是要用约旦石?”   没有回答。帝国少将淡然望着夜空,像一尊坚硬的守卫雕塑。   似乎是知道这个决定无法更改,管家叹息一声,苦涩地说道:“您这样做,对柯林王子太过残忍了。”   “位置互换,他也会毫不犹豫地做出这个决定。”凯洛斯声音喑哑,“这场婚姻一开始就是场博弈,我们各自的立场决定了只有一个赢家。”   与其被难以控制的感情支配坐以待毙,不如尽快开始计划。   谁知道呢。再晚一些,也许他就狠不下心了。   作者有话说:   不是说笨蛋不会感冒吗?……我怎么感冒了 第49章 我的霸道少将(十)   秦月川觉得自己解锁了新的狗血设定。   吃醋的少将得不到恋人军官,只能在长相相似的赝品身上发泄怒气。   原来我不只是婚替,还是个敬业床替!为了促成主cp的爱情而大义凛然地献身,感天动地!   起床时腰酸得要命,浑身使不上力气。秦月川叹息一声,从枕头缝隙中摸出了柯亚送的那条珍珠银链,趁四下无人赶紧藏了起来。   他可不想凯洛斯再睹物思人一次。   今天的旅行行程理所当然地取消了。秦月川正好需要个时间整理剧情,便跟系统探讨起来。   水下声呐那条线失去了所有线索,无论事情真假,靠他的力量基本不能再往前推进了。柯亚的后续剧情基本与他并线,就目前主cp打得火热的状态来看,倒是不用特别关注。   他们来到摩罗岛也有一星期了,根据秦月川的预测,人鱼女皇应该会在这两天有所行动,所以他要尽量避开凯洛斯,增加自己入水的时间,以便随时接头。   一边思索着,秦月川小口咬着管家为他送来的蔓越莓松饼。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这位平和的老管家今天似乎有些心不在焉,看他的眼神也有些奇怪。   几次和他的视线撞上后,秦月川疑惑地出言问道:“您怎么了……?”   管家的动作一滞,温和地微微欠身:“抱歉柯林王子,偏头疼犯了,有些怠慢。”他把果酱碟子推近了些,“少将让我转告,说您……身体不适,白天不适合再出门游乐,但今天晚上,他为你准备了一个惊喜。”   冷淡地点头应下,秦月川心中暗暗吐槽。   每次都是打一棒子给个甜枣,搞得他像被豢养的宠物一样。   算了算了,替身就是替身,混成这样不错了。他自我安慰着,继续品尝起满桌美食来。   ……   天色渐晚,秦月川跟着女仆来到了水岸边。   奶白色的沙滩和清澈的波浪交融,湿润的风撩起帷帐影影绰绰,中间是一张铺着洁白桌布的方形餐桌,玻璃瓶插了几支玫瑰,蜡烛的暖光在风中摇曳。   他在露天座椅上落下,脚踩在细腻的沙子上,波浪时不时没过脚踝。静谧的水湾只有他一个人,安宁而平静。   秦月川托着腮凝望海面,直到身后传来沙沙的脚步声。   “我为昨天的行为道歉。”低沉的声音响起。   凯洛斯拎着一瓶名贵的葡萄酒站在他面前,看上去休闲而洒脱。他的刘海没有像往常一样用发胶固定住,而是凌乱地散在额头前,灰色的深邃瞳孔静静凝视着他。   秦月川低头不语。凯洛斯无声地笑了笑,在对面坐下了。   紫红色的酒液落入晶莹的杯底,秦月川能感觉到,倒酒的人视线就没离开过他的脸。   “项链我收起来了,绝对不会再戴。”秦月川清冷的声音打破了寂静,“你的话理论上没有问题,我会注意自己的身份。”   他说到“身份”一词时,凯洛斯的神情微妙地变了,眼中似乎翻滚过莫名的情绪,只是下一秒又恢复了常态。   “事实上,阿亚是个优秀的军官,你又在危急时刻救过他,我并不怀疑你与他真挚的友情。”放下酒瓶,凯洛斯覆上了他的手背,慢条斯理地与他十指相缠。他骨节分明的十指比秦月川长,轻而易举地就把他的手包在掌心。   “只是爱情总是具有迷惑性。”凯洛斯温柔而诚恳地直视着秦月川,声音沉静优雅,听上去竟然有一丝脆弱,“作为你的丈夫,有时我也会动摇,怀疑自己能否去独占一个那么完美而具有吸引力的发光体。”   秦月川:“……”   这一记突如其来的直球打得他措手不及,秦月川感觉到自己有那么几秒的表情空白。   他们两虚与委蛇这么久,基本都是在人前做做样子,私下里凯洛斯什么时候这样跟他说过话?偏偏眼前的人眼神清澈得像琉璃,仿佛真的对他情根深种似的。   正当他不知道怎么回复才好时,凯洛斯浅笑起来:“你的美貌与善良比蔚蓝之境更让我沉醉,而我肤浅的嫉妒心害你失去了全摩罗岛最美的珍珠,我想,我一定要作出补偿。”   他取出了一个精致的红色丝绒盒子,轻轻放到了秦月川的手心。   恍恍惚惚地打开盒子,入目的是一枚夺目的戒指。银质戒环打磨光润,中间的花镶嵌着一枚银黑色的宝石,明明像是金属质地,却比钻石更闪耀。   “这颗宝石,是全帝国独一无二的宝物。”   凯洛斯起身弯腰,凑得极近,嘴唇若有若无地擦在秦月川的额头,手指像羽毛般轻挠他的掌心。他眼神温柔地娓娓说着:“我把它制成了戒指,送给全世界独一无二的你……这样,足够相配吗?”   秦月川迷茫与他四目相对,嘴唇颤了两下没说出话来。   忽然,夜空中传来爆裂声,四周被白光照得亮如白昼!   遥远的水面上,升起道道流光溢彩的烟花。它们像浮空的飒沓流星,直上银河,壮丽地爆裂出巨大的耀眼光团。无数坠落的金线交织成了一片光海,绚丽得无与伦比。   两人就站在盛大的烟花下,被笼罩在降临水湾的星河瀑布里。夜幕中,所有的璀璨,只奔他们而来。   轰鸣的响声中,秦月川感到自己的左手被温柔执起,他低下头,看到单膝下跪的凯洛斯专注地望着他,把那枚戒指套进他的无名指。   戒圈严丝合缝地贴着他离心脏最近的那根手指,秦月川头晕目眩,有种整颗心都被箍住的错觉。   “今天这场烟花,这个戒指,还有我的爱意,全部送给你。”凯洛斯的灰眸在烟花的映射下,闪耀得动人心魄,“tesyeuxsontaussiprofondsquelamer,jenel"aijamaisrentré我爱你,小王子。”   还没反应过来那句陌生的语言意味着什么,缤纷的火彩中,他就被放倒在桌面上紧紧拥抱,与凯洛斯交换了一个极近缠绵的吻。秦月川的呼吸全被夺走,几乎无法思考,晕眩中模糊地感到手指一痛,余光瞟到一抹血痕——凯洛斯和自己交握的手撞倒了桌上的玻璃瓶,他的指尖被带刺的玫瑰花划破,血恰好滴在了戒指表面。   舌尖被那人勾起,他再无心顾闲暇,只浑浑噩噩地想,这具身体不是人鱼吗?   那自己怎么会……像是溺水了一样。   ……   秦月川是被系统提示音吵醒的。   “请宿主发现戒指的秘密,并做出相应的阵营选择,本次任务恶毒值25分。”   和煦的暖光透过纱帘洒在他身上,秦月川有些出神地看着散在床上的润泽金发,尝试清醒过来。   戒指的秘密?什么……   脑中闪回几个片段,烛光和玫瑰花,漫天火彩,还有……   他后知后觉地瞪大了眼,赶紧抬起左手,果不其然,白皙的无名指上,一枚嵌着银黑宝石的戒指闪闪发亮。自己的指尖处还有一道细小的破口,正传来隐秘的微弱痛感,提醒着他事情真实存在。   “靠——”睡意顿消,秦月川撑起上半身,一脸震惊地捂住了脸。   居然是真的……??凯洛斯昨晚真的送了一枚戒指给他啊?   “作为一个贴心的系统,我主动翻译一下昨天那句法语,tesyeuxsontaussiprofondsquelamer,jenel"aijamaisrentré意思是——你的眼睛如此深邃,像是我从未遇见过的深海。”   秦月川沉默片刻,一头扎进了蓬松的枕头里。   这少将搞什么啊?麻烦看清楚,他可不是柯亚啊……   等等!秦月川严肃地呼唤系统:“刚才你是不是发任务了?我好像听到什么阵营之类的……不是我做梦吧?”   系统贴心地重复了一遍任务,成功地让秦月川愈发一头雾水。   戒指的秘密……什么意思,难道这戒指有隐藏信息?   取下染上他体温的银戒,秦月川把宝石举到阳光下细细端详。小小的戒指设计繁复,但没什么能藏东西的地方。通体银黑的镶嵌物是他从未见过的金属或矿物,但应该不是这个世界的常见产物,因为照凯洛斯的说法,全帝国只有这一块。   他又发散思维试着改变戒指周边的温度和环境,都没什么效果。银黑石坚不可摧,光泽依旧,完全不受影响。   秦月川一时没了头绪。   “阵营选择又是什么意思?是让我在人鱼族和人类中选择吗?”   得到了系统的肯定答复,秦月川若有所思。   这个任务的含义不像过去那些浅显易懂,反而带给他一种未知的不安感。仿佛如果他不抓紧时间解开秘密,一些无法挽回的事情就会发生。   他调整了情绪,还是决定先去沙滩上碰碰运气。过去这么久,人鱼女皇派来的人应该已经到了。   秦月川遣开了所有女仆,坐到一块高出水面不少的礁石上吹风,趁机观察四周的场景。沙滩上除了第一天的欢迎宴会人潮涌动外,其余时间其实人很少,在蔚蓝之境的人鱼族和人类都有条不紊地进行着各自的交接工作,像他这样无所事事的并不多。   作者有话说:   tesyeuxsontaussiprofondsquelamer,jenel"aijamaisrentré谢谢久天之上的语法修改建议!? 第50章 我的霸道少将(十一)   化出鱼尾浸入水湾,清凉舒适的感觉让秦月川喟叹一声。他眯起眼睛享受微风,发现不远处有个人影冲他跑来。   那人伸长了手臂兴高采烈地冲他挥舞,金色的马尾随着奔跑的动作灵动地跳跃,踩进水里的刹那长腿一翻,变成淡紫色的尾鳍,几秒之后已经游到他坐的礁石之下,带起朵朵水花。   “哥哥——”柯亚张开手臂抱住了他的尾巴,亮晶晶的眼睛仰视着他,“我担心死你了!那天回去少将没把你怎么样吧?我去了别墅几次都被侍从挡回去了,我还以为他把你关起来了!”   连珠炮般的抱怨着,少年的担忧溢于言表,秦月川安抚地摸了摸他的侧脸:“别担心,什么事都没有。我这不是出来了?”   柯亚露齿一笑,露出尖尖的小虎牙,视线停留在他空空的颈项时又瘪起了嘴。   “怎么不戴蓝珍珠……哥哥不喜欢吗?”放软了语气,柯亚有些泄气地问。   秦月川有些尴尬,总不能直接告诉他“替身收了正主的礼物必然成为男主的眼中钉”这种歪理,只能找理由搪塞过去。他跳进水里,牵起柯亚的手,往远处的水域游去。   人鱼族只有待在优质的水里,才是最放松的状态。兄弟俩尾鳍交缠,戏水玩乐,一时心情大好。   正当柯亚面对秦月川笑着解开马尾时,他突然脸色一变,瞳孔剧颤,直直地盯着秦月川的背后,露出全然慌乱的神情。   秦月川同时感到背后有道视线牢牢锁在他身上,一阵寒意顺着脊椎爬了上来。他以最快速度转过身——   人鱼女皇静静漂浮在不远处的水面,如同南极的冰川,瑰丽而冷漠。她仿佛无机质的目光不带任何感情地审视着自己。   险些打了个寒颤,秦月川轻咬舌尖唤回理智,把慌张的柯亚藏到了身后。他恭敬地俯身行礼:“母亲。”   ——人鱼女皇居然亲自来到了摩罗岛!秦月川头皮发麻,只觉得自己大意了。他低估了女皇对这件事的重视程度,现在让当初忤逆命令逃婚的弟弟和她撞了个正着。气氛降到了冰点,秦月川维持着弯腰的姿势一动也不敢动,感到自己发梢的水滴似乎都要被凝固的空气冻住了。   柯亚的目光在母亲和哥哥之间恍恍惚惚游移几次,张了张口,嘶哑地轻声喊道:“母亲……”   下一秒,人鱼女皇长尾一摆,狂暴的暗涌从水下向他们席卷而来!秦月川只来得及抓住柯亚的手,就被浪潮直接掀了出去!   柔软的水流在压力下比冰冷的钢板还坚硬,秦月川挡在柯亚面前,疼得眼前一黑,尾巴都险些被拍断了,簌簌落下晶莹的碧蓝鳞片。他眼角落下的生理性泪水化出亮白的珍珠,慢慢沉入水底。他忍着剧痛把被拍昏的柯亚推到了礁石上,快速游回女皇身边,做出臣服的姿势,哀求道:“母亲,是我把弟弟关进飞船送走的,他什么也不懂,您别怪他……”   人鱼女皇静静打量他一番,忽然伸手提起了他的左手手腕。   “这是什么?”她冷漠地问,指尖触上秦月川无名指上的银黑戒指。   那握力有种要把腕骨捏碎的错觉,秦月川疼得细细冒冷汗,颤声回答:“是凯洛斯·奥里森给我的婚戒……只是一个形式而已……”   不紧不慢松了手,人鱼女皇撩动水波,似乎在感受摩罗岛的水质,一边随口问道:“让你查的事情,查得怎么样了。”   这就是不追究的意思了。秦月川松了口气,把他在书房智脑内获得的机密信息总结汇报了一番,也把实地调查的结果如实禀告。   “所以说,声呐并不存在。”冷冷的陈述语气不带情感,人鱼女皇沉思着凝望远方,“那为什么会有这份资料?柯林,我以为你很聪明。”   话中的谴责意味让秦月川无言以对,他确实没有搞清楚其中曲折。   “帝皇城府深沉,没有声呐,也必有其他手段。如果战争最终无法避免,你要清楚你的立场。”人鱼女皇空灵的声音随风飘散在水面之上,“你是族人的利刃和希冀。”   “……可如果没有呢。”秦月川忍不住问道,“如果帝国一开始提出这场婚姻,就是为了共存与求和呢?您见过被派来到这里交接种族文化的族人吗,他们与人类互无嫌隙,共享自然……”   “那是因为他们还没见识到外族的阴谋!”冷漠的语气被激起波动,人鱼女皇显然被这番言论激怒了,她锐利地盯着秦月川,“等到人类彻底赢得他们的信任,这些人鱼就会被弃之敝屣!柯林,你以为你会是例外吗?”   她露出失望透顶的表情:“继续查,别当个废物。”人鱼女皇厌烦地转过身去,遁入水中,身影渐渐消失在远处。   …………   撩起睡裤松垮的裤腿,亮白的肌肤上青紫斑驳,秦月川深深叹息一声。   这还是亲妈吗?下手那么重……下午他把昏迷的柯亚叫醒,柯亚看着他布满伤痕的尾鳍哭得梨花带雨。他那时还大大咧咧地安慰人,现在变回人腿一看就笑不出来了。   除了可怖的淤青还有道道划伤,所幸伤口没有渗血;左手手腕上也留了一圈捏过的紫印,连带着手指都微微颤抖,使不上力气。   “哇系统,还真被你说中了,没有痛觉屏蔽也太难了,我心力憔悴。”   正烦躁着,门口传来脚步声,秦月川赶紧躲进了被子里。   凯洛斯走到床前,人鱼的身体被绒被遮挡住,只有眼睛以上露在外面,正小心翼翼地注视他。那湛蓝色的剔透眼眸泛着水光,看上去难得有些脆弱。   “困了?”凯洛斯在床边坐下,把玩着他四散的金发。   人鱼缓慢眨了眨眼,没有说话。少将包容地笑了笑,隔着被子把人抱进怀里。   他的身体重心倒在床上,侧着的腰压到了人鱼的腿。明明没什么力道,身下的柯林却突然抽搐,脸色一白,嘴里含糊地发出痛呼。   快速撑起身体,凯洛斯皱起眉头打量着人鱼。在他的视线压力下,柯林眼神闪躲,捏着被子边缘的手指却加重了力气,指尖泛白。   沉默片刻,凯洛斯在他的惊叫声中直接扯掉了被子。   人鱼手忙脚乱地往后缩去,可腿上的凄惨伤势已经暴露在他眼前。象牙般白润的皮肤像是遭受了重物摧残,大块的淤青让人心惊。凯洛斯瞳孔极缩,难以置信地站起身来!   脑内轰鸣,他胸膛剧烈起伏,愤怒与痛苦席卷而来。凯洛斯英俊的五官都有些狰狞,眼底泛起血丝,牢牢盯着那双腿。   似乎被他的怒气吓到,柯林踌躇片刻,犹豫着解释:“……今天在水里,我不小心撞到了。”   这谎言太敷衍,呼吸凌乱的凯洛斯眼中阴霾更甚,猛然拉起他戴着戒指的那只手,指着手腕上一圈捏痕,“这也是撞的?!”   人鱼被他粗暴的动作拉扯得又是一声痛呼,凯洛斯像被电击一般迅速松了手。他在床边焦躁地来回走动,仿佛在克制自己充满怒气的喘息:“你今天跟谁出去的,是不是阿亚——”   巨大的爆裂声传来,凯洛斯停顿片刻,竟然一脚踹翻了厚重的玻璃茶几!地面变得一片狼藉,他像只暴怒的困兽回头怒吼,“他竟然敢这样对你!”   柯林僵在床上震惊地看着他,嘴唇翕动着却说不出一句话来。   那眼神像一盆兜头冷水,让凯洛斯回过神来。他狼狈地退后两步,踩碎了几块玻璃,拉开了门大步离开。   秦月川:“……”   他打了个寒颤,懵逼地环视凌乱的房间。还是第一次看到帝国少将雷霆之怒,哪怕上次看到主角受送他礼物,凯洛斯也没这么生气。   正当秦月川以为他要一去不复返时,面色不善的凯洛斯回来了。这回秦月川没往后躲,凯洛斯在他旁边坐下,依旧黑着脸,手里却拿着一个高等级的家用治疗仪。   他眼神凌厉地检视秦月川身上的瘀伤,仪器的治疗光线一寸寸在皮肤上挪动,淤青快速地淡下去。秦月川第一次看到这种技术,好奇地凑近了点,收到凯洛斯一个危险的眼神警告。   “别乱动。”声音夹着冰渣,一听就是还没消气。秦月川自认这事解释不清,乖巧地让人把身上的几处伤口治好,直到疼痛感彻底消失,凯洛斯才松手。   看着少将烦闷地踢开地上的碎玻璃,秦月川突发奇想地想要补救一下——万一因为这事,男主误会主角受是个心胸狭窄的暴力狂怎么办?   “凯洛斯……我身上的伤不是阿亚军官的错,他是个很好的人,希望你不要误会他。”   话音刚落,凯洛斯猛地抬起头,眼底是重新凝聚的狂怒与难以置信。他似乎被扼住了呼吸,握紧的拳头青筋暴起,睫毛轻颤,紧紧闭上了眼。   再睁开时,那双直视他的灰眸里只有极致的冷漠。   凯洛斯走了出去。这次,他一整夜都没有回来。   ……   作者有话说:   嗨呀!周末快乐! 第51章 我的霸道少将(十二)   秦月川觉得自己好像被软禁了。   他一开始没意识到。只是凯洛斯从早到晚不见人影,别墅里的侍从总是用各种名义阻止他外出,日常泡水只在宽阔的水池里进行;就连他去露台喝下午茶,管家与女佣都形影不离地跟在他身边。   从那次治好伤后,他再也没见过柯亚,当秦月川询问时,侍从给出的回复是阿亚军官接了别的任务,公务繁忙,不能再陪他出去玩了。   就是这句话让秦月川听出了异样。柯亚那天分别时担心得不得了,肯定会抓紧一切机会来探望他的伤势,怎么可能“公务繁忙”?   再回头观察,别墅内的侍从多了许多,有几张脸秦月川很熟悉——从前在玫瑰湾当值的都被调过来了。   秦月川沉默地浸泡在水池里,鱼尾无精打采地翻起水花。他出神地转着左手无名指上的戒指,水面粼粼的光线折射在银黑色的宝石上,闪闪发亮。   难道真的像人鱼女皇所说,人族在暗处预谋战争?他闭上眼睛沉入水底,思绪胡乱游移。   不知道是不是这段日子被关在家里,待在水池中的秦月川有时会感到有些窒闷,对水的依赖也没有以前强了。前几天他没注意,化腿时间超过了十六小时,还是管家提醒他去泡的水——就算这样,身体竟然也没出现异常反应。   目前的状态让他心烦不已,系统任务也毫无进展,秦月川觉得自己掉进了一个莫比乌斯环,持续性在同个层面打转。   “系统系统……”他忍不住又在脑内骚扰起来,“真的不给我些提示吗?”   系统翻了个白眼:“你以为事业线是这么好走的啊。”   “我错了!您大人有大量,给我点小小的提示吧,拜托拜托。”秦月川可怜兮兮地眨了眨眼,往上吐出几个泡泡,“我给你表演个布鲁布鲁……”   “……”被磨得不耐烦了,系统叹息一声,“你十二分钟后出水,去二楼尽头的那间房间找凯洛斯。”   “哇,他回来了?”秦月川惊喜地喊道,“这男主神出鬼没的,我好几天没堵到他人!我现在就……咦,为什么要十二分钟后啊。”   因为现在好戏还没开始。系统腹诽。   给宿主这种等级的小提示不算违规操作,这个世界线走到现在,也该进入高潮了。   ……   管家拉开红色丝绒窗帘,午后明朗的光线照入室内。   解开军服最上面的纽扣,年轻少将仰起头长舒了一口气,把身体的重量都靠在了背后的真皮椅背上。他正轻轻揉着眉心,半阖的眼中流露出不易察觉的疲倦和萎靡。   沉默在房间寂静蔓延。凯洛斯舔了舔干燥的嘴唇,嗓音嘶哑:“……他今天有说要出去吗?”   管家斟了热茶,送到凯洛斯的手里:“没有。柯林王子正在水池中泡水。”   少将闻言一滞,杯里的茶水晃出少许,泼在他颤抖的指尖。   “……约旦石起作用了。他的身体已经在发生变化了。”灰色的眼眸出神地望着窗外,凯洛斯喃喃自语道,“你说,我这样做是对的吗?”   管家担忧地望着凯洛斯。他从小看着这个睿智而成熟的男孩成长为一名杀伐果断的少将,一路走来遇到过无数风雨,可没有一次凯洛斯表现得像现在这样痛苦与疲倦。   “当初您定做戒指时说过,位置互换,柯林王子也会毫不犹豫地做出这个决定。”管家叹息一声,“我想他会理解您的。”   “理解并不代表谅解。”凯洛斯苦笑着,刘海掩藏了他眼中的倦意,“约旦石一旦由人鱼之血开启后,它的能量就能够在水源与同族身体间发散传播。这种辐射能够改变人鱼族的血统、体质与基因结构,帮助他们更加适应陆地。”   “柯林戴着那枚戒指,下过水湾,见过人鱼女皇,从辐射的第一日开始计算,现在恐怕整个摩罗岛与水晶宫殿的人鱼已经全部感染。”   他喑哑的嗓音仿佛浸满苦涩:“当初帝国研发出这个作品,是为了实现团结与共赢。但人鱼族的排外心理不可撼动,这个秘密曝光后,种族战争时,他的族群必然把他当做罪人。”   紧闭双眼,凯洛斯压抑着内心蔓延的寒意。   “……是我利用了他。”   抚过他颤抖的肩膀,管家轻声安慰着:“少将……”   门口突然传来一声闷响!   “谁?!”凯洛斯快速起身,凌厉的目光直射门口,却在看清来人的下一秒变了脸色。   金发的人鱼跌坐在地,脸上毫无血色,淡色的唇像花瓣簌簌发抖。他似乎刚从水池里出来,湿润的金发往下滴着水,打湿了前襟,他却像感觉不到一样。   凯洛斯瞳孔极缩,快步跑到他面前跪了下来。   他不知所措地去握柯林的手。平时温凉如凝脂的皮肤冷得像冰块,他急忙用温热的掌心把人鱼的手紧紧握住,想传递一些热量过去。银黑色的金属硌在指腹,凯洛斯产生了一种被烫伤的错觉——那枚戒指像烧红的铁块,更像牢不可破的枷锁——那是他赋予柯林的罪状。   柯林眼神空洞地盯着戒指,声音细弱而茫然:“……约旦石?”他像被抽走能源的机器,机械地说出残酷的事实,“原来这就是你的计划。”   凯洛斯嘴唇颤动,徒劳地试图解释,却见人鱼湛蓝的眼睛缓慢眨了两下,水光一闪,眼尾蓦然落下一颗莹白的珍珠,清脆地落在地上,滚远了。   一颗、两颗……坠落的珍珠带着万钧之力,凯洛斯的心像被它们生生砸碎。   “所以那些水下声呐的文件,全部都是你伪造的障眼法……只是你圈套中的一环?……你把我引到摩罗岛,只是为了让约旦石发挥更大的作用……你从这么久之前,就开始计划着欺骗我。”随着眼泪落下,人鱼平静的表象被寸寸撕裂,柯林怔怔地盯着自己,那目光陌生而惶恐,带着绝望和惧意,声调因哭腔而尖锐,“把我玩弄在股掌之间,看着我像个小丑般自取其辱,你很得意吧!”   他挣扎着想要站起来,试了几次都因腿软没有成功。凯洛斯压制着颤抖伸出手去,却被柯林愤恨地死死咬住了手臂。这下咬得很重,血霎时就流出来。   凯洛斯却完全没在意痛感,仍旧试图去抱他。柯林崩溃地痛哭起来,精致的冷淡消失无踪,歇斯底里的怒吼让他看上去脆弱而凌乱:“你骗我!你怎么敢骗我?!你准备烟花和玫瑰,就只是为了让我戴上这样一个残忍的生化武器!凯洛斯·奥里森,你怎么敢这样对我……你这个混蛋……还记得那时你说了什么吗!”柯林猛地推开他的手,绝望地放声大哭,“你那时说爱我!——”   心脏如坠冰窟,凯洛斯刹那红了眼眶。   周围的侍从被惊动,忙乱地想要聚集过来,却被少将通红的狠厉眼神制止。   然而他的人鱼却会错了意,注意到走廊上的骚乱,柯林眼中浮现起冰冷的恨意:“滚开!”他大步往旁边跑去,披散的金发在空中一扫而过,干脆利落地卸掉了来拦他的侍卫的手臂,平地跃起,站到了窗台上。   凯洛斯想去抓他,却晚了一步,看到这个场景只觉得血液都要凉透,嘶吼道:“抓住他——”   柯林缓缓摘下无名指上的戒指,一声清脆的弹响,银戒被丢在了地上。   最后看了他一眼,人鱼没有犹豫地从窗边翻了下去。   凯洛斯目眦尽裂,扑到窗口,看见柯林坠在底下的白沙上,停顿两秒后挣扎着爬起来,踉踉跄跄地往外跑。   “柯林!回来——”凯洛斯听到自己绝望的呼喊散在冷风里。   ——人鱼没有再回头。他跃入水湾,消失在凯洛斯的视线尽头。   …………   “恭喜宿主发现戒指的秘密,现在请做出相应的阵营选择。请注意,阵营一经确定不能更改。”   秦月川在水波中快速潜游,系统刚刚帮他导航了人鱼族水晶宫殿的方向,就发布了任务提示。   他回忆起刚才自己三分真实七分演的冲突戏码,心中有种莫名的挫败感。帝国少将表面的玩世不恭让他放松了警惕,秦月川怎么也想不到对方竟然从这么久之前就策划着给他下套。   世界线只给出了剧情大纲,对细节的忽视导致他完全低估了凯洛斯的心计。不愧是走事业线的人,这还是第一个让他心生钦佩的男主。他在两人初次见面的时候出言嘲讽,说凯洛斯和他都是棋盘上的棋子。现在看来,凯洛斯比他更甚一筹——他已经是下棋的那个了。   想到阵营问题,秦月川紧皱眉头,一时有些犹豫不决。如果是原剧情线的柯林,必然毅然决然地选择人鱼族。可这个决策避免不了战争,反而会使双方都遭受巨大的创伤与损失;从理念来说,帝国的手段虽恶劣,但出发的本意是寻求共赢,秦月川本人更加偏向于人类。   难就难在怎么选择人类阵营,又遵照原世界线的剧情被帝国定罪监禁。   思索一番,秦月川在心底报了答案。   作者有话说:   月月:靠!心态崩了! 第52章 我的霸道少将(十三)   系统迅速发出提示:“恭喜宿主成功选择阵营,本次任务恶毒值+25。后续任务将会根据您选定的阵营发放,祝早日积满恶毒值,顺利脱离。”他顿了顿,调出一层光效在秦月川身上一闪而过,“剧情即将进入战争,我申请了一个幸运buff给你,可以在生死关头给你一点运气加成。”   “谢谢谢谢,我可太需要了!”秦月川苦笑起来,“被人骗个婚就行了,总不至于命也被骗走了。”   他穿过幽深的流水,再次加快了游动速度。   不出意外,人鱼女皇跟他一样,已经察觉出身体属性的变化了。   ……   柯林走得干脆利落、轰轰烈烈,这场变故惊动了整个摩罗岛,帝国以“盗取种族机密”为由第一时间下达了追击命令,同时面向人族士兵开启征召令,要求两天内在帝国中心汇集,以备战争之需。而人鱼族也像隐秘地感知到什么了一样,不约而同地撤出了原先的公共交流岛屿,没入水域消失不见。   一时上下民众沸沸扬扬,各种猜测的声音层出不绝。前两天还做着“种族不是隔阂”报道的主流媒体纷纷改变导向,把标题换成了“柯林的阴谋”和“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凯洛斯面露倦容,眼底的红血丝清晰可见。他出神地坐在飞船的驾驶舱内,手边是散落的酒瓶,玻璃外是步履匆匆的军官与士兵。   门被扣响,他没应声,外面的人却推门而入。   军靴有力地落地,一名高大挺拔的男人神情严肃地走了进来,绷紧的唇线威严而强势。他锐利的灰眸扫视一圈,锁定在颓废的凯洛斯身上。   凯洛斯后知后觉地抬头望去,在看清来人的瞬间瞳孔一缩,狼狈而茫然:“……父亲?”   帝国的统帅,武装力量的最高指挥官,弗兰特?奥里森。   连久不沾战事的父亲都出现了,只有一种可能。   两族的战争,已避无可避。   凯洛斯颓然垂首,捏着酒瓶的手指用力到指尖苍白。他搞砸了帝皇的任务,使两族联系分崩离析;他以为自己心如磐石,用谎言践踏信任,却在柯林崩溃的瞬间才明白,心是不受理智约束的。   现在,他素来严厉的父亲亲自来给予惩罚。   凯洛斯被肩膀上沉重的压力压得难以呼吸,他自嘲地拉扯嘴角,落寞的眼神藏也藏不住。   出乎意料的,弗兰特并没有表现出怒意。   他不紧不慢地在旁坐下,从凯洛斯手里抽过那瓶烈酒,仰头把剩下的一小半一饮而尽。   “凯洛斯,你还不够成熟。”   他放松了眉头,眼角带着岁月留下的皱纹,奇异地中和了他的威严与压迫感。   “我一直知道你是个什么样的孩子。这么多年,我从没为你的优异而表扬过你,冷酷果断,雷厉风行,功于心计。我总是以严苛的标准去要求你,可是你知道吗?事实上,没有人能够十全十美。”   凯洛斯震惊地忘了动作。   “你的母亲离开得太早了。她去世时,带走了我的婚姻、快乐、温情与期待。这种痛苦是时光无法根除的,总会在不经意间出来作祟。我试图沉迷工作,全身心地投入战场,我试图忘记她。”   “但爱是难以忘怀的。你爱的人,会变成一部分的自己。”弗兰特叹息一声,“你爱着柯林。当你失去他时,你的一半被撕裂了。”   怔怔地凝视父亲,凯洛斯把手覆上了左胸膛,他的心无措、痛苦地剧烈跳跃着,却依然向柯林涌出源源不断的爱意。   “珍惜机会,凯洛斯,你仍有挽回的能力。”   弗兰特把一封派遣信放在了凯洛斯手中,端正衣冠后站起身来,神情回归肃穆。   “帝皇并没有对你失望。带着帝国的军队,去往人鱼宫殿。无论结果如何,尽力去做。我为你感到骄傲。”   最后深深看了他一眼,弗兰特转身离开了飞船。   紧紧捏着手里的信件,凯洛斯沉默片刻,打开终端发送了几条信息。他用冷水洗了把脸,对着镜子把散落的刘海拂了上去。   如果这一切都要结束……   那请让我陪你到最后,柯林。   …………   踏入平日清冷肃穆的人鱼宫殿,秦月川瞬间就感觉到了气氛的变化。   镶满珍珠的水池无人问津,空旷的殿堂中,许多化出人腿的人鱼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他们神情焦躁不安,目光频频在腿上停留,紧张的窃窃私语声在看见秦月川急促的步伐时即刻掐断。   嫁入人族的王子回宫了。这意味着,两个种族间一定有大事要发生。   他们敛声行礼,秦月川阴着脸,一步不敢停留,直奔人鱼女王的宫殿。   一路匆忙,又要避开帝国追击,他花了整整三天才回到这里。系统一直在实时播报凯洛斯那边的情况进展,如果估算没有错误,六、七个小时之后帝国军队就会来到人鱼族领地。   推开玉石门,秦月川径直走入殿内,几步跃上水晶台阶,撩开了紫色纱帘。   “母亲——”   他还未看清帘后人影,一股劲风迎面而来,秦月川闪避不及,被一个耳光打得跌了出去,翻滚着摔下台阶,额头狠狠嗑在地上,鲜血霎时涌了出来。   “……叛徒!”人鱼女皇尖利的怒吼让他耳膜刺痛,伤口流下的血糊住了他的左眼,秦月川迷迷糊糊地看向前方。   紫纱被扯掉了,后面一片狼藉,整个房间像被暴怒的狮子撕毁了一样。人鱼女皇长发蓬乱,精致的面目神情狰狞,一双长腿上还有几道皮开肉绽的血痕,似乎是自己用指甲划的。   “我送你去帝国刺探情报,不是为了让你反过来残害自己的种族!”她神情诡谲疯魔,歇斯底里地尖叫起来。   “对不起母亲,我没有背叛您……”秦月川费了一番力气才跪坐起来,“我真的没有……我被凯洛斯利用了,他给我的戒指有问题……但辐射只是让我们更适应陆地,并不会伤害……咳咳咳!”黑影靠近,这次秦月川被一脚踹在腹部,剧烈的呛咳让他没法再把话说下去。   咬牙切齿地俯视蜷缩在地上的秦月川,人鱼女皇语气怨毒:“改变就是背叛!人鱼族的基因是自然之神给我们的宝物,是我们立于人类之上的筹码,怎么容许被修改和亵渎!”   沉默几秒,秦月川俯身将额头贴在冰冷的冰晶地面上。   “帝国的军队很快要到了。母亲,请给我最后一次机会证明自己。我会带领人鱼族的将士抵御外敌,摧毁帝国的羽翼。我的罪孽,等一切结束后,任凭处置。”   寒冷和失血让他不可抑制地发抖。不知过了多久,人鱼女皇丢给他一把银匙。   她湛蓝的眼眸收缩成细细的竖瞳,危险而激进:“集结将士,去把人鱼湖泊底的机甲全部调出来。”   …………   “少将,士兵们已经全部准备完毕。”一名军官尊敬地汇报道,憧憬地仰视着眼前的人。   “即刻出发。”凯洛斯扣上衣领的金边纽扣,他的少将制服显得高大的身材非常挺拔,看上去锋利而强大,完全是众人心目中帝国利剑的模样。他在终端上调阅着战力分布图,随手扯下衣架上的披风,大步走出门外。   军官赶紧跟上他的脚步。穿过摩罗岛军部的走廊,可以看到窗外各种型号的战斗飞船已经打开了舱门。帝国派出了最强大的一批重型机甲,其中最显眼的就是凯洛斯的本命战甲弥赛亚。   荧黑色的机甲在夕阳下沉寂,它是被藏起锋芒的沉睡神明。凯洛斯仰头时目光柔和,像是见到了一位老朋友。他伸出手去触摸机甲冰冷的装甲,指尖的凉意与内心的热血交融,涌起阵阵颤栗。凯洛斯的眼前浮现起钡蓝星系的战斗与厮杀,以及刀光划破机械的快意。   他从来都期待酣畅淋漓的战斗,这一次,他却只想平平安安地把柯林带回来。   远处突然传来一阵争执声,那声音有点耳熟,凯洛斯皱起眉往声源处望去,跳动的金发亮得扎眼。   竟然是那个军官阿亚。他急躁地试图推开拦在他面前的几个士兵,神情焦急地斥责着什么,话语中隐隐夹杂着凯洛斯的名字。   “让他过来。”凯洛斯冷下脸吩咐道。   身旁的军官迅速跑过去说了几句话,拦路的士兵松了手。候补军官恶狠狠地撞开他们,向凯洛斯跑来。   他的眼眸里全是压抑的怒火,正一脸控诉地怒视凯洛斯,腿侧的拳头牢牢握紧,连珠炮般发问:“凯洛斯!你对柯林做了什么?为什么摩罗岛的人鱼族全部离开了?究竟发生了什么!”   冷眼看着他的失态,凯洛斯薄唇微微弯起,不屑地说:“我跟柯林的事还轮不到你过问。你算个什么东西?”   “你这个混蛋……!”眼前人像是被点燃的火药桶,猛地一拳向他揍来。凯洛斯侧头单手抓住了他的手腕,却被迅势飞来的小腿踢中腰侧。他沉着脸把人掀出去,低声喝道:“发什么疯!”   作者有话说:   不瞒大家说,我看咒术回战看到无心写作…… 第53章 我的霸道少将(十四)   “你才发疯!”地上的人金发散乱,哽咽地回骂道。他眼圈红了,泪水被睫毛托着摇摇欲坠,“不准你欺负他……柯林是我哥哥!——”   这喊声振聋发聩,直接把凯洛斯定在原地。他震惊地睁大眼睛,怔怔看着柯林眼尾落下一颗洁白的珍珠。   “你——”脑海里电光火石中闪过很多画面,闪耀的金发,出色的容颜,亲昵融洽的氛围,同样的天生亲水……   柯林和柯亚是人鱼王族的一对兄弟!   凯洛斯像被闪电劈开了心头迷雾,骤然清醒过来!他怎么会没想到?柯林与人一向保持距离,除了共享婚姻关系的自己,几乎无人与他相熟,又怎么会突兀地对一个人类军官产生好感?   “本来母亲安排我来到你身边,确实对人族有所图谋……可是我不愿意,哥哥就偷偷放走了我……为了平息母亲的怒火,他代替我嫁给了你。柯林本来根本不用承受这些……”柯亚低着头,苦涩哑然,“他经历的每一份痛苦,都是为了保护我。”   凯洛斯骤然收紧拳头,垂下了头,心脏一阵阵抽痛。   柯林和柯亚在一起时露出的笑容,是真正放下一切戒备的轻松与愉悦。而他做了什么?……   嫉妒像藤蔓蒙蔽了他的心智,他像个发情的野兽用疯狂表示占有,还因为这段子虚乌有的“背叛”下定决心,送出了那枚罪恶的约旦石。   “我会驾驶机甲,让我以人类军官的身份参与战争。”无声地对峙几分钟,柯亚冷静下来,他拭去眼角的残泪,目光坚毅而执着,“虽然人鱼族教导我始终警惕,但我依然相信人类的善意。凯洛斯,不可否认,你是战争唯一的转机。”   他拍去衣服上的灰尘,挺直了脊背:“哥哥的事,我之后再找你算账。”   凯洛斯强迫自己从失魂落魄中回神,柯亚已经离开了。   夕阳的余晖在地平线上缓缓消失,浪潮涌动声在耳边回荡。他最后凝望了这片蔚蓝之境,转身登上了飞船。   …………   秦月川拿着那把钥匙,前往人鱼湖泊。   这个世界没有痛觉屏蔽,系统取了一些快速愈合伤口的外用药,额头和腹部的伤口仍时不时地产生刺激性的疼痛。   “宿主先前选择的是人类阵营,现在发放最后一个恶毒值任务:大战一触即发,请在与凯洛斯对战的过程中设计人鱼族落败,促成帝国的统治地位,本次任务恶毒值15分。”   秦月川点了点头,随手褪了手腕上的银环把金发利落地束在脑后:“这次,我可能还需要你给我一些技术性的帮助。”   他已经来到了人鱼湖泊前。清阳曜灵,和风容与,湖泊蓝中透绿,似镶嵌在森林中的绿色猫眼石。秦月川化出鱼尾跳进水里,一路下潜,雄伟的水底机械库显现在眼前。   把人鱼女皇给的银匙插入锁孔,整栋建筑开始变形,湖水褪去,满目的战斗机甲展现在秦月川眼前。粗略地检阅一番,秦月川发现这里的机甲科技程度略逊人类,并且几乎未经过实战使用,对比凯洛斯的帝国精装部队,几乎没有胜算。   与其说是战斗,不如说是单方面的屠杀。   秦月川挑了一架配置相对较出色的深蓝机甲,跳进了驾驶舱。他凭借回忆开启了语音ai,调出武器介绍,主武器竟然和凯洛斯的弥赛亚相同,是一把收在脊柱位置的长剑。   “系统,你们这行黑客技术怎么样,能同时黑进这边所有的机甲吗?”   “……你是不是对我的定位有误解,这种基础操作当然没问题。”系统抽了抽嘴角,疑惑道,“不过你要干什么?”   “我要你帮我联动所有的机甲,设置一个锚点。一旦我的机甲被摧毁,人鱼族所有的机甲都会同时失去动力。”   系统惊愕道:“你要自爆?”它略显担忧地提醒道,“虽说是最后一个任务,但你还要走一段被帝国监禁的剧情,战斗中死去脱离的话说不定会被判定成任务失败。”   “不是自爆啦……”秦月川干笑,“这不是有你的幸运buff吗?赌一把,看看凯洛斯这个骗婚boy会不会手下留情……”   虽然不赞成宿主的鲁莽举动,系统还是照着秦月川的意思做了。它有点理解秦月川的报复心理,毕竟带着它这个上帝视角的wài ? guà,还能被剧情人物坑成这样,秦月川估计气得都快爆炸了吧。   …………   帝国的飞船驶入人鱼湖泊区域,下面的森林传来远古沉闷的号角声。   凯洛斯和军官们透过玻璃俯瞰,一批机甲在远处聚集,光子炮黑洞洞的炮口跟随他们移动,无声地威胁着。   飞船悬停在森林上方,凯洛斯整顿衣冠,带着副手走下飞船。   一个熟悉的挺拔身影背对着他,柔顺的金发在头顶用银环束成高马尾,穿着人鱼族的独特战斗服,柔韧的银白鳞丝勾勒出纤瘦的身体曲线。   凯洛斯急切地加快了脚步。是柯林!   听见脚步声,人鱼缓缓回眸看向他,湛蓝的眼珠像剔透的薄冰,干净到没有感情杂质——那一眼在瞬间将凯洛斯拉回了午后初见的庄园露台,仿佛一切欺骗和利用都还没有开始。   青山不曾被新芽攀附,飓风不曾被砂砾掩埋,神祇不曾被凡人拉下神坛。   贪恋的目光描摹着柯林的眉眼,在注意到人鱼光洁的额头上多了一处血口时,凯洛斯像同样感受到疼痛般瑟缩了一下,低声道:“你受伤了……”   伸出的手指颤抖着想去触摸伤口,却被面前的人猛地拍开!   “凯洛斯少将。”柯林冷漠而矜贵,像一具精密的机器人,“你在向我宣战吗?”   “不……”手背的刺痛如同火焰灼烧着他的心,凯洛斯苦涩至极,“我来挽回我的错误,请求你的原谅。”   “我知道我做得一切有多么的令你痛苦。我磨灭了你的信任,践踏了我们的婚姻,我让你……变成了种族交锋的牺牲品和最无辜的罪人。可笑的是,我在你离开后,才意识到……我是真的爱你。”   秦月川&系统:“……”   凯洛斯眼眶酸涩,嗓音嘶哑:“对不起……小王子。”   无声的沉默中,他像等候审判的犯人,抱着热切的希望凝视自己的爱人。   “凯洛斯·奥里森,你是个聪慧过人的谋略家。”柯林嘲讽地弯起嘴角,眼底却毫无笑意,“双方对弈,你更胜一筹,我棋差一招,没有对错原谅之说。人鱼族与人类,本就是界限分明的两个种族——是我大意了。”   凯洛斯试图从他的眼神中看出一丝哪怕是愤怒的回应,柯林却完美到无懈可击,他似乎抛下了所有的过往,像冷眼旁观的路人,丝毫没有介入的打算。   不久前,这个人才和他无比亲密地接吻、拥抱。他们赏过烟花,舞会共舞,像共享半生的伴侣。   握拳的手在身侧发抖,凯洛斯痛苦地闭上了眼。   身后的湖泊突然泛起涟漪,巨大的机械声响起,水面浮起一个巨大的机甲,人鱼女皇正坐在它的肩膀上。飞船上的人类众人骤然紧张起来。她锐利地扫视帝国的战士,像蔑视虫蚁。   “放肆的人类!”她威严而空灵的声音在湖面回荡,气势磅礴,“竟然妄图改变神明的基因,误导人鱼族违背自然!”   柯林迅速以臣服的姿态跪了下去。凯洛斯目光一凛,平复了自己翻腾的情绪,提高声音开口道:“望您息怒——我是凯洛斯·奥里森,帝国少将,也是柯林的丈夫。”   语调恭敬,他的眼神却与看向柯林时截然不同,灰眸毫不闪躲地与人鱼女皇对视,带着鹰鹫般的攻击性:“此次,我代表帝国前来,截止当下,我们并无开战的意愿。依照帝皇的原话来说——我们希望能拥有一个种族交流的机会。”   凯洛斯在终端上点了几下,光线交错几秒,幻化出一个立体的3d投影人物。   人类帝皇端坐在镜头前,平和地与机甲上的人鱼女皇对视。他微微颔首,看上去智慧而温和:“女皇。”   人鱼女皇的蓝色竖瞳紧盯投影,神情阴霾。   “交流?……帝皇,我想作为人类的最高首领,你的虚伪与恶意我已经从身体变化中完全领会了!”她猛地掀开下摆,露出伤痕交错的双腿,“你、送、的、大、礼。”人鱼女皇冷笑着,一字一句地念道。   “很抱歉,以这样的方式与你相见。”帝皇微敛视线,依旧平静地说道,“在这之前,约旦石计划已经被搁置了几年,我们试图找出其他的突破口维系和平,但人鱼族的排外始终给了我们重重阻力。但我们最终争取到了一场种族婚姻。”   视线转向柯林,帝皇叹息一声:“可从柯林王子婚后的行为上,我们认为,人鱼族的目的绝不是友好的。这孩子被你授意窃取核心机密,对待人类冷漠而保持距离,我不得以,和凯洛斯少将商量后,送出了约旦石。”   作者有话说:   吐槽可以,不要吵架…… 第54章 我的霸道少将(十五)   人鱼女皇不屑地嗤笑一声:“废物。我早就说过,总有一日他会被弃之敝屣。”   柯林瞬间白了脸,狼狈地跪得更低。凯洛斯用力握紧拳头,愤怒与心疼让他焦躁不已,眼底燃起怒火。   人类帝皇不动声色,也没有对这句斥责发表意见,只是友善地注视着人鱼女皇:“如果你细细感受下,就会发现,约旦石只是减少你们对水的依赖,帮助你们更加适应双腿和陆地的干燥气候,并不会对你们的身体造成不可修复的损伤。”他的语气友善,却带着不容置喙的坚持,“自然在进化,顽固守旧只会影响种族的未来。”   人鱼女皇被激怒了,机甲的手臂弯折抬起,掌心炮对准了虚幻的投影!   “人类诞生才多少年,连自然的奥义都不曾领悟,就敢对我们说教。”她怒极反笑,目光怨毒,“不自量力——”炮口开始聚集能量,仿佛下一瞬就要发起攻击!   一个人影突然从飞船上跳下,快速向这边跑来:“母亲不要——”   柯亚疯了一样地奔跑着,紧张的对峙中,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他吸引。秦月川惊愕地冲他伸开双臂,柯亚在惯性下撞进了他怀里!   柯亚一手抽掉了发带,金发散落,又飞快摘下了隐形眼镜,露出了湛蓝的眼眸。他身上还穿着帝国的军服,显露出的人鱼族标志特征让众人一片哗然。   “母亲,你放弃吧——难道你想看族人们血流成河吗?”秦月川被他牢牢抱住,看到柯亚的眼中涌出晶莹的泪水,“人类真的比我们想像的更加强大。这段日子,我与他们待在一起,很多人类具备善意,友好而包容……母亲,你想过吗?或许我们真的能拥有和平——”   人鱼女皇厌恶地盯着柯亚,面目越来越扭曲,最终怒吼道:“你给我闭嘴——”   掌心炮爆发出耀眼的光,一道光柱冲他们直直击来!   秦月川瞳孔巨震,只来得及抱紧臂弯里的弟弟,却忽然被人从侧面扑倒,三人一齐摔在湖泊边缘!   一声巨响,帝皇的投影碎了,森林被轰出巨坑,参天古树对半折断!   人鱼女皇对天长啸,尖利的分贝正是进攻的信号!一时间人鱼湖泊里的机甲倾巢而出,驾驶舱里的人鱼们主动发起了进攻!   烟雾扬起,凯洛斯把他们牢牢压在身下,脸侧被飞溅的石子和木枝擦伤,温热的血滴在秦月川脸颊上。   只来得及和那双深邃的灰眸对视几秒,凯洛斯转身快速做了个手势,帝国的所有飞船快速打开舱门,数以千计的机甲纷纷从半空降落!   秦月川深吸一口气,扶着柯亚站起来。   他的手还被凯洛斯握着,帝国少将紧张地回过身,语气是全然的乞求。   “柯林……跟我回去,好吗?”凯洛斯痛苦地凝视着秦月川,小心翼翼地轻抚他的脸颊,凑得极近,映出火光的瞳孔几乎让他溺毙,“这里太危险了,让我保护你——”   他的话被打断了。   秦月川和他对视着,面无表情地一根根掰开他的手指,极尽冷漠地说:“凯洛斯,我们是敌人。”远处传来人鱼族驾驶机甲战斗的嘶吼声,秦月川坚决地后撤一步,湛蓝的眼睛像无机质的琉璃:“我们只能是敌人。”   他跳进水里翻身跃上飞驰而来的深蓝机甲,在跳进驾驶舱的同时启动了肩上的粒子炮装置,在与一台帝国机甲交错的瞬间,击爆了它的腰侧!   “哥——”柯亚大喊着,眼看着机甲消失在视线里。凯洛斯咬了咬牙,回头喝道:“上机甲!”他猩红着眼,“我们要想办法尽快结束战斗,这样才能减少伤亡!”   …………   秦月川一跑远就放任系统接管了战斗,一边观察着两边局势。   静谧的森林湖泊染上战火,各种战斗机甲在炮火纷飞中激烈地搏斗,机械碰撞的巨响响彻天际。帝国军队骁勇善战,精通格斗技巧,对上缺少经验的人鱼族几乎是碾压性的杀伐。但人鱼的团结与狠厉也爆发出强大的力量,重创了很多人类战士。受伤人数不断增加,鲜血隐隐染红了人鱼湖泊的水面。   人鱼女皇的状态已经是完全的疯魔,她搅动湖水掀起巨浪,甚至不在乎误伤到族人,简直是杀红了眼。两架帝国机甲被浪潮冲翻,她操作机甲就要重重踩下去——   银光闪烁,一把长剑飞射而来,斜插在她的机甲前,阻挡住了她的进攻!   荧黑战神弥赛亚从古树枝头高高跃下,厚重的机体落在水中,巨大的反震力让整个地面都颤动起来。它的右肢特化成激光骑枪连击扫射,爆出张张银色电网!人鱼女皇的机甲撕碎几张,大部分机甲表面仍然被覆,电网蓦然收紧,她被困得半跪在地!   秦月川遥遥一指,系统心领神会地操作机甲,敏捷地在古树枝头借力,跳到凯洛斯背后,直接打出一排流弹!   凯洛斯侧身在水里滚了一圈避开攻击。两架机甲同时抽出长剑,剑尖相对!   片刻后,两人同时闻风而动,一银一黑的两把锋芒毕露的长剑交错铿锵,爆出串串火花。秦月川不计损伤,招招拼尽全力,一剑削断对方肩甲,掌心贴上腹部就是一道粒子炮,直接把弥赛亚击到腾空!   凯洛斯顺着惯性操纵机甲一个后仰翻身,远撤浮空,就见秦月川后撤两步,提剑跃起,远远向他刺了上来!   他避无可避,驱动向后爆出火力,一招杀招去势强劲,对着秦月川冲去!   时间仿佛静止,凯洛斯透过驾驶舱的玻璃,看到秦月川笑了起来。   深蓝色的机甲在空中反手折剑,对着他的竟是剑柄!而他的那招去势磅礴,根本来不及收手,转瞬间已迎面撞上。   一时万物静谧。   下一秒,弥赛亚的绝杀贯穿了秦月川的机甲,冲击力带着他们冲出几十米,他的胸甲爆裂,被凯洛斯的长剑牢牢钉在地上!   能源闪了闪,深蓝色的微光熄灭了。仿佛一个信号,现场所有的人鱼族机甲骤然停下进攻的动作,在同一时间断了能源,纷纷垂首跪倒在地。   凯洛斯瞳孔极缩,盯着对面破碎的驾驶舱看了几秒,随即疯了一般跳起,翻身跃出,试图扯开变形的舱门!灼热的金属烫伤了他的手,他却像感觉不到一般,爆发出一声怒吼,生生扯断了锋利的接口!   秦月川低头看着自己流血的右臂。弥赛亚的剑贯穿胸甲时穿透了驾驶舱,他的肩膀处被划得皮肉外翻,深可见骨的伤口正潺潺往外冒着血,撞击的晕眩与伤口的疼痛让他冒出豆大的冷汗。但幸运的是,伤口看着可怖,却不是致命伤。   幸运buff生效了!   他忽然感到自己被人抱进了一个炽热的怀抱里。迷迷糊糊地抬头,凯洛斯脸色苍白得可怕,灰眸里是全然的懊悔与痛心。   秦月川看着凯洛斯焦急地搂着自己,慌乱的嘴唇一张一合,剧烈的耳鸣却让他一个字也没听见。晕过去前最后一秒,他听见任务提示音在心底响起。   “恭喜宿主完成任务‘设计落败’,恶毒值+15。本世界恶毒值累计已达100。”   我终于能离开这个鬼地方了!搞事业太难了,下次我还是专心做个情感男配吧。   …………   系统空间。   这次不是白茫茫一片,为了符合人鱼主题,系统把空间的整体背景换成了波光粼粼的淡蓝光效,秦月川躺在沙发上打滚,就像柯林回归水域般快乐。   “第三个世界通关啦!”他伸了个懒腰,长舒一口气,露出灿烂的笑容。   “你倒是适应的越来越好了。”系统调侃道。看着秦月川从第一个世界的失魂落魄,到现在基本能以第三方的角度看待剧情,它也跟着放松下来。要知道,带一个抑郁的负能量宿主可比带快乐宅男累多了。   “那是,我是乐天派嘛……不过说起来,你以前带宿主的时候,也会出现那么多的情感线偏离吗?”秦月川严肃地眨眨眼,用一种探究的口气询问道。   最后大战前凯洛斯的那段自白,当时他就听出不对劲了,只是碍于情节紧凑,才没有节外生枝。什么“我是真的爱你”,他再怎么自我催眠也圆不过去——情感线又歪了!   “如果说一个两个是因为男主的灵魂能量特殊,那也就算了;这都连续第三个世界了!全位面有这么多特殊的纸片人吗?而且全被我遇上了,这几率太小了……”嘟着嘴吹起自己的刘海,秦月川干笑几声。   系统沉吟片刻,犹豫地说:“确实很奇怪……但在我的权限范围内,调查结果均无异常。我也不理解‘灵魂特殊’如何定义,要不你先自我安慰,每个男主最后爱上你都是因为你太善良太讨人喜欢了?”   秦月川:“……”他翻身坐起,面无表情地盯着墙壁,盯得系统快发毛了,才幽幽地说道,“我都死了这么久了,还给我发好人卡。要是我真是个万人迷,在本世界怎么会单身二十一年,死前还是个处男啊。”   系统:“那太好了,你现在不是处男了!”   秦月川:“……???”   作者有话说:   爱像一阵风~ 第55章 我的霸道少将(十六)   半天没讨论出所以然,秦月川暂时把疑问抛到了脑后。等会儿还要回去走一段帝国监禁剧情,现在就先专心吃好喝好、补充体力吧。   …………   按原世界线,人鱼湖泊最后一役史称“约旦日”,人鱼女皇战死,主将柯林被俘,人鱼们被柯亚真诚的共存发言打动,最终放弃抵抗主动求和,两族关系重新进入破冰期。柯亚因公然发言推崇和平而受到帝皇钦点嘉奖,赋予称号“人鱼骑士”,与同样为平乱作出杰出贡献的少将凯洛斯举办了一场声势浩大的婚礼,得到了两个种族的推崇与祝福,两人终成眷侣。   柯林在法庭审判中被帝国判处反和平罪与危害人类罪,成为了一名被终生监禁的战争犯,在狱中被暗中施以各种残酷的生化实验,最后在狱中自戕。   秦月川在一个透明容器中醒来,透明狭小的玻璃内盛满营养液,他被浸泡其中,身上连接着各种仪器的探测线,与漂浮的金发互相缠绕。他右肩处的伤口已被缝合,疼痛感缓解了一半;蓝色鱼尾的鳞片黯淡失色,大片破损的鳞片下露出了娇嫩的皮肤,营养液的刺激感像细密的针刺。   哪怕做好心理准备,这滋味也太难受了。秦月川几乎瞬间疼出冷汗,挺身想活动身体,才微微一动,鱼尾就啪地撞上玻璃内壁。   仪器发出了警报声。凌乱的脚步声从外面传来,一群穿着白大褂的人类兴奋地跑进来,围绕在他身上的眼神带着赤裸裸的热切。   秦月川心下觉得不妙,环顾一周,发现这里果然是类似实验室的封闭场地。   “哇我这次在系统空间里也就吃了两顿饭加一点零食,现在剧情就已经进展到我在监狱里了?早点来我还能在法庭上大放厥词一把……”   “就是怕你出这个乱子。”系统扶额,委婉地提示,“不能痛觉屏蔽,等会儿会很难熬,坚持一下哦。”   秦月川:“……@#¥%&”   很难熬??能不能别吓人,他牙齿已经在咯咯作响了。   外面的科学家们对照仪器记录了他的实验数据,又隔着玻璃像欣赏名画一样贴在玻璃上细细观察他的鱼尾,秦月川在玻璃柜里动弹不得,尾巴尖颤颤巍巍地扫了两下。   观察完后,领头的白大褂不知道提出了一个什么理论,其他人瞬间来了精神,目光灼灼地看向秦月川。那些视线看得秦月川毛孔倒竖,人鱼灵敏的危机预感让他焦虑地握紧了拳头。   白大褂的助手突然在一侧液晶屏上输入了几条指令,快速按下了台子上的执行按钮!   瞬间,秦月川身上的电极贴片释放出强烈的电流!剧烈的疼痛如暴风席卷而来,电流像灼热锋利的刀刃顺着他的脊髓神经刺透身体,绞心的疼痛让秦月川疯狂尖叫着抽搐起来!   脑袋像被生生炸开,彻心裂骨的痛让秦月川张大嘴巴,却完全叫不出声,只是不受控制地流下生理性的眼泪,珍珠一串串落在玻璃底。   科学家们眼底的狂热更加疯狂,贪婪地观察秦月川挣动的肌肉反应,甚至开启了实验录像。   突然,金属门被从外大力击破,巨响震动了整个实验室!   凯洛斯难以置信地看向玻璃柜中痉挛尖叫地人鱼,目眦尽裂!他几步疾冲到玻璃柜前,抄起旁边的折叠座椅,狠狠击在玻璃中央——随着爆裂声,营养液喷薄而出,他不顾被玻璃划得鲜血淋漓的手,直接扯断了柯林身上的仪器线!   电击停止,柯林像断了骨头般软倒在他臂弯里,面如金纸,湛蓝的眼眸蒙上一层黯淡的灰,双眼一点神采也没有,鱼尾还在一阵阵的抽搐。   凯洛斯心痛至极,脑内轰鸣,只能无措地亲吻着他的额头,平息人鱼的痉挛。两人全身都湿透了,他触摸到的肌肤冰冷如同死物,凯洛斯脱下外套把赤裸的柯林裹住,轻轻放在旁边,像对待珍贵的易碎品。   他转过身来看着实验室里惶恐惊惧的科学家们,眼眶充|血,灰眸像沉重的暴雨云翳,酝酿着狂风暴雨。   科学家们被这目光钉在原地,如同公路上被车灯锁定的鹿,一动也不敢动。   下一秒,凯洛斯闪电般出手,掐住领头白大褂的脖子,直直将人提了起来!   铁钳般的手掌死死掐住要害,凯洛斯用力到骨节咔咔作响,眼中的红血丝让他看上去恐怖地像个魔鬼。他一字一句、斩钉截铁地质问道:“他是我的妻子——你们怎么敢这样折磨他?!”   最后一个字出口,他暴然发力,竟然直接捏断了白大褂的咽喉!   沉默几秒,实验室爆发出惊恐的尖叫!众人被他的行为震惊到失语,有几个人直接软倒在地簌簌发抖,有液体顺着裤腿流了出来——他们被吓得失禁了。   凯洛斯戾气摄人,冰冷地扫视一圈后,俯身把柯林打横抱了起来,跨过地上白大褂的尸体,面如寒冰地向外走去。   没有一个人敢拦他。   当脚步声终于消失在走廊,众人才连滚带爬地逃出实验室。   …………   帝皇的紧急传召在当天下午就传到了少将庄园,凯洛斯刚刚用权限开启了最高等级的军用治疗仓,把遍体鳞伤的柯林放了进去。弥赛亚的剑伤深处骨裂了,引发了严重的炎症与高烧,脆弱的鱼尾也被残忍摧残;如果他去晚一步,电击持续得再久一点……柯林说不定会被直接折磨至死。   他嘱咐管家认真看护,直奔帝国中心。   偌大的书房内茶香四溢。人类帝皇优雅地持着金色茶匙翻动着杯中的花瓣,顺手放了一杯在凯洛斯面前。   “今日|你动怒了。”他保持着似乎永不疲倦的礼仪微笑,轻快地说,“这是人鱼湖泊的幽枝花,入水清香沁人,你尝尝。”   凯洛斯没有动。他眉宇间凝重而隐含煞气,连表面功夫都不愿伪装,开门见山道:“如果陛下因为今日我杀了帝国科研院的首席教授而降罚,那我甘愿领受。只是柯林,我是一定要带走的。”   帝皇倒茶的手一顿:“少将,我还记得当初将婚姻作为任务指派给你时,你曾激烈地质疑,发誓说宁愿失去军衔,都不要娶一个外族。”他弯弯的眼睛眯起,探寻地看向凯洛斯,眼底精光闪烁,“怎么,现在这么重视他?”   “对。”没有一秒犹豫,凯洛斯斩钉截铁地说道,“我不在乎他是不是战犯,也不在乎他的种族立场;柯林从现在、到未来都会是我的妻子,也是我一生的伴侣。”他眼神一暗,带着不容置喙的压迫感,丝毫没有惧意地直视帝皇,“我绝不允许任何人再欺辱他——无论是什么身份。”   这个回答明显让帝皇感到意外。他怔了片刻,放下茶杯缓缓说道:“柯林在约旦日上重创帝国军队的消息举国皆知,人们唾弃、厌恶他,请求以严厉的刑罚以施惩戒,我把他关在狱中,并不是滥用私刑。”   “可陛下明明知道真相!”凯洛斯骤然拔高了声音,激动地前倾,“最后一战,他的机甲被击碎时所有人鱼机甲同时失去了动力!后期军方在黑匣子的数据中也证明了所有机甲被做了联结设置——”他眼中闪过一抹深刻的伤痛,仿佛又回到了自己亲手把爱人重伤的那一日,万分苦涩地说,“他那时引我进攻却又突然收手,就是为了让我成功地破坏他的能量源……柯林他……是抱着死志在阻止战争。”   空气安静下来。幽枝花茶散出氤氲的热气,人类帝皇垂下眼睫,将视线投向明媚的窗外。   “我很抱歉,孩子。逝去的将士需要祭奠,不明真相的民众需要泄愤。人类仁慈而残忍,柯林注定只能被钉上耻辱柱,做一个战争的牺牲品。”   残酷的事实让凯洛斯被抽走了所有力气,他像被逼至绝境的困兽一般,十指插入发间,弯曲的脊背细细颤抖。   人类帝皇站起身来,权杖驻地,高声宣布:“帝国现特赦战犯柯林,从今天起,暂允他被圈禁在少将庄园;凯洛斯少将,我任命你成为他的监管人,无论何时,不得让柯林逃脱你的监控范围。”   “条件是——”帝皇静静地俯视凯洛斯,“少将必须与人鱼骑士柯亚联姻,携手一生,重建民众信任,共同促进两族的和平与繁荣。”   …………   秦月川一觉醒来,身上不痛了。   “嗨呀——”他一激动就要起身,却发现自己仍然被关在一个密闭的舱体内。   “这里没有危险。你被凯洛斯带回庄园了,现在在医疗仓里,等会儿出去了外面就是你们的卧室。”系统语速飞快地解释完毕,焦急询问道,“秦月川!你现在感觉怎么样?身体、精神有感觉到异常吗?”   它被秦月川被电击时的疯狂表现吓到了,这样高的疼痛等级已经逼近秦月川的极限了,再严重下去灵魂都可能受到连带影响。如果凯洛斯没有出现,它都要越级上访请求主系统干预了。   作者有话说:   平安夜大家吃苹果了吗?~ 第56章 我的霸道少将(十七)   “咳咳,还好还好——”心有余悸地拍拍自己的胸脯,秦月川打了个寒颤。那种痛苦,他死都不想再经历第二次了。   “你放心。”系统愧疚的声音传来,“我已经发出报告了,接下来的世界绝对都有痛觉屏蔽。”   秦月川赶紧安慰它:“没事没事啊统统,其实也没这么痛。”第一次见到系统表现出这样程度的焦急,他好笑的同时还有些心暖,开始快穿后,系统表面公事公办,私下还是很偏向他的,秦月川自己是个老好人,更是把别人的善意都记在心里。他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岔开了话题:“我们的骗婚boy哪儿去啦?”   听他还有心思开玩笑,系统松了口气:“白天为了救你,他杀了个比较重要的科学家,现在被帝皇叫去喝茶了。”   秦月川瞪大了眼:“杀——”他懵逼地眨了眨眼:“这么凶啊。”   “可不是,你当时神志不清了没看到。”系统添油加醋,“滔天怒火,杀了一个还想杀呢。”   秦月川:“……”   门外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秦月川来不及闭眼,舱门就被拉开了。他的视线撞进一双糅杂了心疼和担忧的深情灰眸里。   几日不见,凯洛斯憔悴了许多。他平日精心打理的头发软软地垂落,下巴冒出一层短短的胡茬,眼睛里布满了红血丝,仿佛很久没有睡过一个好觉。看清秦月川身上的伤已全部修复,他才露出丁点笑意。   一个吻落在他唇上。凯洛斯的嘴唇因缺水而干燥起皮,触感有些粗粝,仍带着野性、热度与原始的本能,像灼烧的烈火拂去秦月川脑海里的一切杂绪,把理智一同烧成灰烬。滚烫的舌尖亲昵地研磨他半张的唇线,像沙漠迷失的旅人遇到甘泉,像对待失而复得的宝物。   被迫唇齿交缠,直到空气越来越稀薄,秦月川才微微挣动起来。凯洛斯大梦初醒般飞快起身,秦月川在对方眼睛的倒映里看到自己光裸的身体,才想起还在医疗仓里的自己目前全|裸的处境,咬着嘴唇转过脸去强作镇定。   “抱我出去。”   怔愣片刻,凯洛斯急忙扯过旁边准备好的浴巾,把人裹着抱出了医疗仓。   他们相对无言地走向玫瑰湾。秦月川打量着熟悉的环境,神态放松下来。凯洛斯把他放入池中,他幻化出鱼尾,一个翻身游到远处,半张脸浸在水里,目光复杂地凝视凯洛斯。   帝国少将的目光热情而直白,愧疚与爱意都坦坦荡荡,反而让他不知道怎么应对了。秦月川在水下深吸一口气,浮出半身,冷冷地问道:“这次你又要干什么?”   不顾对方讶异的眼神,他讥讽地笑起来:“是再伪造一份文件,还是再送我一枚生化武器?”   这句话让凯洛斯如遭雷击,他骤然露出痛苦的神色,牙关颤抖:“我没想……”   “没想什么?没想骗我,没想杀死我的母亲和族人,没想使我成为万人唾弃的罪人?”秦月川脸色阴沉,平静下隐忍着怨恨与怒火,“还是没想一剑把我钉在地上?”   他指尖轻点右肩光洁的皮肤,歪头笑了起来:“你是不是后悔当时没有刺死机甲驾驶舱里的我?没事,现在我是你的阶下囚了,你想怎么玩都可以。”   秦月川的一字一句仿佛化成了利剑,每一柄都深深刺进凯洛斯的灵魂,留下鲜血淋漓的伤口。凯洛斯呼吸粗重,被激得站立不稳,像伤痕累累的孤狼,语气中带了不可察觉的乞求:“柯林……不要这么说……”   “那你要我怎么说?!”水花四溅,秦月川悲愤地暴喝,眼底浮上一层薄泪,“我对你已经没有利用价值了!为什么还要把我关在这里?”   爱人的泪眼打碎了凯洛斯的所有勇气,他转过身就走,握紧的拳头青筋暴起!   “站住!”人鱼在他身后提高声音喊道。   “——凯洛斯,你爱过我吗!”   心kǒu ? bào发的疼痛让凯洛斯蓦然停住了脚步,他不敢回头看,屏住了呼吸,深深吸了口气。   “我一直爱你。”   风降落在玫瑰花花丛,层层叠叠的艳丽花瓣摇曳着,弯折的枝条轻点水面。   “凯洛斯,如果爱过我,就放我离开吧。”柯林的声音悲凉而死寂。   凯洛斯没有回答。   他快步离开了玫瑰湾,逃离他无望的爱人。   ……   冷嘲热讽不再奏效,他们陷入了一个古怪的循环。   秦月川言尽刻薄,试图激出凯洛斯的不同反应;凯洛斯却无限包容他的所有挑衅,总是深沉、悲伤地凝视他;他无比渴望触碰人鱼,可每次又像被触痛一般主动远离。秦月川试图逃过几次,基本都跑不出一栋楼,凯洛斯就会出现,一言不发地牵着他的手回到玫瑰湾。   那反应,像是深爱却不可碰,矛盾到秦月川不可理解。   几次下来,秦月川心累了。   “怎么每次快脱离的时候就出这种事。”他摊在长沙发上咬着多汁的苹果,双眼无神地碎碎念,“就不能让我一路走好吗?这都几天了,监狱也不来要人?人类帝国办事效率太差了吧。”   系统干咳两声,忍不住提示道:“其实把你带回来当天,凯洛斯和帝皇做了个交易,免去了你的终身监禁。”   “???”秦月川瞪大了眼,“什么啊?我不是战争重犯吗……说放就放了?我看那群科学家虐我的那个狠心程度,可不像是对着个从轻发落的临时囚犯啊。”舔了舔嘴唇,秦月川好笑道,“什么交易比我还贵……凯洛斯这家伙不会把自己卖了吧哈哈哈。”   “差不多。”系统平静地说。   秦月川:“……?!”   “他答应和柯亚结婚,做一对模范夫夫,修复人类与人鱼族的关系,从舆论角度重建人民的信心。哦对,算算日子,婚礼就在明天。”   秦月川的苹果喷出去了。   跟奶油甜心弟弟结婚?……对哦,约旦日之后他们已经是国民认定的种族英雄了,民众要是看到少将终于浪子回头,肯舍弃自己过去的“间谍妻子”,重归正途迎娶人鱼骑士,估计会在终端网络上锣鼓喧天鞭炮齐鸣齐齐喝彩吧。   哎,我怎么忘了主cp的happyending呢?秦月川怏怏地把苹果核扔进垃圾桶,长叹了口气。   我本来就是个替嫁的恶毒男配啊。   看他落寞的样子,系统温声问道:“你还好吗?”   “不好。”一阵猛烈甩头,秦月川胡乱揉了揉脸,“原来这不是励志升职剧本。我老公变成了我弟夫……这是家庭伦理剧啊。”   系统:“……”   挤出一个灿烂过头的狡黠笑容,秦月川慢悠悠伸了个懒腰,蓝眼睛闪闪发亮:“拜拜就拜拜,下一个更乖。国家一级演员小秦要开始营业了!速战速决吧。”   …………   夜幕沉降,凉意袭人,星河静静在天空流淌。凯洛斯推开卧室的门,柯林背对着他半倚在露台的躺椅上,像一尊玉石雕塑。他只穿了轻薄的睡袍,光裸的小腿陷在羊毛椅垫里,比清冷的月光更白皙,纤细的脚踝可以被人类手掌轻松地圈住。   不论落入什么境地,柯林身上的都有种清高的神性。让他不敢亵渎,又渴望拉他坠入泥沼。   凯洛斯就这样贪婪地用目光描绘他的背影,直到人鱼转过身来。   他在一瞬间感觉到了眼前人的变化。近几日的柯林放出了全身的尖刺,用刻薄的言语与厌恶的眼神割得他鲜血淋漓。而现在,人鱼的目光平静而柔和,月光在他眼中流转,反射的虹彩平添了一丝魅惑。   凯洛斯怔住了。他下意识地放轻了呼吸,脑中什么也没想,就只是望着人鱼向他走来。光裸的足轻盈地踩在云端,柯林仿若诞生于海中泡沫的阿佛洛狄忒,一步一步,落进了他的怀抱里。   他顺从地松开了臂弯,人鱼贴着他的身体一路向上,披散的金发藤蔓般缠绕在他指尖。凯洛斯灼热的气息被骤然截断——   柯林仰头靠近,唇贴住了他的,正轻柔地吮吸凯洛斯的下唇。   人鱼从没有主动对自己献吻。脑内轰鸣,凯洛斯停滞一瞬,反客为主地疯狂回应起来。舌尖极尽缠绵,他克制不住睁开眼,近在咫尺的柯林半阖的眼睛也正看着他。   湛蓝的眼睛像湖泊与海,纯净坚韧,摄人心魄。   凯洛斯连呼吸都轻浅,害怕打碎正经历的美梦。他托住人鱼的后脑,轻轻握住了人鱼抚上自己腰间金属扣的手,不舍地与柯林缓缓分开。   爱人的qiú ? huān让他欣喜非凡,理智之弦却隐隐震动,提示着柯林的反常。   “小王子……”叹息般呢喃着,凯洛斯宠溺地俯视着他,眼里全是温柔,“你怎么了。”   柯林顿了顿,微凉的指尖顺着凯洛斯的胸膛一路上滑,轻羽般拂至喉结,曼声道:“……你明天就要成为我弟弟的丈夫了,今晚连跟我放纵一次都不愿意?”   作者有话说:   谢谢大家的祝福!圣诞快乐~我去摘树顶的星星给你啊。 第57章 我的霸道少将(十八)   这句话如同一个惊雷在凯洛斯耳畔炸开,他像是被人当头敲了一棒,脑内轰鸣,脸色骤变,难以置信地后退一步!   他思绪纷杂,愧疚和绝望附骨之疽般缠上心头。他想要询问柯林是怎么知道的,想要徒劳地解释他的被迫无奈,想要放下一切请求原谅,可看着柯林淡然平静的神情,凯洛斯嘴唇发抖,却半晌没能说出一个字。   柯林似乎对他的反应丝毫没有意外,嘴角弯起,笑意却未达眼底。他重新拥了上来,抚着凯洛斯的侧脸,濡湿的舌尖舔上他的喉结,用气声说道:“凯洛斯,什么种族什么身份,我什么都不想管了。最后一次抱抱我,我们好聚好散吧。”   眼眶爆发的酸涩让凯洛斯紧紧闭上眼,他毫不怀疑再晚一些,滚烫的眼泪就会掉在柯林颈窝里。他像一个被判了死刑的犯人,绝望而热切地抓着最后一根救命稻草,青筋暴起地手铁箍般勒在柯林腰间。   “对不起,我只能这样做……”凯洛斯胡乱地亲吻着身下的人,哽咽地胡乱呢喃,“柯林,我只爱着你,你知道的,对吗……我跟柯亚已经计划好了,明天的婚姻只是形式,只是一个障眼法,只有这样才能救你……等这一切过去,我们就一起回摩罗岛,一辈子在湖畔厮守,什么都不能让我们分离……”   人鱼顺着他的力道倒在柔软的床上,金发顺着床沿滑落。他从睡袍下露出的肌肤染上了情欲色彩,却仍然安抚性地摸着凯洛斯的头,像在安慰伤心至极的孩童。   窗边的轻纱被风带下,遮住了月亮的银辉。   …………   秦月川醒来时,日光的光晕映照在被褥上,空荡荡的房间敞亮而温暖。   透过窗看去,庄园冷冷清清的,除了少量留下来“照顾”他的侍从,其余人应该都去筹备婚礼了。   这是约旦日后新世纪的第一场婚礼。凯洛斯和柯亚会在世界的见证下携手亲吻,许下诺言,从今天开始相互拥有、相互扶持,死亡也不能将他们分离。   这比当初秦月川一个人参加的那场形式主义婚礼,要有意义的多了。   秦月川思索片刻,从抽屉中取出了信纸与鹅毛笔,用花体英文写了一段话,然后随手折下花瓶里的一只玫瑰,将纸的一角轻轻压住。   系统看完上面的内容,一时也有些唏嘘:“你真这么想?”   “半真半假吧。”秦月川无辜地眨了眨眼,“毕竟是第一个骗到我男主,最后让他掉几滴眼泪也不算过分吧?”   做完这一切,他慢悠悠地去玫瑰湾散步,趁侍从不备,两下把人放倒了。   系统破解了庄园的ai,又为一路小跑的秦月川开启了飞船的驾驶舱,提醒道:“这里跟书房一样,和帝国军事系统紧密相连,现在总部已经发出对你的通缉指令了。婚礼现场那边估计也得到消息了。不管你要怎么脱离,尽快。”   秦月川不敢马虎,让系统控制身体驾驶飞船,往人鱼湖泊飞去。   四十分钟后,飞船ai提示他被后方飞船的武器系统瞄准了。秦月川减速悬停在空中,打开了一直屏蔽的通讯系统。凯洛斯的视频请求下一秒就谈了出来。   “柯林!”凯洛斯还穿着婚礼西装,扑到飞船操作台前焦急呼喊,“马上停下!你再往前,军部的飞船会直接射击的!”   一阵骚乱,柯亚也挤到镜头前。他的小脸皱在一起,湛蓝的眼睛水汪汪的,像是要哭了:“哥哥……你别跑了,我来带你回去!”   秦月川不由地笑起来,他隔着屏幕眷恋地看着凯洛斯和柯亚,半晌,叹息道:“我不回去了。”   凯洛斯几乎在瞬间就理解了他的意思。脸上血色褪尽,他看上去脆弱而惶恐,灰眸里是深刻的绝望。   “柯林,不要这样……你听我说,我不结婚了,好吗宝贝?我们只属于彼此。什么种族利益、帝国尊严,它们其实对我来说一文不值。我前半生被困在这个身份与头衔里,犯下太多不可饶恕的罪孽——我从前不懂爱,可我现在明白了。”   “我的狂妄自大酿成了恶果,我的自以为是将你逼入绝境,我用婚姻的名义给你套上枷锁。柯林,我不奢望你会原谅我,我只求你放过自己——你从头到尾都是被逼的,你没做错什么!”   秦月川平静地看着镜头前绝望的凯洛斯,片刻后,缓缓道:“我的对错,就交给历史评判吧。”他微微笑起来,“凯洛斯,这还是我们第一次跳出身份的桎梏来对话吧?爱始于坦诚,我相信你是爱我的。”   望着他的笑脸,凯洛斯心口酸痛,眼底浮上一层泪光。   “……还记得昨晚你答应过我什么吗柯林?我说要带你回摩罗岛,一辈子在一起。我们会依偎着欣赏每一场日出和日落,聆听永无止境的浪潮……我们不再是帝国的军人与人鱼族的王子,只是蔚蓝之境再普通不过的一对伴侣,没有人能将我们分离。”凯洛斯怔怔地抚上屏幕,颤抖的指尖描摹着爱人的轮廓,“就差一步了……就差一步这一切就能结束了!再坚持一下好不好?……再坚持一下,柯林。”   秦月川叹息一声,坚定地后退一步。   柯亚小声地哭了起来,眼尾坠下一颗珍珠,“啪”地掉落在操作台上。   凯洛斯瞳孔剧震,他的声音嘶哑破碎,卑微地恳求着:“不要离开我,求你了……不要这样对我,我不能失去你……柯林!!”   “帮我照顾好柯亚。”秦月川真心实意地笑起来,语气是全然的温和柔软,“如果下辈子我们之间没有这么多隔阂和身不由己……也许我真的会选择在蔚蓝之境和你长相厮守。”   “凯洛斯,再见。”秦月川凝望着人类少将的眼眸,启动了飞船的自毁程序。   飞船静置片刻,猛烈地白光四射,巨大的爆裂声响彻天际!   通讯屏变黑,弹出连接失败的提示。远处刺目的光透过驾驶舱的玻璃映在凯洛斯流泪的双眼中,那些燃烧的机械碎片带着火星四溅,交织陨落,如同盛大而炫目的流星雨,恍惚间让他想起蔚蓝之境的那场烟花。   他的爱人是神明坠下的星辰。   纵躯壳埋葬,灵魂自由释放。   作者有话说:   这个子世界完结啦,晚上放番外~明天开启新世界,abo背景哦 第58章 我的霸道少将(十九)   【我的霸道少将·番外】   战犯柯林在帝国举行新世纪的第一场盛大婚礼时违规潜逃,少将凯洛斯和人鱼骑士柯亚在全世界媒体的同步直播上,毅然决然地丢下进行了一半的仪式,即刻追击,在柯林临近蔚蓝之境时将其逼到自爆。   一切结束后,所有的群众都认为这场爱情迎来了圆满的大结局,少将却突然被帝皇撤销军衔,从万众瞩目中消失;柯亚骑士因此与帝皇交恶,向世人道出约旦日柯林倒戈的真相,却没有随爱人离开,只是接替了凯洛斯的职务,为两族和平交融奔波努力。   他在一次醉后接受采访中红着眼说,其实他一直知道,这也是哥哥的遗志。   凯洛斯抛下了空荡荡的庄园,带着老管家隐退到蔚蓝之境边境的一处居所。每日不再忙于公务,总是时刻眺望碧蓝的水域,眼神温柔缱绻,似乎在凝望爱人的灵魂。   明明是海的孩子,柯林却在天空中死去了。像蒸腾的泡沫,逐渐带走他在这世界上存在过的一切痕迹。   凯洛斯觉得自己生病了。   他的记忆似乎出现了问题。其他的回忆在某一刻突然失去了意义,它们如海里的泡沫碎裂消弭,唯有和柯林在一起的一点一滴,反反复复回荡在脑海;那些疼痛和思念和他的呼吸一同紧缚,爱意却从这些荆棘中疯狂生长。   神明不恋凡物,柯林没给他留下什么贴身的物品。   只有弥足珍贵的一封信。   那是他在庄园的书桌上发现的,淡黄的信纸被压在一朵干枯的玫瑰下,墨水的馨香浮出纸面,柯林用华丽的花体英文誊写了一首古老的诗词。   “我曾默默地无望地爱过你/   折磨我的时而是嫉妒/   时而是羞怯/   愿上帝赐你别的人/   也似我这般坚贞似铁。”   原来身份与立场从来没有困住过他——   因为爱给了他无尽的勇气。   凯洛斯看到这封信时,绝望和懊悔潮水般将他彻底击倒,淹没了他的理智。他无数次像只身受重伤的野兽般在房间发了疯似的打砸物件,伴随着呜咽,滑落的眼泪晕染了诗的结尾。   他的小王子是世间最纯净的人鱼。在经历了来自爱人卑劣的背叛与伤害后,柯林依旧选择怀抱着爱意决然赴死。   等这一切过去,我们就一起回摩罗岛……   一辈子在湖畔厮守,什么都不能让我们分离。   ……   凯洛斯摩挲着信纸,岁月逐渐在他身上留下沧桑的痕迹。灰白染上了他的鬓角,眼尾也生出道道皱纹,清醒的时光越来越短,他的生命力逐渐消逝。几十年过去,他终于也成为了垂暮老人。   他始终遵守着承诺,赴一场注定无人的约。   躺在床上,耳边传来蔚蓝之境波浪翻覆的声音。日光淡去,窗外的夕阳朦胧而温暖。他紧紧抱着一个相框,里面装裱着一张泛黄的信纸,和一些玫瑰花的碎片。   疲惫感袭来,凯洛斯感觉呼吸渐渐沉重。他慢慢闭上眼睛。   他回忆起那一天,璀璨烟花交织坠落的夜空下,他和柯林交换的吻。   tesyeuxsontaussiprofondsquelamer,jenel"aijamaisrentré   ——你的眼睛是我永生不遇的海。   作者有话说:   普希金的《我曾爱过你》,我最喜欢的诗没有之一 第59章 我的Alpha下属(一)   “恭喜玩家顺利完成子世界结局,即将开启传送。”   飞船爆破的瞬间秦月川化成了一道光流,穿破空间来到了新世界。系统提示音结束后,竟然没有马上传送剧本,而是略带犹豫地询问道:“宿主,这个世界的性别背景有点复杂。需要我开启世界观引导的辅助功能吗?”   “哈?性别背景?”秦月川眨了眨眼,一脸茫然。   “没错。这种性别设置在你的本世界好像以小说的形式存在,但估计你并没有接触过。”系统干笑道,“你知道abo吗?”   秦月川:“……!”   系统:“……?”   秦月川:“………………”   系统:“???你真的知道啊?!”它难以置信地反问道,“你不是直男吗?还看过abo的小说啊?”   秦月川涨红了脸,窘迫地虚张声势:“我当然是直男啊!只不过以前读大学的时候,有过几个关系好的腐女朋友,不小心吃了点错误安利而已!”   他回忆起那篇abo背景的肉文,其中大量的篇幅描写了ao对彼此存在的天生吸引力,还有迷幻的发情期与标记设定,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寒颤,内心涌起一阵不好的预感。   他翻开了系统发出的剧本。这次的子世界是现代职场背景,男主alpha陆枫和主角受omega叶谦是留学时期的同窗,两人互有好感。毕业后回国,叶谦入职一家公司,却因性别歧视的问题被上司处处针对。陆枫为了在帮助叶谦,以普通职员的身份入职了同一家公司,按照爽文套路,帮助叶谦解决了无数来自总裁的刁难。   结局是两人顺利标记联结,富二代陆枫不再隐藏身份,出手收购了这家企业,将恶毒的总裁赶出公司,从此和叶谦携手走上人生巅峰。   秦月川往下看到角色名,果不其然,他就是那个恶毒的总裁——盛哲宇。   霍!他眼前一亮,摒弃结局,这次他的人设不就是典型的霸道总裁男二吗?   “我知道了!”秦月川挺直上身,胸有成竹地笑道,“盛哲宇必然是个暗恋叶谦的alpha!他处处针对叶谦,破坏主cp的感情线,都是出于对主角受的爱而不得!”   然而系统残忍无情地戳破了他幻想的肥皂泡:“不,你不是alpha。”   秦月川顿了顿,干笑两声:“好吧,平平无奇的beta也不是不行。明明是三个人的电影,谁说beta始终没有姓名!”   “在众人眼中你确实是个beta。”系统挑眉,慢悠悠地说道,“但其实,你是个装b的omega。你对叶谦百般刁难,是因为他可以光明正大地当个万人宠爱的o,而你只能靠打抑制剂装成b来坐稳你的总裁之位。”   秦月川的笑僵在了脸上:“……”   搞什么啊!霸道总裁怎么能是omega?   他嘴角抽搐之际,系统出声提醒:“都了解清楚了?睁眼。”   眼前的景象渐渐清晰,秦月川发现自己正在一间宽敞而干净的办公室内。灰色调略显冷硬,各色摆件简约而大气,沙发皮革都泛着冷光,两侧是透明的落地玻璃,一边是高楼耸立,一边是来来往往的忙碌员工。   身上的深色西装是依照他的身材比例定制的,严丝合缝毫无瑕疵,秦月川略微有些被领带与扣子勒到,他撑着腿想站起来,却在大腿处摸到了几根弹力带与金属夹。   我靠。秦月川瞪大眼睛,用手指勾勒着带子的形状。   ——衬衫夹??   这种装束他只在日系漫画里看到过,知道它是为了防止衬衫上滑而创造出来的工具。原来真的有人穿戴这个啊……   还真是充满了一种强迫症和职场精英的既视感。   “现在发放第一个恶毒值任务:请宿主当着众人严厉责备叶谦的工作失误,本次任务恶毒值10分。”   “这次任务下得这么快?”秦月川手忙脚乱地翻看桌面上的报表。他还不太能适应这种西装革履的人设,偷偷把领带扯松了一点。   系统体贴地指出第五页上的一个红圈,安抚道:“别慌,霸道总裁嘛。陆枫还没入职呢,现在这公司你最大,批评个员工没人敢呛你。”   秦月川深吸一口气,大步走出办公室。听到门的响动,工作中的众人齐齐回过头来,目光唰地聚集在他身上。   保持着冷漠的神情,秦月川不紧不慢扫视一圈,不带感情地喊道:“叶谦。”   一片寂静。不远处,一位清秀青年满脸茫然地从工位上站起,语气谨慎地询问道:“盛总,发生什么事了?”   皮肤白皙,清丽的眼尾微微下垂,显得娇嫩而无辜,像只涉世未深的小白兔。叶谦是个典型容易激起别人保护欲的omega。   秦月川扬起手中的报表,清晰地朗读被红笔圈出的错误数据,眼看着叶谦的脸色逐渐变白,慌乱地小跑到他面前,在确认了自己真的算错后,忙不迭地连声道歉:“抱……抱歉!盛总,我粗心了!”   嘲讽地弯起嘴角,秦月川瞟了叶谦一眼:“是粗心还是能力不行?”   叶谦僵在原地,张了张嘴,说不出话来。   “你是不是觉得自己是个柔弱的omega,在职场就该被无限包容?这种低级的错误也犯得出来,你留学学的还是金融?是不是光顾着谈恋爱去了。”秦月川犀利的目光俯视着比他矮了半头的叶谦,嘴里源源不断地吐出毒液。   被他的责问深深打击到,叶谦低下了头,肩膀颤动起来,小声地再次道歉。   旁边有职员不忍看他被这样对待,出声解释道:“盛总,叶谦才刚入职没几天,还不熟悉咱们公司的业务……今天上午又打了抑制剂,精神不好才会出错的。”众人一时七嘴八舌地应和起来。   秦月川目光凌厉,突然愤怒地用力把手中的文件向上一抛——   纸张纷纷扬扬地从叶谦头顶洒落下来,他震惊地愣在原地,像是被人扇了一光。   “如果omega就这么点自控力,连发情期都控制不好,我建议你直接回家结婚生子,职场不适合你。”   秦月川说完,不屑地嗤笑一声,转身进了办公室。   叶谦呆呆地站了半分钟,终于还是没忍住,眼泪大颗大颗掉了下来。他狼狈地蹲下来捡满地的文件,身边的其他同事们也反应过来,大家都来帮忙,一边安慰着。   “叶谦,你别听盛魔鬼胡说八道!”   “就是啊……谁都有状态不好的时候,凭什么就因为你是omega就这样对待你啊!他一个beta倒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这种话也说得出来,早知道就录音了,去omega保护协会投诉他,看他还敢这么嚣张。”   “要不是运气好小时候被董事长收养,姓盛的能坐这个位置?叶谦别放在心上!”   叶谦咬着下唇,强打起精神感谢了同事,抱着错误的报表回到工位上,快速修改起来。   秦月川贴在玻璃门上偷听了一会,确定叶谦情绪稳定下来了,这才松了口气。   “恭喜宿主达成‘当众责备’任务,恶毒值+10。”   “啊,对了。”秦月川回过神来,严肃地说道,“不是我自作多情啊——陆枫是alpha,我又不巧的是个omega,前几个世界感情线翻车算我命途多舛,这个世界要是翻车,生理属性的因素影响可太大了。你们有什么对宿主的保护措施吗?”   系统调出了几组数据,一本正经地分析起来:“确实,根据盛哲宇的身体报告来看,这些年他伪装成beta都是靠违规注射抑制剂来度过发情期,生理属性很不稳定,对alpha信息素极其敏感,继续使用抑制剂的话副作用太大了。”   它思索片刻,在秦月川手心变幻出一枚银色耳钉:“这样吧,你把这枚抑制耳钉戴上。它的制造科技领先于这个子世界的科学水平,不易被人察觉。只要你的身体能与耳钉保持接触,它就能抑制你的发情期,并抵抗外界的alpha信息素对你的影响。”   秦月川眼前一亮,小心翼翼地将耳钉戴在了左耳上,心中轻松不少,坐到皮椅上悠哉悠哉转了一圈,哼着歌翻起剧本资料来。   盛哲宇的公司运营的不错啊,银行卡余额这一串零……咦,信息素是竟然是黑巧味的?近视只有150度,霍,看来戴个金边眼镜是为了装斯文啊……这个世界痛觉屏蔽的功能恢复了!快乐突如其来!这个盛哲宇今天晚上还约了人谈生意,定在日料店啊……嘿嘿,刺身寿司玉子烧我来啦——   …………   时针指向八的位置,叶谦才完成最后一次数据检查,他疲惫了揉了揉眉心,这才有空去看搁置在一旁的手机。屏幕亮起,两个未接来电提示跳了出来。叶谦愣了一下,随即像猛然想起什么事般,匆忙拎上包就向外面跑去。   他快步走进一家日料店,径直向二楼包厢走去。服务员移开木门,一个男人正托着酒杯俯瞰窗外的夜色。柔和的暖色灯光打在他俊朗的侧脸,映出一双冷漠而疏离的眼。   作者有话说:   写abo怎么能不写装b哈哈哈? 第60章 我的Alpha下属(二)   那双明眸却在看见叶谦的瞬间流露出亲切的笑意,看到他因小跑而急促喘息,男人口吻轻松地调笑道:“沉迷工作的职场新秀就是不一样,等你吃个饭等得我都困了。”   “对不起陆枫……害你等我两个小时。”叶谦一脸歉意地在榻榻米对面坐了下来,自嘲地苦笑道,“什么职场新秀啊,大少爷你就别调侃我了,只是个悲惨的打工人罢了。”   他微微颦起的眉头隐藏不住倦意,陆枫若有所思地盯了他片刻,斟了一小杯清酒递过去:“遇到什么困难了吗?”   接过酒杯一饮而尽,叶谦舒了口气,大致描述了白天挨批的过程。   陆枫默默聆听着,倒是没有中途打断发表什么评价,只是安抚性地拍拍叶谦的肩膀,把他爱吃的炸虾天妇罗推了过去。   享用着美味的叶谦觉得舒缓不少,自觉不好意思地笑起来:“虽然说盛总凶起来严厉到让人害怕,但毕竟事情起因是我犯了错,批评也是正常的。”   陆枫随手拈起纸巾拭去他嘴角的面包糠,冷淡地说:“批评本身没问题,但他的话带有很深的性别成见,这种充满恶意的态度自然会让人反感。”   “好了,你这种alpha生来就是天之骄子,怎么知道我们omega的心酸奋斗经历啊。”叶谦的目光在菜品上扫了一圈,皱起眉头,“你没点三文鱼刺身?”   陆枫假装无辜地眨了眨眼,看着叶谦按铃加了菜,嘴角噙了一抹笑容。   “不要因为我对三文鱼过敏,你就一直迁就我啊。我们在英国留学的时候你最爱吃海鲜刺身,后来一次我误食发疹子后你就不再点了……麻烦体贴的陆少爷别光顾着照顾我!不然以后我都不想跟你约饭了。”叶谦威胁般地挥了挥拳头。   陆枫温柔地注视着他,微微垂下眼帘,隐藏住其中的眷恋。   他和叶谦同窗四年,友情已达,恋人未满,很多事都只差一个明确的表态。从半个月前两人正式毕业一起回国开始,陆枫就计划着在叶谦度过适应期后正式表白,重新定义彼此的关系。   木门移开,服务员端着三文鱼刺身进来。叶谦回过头去道谢,却在不远处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   “嗯?盛总……”他惊讶地喃喃出声。陆枫顺着他的视线往外看去,一对男女正从隔壁包厢出来。   被叫做“盛总”的男人大约二十七八,西装革履,戴了一副金边眼镜,头发用发胶固定得一丝不苟,稳重而成熟。他的神情礼貌而冷淡,正同身边的女性告别,听到叶谦的声音,侧头往这边看来。   陆枫和他的视线撞了个正着。   那双桃花眼如同水下寒星,明澈而沉静,仿佛能够克制住情感与波澜,又带着漫不经心的贵气与疏懒。他微微偏头,左耳戴的一枚方形银质耳钉飞快地闪过反射的银光。这耳钉与他整个人的精英气质完全不符,像是平添了一丝媚意,更抓人的眼球。   陆枫挑了挑眉,略带挑衅地望过去,两人沉默无言,视线却交汇出火花。男人眼神似乎动摇了一下,瞬间恢复冷淡,不留痕迹地避开了他,冲叶谦点了点头,就算打过招呼,转身与女伴前后离开了。   陆枫的眼神一直追溯到那人完全走出店门,才垂眸抿了口酒。   “盛总的气场还真是……我每次看到他就不由自主地紧张。”叶谦吐了吐舌头,轻轻吐槽道,“真没想到吃个饭还能遇到上司。是在跟女朋友约会吗?”   陆枫沉吟不语,食指敲打着桌沿,随意地问道:“刚才那个就是你说的上司?盛事集团的总裁?……”   得到了肯定的答复,陆枫扯开了话题,桌上的气氛重新轻松起来。   陆家的家族企业一直由陆枫父亲运营,盛事集团的名字他听过好几次。圈内都知道,盛董事长年轻时妻子早亡,没有子女,便从孤儿院收养了一个孩子。近两年盛老身体不佳,养子却很有出息,早早继承了家业,集团发展蒸蒸日上。   想不到这个盛总裁却是个待下属如此苛刻、不近人情的烂人。徒有一副精英的外表,内心却是全然的卑劣与刻薄。   陆枫都能想象到,对叶谦说出一番性别歧视言论时,那双眼中的淡漠与嘲讽。   与这类人有过摩擦,叶谦接下来的职场工作未必会如他期待的一般顺利;正好,父亲也曾经提过,对盛事集团颇有兴趣……   他内心有了个计划。   …………   秦月川送走生意伙伴,长长舒了口气。   “鳗鱼饭真好吃嘿嘿……”他慢悠悠坐进车里,司机平稳地驶上道路。   这个子世界的恶毒男配盛哲宇拥有富足的物质生活,秦月川已经做好了公款吃喝玩乐的准备。他刷着手机下单了一些在本世界时就很喜欢的画具和游戏机,收件地址填了他的新家,盛总裁的豪华顶层公寓。   系统提示道:“刚才见到陆枫了,感觉怎么样。”   秦月川手指一顿,哭丧着脸:“这个男主不太好惹的样子。”   明明只是隔了几米的视线交汇,他就有种要被陆枫的眼神压制的错觉。现在自己在他眼中估计已经是职场性别霸凌的垃圾一个了。   “明早他就要伪造简历来公司报道了,你可别露怯啊。”   “哎,我尽力吧。”秦月川叹息道。21岁的宅男画家变成27岁的总裁精英,也算是质的飞跃了。   抓紧时间花钱吧!等被收购了,好日子就要到头了。   ……   隐去了家世部分,薄薄两张简历简述了自己在学业方面远超同龄人的优秀经历。面对hr赞许的目光,陆枫露出一个恰到好处的礼貌微笑。   他今天的打扮与平日截然不同,清爽的白衬衫与灰色长裤,仿佛真的是个涉世未深的应届毕业生,递出自己的第一份求职申请。   hr带他在公司转了一圈,参观各个部门,陆枫谦和地随口应和,余光注意到不少人正兴奋地盯着他窃窃私语。因为总裁自己是beta,在招聘中人事部门很少录用男性alpha,担心引起总裁的厌恶。这次难得来了一个外表出众的alpha,大家激动地在小群刷起了屏。   叶谦忙里偷闲看了眼群里高糊的tōu ? pāi,只觉得照片里挺拔的身影很是熟悉,但也没多想;直到主管带着陆枫走进办公室,差点一口汽水喷出来。   “大家好,我是新来的陆枫。初次见面。”陆枫善意的目光环视人群,脸上挂着让人如沐春风的微笑,温和而平和。见叶谦惊愕地瞪大了眼睛,他眼中的笑意浓了些,不着痕迹地朝他眨了眨眼。   主管拍了拍陆枫的肩膀,爽朗笑道:“你可是我们部门第一个alpha,又是商科硕士,年少有为啊!你的位置在这,有什么问题尽管来找我。”他的手指指向叶谦斜对面的一处工位。陆枫点头谢过,在位置上坐下来,开始整理自己刚领来的办公物品。   消息提示振动几声,陆枫开了微信,叶谦发了一连串问号。   “陆大少爷!你来这干嘛??……等等,你入职了?”   “我来陪你啊。”修长的手机在屏幕上跳跃,陆枫偏过头去冲人眨了眨眼。   午休时间一到,陆枫的办公桌就被同事们紧紧围住,热闹得像追星现场。   “弟弟你好年轻啊!不会是和叶谦一样刚毕业吧?名字也好好听……”   “太帅了吧,有女朋友吗?……男朋友?”   “优质alpha千万别英年早婚啊,钻石单身多快乐!你喜欢吃什么?要不要一起去吃午餐,我们食堂工作餐超级丰盛的!”   叶谦被人群挡在外围,哭笑不得地看着热情的同事。陆枫倒是来者不拒,收起了所有冷漠与生人勿进的气场,挑选几个不涉及隐私的问题圆滑地蒙混过关。他喷了信息阻隔剂,信息素的味道不会外泄,也减少了很多性别压制,博得了绝大多数同事的好感。   阳光小奶狗谁不爱啊。   突然,总裁办公室的门被打开,一声轻响让人群瞬间安静下来,齐齐回头。   陆枫注视着不紧不慢走出来的人,眼神一暗。   男人倨傲地皱着眉,嫌弃吵闹似的扫了一眼围绕的人群,金边眼镜后的双眸盛满了不耐,薄唇轻启:“围在这做什么?”   见到上司,众人集体噤声,没了刚才的热度。陆枫思索片刻,从中央缓缓站起,微笑着主动打了招呼:“盛总。我是今天刚入职的陆枫。”   与他对视的盛哲宇,眼中闪过一抹令人无法理解的情绪,像是混杂了惊讶与反感,却又迅速隐去,将他从头到尾细细打量了一遍,语气更冷:“你的资料我已经看过了。现在是午餐时间,去吃饭吧。”   说完,他径直从过道离开,人群自动为他分出一条道路。盛哲宇漠视着周围的员工,薄唇紧抿,一副不近人情的模样。陆枫微垂眼帘,男人与他交错的刹那,左耳的耳钉一瞬折射出耀眼的光。那人的肩膀擦过他的手臂外侧,带起一阵微风,似乎带着淡淡的巧克力甜香。   作者有话说:   年下小狼狗攻 第61章 我的Alpha下属(三)   那诱人的甜味转瞬即逝,陆枫还没反应过来,盛哲宇已经大步走了出去。   ……什么啊。   盛哲宇是个甜食爱好者?真的很难想象他在办公室里偷吃糖果的样子。   陆枫和叶谦混在一群同事中顺利会师,两人跟着大部队来到了公司餐厅。陆枫事先在微信里提出先不要公开两人朋友的关系,叶谦虽然疑惑,但也贴心地保持了距离。   大家选了菜品在长桌上落座,七嘴八舌地跟陆枫搭话。陆枫聊了几句,把话题往盛哲宇身上引。一时仿佛打开了话匣子,众人源源不断地吐槽起总裁刻薄的为人处世。   陆枫做出倾听的样子,目光飘忽着望向远处在餐厅一角独自进餐的盛哲宇。男人就连吃饭的仪态都沉稳挺拔,眉心微颦,薄唇小口咀嚼着食物,看不出喜恶。   旁边的几桌满是谈笑风生的职场员工,盛哲宇的那桌只有他一个人,空空荡荡像是隔绝在愉快氛围之外的违禁区域。明明是众人惧怕的对象,看上去却奇异地有些孤独。   被自己莫名其妙地遐思逗笑了,陆枫转过头来,托着腮提出要请大家喝下午茶,收获了一片欢呼。   …………   秦月川在办公室百无聊赖地转动转椅,透过单面玻璃窥视外面办公室的景象。   男主进入公司才短短三天,已经基本掳获了所有同事的心。他待人谦和有礼,每天挂着得体的笑容,说话风趣而不失尊重,用最快的速度自然融入了职场。   在他有意无意地帮助下,叶谦的工作效率大大提高,不能说出色但也算稳定发挥,一时半会儿秦月川竟然找不出瑕疵去“为难”这个omega。   这样下去,他在剧情中的存在感未免太过薄弱,得想个办法让叶谦离自己更近一些,才能方便后续任务顺利进行。   秦月川发了条消息给人事部门:“把叶谦调来给我做助理。”   做了助理可是要天天跟自己待在一起,这下看男主还怎么帮他解决问题。   几分钟后,人事主管匆匆忙忙上了楼。   盛总一向不太关心人事调动,只提过一次希望尽量少的在公司里看到alpha。这次居然专程发了信息过来,指明要个人去当助理。他不敢马虎,亲自跑了一趟。   叶谦正在打印机旁整理打印出来的文件,陆枫在旁递了文件夹,两人有说有笑地工作。看到人事主管往这边走来,叶谦一愣,才开口打招呼,主管就抬手制止了他的话,严肃地说道:“叶谦,跟我来一趟。”   叶谦不明所以地照做了。陆枫看着两人离开的背影,若有所思地望向总裁办公室的方向。   ……   楼道里。   “什么??让我去做总裁助理?”叶谦白了脸,低声惊呼道。   自从上次被当众扔了报表,他就有些畏惧盛哲宇,这两天都尽量避开来,生怕再惹怒老板。真没想到麻烦自己找上门,盛哲宇居然提出要他去当助理?   想起那段苛刻的性别歧视言论,叶谦打了个寒颤。真当了助理还得了,估计自己omega的身份一天得被拿出来diss八百遍,不出一个月必然被解雇。他认认真真留学读书,是想发挥专业所长,在职场中找到一席之地,可不是为了这样草草了结掉第一份工作。   人事主管点了支烟,瞥了他一眼:“这属于正规的工作调动,你合同里有这条规定,你不能拒绝。”   听到这话,叶谦脸色苍白地低下了头,神情纠结地咬住下唇。   一时沉默。   楼梯间的门忽然被推开了。陆枫走进来,语气轻松地问道:“主管,您看总裁助理这位置,我去行吗?”   他的语气太过熟稔,主管一时怔住:“……这可是盛总的安排。”   陆枫笑笑,搂过叶谦的肩膀拍了两下:“盛总工作繁忙,需要个熟悉公司业务的助理很正常,但他也不想给自己添火吧?我听说叶谦之前才犯过错,现在被调过去难免紧张,要是再做错点什么事,盛总恐怕更加心烦。”   他面上带笑,直视主管的眼神却毫不闪躲:“大家都在自己的岗位上做习惯了,只有我是新来的,调到哪儿都能适应。不如让我去试试?”   这话说得有理,可主管仍然有些犹豫:“可你是个alpha……盛总不太喜欢。”   陆枫不以为然地歪过头:“alpha就一定强势专横?我的性格更适合做总裁助理。今天下午我去试试,说不定盛总就喜欢我这种类型的。”   主管叹着气按灭了烟。陆枫这个人,短时间内能与同事相处如此融洽,在社交方面确有过人之处,也许盛总并不会排斥他来顶替叶谦成为总裁助理。   “先去试试,看看盛总态度吧。”   …………   陆枫端了一杯冒着热气的咖啡,敲响了总裁办公室的门。   “进来。”清冷的声音听上去没什么情绪,陆枫推开门,就看到盛哲宇正盯着平板的屏幕,金边眼镜后的眉头习惯性紧锁,指节在桌沿无意识地敲打着。他关上门,垂眸一路走到桌前,把咖啡稳稳放在了那人手侧。   “盛总,我是您的新任助理。”陆枫低声说道。   触上咖啡杯的手指一顿,盛哲宇猛地抬起头,在看到陆枫的脸时没有意外地流露出惊愕的神色,满眼出乎意料:“怎么是你?”   “怎么了,您不喜欢我?”陆枫装作不解其意,无辜地摸了摸鼻子,“这是我为您泡的咖啡,照您平时的口味,没加奶没加糖。尝尝?”   面对他期盼的目光,盛哲宇冷下脸来:“叶谦人呢?”   听到眼前人提这个名字,陆枫眼神一暗,沉默片刻,他俯身贴近盛哲宇,嘴角微微勾起:“他只是个连发情期都控制不好的omega,不适合为您做助理。”   瞳孔微微放大,盛哲宇似乎被他放肆的发言惊到,眼中闪过复杂的情绪。他面色黑沉地开口道:“你和叶谦认识。在日料店的时候,我见过你。”随手把那杯咖啡推开,盛哲宇冷硬地说,“我不管他是怎么跟你描述之前的事——我要的助理是叶谦,请你出去。”   陆枫明亮的眼睛直直凝视着盛哲宇,缓缓开口。   “既然你记得我,我也不绕弯子了。叶谦是个敬业的员工,他选择来盛事工作,是想要最大程度发挥自己的价值,不是为了被性别歧视的上司找麻烦。”   他褪去了那套温和有礼的伪装,本质上是个冷淡而强势的alpha,措辞毫不客气,也没有敬畏的态度,一时竟然噎得盛哲宇一言不发。   “你想要个供你使唤的对象,那就冲着我来。”陆枫直起身来,双手插在裤兜,笑容痞气,充满挑衅,“欺负一个柔柔弱弱的omega算什么本事啊,盛总。”   这句话像触痛了盛哲宇的某条神经,他神情瞬间变得冷冽,猛地大力挥手,直接把咖啡杯掀翻,里面的液体全数泼洒在陆枫的胸口!   陶瓷碎裂的声音爆响!窗外的人们被惊吓到,茫然地在工位上回头看过来。叶谦反应最大,他几乎从椅子上弹起,焦急地望着总裁办公室,可单向玻璃完全隔绝了他的视线。   室内一片寂静。白衬衫粘上了一大片咖色污渍,陆枫被劈头盖脸泼了一身咖啡,脸上却毫无狼狈之色,淡漠地看着因气愤而微微发抖的盛哲宇。   “……既然你这么迫切地自荐,我再不用你也说不过去。”   盛哲宇深吸一口气,再睁眼时,眼底只剩倨傲之色。他放松身体向后靠在椅背上,轻抬下巴示意着陆枫脚下的一地狼藉。   “收拾干净。重新泡一杯咖啡进来,陆助理。”   …………   陆枫一走,秦月川差点在办公室恶龙咆哮。   “靠——男主这么护短!?”   自己才动了把叶谦调到身边的念头,男主就上赶着跑来找虐?这算什么,贴身监视?   系统翻了翻剧本,安慰道:“没事没事,下一个恶毒值任务还有段日子,你暂时还不用真的找叶谦麻烦,做做样子就行。”   咬牙切齿地舒了口气,秦月川闷闷道:“我可算是体会到盛哲宇的心态了,同样是omega,别人跟朵娇花似的被人呵护,我在这被人冷嘲热讽。”   系统强忍笑意:“这就是恶毒男配的宿命嘛。”   秦月川开了个文档,在键盘上飞速打字,不一会儿就写出了一整份助理事项。其琐碎程度不仅要几乎24小时待命,还要兼职司机和跑腿。   不是要顶替叶谦被我虐?来啊,看看你能坚持几天。   ……   第二天一早,陆枫就被命令开车接盛哲宇上班。   原主在工作方面是兢兢业业的类型,员工每天8点打卡,他7点半就要到公司,所以陆枫7点就到公寓楼下等待。   陆枫远远地看着盛哲宇提着包向自己走来,装束一丝不苟,眼神却略显惺忪,似乎还没睡醒。走到近处,男人随手把包扔给他,看了下手表,确认了陆枫没有迟到,脸上神情愈发不悦。   陆枫装作看不出来,拉开了后车门:“盛总早上好。”   作者有话说:   一写abo我就想写一些不能见人的东西哈哈哈 第62章 我的Alpha下属(四)   盛哲宇直接无视了他的问候,大步一迈坐上车。   陆枫视线一扫,瞥见那人弯腰时,紧绷的西装裤勾勒出流畅的腿部线条,在臀部位置,有几个不甚明显的痕迹。   ——衬衫夹?   冷漠刻薄、看上去那么无趣的总裁,西装裤里居然穿戴着这种东西。看来为了维持精英形象,盛哲宇费了不少功夫。   他眯了眯眼,饶有兴趣地看向盛哲宇。那人被他盯得皱起眉头,冷声道:“看什么……?”   陆枫没说破,转身坐进驾驶室,发动了汽车。   这个点还没到城市的早高峰,他们一路畅通无阻地来到了公司。盛哲宇下了车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叫陆枫去帮他买早餐。   明明是简单的吐司加咖啡,男人却附加了一堆古怪而零碎的要求,陆枫简单地在备忘录做了记录,买来的东西与那人描述的一字不差,成功地再次收获了盛哲宇的黑脸。   员工们陆续到岗,陆枫的工位搬到了离总裁办公室一墙之隔的位置,还设置了内线电话,方便盛哲宇随时唤人。   一个上午,电话提示音就没停过。陆枫顶着众人同情的目光,不紧不慢地走进了总裁办公室。   盛哲宇看也不看他一眼,丢过去一叠文件:“读给我听。”   陆枫草草浏览了一下,这份文件是上个月公司合作伙伴发来的过期项目的次要介绍,现阶段已经没什么用处了。盛哲宇应该单纯就是想要折腾他。   他顺从地站在盛哲宇身边,低沉而流畅地朗读起来。   盛哲宇盯着屏幕处理文件,过了一会,似乎有些疲惫。他把皮椅的椅背放下,轻轻躺倒,修长的手指捏着山根,紧锁的眉头显示出他的不适与焦躁。   陆枫停了停,那人就睁开眼满脸怒气地瞥过来:“继续念。”   继续低声念着,陆枫一边分神去观察盛哲宇。男人像紧绷的弓弦,就算躺下休息,身体也不是全然放松的姿态,双眼透出的疲惫让他看上去比平时脆弱,少了些不可近的盛气凌人。   白皙的指尖不得章法地揉捏着鼻梁,明显没什么作用,倒是把皮肤捏红了,苍白中透出艳色来。   指节无意识地轻弯,陆枫想了想,靠近了盛哲宇。   躺着的男人感受到了投射下来的阴影,警觉地睁开了眼,直视着在自己上方的陆枫,语气不善地问道:“干什么?”   “盛总头疼?……”陆枫放下文件,在男人反应过来之前伸手抚上了他的两侧太阳穴,轻巧地揉按起来。   那手法带了技巧,力度适中,温热的指尖摩挲着打圈,陆枫能清晰感受到盛哲宇皮肤下的血管跳动。   盛哲宇的眼神恍惚了一瞬,阻挡他的手在空中僵住,看向他的眼神变得茫然,甚至任凭陆枫摘下了他的金边眼镜。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躺着的关系,盛哲宇的眼神柔软而湿漉,看上去那么无害。   陆枫一边按摩着,一边轻声说道:“这几个穴位能有效缓解头疼。以前留学时压力大的时候我也疼得不行,每次这样按一会,就会好很多。”   这按摩似乎很有效果。盛哲宇缓慢地眨眨眼,竟然没挣扎也没出言反驳,像只被顺毛的猫一样,躺在皮椅上顺从地享受起他的按摩。   陆枫感觉自己的体温比盛哲宇高些,指尖下的皮肤柔软微凉,弹性姣好,用些力道就会起红印,陆枫只能打着圈摩挲。手指插入柔软的发丝间,像陷入上好的绸缎。   作为一个beta,盛哲宇的外形条件未免太过出色了。   陆枫天马行空地想着,从头顶一路往下游走到后脑,再到后颈。   指尖堪堪触上腺体的位置,盛哲宇突然像过电一般发出一声低吟,像一尾鱼似的弹跳起来,反手抓住他的手指,慌乱地挣扎坐起。   这么大的反应让陆枫也有些惊讶,他看到盛哲宇握着他的手用力到发白,下意识挣了一下,盛哲宇迅速松开了他的手,紧紧按住脖子后面的腺体,脸颊红了。   泛起红潮的脸搭配上左耳的耳钉,徒然打破了盛哲宇冷硬的外壳。陆枫反应过来,弯起嘴角笑道:“盛总的腺体这么敏感?我都没用什么力气。”   beta也有腺体,但基本已经退化到无法接受标记的程度。个别个体会对触碰有不适反应,也算正常现象。   令他没想到的是,听了这话的盛哲宇更加慌乱,男人捂紧腺体,瞳孔剧震地咬着下唇,快速整理衣领遮住了后颈,起身大步往外走去。   “你也出去!”   到门边时,盛哲宇突然回头,一脸怒容地低喝道,声音还有些沙哑。   平和的气氛彻底消失。陆枫面无表情地看着他转身离开,停了一会,自己走出了办公室。   …………   到了下班的点,叶谦小跑到陆枫面前:“下班了下班了,去吃饭吗!”   陆枫归类完最后几份文件,视线瞥向大门紧闭的总裁办公室,半晌还是摇头拒绝了:“你先走吧,第一天做助理,我等盛总一起下班,看看他有没有其他需要。”   其他同事闻言叹息,面色沉重地拍了拍陆枫的肩膀:“辛苦了,陪盛魔鬼加班不是人干的事。”说着,搂着叶谦的肩膀把人拖了出去。   笑着注视叶谦一脸担忧地频频回头,陆枫招了招手与他告别,站起来活动因伏案工作而僵硬的脖子。   今晚盛哲宇不管是出于为难他的目的,还是真的沉迷工作,一时半会儿估计都结束不了。陆枫去了趟洗手间,掬起清水洗了把脸,对着镜子整理衣领。喷过信息阻隔剂的皮肤有轻微的粘腻感,他用湿巾擦拭几次,又将被发胶固定在头顶的刘海随意地放下。   回到工位,陆枫搜索了公司附近的美食,订了两份畅销的套餐外卖。   一小时后,他敲响了总裁办公室的门。   盛哲宇站在落地窗前,刚挂下一个电话,回头看到他提着盒饭进门,眼中流露出复杂的神情。陆枫简单清理了桌面,把其中一份套餐放下,示意道:“盛总,吃点东西再工作吧。有需要再叫我,我就在外面。”   他的语气平淡,完全是公事公办的态度,举动却是贴心与温暖的,让人挑不出刺。陆枫看到盛哲宇沉默片刻,还是在办公桌前坐下,打开了餐盒。   热腾腾的食物香气冒了出来,盛哲宇用审视的目光看了几道菜品,紧抿的唇缓缓放松。陆枫从袋子里拿了双筷子递过去,对方在接住时诡异地一顿。   “你喝酒了?”盛哲宇皱起眉头,不满地打量他,“虽然已经过了下班时间,但你仍然在公司内,怎么能喝酒?”   下意识地跟着皱眉,陆枫反驳道:“我没有。”   “呵……”盛哲宇显然不相信他的话,阴阳怪气地调侃着,“你身上沾了酒味,虽然很淡,但确实是威士忌的味道。”   瞬间瞪大眼睛,陆枫惊愕地看向男人。对方似乎被他突如其来的表情震住,僵着身子与他大眼瞪小眼。   “你闻得到……我的信息素?”陆枫缓缓说道,脸上一片茫然。   普通beta区别于alpha与omega的一点就在于,他们并不能闻到信息素的气味,也不能感知到其他两种性别释放信息素的波动。   信息素味道是较为隐秘的个人信息,并不会公开在简历资料里……盛哲宇怎么会闻得到他的信息素?   盛哲宇眼底闪过一瞬的慌张,很快被冷淡覆盖,他低头打开了汤碗的盖子,浓郁的骨汤味散发出来。   “我闻不到,但你可是部门里唯一一个alpha,职场里对你感兴趣的人数不胜数,有小道消息的也不少,信息素味道这种东西,随便打听都打听的出来。”   陆枫狐疑地盯着盛哲宇。   想到这几天围着自己团团转的各种同事,还有性格大条的叶谦几次险些将两人的关系说漏嘴,消息泄露不是没有可能。但是盛哲宇一个总裁屈尊降贵去打听这种消息,有什么目的?   “我还知道你有用信息阻隔剂的习惯,这很好,至少可以避免在职场带来不必要的麻烦。”盛哲宇移开了视线,从他手里抽过筷子,慢条斯理地取了张酒精棉片,开始消毒。   这句用来解围的话在陆枫耳中却充满了言下之意。   不必要的麻烦?   “什么麻烦?”陆枫不客气地伸手按住了盛哲宇的筷子,噙着微笑,身体却压迫性的前倾,拉近了两人的距离,“我们办公室只有叶谦一个omega,你怕我释放信息素影响他工作?”   他本就擦掉了信息阻隔剂,alpha在冲动与攻击性强的时候会下意识释放信息素,陆枫微微动怒,空气中就弥漫起逐渐变浓的威士忌酒香。   握着筷子的手被他按在桌上,盛哲宇出乎意料地没有挣脱,只是出神地看着两人交叠的手,眼神有些恍惚。过了几秒,不知是不是陆枫的错觉,他左耳的耳钉闪烁了一下,盛哲宇似乎回过了神,面色骤然浮起一层淡红,恼怒地挑眉瞪他。   作者有话说:   当我打开b站……我就无法同时打开文档【苦涩.jpg】 第63章 我的Alpha下属(五)   男人的一双桃花眼平日隐藏在眼镜之后,又因眼神冷冽而让人不敢直视。现在近距离一看,湿润的眼角氤着薄红,倔强因仰视的角度竟显得更像娇嗔,陆枫猝不及防,怔愣之间被人一把抽出了筷子,抽在他的手背。   “松手!”盛哲宇低声喝道,听上去颇有些咬牙切齿。   疼痛让陆枫黑了脸,脑中旖旎散得一干二净,他飞快地退后一步,像是在避开某些脏东西。   陆枫收起自己的信息素,冷笑道:“一直用信息阻隔剂我也不太舒服,以后会减少用量,毕竟现在我只是您的私人助理,盛总的属性不需要我避嫌。”   陆枫做完这一切就转身打算走,突然被出声叫住。   “等等。”盛哲宇眯着眼看他,金边眼镜后的眼神意味不明,“我让你走了吗?”   这话说得很不客气,陆枫顿住了脚步,背对着他问道:“盛总有什么事需要我做?”   “把下周会议的资料整合好,明天一早我就要看到!”   …………   秦月川快步下车,头也不回地大步走进公寓楼。直到陆枫的车消失在视线外,他才放松地大口喘起气来。   alpha信息素对他的影响超出了秦月川的心理准备。虽说系统耳钉帮助他隔绝了绝大部分生理反应,刚才在密闭的车厢里,他还是被浓郁醇香的威士忌味激地头晕脑胀。那气味霸烈而具有侵犯性,让秦月川心底酥酥麻麻地一阵狂跳,身体微微发热,像是被缩小后泡在了酒瓶里。   强迫自己屏息闭气的结果,就是换来了陆枫从后视镜频频投来的探寻目光。他只能虚张声势地diss陆枫车技欠佳,开得他都晕车了。   ——大晚上如此空旷的街道,连减速情况都少有,晕哪门子的车。   所幸陆枫默认他在找茬,一句反驳也没有。   秦月川平复了蠢蠢欲动的内心,洗了个热水澡,开始拆堆积如山的快递。   下单的画具和游戏机陆续到货,秦月川拿出自己上班时摸鱼设计的布局图,将书房改造成了文艺的画室。换了套家居服,握上熟悉的画笔,他才感到久违的平静舒心。   “呜呜呜我好久没画画!”他在画纸上随心堆砌着颜料,心情大好。   系统知道他在本世界就是个沉迷画画的宅男画家,此时贴心地调亮了室内灯光,放起轻音乐,接管了盛哲宇的手机回复工作消息,好让秦月川享受难得的休闲时光。   随意涂涂抹抹,在放松的心态下,秦月川创作出一幅幅肖像。练剑的宋子逸,水下的任霆,抱着玫瑰的凯洛斯……他擅长刻画人物神态,熟悉的男主们一个接着一个跃然纸上,秦月川恍惚中有种奇妙的感觉。   子世界的男主们长相不同,性格不一,却都拥有一种难以描摹的相同气质;连望着他的眼神,都如此相似。   秦月川理不出头绪,暗笑自己果然是个异想天开的艺术家,便换了张纸,开始画陆枫。   陆大少爷,我把你画好看点!希望你虐男配时手下留情吧……   ……   又经过了一个上午枯燥的总裁工作,秦月川溜去茶水间摸鱼。他一路装作巡视地样子,穿过一群群忙碌的员工,在茶水间与刚接完水的叶谦不期而遇。   主角受显然没有做好遇到顶头上司的准备,如同惊弓之鸟般差点跳起来,手中的杯子一抖,热水泼出少许。omega的皮肤娇嫩,几滴热水就将叶谦的手背烫出了小片红印,叶谦呜咽一声,疼白了脸,却傻愣愣地看着他不敢动弹。   秦月川:“……”倒是不必这么害怕,我是总裁又不是鬼魂。   他面上冷硬,一把抓住叶谦瑟瑟发抖的手指,就把人往水槽边推。叶谦踉跄两下,还傻傻端着热水试图维持平衡,一边瞪圆了眼:“盛总……”   秦月川不耐烦地啧了声,接过那杯热水,侧着身才刚拧开冷水龙头,忽然被人大力捏住手腕,猛地推开。他背撞到冰箱的侧沿发出一声闷响,水杯倾斜,热水泼在了西装裤上,所幸有痛觉屏蔽。秦月川堪堪站稳,陆枫愤怒的脸就闯进了视线。   青年气压低沉,单手抓着他的手腕扭到一旁,目光在接触到叶谦烫红的皮肤时面色愈发不善,冷冷瞥了他一眼,迅速帮叶谦用冷水冲起手背来。   咬了咬牙,秦月川忍住翻白眼的欲望退开两步,一言不发地从冰箱里取出冰格,鼓捣起冰块来。   在水流冲刷下,手背的红印淡下去很多,陆枫面色稍缓,低声询问叶谦感觉如何。叶谦这才进入状况内,忙不迭地去看秦月川。   秦月川把冰块包进浸湿的毛巾里,无视一旁陆枫针刺般的目光,把东西递过去,示意叶谦敷在手背上,淡淡地说:“不好意思,吓到你了。”   说完,他也不作解释,转身离开了茶水间。   陆枫把冰敷的毛巾贴在叶谦手背上,弯下腰严肃地直视叶谦的眼睛:“他用热水泼你?”   他一进茶水间,就看见盛哲宇端着一杯热水强拉着叶谦的手腕,叶谦一脸痛苦与慌乱,手背烫红了一片。来不及追寻前因后果,他只能用最快速度隔开了盛哲宇和叶谦。   原来以为以盛哲宇的性格,只会在工作上刁难叶谦,没想到这人竟然这么下作,连人身伤害都做出来了。   陆枫面色阴沉,却见叶谦茫然地眨了眨眼,惊讶道:“你说什么呢?”   “嗯?”   “我的天……你想到哪里去了!是我自己不小心,见到盛总进来慌了神,端着的热水洒出来了……盛总刚才是想帮我处理伤口……你看,他不还做了冰袋吗?”   一番话让陆枫露出了惊讶的神情。见他仍皱着眉,叶谦哭笑不得地又郑重解释了一遍。他有些担心地说道:“倒是你,刚才推开盛总那下也太重了!赶紧去道个歉。”   陆枫挑了挑眉,不置可否,只嘱咐他继续用冰块降温。走出两步又返回来,用冰格里取了剩下的冰块。   ……   走进总裁办公室,秦月川就快步往里间走去。盛哲宇经常通宵加班,办公室是套房,里面一间平日锁着门的就是一间卧室,放了张床和几套换洗衣服。   腿上没有痛觉,但当时热水泼下来时他感受到了热度,大腿上肯定烫伤了。   ……我怎么也笨手笨脚的。   走到穿衣镜前,秦月川皱着眉脱去了西装长裤,果然,衬衫夹的弹力带下方已经烫红了,虽然没到起水泡的程度,但在白皙的皮肤上看上去显眼而可怖。   他叹了口气,又脱了外套去解衬衫扣子,测过身想看看背后撞到冰箱的位置有没有起淤青。   忽然,门外传来脚步声,有人在里间门上扣了两下,秦月川还没来得及开口,那人就径直推门进来了!   瞪大了眼,秦月川手忙脚乱地把半褪的衬衫往上裹,脸难以克制地涨红起来。他被这变数弄得哭笑不得,气急败坏地低声喝道:“出去!”   ……   盯着眼前半裸的身体,陆枫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的行为有多冒失。   回来的路上他一直想着刚才发生的误会,回忆中盛哲宇被他推开时似乎确实撞到了背,手上端着的热水也洒出来了。   倒不是说他有多关心盛哲宇,只是陆枫从不喜欢犯错。就算是讨厌的人,如果确实是因为他的错误而受伤,那么陆枫会就事论事地承担责任。   他走进总裁办公室,环视四周,没看到人影,有些焦急。余光瞥到里间的门虚虚掩着,陆枫快步走过去,象征性地扣了两下,直接推开了门——   眼前的画面让他脑内一炸,僵在原地。   盛哲宇站在床旁边的穿衣镜前,光裸着两条修长白皙的腿,衬衫半挂在脊背,正扭头看向自己的背部。他的蝴蝶骨因转头的动作从背上凸起,像欲出的翅膀般簌簌发抖。那双光裸的长腿白得过分,除了烫伤的一片红肿外,腿根处弯弯绕绕几根弹力带,也勒得皮肤泛起红印;明明是正经的衬衫夹,看上去却像绑缚的qíng ? qù ? yòng ? pǐn一样。   被自己推门的响动惊到,盛哲宇像兔子般跳起来试图裹住自己,脸色迅速涨红,慌乱的桃花眼透过金边眼镜看向自己。   “出去!”他呵斥的声音很小声,带着羞耻地颤抖,充满了虚张声势的意味。   陆枫感觉自己似乎耳鸣了好几秒,才僵硬地上前一步,把里间的门从身后迅速关上。   盛哲宇看着他的举动呆了呆,两人对视几秒,感到屋内的热度都开始上升。   脑子里乱糟糟地,还没思考出自己为什么不干脆退出去,从外面把门关上,陆枫又蓦然冒出一个念头:盛哲宇这个样子也太不正经了,绝对不能被别人看到。咬了咬舌头,陆枫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现在出去也晚了,自己的冒犯不是一星半点。他别过视线,递出手里的冰袋,尽量克制地沉声道:“你腿上的烫伤需要冰敷,不然等会儿会更严重。”   作者有话说:   跨年夜!往事清零,诸事顺利!2021也要继续在一起哦 第64章 我的Alpha下属(六)   对方似乎迟疑了几秒,还是从他手中接过了冰袋。陆枫听到细碎的衣物响动,接着,盛哲宇似乎在床上坐了下来。   他瞥了一眼,那人已经穿好了衬衫,白到刺眼的腿上虚虚盖了条毯子,正小心翼翼地把冰袋一角压在烫伤处。   在看到对方几次无意义地调整冰袋的位置后,陆枫皱起眉头,出声道:“你这样不行。”   他走到床前,半跪在盛哲宇腿前,轻柔地揭开烫伤的那条腿上的毛毯,取过他手里的冰袋,平整地压在了红肿之上。盛哲宇被低温冰得颤动一下,小声叫道:“轻点。”也没反抗,垂下眼帘自暴自弃般放任他动作。   密闭的里间有些闷热,陆枫思绪游荡,目光也不知道停留在什么位置比较得当。   早知道刚才应该放下冰袋就走。   他刚才在茶水间怎么不出言解释?任谁看到那种画面,都会误会吧。   现在道歉好像也不那么合时宜。   我一个工作助理,助到床旁边来了。   盛哲宇这幅低眉顺眼的样子,看过去倒是没那么惹人讨厌。   一个beta,皮肤又软又白,烫到能红肿这么一大片。   娇气得跟个omega似的。   他隔十几秒就会拿开冰袋一次,避免冻伤皮肤。一次往上挪时,毛巾勾到了弹力带的边缘,带子被拉起后“啪”得弹回软嫩的白肉里,击得腿肉晃动两下。   活色生香的画面让陆枫感到喉咙有些干涩,不由做了个吞咽的动作。   他没注意到,房间内弥漫起威士忌的浓烈酒味,强势的alpha信息素溢散而出,将两人密不透风地包裹在内——始作俑者正是他自己。   盛哲宇像被蛰了一下,应激般握住他的手腕。陆枫回过神,闻到自己信息素的味道,脸色迅速沉下去。   该死!他暗骂一声,快速站起,冷硬地说道:“盛总再敷十分钟,我去买烫伤膏。今天的事是我冒犯了,抱歉。”   说罢,他来不及去看对方的表情,快步打开房门走了出去。   ……   他一出门,秦月川就软倒在床上。他求助般地捏住左耳耳钉,克制着自己喘气的欲望:“系统系统,你这道具是不是失灵了!”   “没有,屏蔽作用开着呢,不然你以为你现在还能有力气讲话?”   “那为什么我……”秦月川嗅着屋里残留的威士忌香气,只觉得腹部酥酥麻麻的,口渴得厉害,不适感让他哭笑不得。   “ao的信息素影响力太强了,再加上陆枫本身的优于普通alpha的生理特性,没办法完全屏蔽。”系统安慰道,“这种程度不算什么,你要是体验过一次完全无抑制的发情期信息素交锋,就知道生理吸引有多可怕了。”   秦月川干脆把冰袋贴在了额头上,勉强找回了理智。   …………   叶谦所在的部门有个项目顺利完工,基于系统的代理工作,秦月川这个总裁没出什么纰漏。看到欢欣鼓舞的员工们,他冷淡地投下了晚上部门公费聚餐的福利。   看到大家不约而同地露出了“盛魔鬼难得良心发现”的意外神情,秦月川暗自干笑——资本家们才没有这么善良。   一个小时前,他收到了系统的第二个恶毒任务。   “请宿主让叶谦吃下过敏食物三文鱼,本次任务恶毒值20分。”   三文鱼过敏?这是什么人间疾苦啊……秦月川露出了同情的神色。他可是典型的海鲜爱好者,没有刺身就等于失去快乐的那种,难以想象叶谦因为过敏错失美味的那种痛苦。   他担忧地询问系统:“叶谦的过敏情况严重吗?”要知道,厉害点的过敏反应会引起呼吸困难,甚至会害死人,秦月川可不想失手害死主角受。   “轻微过敏,皮肤上会起红色皮疹。”系统查阅后说道,“一般两天就褪了。”   秦月川这才点点头应下来。下班前他以庆祝工作的理由提出了海鲜自助餐的邀请,果然在人群中看到叶谦开心的笑容。   抱歉啦小白花,恶毒男配要对你下手啦。   秦月川打量着叶谦,叶谦也友好地向他点了点头。他没什么表示,淡淡移开了目光,转身走向办公室。   走了两步,秦月川感觉有道视线盯着他,抬头一看,是倚在门旁的陆枫。他双手抱臂,看不出喜怒,薄唇抿成线:“我一会儿打电话去定位置。”   自从前两天他们在总裁办公室里间度过了那尴尬的几分钟后,陆枫收敛了不少锋芒。他原先在众人面前装成阳光外向的十佳青年,对着秦月川就释放本性,不是眼神挑衅就是语言威胁,就差把“人渣”两个字写在秦月川脸上。   冰敷事件结束后,陆枫不再与他针锋相对,反而认认真真开始做个小助理,公事公办,在工作场合不带情绪。秦月川也乐得清净,没主动去招惹男主,度过了平静的两天。   可这来之不易的平静估计今晚就要崩盘了……秦月川忍住叹气的冲动。   看到喜欢的omega被上司逼着吃过敏食物到发红疹,陆枫怕不是要揍他哦。   ……   温暖的包厢里气氛热络,员工们喧闹地聊着天。桌上摆满了各色海鲜酒水,杯盘狼藉,平日在办公室压抑自我的大家像是在微醺中找到了情绪的释放口,有说有笑、勾肩搭背。   秦月川坐在长桌一侧,用银勺剔出雪白的蟹肉。鲜香的美味到了嘴里却味如嚼蜡,他的心情怎么也开心不起来。   恶毒好难。我想做个好人啊……   瞥了一眼特意放在手边的三文鱼刺身碟,秦月川扫视众人,找寻着主角受的影子。叶谦正被旁边的同事簇拥着,手里拿了杯格格不入的橙汁。大家照顾不善饮酒的omega,连灌酒都不找他。   他身旁摘了领带的陆枫还戴着那副开朗的小奶狗面具,带笑地听着前辈夸夸而谈工作经验,心里指不定在吐槽呢。   相比起那边的热闹,秦月川这块简直冷清地不像餐厅。   也是,员工聚餐,一个总裁凑什么热闹。秦月川百无聊赖地把玩着清酒酒杯,思考着动手的机会。   突然,有个人影走到自己面前,秦月川困惑地一看,是部门主管。   中年人明显有些醉了,比平日在他面前战战兢兢的样子松散不少。他露齿微笑,有些紧张地向秦月川敬酒。   感受到周围人的视线聚集在他身上,秦月川顿了顿,露出了礼貌得体的微笑,主动跟他碰了杯。中年人也没想到会有这般待遇,受宠若惊地先干为敬,秦月川放缓态度寒暄鼓励了几句,也把杯子里的酒喝光了。   像是打开了一个开关,从惊讶中缓过神的同事们似乎看到了老板的另一面,彼此视线交流后,又有人壮着胆子来敬酒。   几番下来,秦月川觉得时间差不多了,便拿出手机发消息给陆枫。   “我胃有点不舒服,帮我去药店买个胃药。”   手机提示音响起时陆枫刚给叶谦剥了个虾,他擦净双手,扫了一眼屏幕,皱起眉头,从长桌那边望过来。   秦月川不动声色地移开视线,一只手装模作样地按着胃部。果然,片刻后,陆枫从座位上起身,披上外套向外走去。   很好,男主离场,恶毒男配才会有机可趁。   秦月川关注着叶谦那边的情况。他和几个相熟的同事似乎正在商量,一群人讨论了一会儿,似乎下定了决心。叶谦把自己那杯橙汁加满,小心翼翼地混在中间,被同事们推搡着走到他面前来。   “盛、盛总……我敬你!”他脸色微微涨红,双手拿着饮料杯,大眼睛直直盯着秦月川,满目真诚。   秦月川故意盯了他几秒,搞得叶谦露出略微慌张的神情,才大发慈悲地跟他碰了杯。叶谦如获大赦,咕咚咕咚把橙汁喝了个精光。   等他喝完,秦月川才不紧不慢地开了口,冷淡地说:“我喝酒,你喝饮料?”   这话有点找茬的意思,簇拥着叶谦的同事面面相觑,感觉气氛有点紧张。叶谦更是无措,傻傻地看着他,嘴巴微微张开,却说不出话来。   “坐会儿,聊聊。”微抬下巴示意了身边的空位,秦月川双手交握抵住下巴,漫不经心地说道。   同事们交换了眼神,安慰性地拍了拍叶谦的肩膀,赶紧溜走了。叶谦像是关节生锈的机器人,苦着脸在他身边落座,一双眼还在偷偷瞟他侧脸。   “盛总……上次工作的事,我还是跟您道个歉……”他踌躇片刻,似乎在斟酌措辞,“我这段日子一直很上心,不会犯那种低级错误了。啊,还有前两天,您的烫伤好点了吗?”   “托你的福,似乎不会留疤。”   “……”叶谦被憋得脸更红了,他茫然地四顾,似乎想寻求帮助,可周围的同事都沉浸在热闹中忘乎所以,哪儿顾得到他?   “你在找谁?”秦月川故意压低了声音,透出威严,“这么不想跟我说话?”见人慌张地摇头,他嗤笑一声,把手边的三文鱼刺身往叶谦面前推了推,“行,不说话,吃东西吧。总不至于这点面子都不给我吧。”   作者有话说:   元旦快乐~假期这三天都中午12点更新哦。什么时候能掉码,我急死了哈哈哈哈哈 第65章 我的Alpha下属(七)   看见碟子中的三文鱼,叶谦瞬间变了脸色。他的头摇得像拨浪鼓,急的都要站起身来:“盛总,这……我不能吃三……”   秦月川彻底冷了脸,把酒杯不轻不重地一放,双眼锐利地盯着叶谦:“你什么意思?这也不行那也不行,区区一个omega,这么多规矩?是对我有意见吗!”   盛哲宇这张脸面色一沉就很有气势,叶谦明显被他的严厉吓到了,面色苍白地咬住了下唇,额头缓缓渗出冷汗,不敢说话。   向后靠在椅背上,秦月川冷哼一声,双手抱臂,不满地紧皱眉头。   僵持了半分钟,叶谦明显越来越焦虑,他低着头,眼圈隐隐发红,深吸了几口气,强行挤出一抹笑来,用筷子夹了片三文鱼刺身,慢慢送进嘴里。   桌下的手握成了拳,秦月川心中不忍。叶谦胡乱地咀嚼下咽,眼底已经覆了一层薄泪,手中的筷子又伸向碟中剩余的三文鱼——   突然,秦月川感到身后劲风袭来,一个身影快速出现,猛地拉住了叶谦持筷的手!同时,强压怒气的低沉嗓音喝道:“你在干什么!”   陆枫外套敞开,身上还带着外面的凉意,英俊的侧脸下颚收紧,双眼迸射着怒火,铁钳般的手直接把叶谦从位置上一把拉起!   “你不是三文鱼过敏吗?!谁让你吃的!不要命了!”   这声惊动了周围的同事,大家停下了动作,纷纷往这边看来。   陆枫焦急地扳过叶谦的下巴,见他的脖颈上已经浮出一片红疹,眼中怒火更甚,他冰冷地俯视坐在旁边的秦月川,目光凌厉,连呼吸都带着怒意。   秦月川巍然不动。   包厢中热络的气氛瞬间凝固,安静得连针掉在地上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陆枫沉默片刻,突然猛地把一袋东西摔在桌上!纸袋在桌上划出半米,拖倒了一个杯子,发出一声刺耳的脆响!他拉着叶谦转身就走,大步离开了包厢!   众人被他的怒火惊吓到,小声地窃窃私语,僵在位置上不敢动弹。   秦月川抬眼看向桌上的纸袋,系口松开,里面的东西随着冲击力滑了出来。   一盒胃药,还有几片暖宝宝。   …………   “恭喜宿主达成任务‘让叶谦吃下过敏食物’,恶毒值+20。”   抛下同事离开包厢,秦月川用最快的速度买完单,在餐厅的走廊上小跑起来。听见恶毒值提示他也没露出笑容,脑子里全是刚才袋子中滑出的胃药和暖宝宝,心中愧疚感更甚。   “陆枫把叶谦带去哪儿了?去医院了吗?”他焦急地询问系统。   “还没,两人才刚下楼,正在卫生间,叶谦说想先催吐。”   秦月川快速走下楼梯,顺着标识像卫生间走去。   听着隔间传来小声呕吐的声音,陆枫脸色黑沉,双手紧紧握拳,指尖几乎掐进了掌心。   他觉得自己简直是个傻子。盛哲宇心胸狭隘、刻薄恶毒,他明明深刻知道地这点,却只因为一次误会就放松了警惕,还听话地跑出去为他买什么胃药!让叶谦一个omega留在酒桌上,遭受这种逼迫!   刚才在药店,他想起男人按着胃部紧皱眉头的难受模样,竟然还主动问店员买了一包暖胃贴!   简直是鬼迷心窍!   再次询问叶谦需不需要帮助,得到否定的答复,陆枫颓然靠在墙上,摸出打火机点了根烟。他疲惫地闭上了眼,脑内的怒火乱糟糟地炙烤着他的神经。   脚步声从不远处传来,停在了他面前。陆枫感到面前停留的阴影,不悦地睁开眼,在看清面前人影的时候瞳孔一缩。   盛哲宇正冷淡地站在他面前,西装革履一丝不苟,充满了置身事外的感觉。   神经猛地绷断了。陆枫反应过来的下一秒,他已经抓住盛哲宇的衣领,把人大力掼在了墙上!他手劲一点没收,男人被他抵着墙微微提起,踉跄几下才站稳,黑皮鞋慌乱中踩了他两脚,刘海松散,被迫后仰着与他对视。   “用这种手段,你恶不恶心啊。”   陆枫咬牙切齿地骂着,叼着的烟头几乎碰到男人的脸侧。   盛哲宇怕烫般瑟缩了一下,似乎在勉强自己冷静,开口声音却还是有些嘶哑。   “对不起……我不知道叶谦对三文鱼过敏——”   拳风擦着他的脸过去,陆枫一拳打在盛哲宇脸侧的墙壁上,发出一声闷响。他凑得更近,看到倒映在男人瞳孔中自己眼神危险而狠厉。陆枫不屑地冷笑:“这种借口鬼才信你。”   “叶谦现在在里面吐到力竭,你在这里轻飘飘一句不知道他过敏。盛哲宇,你有种。”陆枫威胁般地抚上盛哲宇的脖子,感受着腺体下跳动的脉搏与微微发颤的皮肤,骨子里的嗜虐欲让他几乎忍不住暴戾,“你最好一辈子端着这幅盛气凌人的样子别摔下来,否则我绝不会轻易放过你。”他停顿片刻,还是没有掐下去。陆枫退后一步,把燃烧的烟头丢了过去。   盛哲宇慌乱地挡住了脸,明灭的火星落在了他的西装上,烫出了个黑印后掉在了地上,缓缓氲出白烟。   不再去看男人苍白狼狈的模样,他转身走进卫生间,把脱力的叶谦半抗出来,径直离开了。   …………   秦月川与主cp的关系陷入了僵局。   过敏事件打碎了之前他们好不容易维系起来的表面正常,陆枫在工作场合也不再掩饰敌对的态度,一副冷面看得秦月川心底发憷。   屋漏偏逢连夜雨,公司有份重要合同需要续签,他要去b市出差五天。作为助理,陆枫肯定要跟去处理事宜,这也就意味着,秦月川要跟目前大概对他好感度为负的男主单独相处近一个礼拜。   而且还是脱离了他的主场环境。他都可以预料到自己会遭受怎样的刁难。   ……怎么回事,明明现在还是陆枫的上司,我怎么怂成这样了。   秦月川通过内部邮件的形式通知了陆枫出差的消息,对方连个收到都不回复,一个小时后倒是发来了机票与酒店的订单截图。   系统评价道:“倒是个公事公办的职场人。”   秦月川早早回家收拾行李,顺便翻出了世界线瞄了一眼后续剧情,关于这段出差,剧本一句简单的“两人关系更差”带过了。   第二天一早,陆枫如约来公寓接他去机场。看到臂弯上挂着厚厚羊绒围巾的秦月川,他有片刻地愣神,随即一言不发拉开了车门。   秦月川早被系统提示了b市气温较低,他行李里准备的都是大衣与羊毛衫。盛哲宇的身体因为滥用抑制剂的原因,比常人更加畏寒,omega的身体素质本就弱,他可不想被冻到感冒。   他在行程开始时就很自觉地避开了与陆枫对话,在飞机上戴着眼罩睡了一路,到b市时天色渐晚,他们到达酒店后简单地在西餐厅吃了点东西,各自回了房间。   秦月川冲进温暖的房内,还是冷得微微发颤。今天起床时,他就隐隐觉得不适,但那种不适感很陌生,表象上除了疲累与畏寒没有其他异常,有点像是发烧的前兆。自己苍白的脸色和萎靡的精神甚至引起了陆枫的注意,秦月川不止一次地感受到陆枫停留在他脸上的目光。   好几次他都有错觉,担心陆枫要出口询问了,所幸男主最后还是没说话。   ——谢谢你维持人设啊!就这样保持下去,别来管我这个恶毒男配!   捧着杯热水,秦月川蜷缩在沙发上询问系统:“这身体怎么了……?只是到一个冷点的城市,不至于就这样了吧?”   “确实不至于,只不过……”系统语气有点尴尬,“你的发情期到了。”   秦月川:“……”   秦月川:“…………哈???!!!!!!”   他太过震惊,差点把手中的杯子甩出去,系统赶紧提高音量安抚:“但是没关系!——你忘了吗我给你配了抑制耳钉可以压制发情的!”   看着秦月川呆滞的表情,它又忙不迭地补充道:“你现在的不适感就是压制的副作用……放心,耳钉在你就不会被信息素影响,只不过是没精神而已。”   秦月川嘴巴一瘪,险些哭出来。什么鬼的性别设定,能不能对穿越群体友好一点啊!想起之前在里间感受过的被耳钉淡化到极致的alpha信息素,他还是打了个寒颤,右眼皮莫名其妙地开始狂跳。   调高空调的温度,秦月川在浴缸里放了一池热水,胡乱扒光了衣服,打算泡个澡早点入睡。   上不着天下不着地的地方,可别出什么不该有的意外才好。   温热的水将他包裹,恍惚间像是回到了上个子世界,秦月川靠在浴缸壁上,被蒸腾的雾气熏得皮肤发红,头脑昏昏沉沉,耳鸣声盖过了杂音,占据了他的脑海。   不知过了多久,在他快要睡着时,耳畔突然传来炸响。浴室的门被人大力拍打,有人在呼喊他的名字,并试图从外面进来。   秦月川一个激灵清醒过来,四肢的疲惫感却让他行动迟缓。他一边手忙脚乱地试图撑起身体爬出浴缸,一边喊道:“别进来!”   作者有话说:   明天掉码!快乐来了 第66章 我的Alpha下属(八)   久未发声的嗓子有些嘶哑,音量也不大,门外的人停了停,似乎没听清,复又拍起门来。   秦月川烦躁地跨出浴缸,伸手去拽旁边挂着浴巾,草草披在身上。湿透的头发传来冷意,发梢滴下成串的水珠,模糊他的视线。门外急迫的噪音让秦月川心神不宁,他紧皱着眉用毛巾在头上粗暴地胡乱擦拭,一边试图走过去开门。   毛巾一角在他余光里甩来甩去,擦到耳畔时,耳垂忽然传来一阵尖利地痛感,秦月川一愣,呆呆地垂头看了一眼。   银色的方形耳钉被毛巾勾拽而下,掉落在不远处的地砖上,在灯光下闪耀着。   突然的变故还没让他回神,浴室的门同时被从外撞开,面色凝重的陆枫闯了进来。秦月川只来得及茫然地和他对视一眼,下一秒,令他窒息的潮热如风暴般席卷全身,他闷哼一声,双腿酸软,竟不受控制地跪了下去。   ……   合上笔记本电脑,陆枫抬眼看向手表,晚上9点。明天下午的合同已经再三检查确认无误,陆枫把文件收件文件夹,有些心不在焉。   从见面开始,他就觉得盛哲宇的状态欠佳。那人的脸色明显比平时苍白,似乎身体不太舒服。晚餐时几乎到了昏昏欲睡的地步,牛排切着切着,脸都要埋进盘子里去。   明天与合作伙伴的会面,作为盛事集团的代表,盛哲宇的状态很重要。思来想去,陆枫不耐地“啧”了声,还是决定去看看。   抛开私人情感不谈,这是助理应尽的职责。   他事先发了信息过去,没收到回复,为了防止意外,他以订房人的名义问酒店要了备用房卡。陆枫在敲了几分钟门没得到回复后,眉头紧皱起来。   房卡刷在门锁感应区,提示音后门开了,陆枫往里走去。房内的灯光亮度调得较低,床铺整洁没有使用痕迹,浴室的方向传来水声。地上四散着凌乱的衣物,连西装和衬衫也随意丢在去浴室的路上,揉成褶皱的一团,显示出主人的乏力。中间夹杂着带金属夹的黑色弹力带——衬衫夹都没来得及拆下来。   陆枫呼喊着盛哲宇的名字,里面没传来回应。他的面色凝重起来,快步走到浴室。门被从内反锁,里面传出潺潺水声,他拍起门板,提高声音喊道:“盛总,您在里面吗?”   水声变大了,盛哲宇模糊地说了句话,陆枫没听清,只觉得听上去很是虚弱。   不会真的晕在里面了吧。   陆枫神色一凝,退后几步,开始撞门。他力气不小,撞了两三次,就听见锁发出异响,竟是被蛮力撞断。他焦急地推门而入,眼前的景象让他脚步一滞。   盛哲宇浑身湿透,披着敞开的浴袍呆站在浴室中央。平日凌厉的脸被浴室的蒸汽熏得潮红,湿漉漉的睫毛黏在一处,眼神没什么焦距,莫名显出几分无辜和脆弱。听见门的响动,他茫然地抬头与自己对视。   浓郁的黑巧克力馨香骤然爆发在狭窄的空间,信息素弥漫到浴室的每个角落,眼前的人突然神情痛苦,低吟一声,狼狈地坐倒在地。   陆枫瞳孔极缩。   这是——   他脑内轰响,隔了好几秒才勉强分出几分神志,压制下内心的焦躁去二次辨别。然而alpha的性别本能不会骗人,他被牵动的那根神经无比确信,眼前瘫软在地的盛哲宇,是个不折不扣的omega。   跪坐在地的盛哲宇像是在陷阱中折损了盔甲的小兽,牙齿随着浴袍下身体的颤栗发出模糊的嗑响。他似乎被这状态搞懵了,脸上透出陆枫从未见过的惊恐,似乎不明白自己怎么会陷入这种境地。   喉咙像被棉花堵住,陆枫也跟着有些呼吸困难,他张了张嘴,质问堆积在唇边,却一句都问不出来。   你是omega?你怎么会是omega……   与beta相比更加白皙细腻的皮肤,在办公室擦肩而过时的巧克力甜香,在按摩碰到腺体时的慌张反应,在自己挑衅他欺负omega时恼羞成怒地泼咖啡,以及在里间他无意放出alpha信息素时,对方的应激反应……   一切都有了解释。   陆枫心里慌乱而震惊,又徒然燃起一簇怒火。   这算什么?一个隐瞒身份的omega,倨傲自大,甚至连潜在危险都视而不见,在发情期就敢带着alpha助理单独外出?   他阴沉地吐出一口浊气,在盛哲宇面前蹲了下来,薄唇轻启,带着刻薄地笑意:“这是怎么了,盛总?”伸手抓住那人后脑的湿发,微微用力将人扯起来,陆枫平视那双被信息素折磨到恍惚的眼,“你在勾引我?”   话音刚落,盛哲宇泛着红潮的脸迅速变得苍白,瞳孔震颤着想要挣脱,试了几次,却连站起来的力气也没有,头皮还被他扯得生疼。一番动作后盛哲宇出了薄汗,狼狈地向后抓住他的手腕,澄黑的眼泛起薄泪。   “放开……”他像脱水的鱼渴求氧气,嘴唇无意识地张开,喃喃道。浴室内的巧克力甜香更甚,简直像雪崩般倾泻而出,盛哲宇呜咽两声,蜷在地上的白腿颤栗着想跟随本能往陆枫这边靠。他本就刚洗完澡,浑身都是湿淋淋的,现在更是湿透了,也不知道是什么水。   陌生的躁动像毒蛇般在陆枫体内游走,他没注意到自己猩红的眼,只做出厌恶的神情把人扯远了点,心念一动,把记忆中的话原样返回:“盛总就这么点自控力,连omega的发情期都控制不好,不如直接回家找个alpha,给人生孩子去吧。”   被自己攻击叶谦的原话嘲讽,盛哲宇瞪大了眼,屈辱地浑身都在抖。   “……滚。”他紧闭上眼,一颗眼泪顺着脸颊滑落下来。盛哲宇紧咬下唇,试图从铺天盖地的情欲中唤回神志,陆枫却捏住了他的下巴,两指长驱直入,撬开了他的贝齿,伸入他的口腔内翻绞起来。   这是完全恶意的轻薄亵玩。陆枫手上没收劲,盛哲宇被顶到喉头的指尖压得整个人后倾,条件反射地干呕起来。那两指甚至夹住了软舌肆意翻弄,带出的涎液拉成了银丝。   “你这张嘴,真是……”被人一个字挑起了火气,陆枫心脏狂跳,巧克力的甜腻像是骚动的羽毛在他心头放肆,指尖的软腻触感与暧昧的水声冲击着他的神经。他再也压制不住本能,信息素强势地倾巢而出,高浓度的威士忌酒味骤然爆发!   盛哲宇被浴室内的交缠的信息素裹得脑袋一炸,手肘再也撑不住身体,带着哭腔闷哼一声,仰面摔在浴室的地砖上。在alpha信息素粗暴的压制下,他因本能的臣服而动弹不得,湿透的刘海黏在鬓间,神色涣散。   “……欠教训。”   陆枫恶狠狠地抓着浴袍的腰带将人扛了起来,踢开半掩的浴室门快步走出,踢开地上堆砌的西装,把盛哲宇摔到了床上。想了想,他又回身从地上翻出了揉成一团的衬衫夹,扯了扯几条黑色的弹力带。   不顾盛哲宇猫一般的细弱挣扎,他粗暴地捆住了那人的手腕,把人扯得跪趴在床垫,用拇指大力摩挲盛哲宇后颈的腺体。那片皮肤本就敏感,现在更是发红发烫,娇嫩地像要破皮,肿得微微弹起,勾起上位者心底的施虐欲。   “你现在有两个选项。”陆枫恶劣地拍了拍盛哲宇的脸,像拿捏一只幼猫,“第一,我打开门,你信息素的甜味能一直飘到走廊那头,不出五分钟,这层楼的alpha都会闯进来。”   他故意停了停,看到盛哲宇被按在床垫中的侧脸泛白,显然是被联想画面吓得满目惶恐,这才慢悠悠道。   “第二,我给你一个临时标记,帮助你度过这次发情期——别误会,我对你没兴趣。我有我的条件。”陆枫挑眉,冷冷道,“你不能再以任何方式针对叶谦。”   出乎意料的,身下的人在听到叶谦的名字时抖了一下,似乎回过神来。他们两的信息素在热烈的空气中交锋,盛哲宇还被迫维持着屈辱的姿势,眼中却闪过复杂的光,竟是咬紧下唇一言不发。   他眼尾还有泪渍,有种破碎的美感,源源不断散出的香甜信息素引得陆枫心烦意乱。他表面镇定,身体却被本能催促着镇压与征服。烦躁地重复一遍问题,陆枫不耐地在盛哲宇臀部扇了一下。   “说话!”他丝毫没觉得这个动作越了界,狠厉地出声喝道,信息素席卷暴发,交织成密不透风的网,将两人紧紧困在里面,盛哲宇湿得像落水的奶猫,在揉乱的床单上瞳孔震颤。   出乎意料的,几秒沉默后,陆枫听到身下冒出来细弱的声音:“不……”   盛哲宇被压得连喘气都困难,却还是红着眼圈咬牙切齿地喊道,“我不选!”   空气凝固了几秒,陆枫阴沉如同爆发边缘的火山。   作者有话说:   陆枫:小骗子! 第67章 我的Alpha下属(九)   对方莫名其妙的倔强击破了他仅有的一点克制,陆枫猛然暴起,像只兽类死死固定住猎物,胡乱撕扯起盛哲宇的衣物,似乎想要撕掉他最后的虚张声势。   敞开的浴袍两下就被扯掉一半,那人一双桃花眼哭得迷糊不清,被捆住的手乞求似的试图来抓他的袖口。陆枫发了狠劲往后一退,就要下床去开门,盛哲宇爆发出一声哭喊,手忙脚乱地来拉他,险些被扯得掉下床沿。   “不要开门!”他浑身上下湿淋淋地,哭得梨花带雨,慌了神般啜泣着,显然是害怕到了极点。   这幅模样让陆枫下腹热得心烦,本能几乎要逼得他跟着这个omega一起被动发情。他假装冷硬地又挣了几下,盛哲宇几次被他甩拖又缠上来,跪着的腿在床垫边缘撞了几下就起了淤青,看上去可怜又可恨。   陆枫终于忍受不住,拉着他的领子一扯,从身后环抱住盛哲宇,把人压得稍稍前倾。他灼热的吐息喷洒在那人后颈,冷声问道:“要不要标记。”   他去看盛哲宇,omega还在啜泣,眼泪顺着脸的弧度流到下巴。   “我不要……”怀里的人看上去明明已经到了极限,嘴里仍死咬着不肯松口。   陆枫眼神闪烁,忽然埋头下去,在腺体那块皮肤上大力舔吸起来。   炽热的舌尖在红肿的腺体上反复打转,间杂着吮吸的水声。   这下刺激太过,盛哲宇瞳孔震颤,面色潮红,紧贴着他大腿的浴袍又湿了一块。陆枫控制着自己的信息素纠缠、捕获空气中的黑巧香气,两者交融成酒心巧克力的浓郁甜腻,热度持续攀升。   “……要不要标记。”他又问了一遍,手掌施力,按在了盛哲宇光裸的小腹上。   “……”盛哲宇看上去几乎痴傻了,肉体的感官从头到脚充斥着他的灵魂。陆枫见他没反应,叼住那块皮肉研磨起来!   盛哲宇像被电击一般挺动,模糊地尖叫起来!他已经被发情期的欲念烧得陷入绝境,陆枫的几番动作几乎将他的尊严完全击碎。感受到贴在自己小腹上的肌肤热度开始向下移动,他再也忍不住,带着哭腔崩溃地喊起来。   “……要……陆枫……给我……”   下一秒,陆枫掐住他的脖子,尖利的虎牙刺穿了娇嫩的腺体!   盛哲宇睁大了眼,短促地尖叫一声,瞳孔骤然放大,抱紧了身上的alpha!   陆枫感到牙印深深嵌进omega的腺体里,那里一下就渗了血。信息素强势而不留余地,以粗暴的形式注入对方的身体,盛哲宇不受控制地发抖,眼角染着情欲和眼泪,瞳孔却是涣散的。他像被豹子叼住脖子的鹤,连挣脱都不会,只能献祭般地跟随omega的本能紧贴住身上的alpha。   过了几分钟,陆枫才从缓缓消退的热度里缓过神。   他压下心头仿佛做了坏事般的歉疚,克制住自己莫名其妙地慌乱和紧张,松了手,盛哲宇像断电的娃娃软软地坠下去,一身狼藉地躺在床上,神色游离而迷茫。陆枫心跳如雷,一种血液里的新奇体验似乎已经形成,将他和盛哲宇两个紧密相连。这种感官无法用言语形容,他突然想起过去生理课时老师说过的内容。   标记即相连。   明明今天之前,盛哲宇对他而言,只是个盛气凌人的beta上司。而现在,他们却像精神伴侣,性别的吸引力与羁绊将两人扭在一处,深陷糜乱的泥沼。   陆枫死死握拳,指甲刺入掌心。他克制着自己亲近被标记omega的欲望,不动声色地起身,用稳定的声音陈述道。   “以后离叶谦远点。”   …………   颈后的齿印完整而深刻,渗出的血液已经凝固,在镜面中倒印出褐色的沉色。秦月川把冷水泼在脸上,闭上眼深深吸了口气。   他躺在那至少半小时才缓过神,走路都还有点飘飘然,动作缓慢地在浴室地上摸索一会儿,找到了掉在角落的银色抑制耳钉。   系统:“意外啊朋友真的是意外,你相信我。”   它服了,宿主这体质真是……这么先进的抑制耳钉!这么过分的wài ? guà了!剧情还能弯道漂移!   秦月川:“……意思我是秋名山车神?”   系统语塞,半晌叹息着把耳钉回收了:“你被临时标记,体内的制衡已经被打破,这耳钉之后就不能起到抑制效果了。”   秦月川盯着空空的手心没说话。刚才是他第一次脱离抑制感受传说中的发情期,饶是有了心理准备,他还是被铺天盖地的情欲烧昏了头。   还主动说要……要个鬼啊!!秦月川脸色爆红,自己都为表现所不齿。   不是说男主是个正直的人吗?!趁人之危算什么本事啊!还逼他承诺不针对叶谦……不可能的,我是个恶毒男配,要做任务的好吗!   “我害怕了系统……”秦月川委屈巴巴地瘪着嘴,“我不会怀孕吧。”   系统:“……只是临时标记。醒醒。”它叹了口气,“放心,你受宿主保护条例管理,就算是……也不会到怀孕那步。”   这话并没安慰到人,秦月川炸了毛一样跳起来:“哪一步?啊?哪一步啊??你不要乱立flag啊我告诉你!”   系统忍住翻白眼的欲望——说得好像前几个世界你没翻车一样。   一番斗嘴后秦月川心情总算平静了点,他目不斜视房内的一片狼藉,扯来相对干爽的被子,在沙发上睡了一晚。翻身的时候几次压到带着牙印的腺体,明明有痛觉屏蔽,秦月川仍觉得浑身不适。   啧,abo是什么烦人设定噢!   ……   秦月川这一夜在梦境里颠沛流离,一会儿梦到怀孕一会儿梦到陆枫要把发情期的自己丢到大街上,浑浑噩噩睡到快中午才醒。   和合作伙伴的签约时间是下午2点,他脚步虚浮地爬起来洗漱,衬衫扣到最上面一颗,把依然显眼的牙印挡住。   身体的乏力感没有引起他的重视,秦月川又在气头上,鬼使神差地又做出一个错误决策。他打开手机,给从昨晚到现在杳无音讯的陆枫发了条消息。   “带好文件,签约地等我。”   抱着微妙的赌气心态,他发完就开了飞行模式。一想到要和昨晚“亲密接触”的敌对性别在狭窄的轿车车厢里待上一小时,秦月川就觉得窒闷无比。他可不稀罕区区一个接送司机,还不如自己过去。   他提上公文包就大步往外走,系统有些着急地想要说话,被秦月川毫无留情地打断了。   “有任务就说,没任务就别来劝我!我现在不想和那个恶劣的混蛋见面。”   系统顿了顿,果断收声。秦月川满意地走出了酒店。   签约的地点定在对方公司,距离不算近,按原计划陆枫租了车送盛哲宇。秦月川运气不佳,打车app上前后取消了好几个订单,他看了看表,向最近的地铁站走去。   繁华路段的地铁站人流量很大,秦月川一个西装革履的总裁混在其中倒是也没引起什么关注。大家都各忙各的,抱着手机刷个不停。地铁飞驰而来,秦月川上去了发现没位置,就靠着把杆闭目养神。   从刚才开始他就有种隐隐的口渴感,内心焦躁,后颈的腺体肿烫得厉害,跟着脉搏一下下鼓动。他勉强集中精神对抗身体的异常感觉,燥热感却越来越强烈。   额头上冒出细密的冷汗,秦月川听见自己的呼吸声在耳中闷响,他伸手将领带扯松了一点,吐出一口浊气。   怎么回事……?   下腹像聚集了火源,从刚开始的星星点点逐渐燃烧起来,似曾相识的感觉顺着血液攀爬而上。直到秦月川因为身后路人擦过身体而差点憋不住呻吟,才后知后觉地一个激灵。   这感觉……他瞪大了眼,如坠冰窟。   怎么这么像发情?   握紧把杆的手用力到指尖发白,他茫然地扫视了一圈不远不近围着的路人,不好的预感让他后背发寒。怎么会……陆枫不是才临时标记过他?   这可是在地铁上!   秦月川慌张地伸手覆住腺体位置,神情不受控制地慌乱起来。他感觉自己仿佛已经开始散出巧克力味的信息素。这是个公共场所,如果他真的在这发情,那后果不堪设想……   他不去看车厢玻璃的反射,都知道自己一定已经面色潮红,细微发抖。秦月川半低着头,脑中纷杂,周围的人仿佛就要纷纷围过来,对着他的丑态指指点点,用嘲弄的口吻出言议论……更糟的是,这里会不会有alpha……?如果按照昨天的自控力,他根本不能保证自己会不会主动往上贴。   陆枫嘴上恶劣,倒是没真的做出什么伤害他的事;街头随随便便的一个alpha,人品根本不能保证。   地铁下一站还有4分钟到站。秦月川眼神空洞,全身感官都在拼命压制本能,腿却已经软得站不住了。   他根本撑不到4分钟……!   作者有话说:   只是临时标记啊,单纯咬了一口。 第68章 我的Alpha下属(十)   秦月川现在后悔得几乎哭出来。闹什么脾气,早知道会这样,他求着陆枫都要一车同行。   下腹一酸,腿间有粘腻感涌出,秦月川没忍住闷哼一声,愕然失色。湿热的液体几乎要透出西装裤的布料,快感在身体疯狂冲撞,他的心脏却几乎停跳!   下一秒,身后贴上了一个高大的躯体,那人从后挡住了他人的视线范围。在地铁的震动下,两人紧密地前后靠着,那人几乎把他罩在怀里。还嫌不够似的,他一手把住秦月川的腰,发烫的手指从脊背一路往上,滑至腺体,施力按了下去!   秦月川被吓得差点疯了,眼泪瞬间涌出眼眶。他顾不上身下的粘腻感,轻轻用手肘往后撞,声线抖得带了哭腔:“不要……”   似乎有人觉得异样扫过来一眼,那人顿了顿,更加亲密地从后搂住他,有力的躯体却紧紧贴住他,不留缝隙。表面看上去像一对关系甜蜜的情侣,秦月川却被接触的位置烫得腿都软了。   这种侵略性……是男性alpha!   他像被蛇卷住的青蛙动弹不得,看过来的路人倒觉得无趣,移开了目光。   潮热冲刷着秦月川的理智,羞耻感却让他绝望地无声哭泣。他狼狈地挡住了自己的脸,哭得一抽一抽,淡淡的巧克力味逐渐显现出来。   身后罩住他的人顿了顿,叹息一声,嘶哑的声线在他耳边响起。   “是我。”   熟悉的声音让秦月川脑中轰鸣,恍惚地抬起头,在玻璃反射中看到了陆枫饱含怒气的眼睛,也正盯着自己,威士忌的酒味却让人异常安心。 第69章 我的Alpha下属(十一)   电梯里就觉得陆枫停留在他身上的眼神简直是芒刺在背,秦月川僵硬地都快同手同脚了,手心冒汗险些开不开大门的指纹锁。   五天没回来,公寓里却整洁干净,还亮着壁灯,有钱就是这点好,保洁和物业非常称职。秦月川示意陆枫把行李箱推到绿植下,勉强镇定心神,并冰箱里拿了瓶矿泉水递过去。   陆枫抿着水,淡淡打量着这间豪华的顶层公寓。盛哲宇的品味很好,装修商务又不失个人特色,客厅的飘窗上随性地堆放着几款时兴的游戏机,几盒开过的酥糖,还有一叠速写。   生活气息冲淡了盛哲宇的不近人情,显出几分不露人前的鲜活稚气。   他拿起翻看,笔触清透流畅,画面灵动而惟妙惟肖,勾勒出几个不同的男性形象,有的穿着古装,还有类似科幻的设定,五花八门没有逻辑,落款是个花体英文moon。   月亮……陆枫摩挲着纸张。是盛哲宇?他还会画画啊。   他又往后翻了一页,画中的人物竟然是他自己。盛哲宇画得明显是他在办公室和众人说笑时的样子,自己的目光并没有望向这边,而是温柔地凝视着趴在一旁的叶谦,嘴角弯起来,笑得很温柔。   手中的纸被粗暴地夺走,盛哲宇慌乱的脸出现在他面前:“你怎么……别看!”他的眼神闪躲,咬了咬下唇,尴尬地半低下头,把画随手翻过去放在了一旁的架子上。   “已经看到了。”陆枫恶劣地戳破男人的欲盖弥彰,“盛总画得不错。”   男人脸迅速红了起来,张了张嘴似乎是想解释,又说不出话来。盛哲宇转过身,烦躁地拉开窗帘,避开他的视线,半晌,似乎是鼓起勇气似的,摆出那副在办公室里高高在上的清冷模样来。   然而这招对陆枫不再管用。这五天他们的关系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他见过盛哲宇各种羞怯、惶恐、哀求和充满情欲的神情,现在再看到这种盛气凌人的模样,只觉得是那人嘶哑咧嘴强装出来的纸老虎,一个随意即可撕下的假面。   纸老虎还不知死活地开始大放厥词。   “陆枫,我今天叫你来,你想要明确地告诉你——我是omega这事,你必须完全保密,公司的人一个都不能透露。”   盛哲宇挺直脊背,目光冷峻:“希望这段时间的临时标记不要给了你错觉,认为可以骑到我头上来——这是只是个交易而已。我知道你喜欢叶谦,我跟他没有私人恩怨,今后也会继续公事公办。你要是觉得咬了我一口,就能给小男朋友换个保护伞,那还是别做梦了。”   “就算你是个alpha,也还是我的下属。”他刻意加重了最后两个字,带着警告意味,“以后你继续卖你的信息素给我,帮我度过发情期;至于要钱还是要权,你尽管开价——”盛哲宇扬起下巴,倨傲地挑眉道,“我会考虑你值不值。”   空气陷入静谧,气氛凝重起来。   陆枫听完这一段话,几乎觉得可笑。   “盛哲宇……”他冷冷地与人对视,“你还知道你是omega?”   没想到收获这种回复,盛哲宇不悦地颦眉,语气强硬道:“我是不是omega,跟我的能力毫无关联!omega就是弱者?别搞错了,我今天坐的这个位置,多少alpha挤破了头也上不来——”   陆枫不屑的嗤笑打断了他的话语,盛哲宇愣住了。   随意撩起额前的刘海,陆枫的眼神锐利而渗人,整个人散发出强势的气场。不同于信息素,那是alpha与生俱来的、身处上位的压制力。他就这样盯着对方,一步步向盛哲宇走去,皮鞋不紧不慢地踩在大理石地砖上,像在捕猎无路可退的猎物。   “你真的是,对自己的身份,没有一点概念啊。”   陆枫轻松地笑起来,眼神讥讽。他不带感情地看着盛哲宇清冷的假面碎裂,露出慌张和恐惧的内核,被他压制地步步后退,退到沙发边缘再无退路。   “盛哲宇,你搞清楚,是你在求我帮忙——”陆枫眸色深沉,压抑着墨色的云雨,“让我‘卖’信息素?我要是想,可以直接把你按在床上操一顿,然后永久标记;你哭也没用,要解除的话,只能做手术。知道有多疼吗?”   他微凉的指尖触到了盛哲宇后颈的腺体,描绘着它的轮廓,感受肌肤传来的阵阵颤栗,“这块地方,要切开真皮,血肉模糊地整个剜出来,留下一道长长的疤……标记在的话,我要是高兴,还可以让你怀孕。按照目前的法律规定,只要我坚持,你就必须生下来,不能打掉孩子。你会失去你的公司,失去你的经济来源,只能大着肚子,每天在床上等我回来。要是我不要你了,你不能再与其他alpha结合,而我不会受到任何影响。”   盛哲宇被他描述的画面吓呆了,怔怔地任由陆枫向他靠近,然后施力把他按倒在沙发上。陆枫用膝盖压制住他的大腿,随意拨弄他的领带,语气是全然的漫不经心:“你对你的性别真的有清楚的认知吗?”   盛哲宇的嘴唇翕张着,苍白的脸毫无血色,仰视他像仰视一个邪恶的魔鬼。   “你尽可以把标记当成一种交易。”陆枫在身下的人后腰掐了一把,满意地看他敏感地颤抖,露出受辱的委屈神色,“但是,我要对你做什么,做到哪一步,主动权都在我手上。换句话说,要看你的表现。”   盛哲宇想反抗却又不敢动弹的模样取悦了他,陆枫挑眉:“不满意?你大可以试试去找别的alpha。但我话放在这里——”   “虽然不喜欢你,但我这个人有洁癖,最讨厌别人觊觎我碰过的东西。你要是敢让自己染上别的alpha的气味……”他逼近男人,炽热的吐息打在那人面部,恶狠狠地扯掉他的眼镜,“我就把你拖回来,打断你的腿。”   …………   陆枫离开时盛哲宇低着头,眼尾是红的,眼泪在眼眶里摇摇欲坠。   缓缓下降的电梯倒映出陆枫面无表情的脸,他思绪纷杂,那抹红色在他脑海迟迟挥之不去。   真是奇怪。怎么每次他们两说话,结局都无一例外的发展到争锋相对的程度。盛哲宇每个举动都像踩着他的底线,轻而易举就能引起他的怒火。   明明今天上楼时是抱着“他也是个omega”的心态,还想着以后在公司要温柔点——过往自己说的那些毒舌,回忆起来其实很伤人。盛哲宇会针对叶谦,无非也是嫉妒他可以名正言顺地被优待、照顾。   结果这个下了床就翻脸不认人的总裁居然堂而皇之要他“卖”信息素。   他一时没收住,讲话狠毒了些。没想到说到最后,却把人逼哭了。   陆枫自认是个情绪管理能力挺强的人,不然也没法在单位装出一副积极阳光、与同事打成一片的小助理。   怎么一碰到盛哲宇,就被猫抓了似的心痒,恨不得直接暴露身份压了他的嚣张气焰。   陆枫长舒了口气。   omega都像他这样还得了。就不能学学叶谦,温柔体贴,像清透的温水。   陆枫惊觉,这五天他都沉浸在“解决麻烦”里,叶谦发来的问候信息都没来得及回复。他皱眉翻出记录,拨通了对方的电话。听到熟悉的声音,陆枫脑中绷紧的弦松了下来,他发动汽车,驶向回家的方向。   …………   公司的续签合同最终通过视频会议敲定了,秦月川合上笔记本,在转椅上伸了个懒腰。   系统的代职服务还是很全面的,秦月川这个对商业一窍不通的傻白甜都能被包装成蒸蒸日上的盛事公司总裁。他和系统闲聊着,一边通过单向透视的落地玻璃观察叶谦和陆枫。   离开他这个恶毒男配的迫害,叶谦的工作能力也逐渐开始体现出来。他在同事中的人缘越来越好,笑脸也更多了。陆枫则更加公事公办了些,工作中对他也不再恶语相向。   ——omega的“特权”。   秦月川翻了个白眼,随意浏览着面前堆成小山的文件。虽然数量很多,但都被陆枫分门别类地做上了不同颜色的标签,看过去一清二楚。   他翻了几页,看到一份固定支出申请,内容大致是要捐钱给一家叫作宇梦的孤儿院。   系统解释道:“原主当初就是老董事长从这家宇梦孤儿院收养来的。盛哲宇工作后每个月都会用公司的名义捐赠一笔钱给孤儿院,其实捐献的是他自己的存款。在这方面,原主和收养他的董事长倒是真心实意做着慈善,盛老现在还经常过去探望那些孤儿呢。”   秦月川恍然大悟。他快速签完了字,用内线通知陆枫把文件取走。   陆枫进来时,皮椅上的男人面无表情,仿佛沉浸在工作中,看也不看他一眼。陆枫沉默着帮他换了一杯热水,抱起文件离开了办公室。   作者有话说:   下章月月要短暂变身清纯派啦 第70章 我的Alpha下属(十二)   盛哲宇的不理不睬在他意料之中,陆枫也不甚在意,回到位置上迅速处理起文件来。   他也关注到了那份捐赠申请,一时有些迷惑。旁边的财务探过头来,习以为常地笑道:“盛魔鬼这方面倒是挺善良的,几年如一日。”   “嗯?”陆枫眨了眨眼,露出迷茫的疑惑神情,“盛总经常做慈善吗?”   “你不知道……”财务看左右无人,凑过来煞有介事地压低了声音,“都说盛总是收养的嘛,听说就是从这家孤儿院出来的。当初董事长在那见了他第一面,就觉得这小孩颇有眼缘,自己又膝下无子,就办了领养手续……盛总接手公司后就坚持每个月往那边打钱,名义是公司捐赠,其实都是从个人收入里扣。”   “啊……这样啊。”陆枫若有所思。   “是啊是啊,他有空的时候还会亲自去那边,与董事长一起和老院长聊天呢,我听以前的助理说过几次。哈哈我都不敢想象盛魔鬼对着小朋友的样子,不会把人吓哭吗……”   陆枫淡淡瞥了笑得花枝招展的财务一眼,挂着礼貌的微笑转移了话题。   这和他在来之前的做的背景调查相符,父亲之前也提过。陆枫原以为盛老和养子毕竟隔了血脉关系,并不会非常亲近,现在看来倒不如他所想。   盛老知道盛哲宇是个omega吧……难道是他逼着盛哲宇伪装成beta的?   …………   几天之后,秦月川接到了养父的电话。   盛老的语气慈祥,没什么威严,和他讲话时就像家常父子。秦月川原先还紧张怕露馅,聊了一会儿后不由自主地对这个老人心生好感。   盛老说接到了孤儿院老院长的感谢电话,想来是他照常又捐了钱,便提出约他下午一同去探望小朋友。   能逃避枯燥的工作,秦月川求之不得。他关了电脑走出办公室,在陆枫桌边点了点:“我要出去,你去开车。”   盛哲宇极少在工作时间离开公司,陆枫有些意外。他飞快收拾东西赶上了那人的脚步:“去哪?”   “宇梦孤儿院。”盛哲宇明显懒得跟他解释,“你导航吧。”   等到车开出一个路口,男人突然出声要他先回趟公寓。陆枫在公寓楼下等了十分钟,就看见盛哲宇提了满满一袋东西走过来。   他换掉了精致的西装,穿着米色的毛线开衫和淡色的休闲裤,被发胶固定的刘海放了下来,整个人年轻不少,凌厉的气质奇异地柔软起来,外表反倒比陆枫还像个涉世未深的小朋友。陆枫不知为何有些移不开眼,待人走到近处才想起要帮忙拿东西。   盛哲宇提的带子是满满两大袋零食糖果。   车辆滑入街道。他们的车停在红灯路口,陆枫从后视镜里打量盛哲宇。   他的神情放松,靠着车门仰望蓝天,阳光倾泻下来,本就白皙的皮肤更加透亮。过了会儿,竟然转过去在袋子翻了翻,挑了块奶糖放进嘴里。糖纸在他手里折拢又摊平,盛哲宇的脸颊一侧被糖果顶得鼓起,身上散出的奶味充斥着整个车厢。   那颗糖被他灵活的舌头从一侧顶到另一侧,在口腔里顽皮地滚了几圈,陆枫余光一直跟着糖跑,连绿灯亮起都没发现。   身后的喇叭惊动了两人,盛哲宇收回眺望窗外的视线,疑惑地瞟向后视镜,和陆枫撞在一起。发现自己被人盯着,盛哲宇动作一顿,面上浮出些恼怒来,掩饰似的将车窗开了条缝。   清新的风灌进来,甜味淡了下去。   陆枫收回视线,心里莫名得又麻又酥。   他也有点想吃糖了。   回去买盒巧克力吧。   ……   宇梦孤儿院没有陆枫想像中的寒酸或破旧,相反,它被修缮的温馨而整洁,充满了各类童趣的设施,里面传来小孩子们灵动的欢笑声。   盛哲宇让他把车停在较远的一处停车场,两人提着东西步行过去。大概是提前收到了有客人要来的消息,他们还没到大门口,就被兴高采烈的一群小朋友包围了。   陆枫被扑过来的小朋友挤到了一边,有些意外地看着盛哲宇像被兔子包围的棉花糖,被七手八脚地抱住大腿,陷在儿童中心动弹不得。   “盛哥哥!你终于来啦!”   “你这个月怎么这么晚才来!我好想你啊——”   嘈杂的童声并没有引起男人的厌烦,他大大方方地弯腰把缠得最紧的穿花裙子的小女孩抱了起来,脸上是从未展露过的柔和笑意:“不好意思哦,我最近好忙。”   “盛哥哥,我穿了上次你送我的连衣裙,好看吗好看吗!”女孩亲昵地搂住了他的脖颈,盛哲宇略带夸张地夸奖一番,小女孩越听脸越红。   陆枫感到右脚被人踩住,低头一看,是个精瘦的男孩子,皮肤被太阳晒成小麦色,正试图踩着他爬过去摸盛哲宇。他穿的是手工皮鞋,如今上面印了个灰扑扑的鞋印。   他想了想,托了小孩一把。那男孩子突然悬到半空,发愣地眨眨眼,转过头与他对视。其他孩子像小鸟集体噤声,齐刷刷回头看向这个不速之客。   陆枫还没来得及说话,一双手就从旁伸过来拉住他的袖口:“把人放下来。”盛哲宇的眉头淡淡皱着,眼中有些警惕:“奕奕不是故意踩你的。”   有些无辜地摸了摸鼻子,陆枫怏怏地把人放到盛哲宇面前。名叫奕奕的男孩儿一阵风似的躲到盛哲宇身后,趴着腿偷看他,冲他吐了吐舌头。   两人被簇拥着走进了孤儿院。   等候在门旁的老院长笑得和蔼可亲,看盛哲宇的眼神就像看所有的孩子一样。陆枫在旁看他们温和平静的交谈,有种不真实感。   他之前也有过怀疑,盛哲宇这种讨人厌的性子明显跟小孩格格不入,大概率会被讨厌,没想到在孤儿院的盛哲宇像是褪去了外表那层冰冷的硬壳,柔软的不像个在商场叱咤风云的总裁。   倒更像个讨人喜欢的omega了。   老院长和盛哲宇的谈话中似乎出现了盛老的名字,盛哲宇回头对心不在焉的陆枫说道:“你去玩具房里帮我把这些零食发了,我一会儿过来。”   见陆枫站着没动,他不悦地压低了声音:“听到了吗。”   “……好。”陆枫回过神,点了点头,目光追着他的背影到走廊尽头的转角。   明明对小孩包容度这么高,对他却老是一副刻薄样。陆枫略有些气闷,转身向玩具房去了。   ……   秦月川推开房门,会客室的榻榻米上端坐着一位老人,年近六七十,鬓角泛银,精神矍铄,眼神正盯着面前的象棋棋盘。   听见动静,盛老抬目望来,语气愉快:“哲宇。”   老人语气中的和蔼与亲近让秦月川确信了这对养父子的良好关系,他响亮地应声,过去坐在人对面,给盛老斟了杯茶。   温暖的午后,他们随意谈论着近况,不急不缓地落子对弈。   秦月川老老实实汇报了一些公司的情况,说起最近出差却因病推迟了合同签订,所幸最后还是搞定了。盛老有些担忧地望他:“身体没事吧?”他像是想起了什么,又焦急地问道,“是抑制剂的副作用?……上回你说换了个医生,新开的也没效果吗?”   盛老果然知道他的真实性别。秦月川赶紧摆手:“没事,不是发情期,就是着凉发烧了。抑制剂效果很好。”   他对这位老人很有好感,深知子女在外都是报喜不报忧,下意识就撒了谎。   “……我一直知道你对自己性别的不满意。”盛老抿了口茶,低垂的目光隐在氤氲的热气后,“只是你选择的路比所有正常omega都要难,有什么苦难,我帮不上忙——但我仍然支持你按照自己的想法去生活。”   老人睿智的眼神饱含爱意:“哲宇,有时候也别太苛责自己,等你到了我这个年纪就会意识到,有一位陪伴你度过人生的爱人很重要。他可以是任何一种性别,不必被这种条件限制。”   这番话说的中肯真诚,秦月川听得眼眶发热。他开始快穿后,从没遇到过真心实意爱护他的长辈,这是第一次体会到有依靠的踏实感,更是珍惜。   哎,好想爸爸妈妈。   收起多愁善感,秦月川露出一个开朗的阳光笑容:“好!”   盛老一愣,也跟着笑出来,宠溺地点了点他的额头:“所以我已经给你物色了几家适龄的男孩女孩了,你给我老老实实去相亲,别想着搞什么鬼把戏!”   “诶?我工作很忙的啦……”   ……   “喂。”   陆枫被人从后拍了拍肩膀,他转过去,看到了那个叫奕奕的黑皮男孩。   奕奕一脸狂妄地插着腰打量他,眼神让他觉得有些好笑:“你就是盛哥哥的助理?”   耸耸肩,陆枫挑了条果冻递过去:“对,我就是。有什么指教?”   玩具室里玩耍的孩子们天真烂漫,陆枫没花什么劲就笼络了小天使们的芳心,顺便打探出盛哲宇以前来这时做过的事。   作者有话说:   陆枫:想吃月亮糖 第71章 我的Alpha下属(十三)   除了送衣服送零食,还会陪玩。去草坪上放风筝,在院子里吹泡泡,在墙壁上一起画彩色涂鸦时还往别的小孩脸上抹颜料。   陆枫听得兴致勃勃,咬着冰棒想像总裁不为人知的幼稚模样。   眼前的男孩心智要成熟些,略显得油盐不进,刻薄的语气倒是和盛哲宇在公司时很是相似:“切——拿着盛哥哥买的东西来贿赂我。”奕奕不客气地在他腿边盘腿坐下,威胁似地握拳晃了晃,“我告诉你,你可别对盛哥哥动什么歪脑筋,我的拳头厉害着呢!”   “唔。”陆枫挑眉,“你倒是说说,我有什么歪脑筋?”   奕奕僵了一下,脸上现出些愤懑:“你骗骗他们这群小屁孩还行,别想骗到我。”他紧皱着眉,像个小大人,耷拉的嘴角却露了怯,显出些不开心来,“以前跟他来的那个助理,表面上也是笑嘻嘻的,后来去隔壁接电话时以为没人看到,马上变了一副嘴脸说盛哥哥坏话,讨厌死了。”   陆枫不笑了,面无表情地听男孩鹦鹉学舌说了一连串恶毒的脏话。   盛哲宇在公司人气极差,但这个助理明显不是个好东西,在孤儿院当面一套背后一套,说出的话比盛哲宇脏一百倍。   嘴里的棒冰突然没了味道,陆枫两口咬掉,把玩着冰棍,垂下的眼帘看不出情绪:“然后呢?”   “我当然不许别人这样说盛哥哥!”奕奕眼底燃着火气,“我就扑上去揍他了,他被我打得一路狂叫,像只黑乌鸦,哈哈哈。后来盛哥哥问我为什么打人,我不想让他伤心,就忍着没说——但盛哥哥还是为了我把人开除啦!”   “盛哥哥是最善良最善良的人,他和那些虚伪的大人不一样,成人看不出他的好,就以为小孩子也不懂。其实我们最能判断哪些是好人。”把果冻条嚼得吱吱作响,奕奕不屑地翻了个白眼,“我想过了,我可是个alpha,盛哥哥是beta也没关系,以后我要一辈子保护他,谁欺负他都不行。所以你给我当心点——”手指比了个枪,枪口对准了陆枫的额头,奕奕神色严峻,“你要是做坏事伤害盛哥哥,我可不会放过你哦。”   男孩的神情带着稚气的认真,陆枫和他对视片刻,点了点头。   他从旁边捞了两辆电动小火车,并列放在搭建好的轨道上,飞驰而出的小车在轨道上盘旋起来,奕奕看得出了神,两圈下来就被分散了注意力。   “来一局?”陆枫把遥控器递过去。   到底是个孩子,奕奕没抵抗住诱惑,过了几分钟,就坐在他腿弯里对着转圈的车阵阵惊呼。   陆枫却有些心不在焉,只觉得心底有点堵。   奇怪。   明明最初他是这样满怀恶意地厌恶盛哲宇,现在他却因为别人对他的诋毁而隐隐感到愤怒。   只是因为知道了盛哲宇是个omega吗?   他突然特别想见到那个人。   陆枫把遥控器递给聚精会神的奕奕,摸摸他的头站起来,走出了玩具室。   他顺着盛哲宇离开的方向漫步,在转角听到了爽朗的笑声。   会客室的门并没有完全关上,陆枫顺着罅隙往里看去,盛哲宇似乎正在和老人告别。   “爸爸,你注意身体,别担心我,我都二十七岁了。”他倾斜茶壶给对面的茶杯里添了点茶,笑道,“公司我会帮你好好打理。当初我坚持要假装成beta,就是不想要因为omega的身份被人看低。我不需要保护,也不需要优待,只有这样,我才能平等地付出努力,名正言顺地管理好盛事,也能更好地照顾你。”   “我知道你怕我一个人生活很辛苦……但我过得很顺利,也没遇上什么烦恼,周围的人也对我很好啊。”盛哲宇温柔地笑起来,带了些撒娇的意味,“这让我觉得隐瞒身份很有意义。”   陆枫静静站在门外,明暗的光影投射在他身上,像座思考的雕塑。   “我走啦,下次有空再来看您。有事给我打电话哦。”   脚步声向门外逐渐靠近,陆枫快步退到转角处,听见门合上的声音,才装作刚到的样子与人迎面碰上。   盛哲宇有些惊讶的神情在看清他面容的顺便转变成了冷漠与疏离。他戒备地后退一步拉开两人的距离,像只重新穿戴上保护刺的刺猬。   “送我回公寓。”   陆枫握紧拳头,下颚线锋利而鲜明。   “好。”   …………   本以为盛老只是随便说说,没想到下周秦月川就收到了一连串名媛自拍。   秦月川:“……”   系统幸灾乐祸地评价道:“你别说,这些小姐姐长得都挺好看的啊!哇居然还有男的,哈哈哈哈……看人物介绍里写的这些属性,要么是beta要么就是omega,盛老爷子真是体贴。”   谁能想到,21岁的秦月川竟然陷入要相亲的境地!   试图装没看见,盛老的电话直接拨了过来,秦月川百般无奈抛色子选了个看上去眼线最长的女性beta——这个气场很足,感觉就算拒绝了,对方也不会太伤心?   盛老接到消息喜出望外,拍着胸脯说约会安排放心交给他。   秦月川:“……”   果然家长不管自己身体好不好,都热衷于关注下一代的婚姻生活。   也罢,反正最近恶毒任务迟迟不来,他也犯不上主动去找叶谦的麻烦。走个过场哄哄老爷子,也算是他能做的为数不多的好事。   ……   “陆枫……陆枫!”   一只手在眼前来回挥动,陆枫蓦然回身,叶谦正趴在格子间上方笑意盈盈地看他。   “想什么呢!”他眨了眨眼,“叫你半天都没反应。”   “抱歉。”陆枫弯起嘴角,随手拿出抽屉的糖果递过去,“刚才走神了。”   叶谦不甚在意,拆了糖果丢进嘴里,神秘兮兮地拿了个信封晃了晃。   “周末有空吗?猜猜我搞到了什么!”   不等陆枫猜测,他就迫不及待地拆开,一边公布谜底:“看!是两张音乐会门票!”   看清那串黑色烫金的花体英文,陆枫认出那是个国外的知名交响乐团,很少安排巡回演出,这次的音乐会造势已久,更是一票难求。他本身很是喜欢这个乐团,要不是最近被盛哲宇一连串的事情分了心,也不会忘了这场音乐会。   叶谦兴奋的神情让他感到内心温暖,从刚认识的时候开始,这个omega的温柔和贴心就侵入了他的内心,陆枫喜欢自己的爱好被人记在心里的感觉。   “我都忙忘了。”陆枫接过门票,宠溺地拍了拍他的头,“票不好抢吧?”   “哇你是不知道,我托了多少关系才买到的……”叶谦吐了吐舌头,似乎觉得自己像在邀功请赏,赶紧碎碎念道,“周六晚上别迟到了啊,记得来我家接我!”   陆枫笑着目送他远去。   这才是正确的……叶谦这样的omega,值得被所有人守护与宠爱。   …………   整理了身上的正装,陆枫看了眼副驾上的小束鲜花,心情愉悦地用指节敲打着方向盘。   叶谦哼着歌从摇下的车窗冲他挥手,打开车门露出惊喜的表情。   “哇好漂亮!”他抱着花束深深吸了口气,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缝,“浪漫达人啊。”   头顶的灯明亮闪耀,音乐厅里的人们陆续就座,他们的位置视野优越,陆枫小声与叶谦聊着乐团的相关话题,心照不宣地微笑。   叶谦突然坐起身,瞪大了眼看向入口,猛拍陆枫手臂:“哇!陆枫你看,那是不是盛总啊!”   陆枫顺着他的指向看去,瞳孔紧缩,下意识地跟着坐起了身——   男人的外貌与气质在人群中出类拔萃,剪裁合身的西装勾勒出挺拔的线条。他正随着人流慢慢往音乐厅内走来。他身旁有一位穿着红色抹胸礼裙的女士,亲昵地挽着他的臂弯,波浪长发从他肩上滑落,盛哲宇看了一眼,带着笑意说了句话,引得女士掩嘴娇笑起来。   明明乐厅明亮空旷,这画面映在陆枫眼中却逐渐扭曲。他没有意识到自己瞬间变了神色,双眼紧紧盯住相谈甚换的男女,眼眸漆黑如墨,如鹰鹫般锋利可怖,浓到化不开的占有欲燃成怒火。   盛哲宇?!   他旁边的女人是谁?   他们是什么关系?……怎么会一起出现在这里?是约会?……   陆枫像是被浸入汹涌的潮水,眼周的环境黯然失色,挽着男人的女性妖娆的红裙成了唯一艳丽到刺眼的色彩。他握住靠椅扶手的指节咯咯作响,恨不得现在就跳下去,折断触碰盛哲宇的那只不知死活的手腕。   这个omega……这个笑得一脸无知的蠢货……这是他碰过的!   他在昏暗的房间里嗜咬过他的颈项,盛哲宇贴近他喘息的泪水滴在他手心,他们的血液与信息素彼此交融过……他们的标记,他们的联结仍然埋在双方的身体里!   虽然已经很淡了……只是个临时标记,气味最多也就维持一个星期……但只要他想,什么时候都能搞得盛哲宇全身酒味。   这个女的是个什么货色!敢来染指他碰过的东西!   作者有话说:   明天陆枫又要在作死的道路上起飞了哈哈哈哈哈 第72章 我的Alpha下属(十四)   音乐厅的灯光暗沉,交响乐团已经就位,小提琴手优雅地拉弦,悠扬的旋律回荡在空旷的空间。平日最能让陆枫感到平静与舒缓的音乐,如今浮躁地几乎入不了耳。   盛哲宇与女伴坐在前面两排,陆枫死死盯着两人的背景。女人的小心思昭然若揭,纤长的十指几次装作无意滑过盛哲宇手背,像划在他神经里的一根骨刺。他的身体不自觉地紧绷而用力,气场太过吓人,叶谦频频回头担忧地看向他。   叶谦轻拍他的小臂,试图引起他的注意,脸上写满了迷茫与惊吓:“陆枫……陆枫!”把声音压到最低,叶谦盯着他布满红血丝的眼睛,“你怎么了……别吓我……”   陆枫这才后知后觉,自己吓到叶谦了。他控制自己平静地呼吸,松弛的牙关漫上血腥味:“……没事。”他的声音喑哑得厉害,“我突然想起有点事……等会中场时出去一趟,不能陪你了,抱歉。”   ……   指挥优雅地鞠躬,接下来是音乐会的中场休息时间。衣冠隆重的人们纷纷站起,走向剧场外散布的圆桌谈天品酒。秦月川颔首向相亲对象打了个招呼:“失陪一会。”   这位女性beta显然对他很有好感,秦月川应对这个类型有些手足无措,抓住机会赶紧逃出来松口气。   他特意跑了个远点的卫生间,明亮空荡,没什么人。秦月川开了水龙头慢吞吞地洗手,将紧勒颈口的领带扯松了点,想着等会怎么应付相亲对象愈发不收敛的肢体动作。   要是拒绝得不明显,相亲对象可能以为他在欲擒故纵;拒绝得太过,盛老爷子那边可不好应付。   “啧……”他有些出神,“相亲好难。”   这个卫生间跟整个剧院风格统一富丽堂皇,弥漫着很淡很淡的柠檬香薰味。秦月川擦着手,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里面还间杂着几丝洋酒的味道——   不对!他没由来地汗毛倒竖,本能在身体里疯狂警告,太阳穴嗡嗡轰鸣。   不是错觉!这个味道他再熟悉不过,橡木与松果,混杂着呛辣与火焰的酒精味……   秦月川难以置信地抬头,从镜子的反射中与身后的陆枫视线相撞!   alpha冰冷而坚硬地站在不远处,目光似锋锐薄刃,刺得他心底泛出凉意;陆枫的信息素一向是收敛自如的,如今却一波胜一波浓烈地释放出来,充满攻击性地直冲自己而来!   ……他的状态不对劲!   来不及思考陆枫为什么会怒气磅礴地出现在这里,信息素的冲击已经让秦月川头晕目眩,他脚步踉跄地想要跟随下意识的恐惧逃离,陆枫却先一步动了。   秦月川前额一声闷响,竟是被他从后抓住头发,按在了洗手台上方的镜面上!他只来得及痛呼一声,陆枫又拽住他后颈的领带,结卡在喉结处压迫着气管,呼吸骤然变得艰难起来!   “那个女人是谁。”对方炽热的鼻息喷吐在他耳后,声音危险而压抑。   稀薄的空气和潮涌的信息素影响了秦月川的大脑,他恍惚地伸手想去拉扯领带解放窒息的咽喉,手又被大力反剪在腰后。   “我再问一遍——”像是一个警示,或者最后通牒,秦月川的额头又被不轻不重地磕了一下,冰凉的镜面挤压着他的半张脸,他勉强睁开眼,看到陆枫燃着怒火的黑眸。   “那、个、女、人、是、谁?”   身体被压制,仿佛连灵魂都被alpha的信息素捕获,秦月川难受得要哭出来。他似懂非懂地辨认着被重复问了两遍的问题,眼底是彻底的茫然。   “……丁小姐……”秦月川听见自己的声音,透出恐惧和委屈,“相、相亲对象……”   这个答案让身后的人一顿,又猛然加重了力道!   领带压进皮肉,秦月川被勒得流出生理性眼泪,呛咳着挣扎起来。他被稍微拎起,惦着脚尖慌乱地在地砖上踩着,连平衡都很难保持。   “相亲……?”他听到陆枫咬牙切齿地把这个词重复一遍,带着莫名的怒气。   也许只过了半分钟,他却被窒息感紧紧缠绕着度过了一个世纪。身后的力道猛地松开,秦月川摔在洗手台上,捂着喉咙干呕起来。   他本就没吃晚饭,什么也吐不出来。喉咙痉挛两下就脱力地想要跪倒,被alpha半托半抱扯进了厕所隔间。   秦月川牙关都在打颤,有种要被杀掉的错觉。   他从被掼在马桶上就不受控制地开始掉眼泪,身体抖如筛糠,听见裤袋里的手机铃声响起,甚至没力气去拿出来求救。   一只手摸进他的西装裤袋,在大腿上捏了一把,把手机抽了出来。   后颈的腺体发热搏动,黑巧信息素感受到了临时标记的召唤,迫不及待地漏出来与对方的信息素纠缠交融。   “接电话。”陆枫面无表情地看向屏幕上的简单备注“丁”,将手机递了过去。   秦月川瘫坐在马桶盖上,混沌的高浓度威士忌酒香里他连视线都聚焦不了。他呆滞地看着面前的手机,久久没有动作。   时限一到,通话自动断了。   “陆、陆枫……”秦月川艰难地开口,“你想干什……”   提示灯闪烁,手机铃声竟然再次响起!急促的来电铃回荡在狭小的厕所隔间,空气中的紧张气氛凝固成胶体。   陆枫眼底闪过一抹沉郁的墨色,闪电般出手!秦月川被猛力拉扯,天旋地转后两人位置调转,他狼狈地面对面坐在了陆枫大腿上,胸膛紧贴住对方的,悬空的脚碰不到地,只能揪住对方的西装保持平衡。   还未来得及说话,秦月川眼看着陆枫划开了接听键,瞳孔瞬间放大!   “……喂喂喂?盛先生?”   成熟的女声从听筒里传了出来。陆枫将手机贴到形同雕塑的秦月川耳边,用气声笑起来。   “说话啊。丁小姐等着呢。”   那双手施力,不紧不慢地去抽他系在西裤内的衬衫,可尾端与下面隐藏的金属夹相连,弹力带勒紧腿部做着最后的挣扎,最终还是被啪地松口,衬衫被陆枫大幅掀起。他们的大腿叠在一起,秦月川可以清晰感知到身下人的热度与爆发力,像蛰伏的豹子,随时可能暴起咬断他的喉咙。他僵硬地吊在alpha身上,手机里传来疑惑询问的女声,催促着他出言回应。   可漫天的威士忌信息素早已织成密密麻麻的无形网,他像中央被困住的傀儡蝴蝶,什么也说不出,什么也做不了。   这种坐姿他比陆枫高了半头,陆枫那张年轻的脸看上去充满攻击性,挑起的眼瞳闪着薄光,明明在仰视他,眼神中却全是挑衅和玩弄。   “说话!”他恶劣地做着口型,那双手不老实地贴着他衬衫里的肌肤游走,从小腹一路往上,略显粗糙的指腹带着火焰。   秦月川光是忍住差点脱口而出的呻吟就费尽了全力。他想要伸手捂住嘴,却被对方恶意地摇动吓得重新抓紧陆枫胸前的布料。   他毫不怀疑自己再松手,会被alpha直接从腿上推得摔下去。   听筒那头的女声逐渐变得不耐烦,背景音似乎是音乐会中场即将结束的提示语。   “盛先生?你听得到吗?你去哪儿了……”   眼泪模糊了视线,秦月川乞求地看向陆枫,对方露出了个无所谓的笑容,偏头往他腺体上吹了口气。   巧克力味的信息素骤然爆出来。秦月川急促的吸气,热度涌到全身各个角落,身体被抽了骨头似的软下去。   他被动发情了。   在音乐厅的卫生间隔间。随时可能有人进来的公共场所。   熟悉的粘腻感让他心底泛起焦虑无措。似乎失去了对泪腺的控制,他试图透过泪水去看陆枫的眼睛。身下的alpha是魔鬼也是他的救世主,攥着衣领的手指用力到痉挛,秦月川垂下头示意臣服,扒开衬衫把腺体颤巍巍地凑过去。   这个位置看不到陆枫的神情,他保持着姿势,也不敢动,停了一会,又觉得屈辱,克制不住地抽泣起来。   腺体突然被温暖的口腔吮住,舌尖扫了一圈,alpha的牙齿重重咬了下去。   信息素冲进来,就算做好了心理准备,秦月川还是被爆发的快感逼得小声尖叫出声!这声音带了明显的情欲色彩,他叫出来的时候如遭雷击,面色瞬间惨白,一个激灵猛推了陆枫一下,眼看着就要从alpha腿上翻下去。   温热的手掌拖住了他后脑,陆枫保持着紧咬他颈侧的姿势,顺着他下坠的姿势把人按在了隔板上,发出“嘭”的闷响。   欲望的浪潮被交融的信息素压下,秦月川的力气也已用尽,随着西装布料的摩擦声,如同一滩软泥,狼狈地滑坐在地。他怔怔地震颤,空洞地盯着前方,脑子里乱哄哄的无法思考,连呼吸都浅浅的,似乎怕惊动什么。   青年修长的手指拭去他眼角的残泪,将手机放到他眼前晃悠几下。   电话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挂了。   作者有话说:   哇数据真差。 第73章 我的Alpha下属(十五)   绷紧的神经骤然松懈,秦月川撑住地砖,大口喘起气来,呼吸间还带些水汽与哽咽。   陆枫餍足地俯视着跪坐在地上的秦月川,神情没刚才这么恐怖了。   “这才几天啊——盛总记性不好?我说过的吧。”他向后靠坐,把玩着秦月川关机的手机,指节敲打后盖发出清脆响动,“我最讨厌别人动我碰过的东西。”   …………   丁小姐那边一定很生气。   秦月川仰望着漆黑的车厢顶,以难受的姿势蜷缩着半躺在后座。他的手腕被自己领带绑缚在胸前,西装裤半扒下来,露出纤韧的腰线。   外面的天漆黑,连路灯都亮度极低,四周没有行人,他被孤身一人反锁在陆枫的路虎里,像个发情的暴露狂。   他的脑子还是不太清楚,一会儿想到相亲对象生气的模样,一会儿思考着陆枫刚才把他拖进车里绑好就扬长而去是什么意思。   后颈的酸软提示他去寻求标记者的信息素,秦月川在密闭空间里嗅着空气中残留的alpha信息素,威士忌酒香烧得他口干舌燥。他被扔进后座时压倒了一束包装精美的玫瑰,娇嫩的花瓣散落在他身下,花汁的涩甜味随着挣动浸染进背部西装的布料。   他又闻了一会,用力到有些缺氧和潮热,半张开唇用嘴呼吸起来。   陆枫打开车门,看到的就是这一幕。   衣衫凌乱的男人仰面躺在后座,长腿曲起,额上冒出细密的汗珠,眼神失焦地喘着气,艳红的舌吐了半截在外,淫糜而放荡。他送给叶谦的花被男人挤到了座位下,摧残得破败凌乱,茎秆都折了大半。   陆枫随手把手中的袋子抛到副驾,笑道:“丁小姐知道盛总正这幅样子,躺在下属的后座上发骚吗。”   他关上车门,在狭小的空间里,撑在盛哲宇身体上方,细细打量了一会,才大发慈悲似的释放出自己的信息素。   盛哲宇瞳孔缩了一下,身体更加绵软。陆枫的手指绕着他吐出的软舌翻搅打转,嘴里的话却一点也没留情。   “这么喜欢alpha的信息素啊……只是给了一点,连舌头都吐出来了……你这是在向我索吻吗?”   陆枫说着,眸色愈暗,俯下身把唇覆了上去。   omega的唇瓣绵软湿热,带着巧克力的甜腻,他本以为自己会有些抵触,几秒后却投入地深吻下去,辗转吮吸,双眼半阖望着对方。   盛哲宇闭着眼,配合地将嘴张开,由着他掠夺索取,被亲到发出细密的水声。   倒是比刚才乖多了。   陆枫看人逐渐喘不上气了,才稍稍退开。涎液在舌尖拉出暧昧的银丝。   “那个丁小姐……是beta吧。她能操|你吗?”这话带着强烈的折辱意味,盛哲宇长长的睫毛扑闪两下,露出些羞愤的神色扭过脸去。   “而且你被alpha这样玩过,对着女人,还能硬的起来?”陆枫施力按在盛哲宇的小腹上,向下扫了一眼,挑眉问道。   盛哲宇不言不语,也不与他对视。   无声的反抗让陆枫嗤笑一声,拎起了副驾的袋子。   “知道我刚才出去买了什么吗?”他恶意地将东西一件件抛到盛哲宇身上,满意地看着身下的人瞪大眼睛,面容迅速褪尽血色。   是一堆还带着吊牌的女士内衣。   全部都是情趣款。轻薄的纱料,蕾丝绑带,兽耳与丁字裤,或艳丽或纯真,像打开的潘多拉魔盒,雨一样洒落下来。   情趣内衣散乱地落在身上,盛哲宇被烫到一般半撑起身子,终于哑着嗓子愤怒喝道:“陆枫!”他用力扯着手上的领带,眼眸里是彻底的惶恐不安,“……你别发疯!”   “你不是喜欢女人?”陆枫冰冷地凝视着他徒劳的挣扎,“我让你当个女人试试。”   盛哲宇转身疯了一样去拉车门,陆枫没费什么力气,抓住脚踝将人一把拖了回来。   …………   车里弥漫了些腥味,陆枫翻到驾驶座,随手用蕾丝布料擦拭了手上的液体,丢到一旁。   盛哲宇乱七八糟地昏睡在后座,眼皮哭到有些红肿。他身上盖了件陆枫的西装外套,最下面露出海军蓝的短裙,堪堪遮住大腿顶端。蜷起的长腿布满指印,脚趾踩在地上,还挂着款式复杂的几根交错带子,不知原本的设计到底是属于上面还是下面。   陆枫开了半扇窗,点了一只烟,静静抽完了。他看了眼表——这个时间,音乐会已经结束一个半小时了。   微凉的夜风吹进来,让他头脑清醒不少。陆枫回过神,转身把盛哲宇身上盖着的衣服往上拉了拉。男人细长的脖颈佩戴着一个纯白蕾丝项圈,他用指尖拨弄中央的金色铃铛,发出清脆的铃响。   这响动入耳听得他麻酥酥的,威士忌味的信息素又有些蠢蠢欲动。陆枫小声骂了句脏话,单手转动方向盘发动了汽车。   …………   陆枫这个恶劣狂。   将床头摆的整整齐齐的情趣内衣丢进垃圾桶,秦月川面红耳赤地踩了几脚。   他被人送回来,一觉睡到第二天中午,迟到不说,醒来未读信息一大堆,混着相亲对象和盛老爷子的十几个未接电话。   幼稚!狂躁症!变态!   秦月川把人摔得哐哐响,脸黑成锅底。   车里那段荒诞的情欲记忆很混乱,他被迫发情,潮热中只记得几个片段。自己被alpha套了一堆本就不是给男性设计的贴身衣物,陆枫的手指恶意在他身上游走点火,他恍恍惚惚地想着缺席的那下半场音乐会,射得后腰酸软。   所幸没做到最后。   ——幸运个屁!   这性别设定太过分了,男主单纯因为临时标记的影响,就能对着恶毒男配醋成这样,他还怎么给主cp拉皮条啊……   在浴缸里泡着热水,秦月川叹了口气。   大概是同情他被这一连串遭遇打击到萎靡,系统帮忙调节了不适感,从空间里调了他最喜欢的美食,还变了几个黄色橡皮鸭形状的浴室按摩小机器人,钻到水下给秦月川揉按后腰。   趴在浴缸沿上喟叹着,秦月川放松下来。   “恶毒任务来了。”系统轻声道,“要不休息一会,晚点再听?”   “不了。”半闭着眼,秦月川强打起精神,“说!我就不信了,这个子世界就这么难推。”   “恶毒值目前累计30分。本次恶毒任务为:请宿主在酒局中与合作伙伴共同给叶谦灌酒,本次任务恶毒值35分。”   秦月川细细揣摩了任务表述,提出了疑问:“只是喝个酒,怎么分数这么高?叶谦对酒不过敏吧?”   系统沉默了一下,似乎是在思考怎么解释。最后,它叹了口气,无奈道:“因为这次恶毒任务可能引发的结果对叶谦很是不利。”   “……怎么说?”   “这个酒局中你给叶谦安排的角色偏向陪酒的omega玩物,换句话说,这对叶谦来说是一场职场性骚扰,会视情况遭遇咸猪手、吃豆|腐的情节。”   “???”秦月川猛地坐起,身后的小黄鸭都被水波冲得翻了几圈。   “我靠!”他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这也太下作了!”   “这是成年人的世界确凿存在的肮脏部分。”系统语气苦涩,明显也不太好受,“这个世界abo的背景还没发展到平权意识完全觉醒,职场对omega的包容从另一面解读也是潜在的能力限制与低端定位,盛哲宇选择装成beta来管理公司,不也是深谙这类潜在法则。”   “……酒局上alpha的行为,我不能干预和制止吗?”秦月川脸上浮起薄怒。   “任务本身内容是‘灌酒’,你在保证这个前提的基础上,可以自由发挥。”系统隐晦地暗示道。   秦月川心下有数。系统这是看出了他心怀不忍,在趁机给他放水。   如果情况他可以干预,那么“灌酒”这个行为,可以不通过其他油腻的合作对象来进行——毕竟如果他自己上,好歹叶谦就只是需要喝点酒。具体喝多少,也由他来决定。   这比放叶谦在那群恶心的alpha怀里一边被灌酒一边被摸来摸去好多了。   系统操纵着小黄鸭继续按摩,观察着秦月川的落寞神情。   秦月川……太善良。   它知道,宿主不理解这世界上怎么会有人以逼迫别人喝酒为乐,也不明白强迫弱势群体淫乐是什么变态逻辑。   哪怕已经通过了好几个世界,他仍维持着自己的底线。恶毒这件事对他来说,就只是与受害人感同身受而已。   “下午继续休息?你出差前买的那些油画颜料到了,画会儿画吧。”   系统提起画画,秦月川神情略缓,慢慢点了点头。   …………   陆枫一整天在工位上心不在焉,目光频频往总裁办公室望去。   盛哲宇没来,这个事实他再清楚不过。   昨晚他把人送回去,放上床的时候,男人累得一沾枕头就陷入沉睡;被他用热毛巾擦脸时,睫毛都没颤一下。   隔着柔软的毛巾,陆枫描摹着他英挺的鼻梁,第一次感到困惑。   他们这样,这到底算什么。   作者有话说:   女装猝不及防 第74章 我的Alpha下属(十六)   原先以为自己做这一切都是为了叶谦,陆枫还能自大地肆意欺辱盛哲宇;而今天,他为了内心莫名其妙的滔天怒火,中断与叶谦的二人约会,像个刚尝了荤的毛头小子,在车后座就这样胡来。   盛哲宇就算是omega,也是个不折不扣的男性,那些女士的情趣内衣和他修长的骨架毫不相配,陆枫却着了魔似的压着人玩弄,后期盛哲宇被他欺负地什么求饶的话都说了,他才觉得堪堪满足。   事情是怎么发展到这一步的。   是临时标记在操控他?   陆枫从工位上起身,来到茶水间泡了杯咖啡,分析着分析着,逐渐后悔起来。   ……啧,刚开始就不该来做什么助理。直接收购不就行了。现在事情复杂的程度与日剧增,反倒不好处理。   盛哲宇这个omega怎么跟别人完全不一样。狐狸精转世吧?   陆枫甩了甩头,主动去找叶谦聊了会儿天。对于他的道歉,叶谦明显不甚在意,倒是更关心他中场急匆匆去了哪儿。   ……总不能说你和那个女beta在听交响乐,我在车后座把盛哲宇玩射了好几次,害他今天累得都没来上班。   陆枫僵硬地转移了话题,换来叶谦若有所思的调侃眼神。   …………   秦月川在办公室浏览着酒局那几个alpha的资料,眉头紧皱。   他一早来了公司就开始查这几个人。就合作项目来看,他们确实对盛事集团的事业至关重要,得罪了公司损失不是一星半点,照原主的思维,必定选择牺牲叶谦去换生意;但秦月川不一样,他清楚地知道故事走向——陆枫不出一个月就要出手收购了,相比之下,这点损失简直微不足道。   这几个alpha都是位高权重的酒囊饭袋,长得肥头大耳一脸猥琐。秦月川翻了一会儿简直要反胃。 第75章 我的Alpha下属(十七)   叶谦连着喝了三、四杯,眼中蕴起眼泪。他没怎么经历过灌酒,又在酒桌上被上司厉声指责,脑袋乱哄哄地,又羞愧又难受,想脱身也想不出方法,醉意醺然上头,几乎委屈地哭起来。   他喝一杯,盛哲宇的表情就难看一分,像是跟他杯子里的酒有深仇大恨似的。   喝快酒最容易醉,叶谦又是一杯下去,已经站都站不稳了。   面前冷着脸的上司仿佛真的变成了同事们口中的恶魔,俯视着他的神情凶恶可怖。叶谦忍着哭泣的欲望,眼前全是旋转的金星,向后踉跄一步,跌坐在椅子上。   与此同时,包厢外传来一阵嘈杂,门被人大力推开,陆枫大步闯进来,死死盯着瘫在椅子上醉倒的叶谦,腿侧握紧的拳头咔咔作响。   他的神情太过吓人,像是下一秒就要暴起伤人。整个包厢没有一个人敢说话,大家都噤若寒蝉。   盛哲宇还拿着酒瓶怔在原地,忽然被人当xiōng ? tuī了一把——陆枫一手夺过那只红酒瓶,反手嗑在盛哲宇身侧的椅背上,酒瓶伴着巨响爆裂开来!   葡萄色的酒液浸染了盛哲宇的西装,部分还泼溅到他的脸上。一道玻璃碎片擦着他的脖颈飞过,划出一道血口。众人惊吓地叫喊起来,纷纷跳起。   陆枫扔了手里的半个瓶子,神色中的暴戾还未完全收起。他目光环视一周,冷笑着一字一句说道。   “你们这群人,真他妈恶心。”   盛哲宇屏着呼吸一动不动,瞳孔急缩。   “你也就这点手段了,盛哲宇。”陆枫弯腰把晕过去的叶谦抱起来,“今天我算是知道了——你就是个人渣。滚开点,别挡路。”   他再没施舍给众人一个眼神,直接带走了醉酒的omega。   包厢一片狼藉,刚才还在酒桌上大笑着脏话连篇的alpha像缩在角落里的鹌鹑,狼狈地夹着尾巴。王总咽了口口水,凑到呆立在原地的盛哲宇身边,清了清嗓子:“……盛、盛总,今儿就这样吧,咱们项目继续,不影响。我们先走了啊。”   盛哲宇刘海还是湿的,沾着不少葡萄酒液,他闻言冷冷地转过脸来,嗤笑一声。   “这生意不做也罢——”他看也不看,端起桌上的葡萄酒就冲着那满脸横肉泼了过去。   “我下属一点也没说错。”看着王总难以置信的神情,盛哲宇眼中是全然的厌恶。   “恶心。”   …………   掏出备用钥匙,陆枫打开了叶谦公寓的房门。   叶谦躺到床上时就清醒了,看到陆枫时没忍住小声哭了出来,碎碎地念了一堆胡言乱语。陆枫煮了醒酒汤,喂他喝完了,又等到叶谦紧皱的眉头在睡梦中慢慢舒缓,才关了灯出来。   他躺在叶谦家的沙发上,毫无睡意,死盯着天花板的吊灯,烦躁的厉害。   今天包厢里那几个alpha他很是眼熟,应该就是盛事几个合作公司的老总,出了名的作风混乱。盛哲宇避开他安排了饭局,叶谦的遭遇又是他亲眼目睹,没什么反转余地。   明明是同类,盛哲宇却能为了生意,让员工去陪酒。   怒火让他心头一跳,陆枫没忍住,指尖掐进手心,绵密的刺痛感传到大脑。   如果他没收到叶谦的求救短信,事情会变质成什么样?   盛哲宇会放任那群变态继续灌叶谦酒?还是在他们对叶谦动手动脚时做一个旁观的帮凶?   男人沾了葡萄酒的侧脸浮现在陆枫眼前。盛哲宇半垂着头,像是被他摔瓶子的动作吓到了,怔怔地站着挨骂,看上去低落至极。   陆枫咬了咬牙,几乎被自己无端的思路气笑起来。   明明是始作俑者,哪儿来的无辜。以前就动手脚害叶谦过敏,现在又使出这种下作的手段。   心脏被怒火激得急速跳动,陆枫眸色暗沉,低声爆了粗口。   不吃点苦头,盛哲宇肯定会变本加厉。   这次他可不会再心软。   ……   早上叶谦醒了,精神还可以,坚持要继续去上班。陆枫也没说什么,陪他吃完早点,两人迟了一刻钟到公司,员工们忙得焦头烂额,众人表情都不太好。   他们对视一眼,心下隐隐有了猜测。果不其然,同事们悄悄在小群内讨论着项目搁置的事,各种风言风语传得十分夸张,大致就是说合作公司突然停工,盛总居然没有意外地直接接受了,搞得盛事现在一团乱,大家都得加班加点地寻求解决方案。   还有人说盛魔鬼今早形容憔悴,似乎一夜没睡,像只炸毛的黑猫,脾气极差。大家路过他的办公室时都小心翼翼快速通过,生怕做错事情成为替罪羔羊,被魔鬼骂个半死。   叶谦面露羞愧,一脸垂头丧气。陆枫拍了拍他的肩膀,严肃地平视他的眼睛:“不关你的事。不要把错归结到自己身上。”   深吸一口气,叶谦面色稍霁。   环视一圈嘈杂忙碌的员工,陆枫沉了脸,不着痕迹地走进了总裁办公室。   盛哲宇坐在办公桌前,面容苍白,眼下有淡淡的青色。他翻看着资料,腾出一只手撑在太阳穴胡乱揉按着,看上去疲惫不适,根本没注意到有人进来。   直到高大的身影挡住了灯光,阴影将他笼罩在内,盛哲宇才后知后觉地抬起头。   陆枫俯视着他眼中一瞬的震惊,嗤笑一声。   “自讨苦吃。”   覆在纸张一角的手徒然握紧,盛哲宇咬着下唇,没有搭话。   眼前人油盐不进的模样点燃了陆枫心底压了一夜的怒气。他骂了一句,隔着桌子拉住盛哲宇的领带,把人从皮椅上扯了起来。   “你不会以为做了这种事我还能放过你吧?”他近距离凝视盛哲宇惊慌震颤的眼眸,语气森然,“盛总也太天真了。”   盛哲宇维持着被他扯着领子的姿势,踉踉跄跄地被一路拖到了落地玻璃旁。陆枫没留力道,掐着他的后颈把人掼到单面玻璃上,发出一声巨大的闷响。   外面的员工们被声响吓了一跳,但玻璃是单面的,看不见里面的情况。众人还以为是盛哲宇暴怒之下摔了东西,面面相觑一会儿,默默加快了手中的工作速度。   他们看不见,办公室里却能将外部看得一清二楚。   陆枫把盛哲宇的额头压在玻璃上,指了指外面:“我现在很生气,等会儿会有点疼。”他面上没什么表情,说出的话却让人毛骨悚然,“盛总可别叫得太大声了,万一被人看见就糟了。”   盛哲宇瞪大了眼,用力挣脱起来,陆枫不得不用两只手去制服他。见挣脱不了,盛哲宇情急之下用力咬住了陆枫的虎口,尖利的疼痛传来,陆枫眼底燃起怒意,不轻不重地往人腹部揍了一拳。   那人猝不及防地蜷缩起来,瞬间卸了力道,抓着他的手都在抖,控制不住地往下滑。陆枫像打开一只佝偻的虾,顶着他的膝盖慢慢让盛哲宇贴着玻璃站直了。   omega眼尾红了,一双桃花眼带了水色,被他紧紧贴住,隔着西装在肩膀上重重嗜咬,锁骨处白皙的肌肤滚烫。盛哲宇背靠着落地玻璃,陆枫还能感觉到他带着惧意的推拒。   陆枫又是一拳,这次收了点力,拳头擦过盛哲宇的脸颊击在玻璃上,炸出的响动就在耳边,盛哲宇瑟缩的头低得更低。   这是一次警告。在提醒他这是个什么场合。   见盛哲宇不推了,陆枫慢条斯理地去解他的皮带,皮带扣叮当作响,滑落在地。陆枫指尖在他紧收的小腹上滑动,然后解开了西装裤的扣子,裤子滑到膝盖,陆枫修长的十指沿着裸露的大腿根部伸了进去。   明知道外面看不见,还是有被人盯着看了全程的错觉。omega的眼泪在眼眶里摇摇欲坠,被破碎的自尊折磨到哭出声来。察觉到陆枫正紧盯着自己,盛哲宇更加羞耻,狼狈地用手臂挡住眼睛。   他的身体第一次被alpha开拓到这个程度,信息素无法自控地往外漏,黑巧的甜香弥漫开来,渴望着回应与安慰。然而压制他的人冷酷而理性,丝毫不肯放出一丝信息素。   陆枫有意折腾他,手指在软穴里翻天覆地。盛哲宇大腿抖地几乎站不住,眼泪顺着下巴滴下他手腕上。   这幅凄惨样子让陆枫心口一窒,竟有些下不了手。他烦躁地把人一把翻了过去面贴玻璃,盛哲宇敏感发出一声惊呼,赶紧去堵自己的嘴。   玻璃外突然出现一个身影,盛哲宇被蓦然惊吓到,腿霎时一软,不受控制地往下滑,陆枫快速把人抱住,重力下手指却进的更深。   盛哲宇难以抑制地闷哼,脸上潮红更甚,瞳孔都失焦了。   外面的人,竟然是叶谦。   他抱着文件正在仔细翻看,全情投入,根本都没注意到自己就站在总裁办公室的玻璃外。   “放……放开……”陆枫听到盛哲宇又轻又软的声音,带着哭腔乞求道。他害怕地盯着外面的叶谦,生怕他发现屋内的端倪,紧张地浑身僵硬。   作者有话说:   陆枫:轻点骂我,我情商低。 第76章 我的Alpha下属(十八)   陆枫瞥了一眼,抓住他汗湿的头发按在了玻璃上。盛哲宇的侧颈有一道结痂的细微血痕,在白皙的肌肤上艳丽刺眼,陆枫用指腹描摹几遍,脑海中闪过那天他摔酒瓶的画面。   那时盛哲宇抖了一下,他原先以为是被声响吓的,现在看来是被飞溅的玻璃碎片误伤了。   “这会儿怕了?”他声音听不出什么情绪,“向叶谦道歉。”   “好、好……我出去就道歉……”盛哲宇呜咽着答话,他的额头被迫贴住玻璃,看着叶谦在这么近的距离翻着文件,每一页纸都像擦着他过去一样,“你放开我吧陆枫……我不敢了……”   “在这说。”陆枫顶了他一记后腰,命令道。   盛哲宇的眼泪在脸上纵横交错,不少蹭到了玻璃上,搞得乱七八糟,他寻求安慰似的抓着陆枫的手臂不肯松劲。   “对、对不起……”盛哲宇绷紧身体,呛咳着哭得喘不上气,小声对着毫不知情的叶谦碎碎念道,“我错了……对不起……”   陆枫见终于把omega折腾到了崩溃边缘,抽出手指松了手。盛哲宇眼神空洞地顺着玻璃滑了下来,跌坐在地上,身体还在痉挛。   叶谦看完资料,快步走开了。   半蹲下身把人抱了起来,陆枫把盛哲宇放在了里间的床上。   自觉欺负过分了,但安慰的话到嘴边又成了意义不明的威胁。   “不想再吃苦头,下次就别做坏事。”   omega缩成一团,小声抽泣着一言不发。陆枫莫名觉得心中更加烦躁,泄愤似的踢了一脚床垫,离开了办公室。   …………   对盛哲宇他顾忌着没下狠手,那几个酒局上的猥琐alpha,可就没这么好运气了。陆枫抽空回了趟陆氏,调查了对方公司的资金流,稍微使了点绊子,又放出些捕风捉影的负面社会新闻。   面对连续几天大幅下跌的公司股票,几个alpha如同无头苍蝇般乱了方阵。偏偏他们还没意识到惹了哪家大神,查不出个所以然,急得大动肝火,员工人心惶惶。   时机成熟,陆枫派人将王总“请”来陆氏喝茶。陆氏资产雄厚,王总过去就百般殷勤想攀上关系,这种紧要关头居然还沾沾自喜地以为贵人要伸出援手助他转运了。   那副期待的神情在看清陆枫的面容时僵在了满脸横肉的胖脸上。   陆枫径自坐在转椅上喝咖啡,一言不发。从震惊中回神的王总脸色灰败,两三下理顺了逻辑,暗暗叫苦。   谁知道那天饭桌上莽撞的不速之客,居然是陆氏的小少爷!   要不是这少爷身后的保镖们正训练有素地排成一排,压迫力极强,王总恨不得扭头就跑。   他如临大敌,冷汗涔涔,强堆出油腻的笑脸,说了堆“有眼不识泰山”的殷勤场面话,陆枫不甚在意地弯了嘴角,只叫他原原本本复述一遍事情的过程。   那黑曜石般的眸子盯得他心中一沉,王总也不敢撒谎,忙不迭地回忆起来。他估摸着陆枫会这么生气,bā ? jiǔ不离十是因为盛哲宇带来的那个omega小白脸。事已至此,打着洗白自己的注意,王总添油加醋地将盛哲宇为难叶谦那段重点讲了几遍。   果然,陆枫的眉头越皱越紧。王总觉得有戏,故作惋惜地说道:“本来吧,职场新人不懂很正常,我们就想着,请小叶先生喝一杯意思意思;没想到盛总突然发起脾气来,拦住我们不让敬酒,非要逼着人一个omega连着喝了好几杯……”   “你是说,盛哲宇不让你们敬叶谦酒?”敏锐地抓住了关键词,陆枫眼底闪过一抹情绪,轻声反问道。   “可不是嘛!”王总夸张道,“您把小叶先生带走以后,他还生气了!骂我们的话不知多难听,大家都是生意场上混的,哪有这样做事儿的!我气不过说要断合作,没想到这家伙直接同意了,甩头就走——现在估计急得焦头烂额呢!”   咖啡的热气袅袅而上,聒噪的粗犷男声还在滔滔不绝,陆枫略有些出神。   这一波倒是有些出乎意料。   如果盛哲宇单纯是作弄为难,最简单的就是放任这群alpha在酒桌上灌叶谦酒。他甚至都不用出手做什么,只要默许这类行为,心照不宣地做个看客,陆枫能肯定,以这几个人的卑劣品行,事情发展到最后,omega完全不止被灌醉这么简单。   但盛哲宇偏偏逆着合作伙伴的意,不仅拦着不让动叶谦,还破坏气氛地大发雷霆。盛哲宇最善察言观色,怎么会犯这种低级错误?倒像是以发火的名义在保护叶谦。   尤其是在他带叶谦走后,居然还和对面撕破了脸——简直是本末倒置。要是真打着讨好合作伙伴的主意,怎么会出口骂起人来。   陆枫越想越觉得自己的推测合情合理,面色难看得要命。   如果事情真的是这样……那他岂不是误会盛哲宇了?当面拆了他的台,还甩下一句“恶心的人渣”。   可既然是这样,他为什么又要调开自己,偷偷带叶谦去酒局……?   种种矛盾云集,陆枫第一次觉得猜不透盛哲宇的想法。办公室玻璃旁的惩罚又浮现在眼前,男人被逼得泪眼朦胧道歉的模样让他心头一悸,烦躁地将咖啡一饮而尽。   陆枫给保镖递了个眼神,起身向外走去。王总谄媚地想跟上来继续阿谀奉承,却在被黑衣人左右架住胳膊时变了脸色:“诶、诶!你们……!小陆总……小陆总……!别、别打!”   门后传来痛声哀嚎,陆枫翻出手机发了几条消息,随口道:“教训一顿放了。让他把嘴闭紧——我的身份不许透露给盛事的人。”   …………   副驾座椅上放了一个巧克力熔岩蛋糕。丝滑香浓的精致甜点被精致的丝带蝴蝶结绑成一盒礼物。这是陆枫最偏爱的私家定制蛋糕店刚出炉的新品,听说熔岩流心部分口感馥郁,不少男性也很喜欢。   陆枫瞥了一眼蛋糕,心下掠过一丝懊恼。   鬼使神差地花了小几千,加急预定了小女生争相追捧的网红蛋糕,店家以为他是送女友,还在里面绕了一圈星星彩灯。   如此大费周章的,竟然是打算送给盛大总裁。   陆枫不太愿意承认这是变相的道歉,毕竟盛哲宇确实灌了叶谦酒;可话说回来,男人的错误也没严重到要被人那样“惩罚”,他确实过火了。   ……等会儿说什么?买多了,你帮我吃了吧?陆枫额头青筋直跳,有些微妙的不自在。   烦人的omega。   信息素是黑巧味的,本人却一点也不甜。   他停好车,提着蛋糕藏到身后,坐电梯直上办公室。所幸正是午休的点,一路都没碰上熟人,也省了解释。   推开总裁办公室的门,陆枫抬眼望去,盛哲宇正伏在桌上休息。   睡梦中也微微皱着眉头,他的精神似乎不太好。外面是晴天,温暖的阳光照射在盛哲宇柔软的黑发上,他整个人像是镀了层薄金,连脸颊上细微的绒毛都看得一清二楚,宁静而温和。   脚步不由自主地放轻了,陆枫将蛋糕放在桌旁,俯下身去,细细打量起来。   他见过这幅皮囊太多的神态。刻薄嘲讽的不屑,温柔亲和的微笑,冷漠矜持的疏离,被情欲控制的难耐。陆枫觉得盛哲宇像一只难测的猫,言行举止难以预测,脾气古怪难驯,有的时候被他摸得露了肚皮,又以迅雷之势跳起来给他一爪子。   “啧。”他拨弄着盛哲宇软软垂下的刘海,语气轻柔,“养不熟。”   像是被他的诽谤惊动,那人纤长的睫毛颤动几下,缓缓苏醒过来。   他先是被屋里诱人的甜香吸引,鼻翼一动,茫然地跟随气味望了过去。近在咫尺、包装粉嫩华丽的巧克力蛋糕让盛哲宇懵了几秒,才后知后觉地注意到倚在办公桌旁的人。   陆枫还未说话,就见盛哲宇面色一变,瞪圆了眼,下意识地往后缩。   自己的出现让他陷入了焦虑。盛哲宇看上去一副随时准备逃跑的姿态,身体却僵在原地,害怕似的细细发抖。他眼神慌张地往玻璃外瞟,显然是联想到了之前的事,脸色变得惨白,克制地咬紧了下唇。   这个反应不知为什么让陆枫一阵烦躁。他不知不觉沉了脸,下颚收紧,平复了胸中那股无名火,冷冷吐出一句:“外面没人。”   他又莫名觉得郁闷,冷笑地补充道:“放心,今天不动你。盛总不用防狼一样防着我。”   这话说得轻慢,盛哲宇眼中闪过一抹屈辱,半低下头,避开了他强势的视线,肩膀松懈下来,显得有些可怜。   计划好的和谐开场是没指望了。陆枫破罐子破摔,也懒得装模作样,拖了把转椅过来反坐在盛哲宇对面,半趴在椅背上,指了指还在闪灯的蛋糕:“给你买的,吃吧。”   盛哲宇顺着他指的方向再次细细打量了那个包装浮夸的精致甜点,沉默着露出了怀疑的神色。   作者有话说:   坐在阳台,日常为没钱感到难过 第77章 我的Alpha下属(十九)   眼看着陆枫黑着脸又要生气,他迅速把蛋糕拉到面前,小心翼翼地拆开繁复的丝带结,打开透明的玻璃罩。那几圈星星彩灯缠得更复杂,他试了两次没解开。陆枫伸手过去,从上面将灯带提了出来。   蛋糕被遮挡住的部分露了出来,银色糖浆勾勒出的iloveu字样在一堆马卡龙和糖珠中央显眼无比。   陆枫:“……”   这家店怎么回事??谁让他们写乱七八糟的话了!   对面的人显然也被英文字样震惊到了。盛哲宇手上还捧着丝带,像被魔咒凝固的雕像,难以置信地呆滞了几十秒,才缓缓抬头与他对视。   那眼神太过惊愕与纯真,看得陆枫竟然心虚起来。他强作镇定地拆开刀具,拨乱糖珠挡住刺眼的示爱文字,切了一块三角装盘,塞进盛哲宇手里。   那人眨了眨眼,眼底闪过复杂的情绪,乖巧地叉了一块放进嘴里小口咀嚼着,斟酌着犹豫问道:“……叶谦拒绝你了?”   “什么?”陆枫一开始没听懂,反应过来以后,简直要气得咬牙切齿。   这omega白痴吗?   难道他以为这蛋糕是他拿去跟叶谦表白失败,才扔给他吃的?   什么脑回路啊!   这蛋糕花了他一上午时间,口味与款式选了半天,包装是按店里最高规格包的,又因为是加急单怕糕点师制作马虎,自己开车去取的货——一路辛辛苦苦送到盛哲宇面前,就为了赔礼道歉。   结果这人一句话就噎得他火冒三丈!   陆枫恶狠狠地盯着盛哲宇,脸色黑如锅底,又解释不出口,恨不得夺下他的盘子连着蛋糕盒整个扔进垃圾桶。可他的这幅表情落在盛哲宇眼里,对方误以为是猜中了真相惹得他恼羞成怒,瞟过来的眼神愈发同情。   盛哲宇戳了一会儿盘子里的半个草莓:“叶谦重视事业,也很有抱负与野心,虽然能力有限……但也不是个恋爱脑。”垂眸眨了眨眼,声音又轻又缓:“你别急,叶谦是喜欢你的。未来总有一天你们会在一起,现在只是时机未到吧。”   那语气带着淡然的笃定,仿佛是个纵览全局的旁观者。陆枫眉头皱起,心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郁闷。他歪着头嗤笑一声:“盛总这是提早步入中年了?开始指导下属的情感生活。”   二十八岁的总裁平白被涨了辈分,男人神情变了变,眉宇间露出些不悦,冷冷瞪了他一眼:“普普通通中年人渣而已,不用你来反复提醒。”   这副样子,可比刚才充满惧意的神情鲜活多了。陆枫心情又多云转晴,捏了个沾着巧克力酱的浅粉色马卡龙放进嘴里,做了个停战的手势:“比起我和叶谦,盛总还是先关心关心自己吧。你这个月的发情期也快到了吧……不如多来讨好讨好我,到时候我倒是可以考虑咬轻点。”   金属叉子在空中划过一道银线,陆枫敏捷地偏头躲了过去,顺势靠在椅背上绕了一周。   霍,炸毛了。   心情愉快地挥了挥手当做告别,陆枫走出了总裁办公室。   裤袋里的手机震动起来,陆枫拿出来扫了一眼屏幕,来电显示备注是父亲。   他神色一凛,心思飞快转动,接起了电话。不出所料,是他用陆氏资源出手整王总那群人的消息传到了父亲的耳朵里。陆董事长倒是不甚在意那些小打小闹,只是对他入职盛事集团这么久毫无动作略有些疑问。   虽然陆枫年纪还小,但他对金融业天生敏锐,做事果断,操作收购并不是难事。这次竟然花了近两个多月安安分分做个小助理——陆董事长这通电话半是打趣半是提醒,陆枫却听得背后渗出细密的冷汗。   ……父亲说的没错。他在做什么?   这两个月,他不是在职场上处处针对盛哲宇,就是与那人一处厮混;收购这事完全被他抛在脑后,与进入盛事集团的初衷背道而驰。   也不算。   至少他得知了一个能够左右盛事集团的、至关重要的秘密。   那就是盛哲宇百般隐藏的性别属性。   只要这个秘密在业界曝光,盛事的管理层人员绝不会再允许盛哲宇一个omega骑在他们头上操控大权。哪怕他的能力再出色,哪怕他倾尽全力地付出过拼搏过,也会被流言蜚语逼退,成为这场商业斗争的牺牲品。   ——这是可预见的社会现象。   脑海中浮现盛哲宇刚才慢条斯理吃蛋糕的柔和模样。陆枫挂了电话,思考良久,还是编辑了一串信息,详细地写明了盛哲宇隐藏真实性别的过程与动机,发送给陆氏的管理部。   看着信息发送成功的提示,陆枫感觉心中积攒的愉悦慢慢消散。他像是被推到一个迷雾环绕的岔路口,过去清晰无比的选项,现在却模糊得看不清了。   …………   拆了一盒新颜料,秦月川握着笔刷在其中混入松节油调色,打量着即将完成的画作。   大幅画布的背景被晕染出晚霞的斑斓余晖,画面中的男子半回过头,目光缱绻温柔地望着他。明明其他五官的轮廓都还朦胧不清,那双眼却被精细地完整刻画出来,像包含着夜空中的星辰碎屑,明亮深邃。   秦月川也不知道他画的是谁。也许都不是一个具体的人物——他几周前落笔初都没有计划,自己随心意糅合了前几个子世界男主的外貌特征,竟然画出这样一个……虚幻陌生,却熟悉而亲近的人。   笔刷轻柔地在画布上来回勾勒,他凝视着画中不存在的面容,嘴角弯起浅浅的弧度。   脑海中突然响起提示音,系统出声了:“最后一个恶毒任务来了。”   秦月川赶紧放下画笔,正襟危坐,做出一副乖乖聆听的模样。   “请宿主将叶谦带至工地建筑顶楼,在其失足时见死不救,本次任务恶毒值35分。完成此次任务,本世界恶毒值即将达到100。”   秦月川:“…………?”   见他一脸呆滞,系统叹了口气,展开一副3d演示图。   “你上个任务结束后不是骂了王总吗?就是那个停止合作的项目。”它用闪光点标注了对应大厦,“看这块建筑工地的西南位置。这栋中央大楼正在施工中,顶楼只有一个框架,四周没有遮挡。你把叶谦带上去,根据剧情,他会失足摔倒,在坠楼的边缘反复试探……”   “这太危险了!”秦月川惊呼起来,瞪圆了眼,“这栋楼二十多层,主角受掉下去就是粉身碎骨!”   “原主倒也不是真恶毒到要让叶谦死。他只是想差遣叶谦干点脏活累活,没预料到会发生意外。不去救是因为人物设定:盛哲宇小时候在孤儿院被人推下楼梯过,有较严重的恐高症。”系统解释道,“从另一角度理解,也可以算是‘被动恶毒’吧?你到时候要注意控制好自己,千万别ooc了。”   “……那叶谦怎么办啊……”秦月川神情焦虑,咬着手指一脸苦相。   “有男主啊。”系统翻了翻剧本,安慰道,“陆枫会在最后一刻赶来救人的。不过这事也成为了陆枫对盛事出手的最后一根导火索——他误以为叶谦坠楼是盛哲宇安排的,所以对恶毒男配彻底失望了,报复起来毫不手软。”   躺倒在软垫上,秦月川用手臂盖住了眼,尽力平复呼吸。   任谁看到自己喜欢的omega险些丧命,恐怕都会愤怒到丧失理智。   想象着陆枫怒气值爆表的模样,秦月川打了个寒颤。   …………   天气算不上好。阴霾笼罩在城市上空,绵厚的积云挡住了太阳,风潮涌动,带起行人的衣角。   机械运作的隆隆声在空旷的建筑工地回响,秦月川坐在后座,仰视那栋未完成的摩天大楼。钢筋骨架冰冷坚硬,像只静待猎物主动步入危险的怪兽。   他以视察项目的名义出行,带了三个人,叶谦、陆枫和李助理。   这次的恶毒任务不能出意外,陆枫来早一步,他没有“见死不救”的机会;来晚一步,叶谦的生命就岌岌可危。   李助理是个备用的机会。秦月川想过了,万一事态不受控制,多一个人多一分安全,总之不能让叶谦真的出事。   他想得有些出神,都没注意到车停下许久了。   陆枫解开安全带,喊了两声盛哲宇都没有回应,他疑惑地从后视镜里望去,就见那人望着窗外的大楼,脸色有些苍白,眸中闪过些恐惧。   皱起眉头,陆枫转过身,轻拍他的膝盖:“盛哲宇?到了。”男人的反常让他疑窦顿生,语气中带上了不自觉的担忧,“怎么了,不舒服?”   “……没。”盛哲宇眼睫微颤,声音低哑,“我们先上去看看。你去买几杯咖啡来——”他紧紧盯住陆枫的眼睛,一字一句道,“尽快。”   说完就要去开车门。陆枫一把按住他的手,有些无奈的气闷:“你到底有没有安全常识,这可是建筑工地。”他从副驾的袋子中拿出一顶安全帽,轻轻扣在盛哲宇头上,调整好卡扣的松紧,才帮他开了车门,“去吧。我马上来。”   作者有话说:   打个预警,明天陆枫最后一次作死 第78章 我的Alpha下属(二十)   盛哲宇深深看了他一眼,转身下了车。陆枫往后一望,李助理和叶谦也已经装备好,从后面一辆车上下来了。   陆枫冲他们点点头,搜索最近的咖啡店,发动了汽车。   ……   秦月川目送陆枫开车远去,心虚地咽了口口水,冲站在一旁的叶谦和李助理说道:“走吧,我们上去看看。”   他来之前特意通知管理员清了场,又拒绝了负责人的陪同检视,工地内几乎看不见什么建筑工人,大楼内更是空旷到冷寂。他们三人沿着水泥楼梯慢慢往上走,秦月川心不在焉地四处打量,李助理倒是非常敬业,一路看到存疑的位置就拍照,叶谦在旁配合记录着。就这样断断续续走了一刻钟,三人终于来到了顶楼。   正如系统的3d演示图所示,顶层的建筑还未安装护栏,四壁空旷大开,冷风呼啸畅通无阻。秦月川站的位置离边缘还有好几米,往外望了一眼都觉得头晕目眩,一时脸色更加难看了。   他寻了个理由让李助理回下一层检视,对还在认真记录的叶谦说道:“你去边上看看,做个测量。”   叶谦傻傻地应声,反应过来上司给了个什么任务后,面上顿时就有些发憷。他瞟了一眼楼层边缘,艰难地轻声道:“盛总……那边好高啊……”   秦月川作出一副不为所动的样子:“顶楼当然高。你注意安全,手脚麻利点,测完了我们就下去。”   这态度不容置喙。无可奈何地叶谦咬了咬牙,小心翼翼地往边缘挪步。   二十层的高楼外,阴云压抑,光线洒落在钢筋水泥的森林,混凝土结构不加修饰暴露在外,叶谦的背影显得渺小而摇摇欲坠,仿佛随时都会被蛰伏的危险吞噬。   秦月川眼睛都不敢眨,手心沁出细密的冷汗。   叶谦艰难地在高楼边缘缓慢挪动,在柱子一侧蹲下勘察。风渐渐大了起来。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他好不容易完成工作,刚松了口气,忽然狂风呼啸而起!叶谦还未反应过来,就被那风带得踉跄一步,猝不及防向外倒去!   极端恐惧之下,叶谦瞳孔极缩,眼中画面翻转之时,凭借求生本能迅猛发力,死死抓住楼层边缘!   冰冷的狂风割过他的脸颊,叶谦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处于什么境地,惊吓到呼吸几乎停滞!他双脚悬空,整个人吊在大楼外,全身的重力压在泛白的指尖,脚下是令人头晕目眩的万丈深渊!   秦月川在叶谦身影摇晃时心就提到了嗓子眼,眼看着人掉下去,他几乎尖叫出声,吓得腿都软了。   他下意识地就要往高楼边缘跑,系统赶紧喊道:“不能救!别忘了你的任务!”   脑内像炸开了锅,轰鸣不止,秦月川盯着那扒在边缘、用力到毫无血色的十指,只觉得口腔里都漫上血腥味!   叶谦在极端惊吓中,竟是连呼救都喊不出来。他吊在外墙命悬一线,抽泣着小声喊盛哲宇的名字。   “盛总……盛总……救救我……”细弱如蚊蝇,叶谦的哭腔散在冷风中,无助而绝望,“我要掉下去了……”   秦月川惨白着脸站在原地,像是一尊僵硬凝固的雕塑,纹丝不动。   “我抓不住了……我抓不住了……!”指尖渗出了汗,摩擦力顿减,叶谦无法阻止身体下滑的趋势,崩溃地胡乱呼喊,“救命……救命呜呜呜!”   也许只过了几秒钟,秦月川却觉得如同几个世纪那么漫长,叶谦是一片挂在高楼边缘风中摇动的树叶,而他是沉默的枝干,遥遥望着,却不施以援手。   陆枫呢……陆枫呢……他脑内噪杂,眼睛充|血,额头的冷汗顺着太阳穴滑落。   叶谦要死了!……   吊在墙外的叶谦呜咽几声,已然到了极限,他爆发出最后的力气,试图将身体拉上去,手指却一滑,彻底松脱——   秦月川瞪大了眼!   忽然,一个身影从他后方急速冲过,往高楼边缘扑去!那冲势直接将秦月川带倒在地,他狼狈地摔坐,眼睛还愣愣地盯着楼边。   陆枫扑倒在地,大半个身子探出楼层,死死抓住了整个悬在半空,再无支点的叶谦!他双目赤红,爆喝一声,骤然发力,扯着人的手腕,将叶谦拖了上来!   变故瞬息万变,等楼下听到响动的李助理飞奔上来,就见到陆枫抱住叶谦躺倒在楼层边缘,两个人都劫后余生似的大口喘着气,叶谦的脸上全是纵横交错的眼泪。而他的老板盛总,像丢了魂儿一样,跌坐在几米外傻傻地看着,身体僵硬无比。   他一联想就猜出了大概,面色激变,慌张地大喊大叫起来:“小……小叶!!你没事吧?!”   陆枫沉默着将人打横抱起,那双眼竟然是猩红的,透出狠厉和可怕的威压,就像一只被彻底激怒的野兽,下一秒就要将人撕成碎片。李助理吓得不敢再发出声音,亦步亦趋地跟着人往楼梯走。   走过盛哲宇身边时,他才像骤然回神似的,忙不迭地靠过来,伸手去碰叶谦。   “啪”的一声,陆枫毫不留情地打开了他的手。   盛哲宇像是被强令禁止的机器,怔怔地顿住,踌躇着想开口。陆枫的脚步完全没停,抱着人就下了楼。   李助理擦了擦额头的冷汗,停也不是跟也不是,难堪地左右为难。   “盛、盛总……”   盛哲宇茫然地回了神,机械地跟上前面的脚步,一路往下走去。   一行人离开了大楼,陆枫将叶谦平稳地放置在了李助理的车后座,沉声道:“李助理,麻烦你,送叶谦去趟医院。”   不敢耽搁,李助理迅速点点头,也顾不上请求盛哲宇的指示,飞快地开车走了。   空旷的建筑工地,只剩下陆枫和盛哲宇一前一后站着。   “我原先以为你再怎么坏,也就是些小打小闹;我甚至想过,只要你乖一点,我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维持现状。”陆枫面无表情地说着,声音不带任何情感,“可你今天是打算杀了他吗?”   身后的人停顿几秒,语气透着深深的苦涩。   “对不起。”   “对不起……?”陆枫半仰起头,嗤笑一声:“你除了这一句,还会说别的吗?”   他的目光追寻着天空中掠过的一排飞鸟:“盛哲宇,你真的知道你在干什么吗?你在shā ? rén——!我现在就可以报警。没有监控不是问题,你信不信,我能让你下半辈子都在监狱里苟延残喘,为今天的举动后悔终生。”   盛哲宇没有说话。   每一秒的沉默都像利刃,一点点切断两人的联系。他们明明什么都没说,彼此却都意识到了。   这一次,是真真正正的“无法挽回”。   “恭喜宿主完成情景任务‘见死不救’,恶毒值+35。本世界恶毒值累计已达100。”   ……   拖着盛哲宇往旁边走时,出乎意料地没感受到任何抵抗。   明明自己只是紧紧攥住他的一个手腕,身后的人却像是被拿捏住了七寸,被他拖得踉踉跄跄也没挣扎,只是略显狼狈地尽力跟上。   陆枫把人带到罩着绿sè ? wǎng纱的建筑边缘,那里有一台用于垂直运送行人或建材货物的施工升降机,轿厢正停在地面。   在看清眼前的机械装置的瞬间,盛哲宇的脸色变得很难看,眼中闪过一抹惊惧。   “如果我刚才没即使赶到,叶谦现在已经从二十层掉下来摔死了。”   陆枫在操纵台上按了几组按钮,“这台升降机最大垂直高度不过15米,相比之下轻松多了。”他语气平静地看着男人震惊到苍白的脸。   模糊地意识到了他要做什么,盛哲宇僵硬地想后退,却被他扯着动弹不得。   他眼中浮上一层绝望,声音发着颤,听上去又轻又软:“我没想害叶谦,陆枫,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在注意到陆枫丝毫不为所动后,盛哲宇焦急地去抓他的手,语气是全然的惶恐和哀求,“对不起,我想去拉他的,但是太害怕了……那里这么高,我……”   “你自己上去体验体验悬在半空的感觉——”陆枫在他脸侧拍了两下,与他对视的眼中满是彻底的凉意,“你才会知道一句轻飘飘的对不起,根本不能解决问题。”   他在人肩膀上用力一推,盛哲宇被推得一个踉跄,跌进升降机的轿厢内。他摔坐在地,胡乱撑着地面想要站起来,陆枫却后退一步直接关上了门。   升降机震颤两下,隆隆的机械音传出,轿厢开始缓慢地上升。   盛哲宇瞳孔极缩,突然猛地跃起,扑到金属网栏上用力拍打起来。   “陆枫——”他的语气已经带上了哭腔,眼中泛起水光,脸上写满惧意,“陆枫我错了——放我下去!!”   这种慌张不像盛哲宇过往任何一种情况下的情绪反应,他看上去害怕到瞳孔都失焦了,不像是被扔进升降梯,倒像是掉进了深不见底的深海。陆枫眼神闪烁,暗暗咬紧了牙关。   作者有话说:   演的!月月本身不恐高。这个情节结束后就开始虐陆枫了。 第79章 我的Alpha下属(二十一)   顶楼的画面又在眼前浮现,他想起了叶谦绝望地摇摇欲坠,还有盛哲宇的冷眼旁观……陆枫握紧了拳头,强迫自己移开视线。   盛哲宇的话,他一句都不敢再信了。   “陆枫、陆枫——不要——!”   升降机的升速很慢,盛哲宇的表现却越来越崩溃,他拍打网栏的动静越来越小,声带喊到嘶哑,转变成了一种类似哮喘的急促呼吸,间杂着痛苦的呜咽。   ……怎么回事。   陆枫心里一沉,焦虑感渐生。   升降机不过才升起九、十米的样子,离地面距离还不是很高。他抬头望去,依稀看到盛哲宇蹲在轿厢中间,抱着头缩成一团。   心中仿佛压了一块巨石,陆枫只觉得那一幕刺得他心口发酸,指尖嵌进掌心。他再也忍不住,用力拍下了控制按钮,将升降机停了下来。   轰隆声骤然结束,空旷的场地上只有呼啸的风声。   “……盛哲宇?”陆枫迟疑着出声喊道。   悬在半空的轿厢突然震动起来,里面爆发出一阵尖叫!   “放我下去!放我下去!!”盛哲宇凄厉而尖锐的喊叫从轿厢内冲出,那声音撕心裂肺,发了狂一般,混杂着哭音,听上去完全崩溃了,“我错了……我要下去……我不敢了……求你了,求你了!”   陆枫惊愕地瞪大了眼,像是被人兜头淋了一盆冰水!   他迅速操作升降梯下降,焦急地高声喊着那人的名字,盛哲宇却像没听到一样,因为升降机再次运作的响动而爆发出持续不断的哭喊。   短短几米,陆枫等得心慌意乱,反复按着下降按钮,试图让降速增快。   当轿厢终于落地,他一个箭步冲过去打开了门,里面的场景让他呆愣在原地。   盛哲宇蜷缩在地,额头抵在膝盖上,两只手抱着后脑,指尖用力到阵阵痉挛。他额前的刘海全被汗水打湿了,被揉得乱七八糟地黏在脸颊旁,眼睫也湿漉漉的,泪水后的眼眸一片空洞。   简直像是死过一次。   陆枫回了神,快速地想要脱下外套罩在那人身上。他解纽扣解了两三次都没成功,才意识到自己在不受控制地发抖。他动作轻缓地托住盛哲宇想把人抱起来,只觉得怀里的人瘫软得仿佛没有骨头。   陆枫抱着盛哲宇走出两步,身后一声轻响,他扫了一眼,发现是盛哲宇的手机从裤袋里掉出,摔在了轿厢的地上。   他转身想去拿,怀里的人却误解了他的意思,条件反射地疯狂挣动起来。   “不要、我不要了——”盛哲宇手忙脚乱地去拽住他胸口的衣服,眼泪瞬间又涌了出来,哭得喘不上气,“陆枫不要把我扔回去,求你了——”   他发狂般地挣动,陆枫根本抱不住他,眼看着盛哲宇从他怀里滑下去跪倒在地,仰视他的眼睛里全是乞求。   “你报警吧……你叫警察来抓我好不好?”他的眼泪大颗大颗顺着脸颊接连滑落,声音破碎喑哑,“怎么样都可以……不要再让我进去……我会死的、我真的会死……”   尾音突兀地断了,力竭的盛哲宇再也支撑不住,向前摔进他怀里。   “……盛哲宇!”陆枫慌张地呼喊他的名字,悔意铺天盖地地从心底涌出来。   …………   “患者情绪起伏过大,引起了脱力晕厥。”穿着白大褂的医生摘下听筒,严肃道,“心理状态不稳是很危险的,身边的人要注意保护,近期不能再让他受刺激了。”   陆枫半低着头,沉默半晌,勉强应了声。   盛哲宇躺在病床上,面容憔悴,连在睡梦中也紧紧皱着眉。他走过去,用指腹轻柔地抚过那人的眉宇。   短信铃声响起,是李助理的消息。他说叶谦那边包扎完双手基本就缓过来了,疲累得厉害,他正在送人回家的路上。   陆枫没心思回复,按灭屏幕,在床头的陪护椅上坐下来,将点滴的流速调慢。因为输液的缘故盛哲宇指尖冰冷,他便拢了那只手抵在唇边,呵出阵阵热气。   今天一天变故太多,陆枫脑子乱糟糟的,心中油盐酱醋混作一团,心情复杂地不行。从亲眼看见叶谦险些丧命,再到抱着失去意识的盛哲宇来到医院,他仍处在恍惚状态,心里全是空落的后怕。   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叶谦濒死时他下意识的惊慌,竟然也比不上抱住晕厥的盛哲宇时内心的惶恐。开车来医院时,盛哲宇躺在他腿上,双眼紧闭着一动不动;他心跳得耳膜都在轰鸣,眼前发黑,连方向盘都打滑了,油门却不肯松,一路连闯几个红灯。   病房外突然传来匆忙的脚步声,门被推开一条缝,有道稚气的童声犹豫地小声呼喊:“盛哥哥……?”   陆枫回过头,看到男孩焦急的面庞。他明显是跑来的,头发被风吹得乱糟糟,鼻尖冒汗,黑葡萄似的大眼睛牢牢锁定在病床上昏睡的男人身上。   “……奕奕?”陆枫一眼认出,这是他在宇梦孤儿院见过的那个小男孩。他做了个嘘声的手势,压低声音召他过来,“你怎么会在这?”   到底也就是个七、八岁的孩子,一被关心询问,奕奕立马红了眼眶:“我刚好听到院长爷爷接了个电话,说盛哥哥进医院了,我一急就跑出来了……”他把裤袋整个翻过来,掏出几枚硬币,“我骗公交司机说我哥哥在站台等我,这才混上去的。”   他面朝陆枫说话,眼睛止不住地往盛哲宇脸上瞟,强忍着哭意:“盛哥哥怎么会突然晕过去了,你不是说过会保护好他的吗……”   稚嫩的质问尖锐地扎进心底,刺破了表面的宁静,流出潺潺的疼痛血液来。陆枫眼睫颤动,半晌,声音嘶哑:“是我的错。我们在工地出了点状况,他在升降机上晕过去了。”   “升降机?!”奕奕惊愕地呼喊,随即想起这是在医院,赶紧压低音量,面上却是止不住的焦急,“你不知道盛哥哥最害怕高处了吗!居然还让他去坐那种东西——多危险啊!”   孩童的话语中关键词一闪而过,陆枫猛然抬头,严肃地反问:“你说什么?”他紧紧盯住奕奕,神情巨震,“盛哲宇恐高?”   “当然了!盛哥哥一到高的地方,就紧张得要命!我听院长爷爷提起过,好像是他小时候在孤儿院里和别的小孩吵架,被那几个坏蛋从高高的楼梯上推得滚下去了……那之后,盛哥哥就再也不敢去高处。以前带我们去游乐园,他连海盗船都不敢坐呢……这回在升降机上肯定吓得不轻!”   陆枫如同被人当头敲了一棒,脸色剧变!   盛哲宇恐高?……   他脑内轰鸣,眼前闪过他在升降机里抱着那人时的画面。绵软的身体,满是冷汗的苍白面容,和歇斯底里的尖叫——那完全就是真实的应激反应,怎么可能是装出来的!   这样明显的恐慌,他却因为被怒火冲昏了头选择视而不见;被推上去时,那人持续地绝望哀求,而他像个冷酷的机器不为所动。   等等……如果盛哲宇的恐惧严重到这种程度……那他根本不可能去设这样一个对他来说更加可怕的陷阱,更没能力去救吊在楼外的叶谦——   “对不起,我想去拉他的,但是太害怕了……那里这么高……”   盛哲宇颤抖的声音回响在耳边,陆枫后背发凉,猛地站起身来,带翻了座椅。   他像是站在棋盘的最中心,狠心落下最后一子,却被从根源上颠覆了立场。陆枫空洞地站着,心内翻起滔天巨浪,懊悔和痛心密密麻麻地占据了所有意识。   蠢货——他真是错到离谱!   今天盛哲宇完全没有动过害叶谦的心思,这一切全都是巧合与意外!而他强行将莫须有的罪名安在那人身上,逼着盛哲宇陷入他一手造就的绝境。   他怎么会这么蠢……盛哲宇根本不是不分轻重的人。就算再怎么针对叶谦,他也不会做到这个程度!而自己就凭着第一眼的猜测妄下论断,就被翻涌的失望和愤怒控制……   自己一直以来都在干什么……盛哲宇凭什么要被他这样对待?明明同样是个值得被宠爱的omega,却总是被逼迫,被威胁,被折辱,被恐吓。   他一边享受着和盛哲宇不为人知的亲密,一边冠冕堂皇地打着保护“爱人”的幌子伤害他。可他知道什么是爱吗?那些借叶谦的名义做出的越界行为里,包含了几成的私心?   陆枫的心像是被人划了一刀,涌出无边无际的苦水。   ……怎么可能,对着毫无感情的人,涌出无穷无尽的独占欲呢?   害怕他脱离自己的掌控,不想他有别的依赖,把握他的弱点,从肉体的标记中获得满足——这是充满病态的爱,是他精致皮囊下肮脏的欲望。   他才是魔鬼,他才是恶毒到了极致。最可笑的是,他到了这一步,才意识到自己对于盛哲宇的异样情感。   心脏虚幻的疼痛让陆枫几乎蜷缩起来,他捂住脸遮挡涌出的眼泪,放轻呼吸慢慢蹲下,再也顾不上会不会吓到一旁的奕奕,只是用尽力气抑制着崩溃和自我厌弃。   ——他才是盛哲宇的无妄之灾。   作者有话说:   陆枫:有清晰的自我认知 第80章 我的Alpha下属(二十二)   护士听到房内的响动,担忧地进来查房。意识到这样下去会吵醒盛哲宇,陆枫勉强自己冷静下来,魂不守舍地出去洗了把脸,叫了个保镖将奕奕送回孤儿院,顺便给老院长打电话报平安。   挂了电话,陆枫疲惫地揉着眉心,刚要回到病房,手机提示音突然响了。   短信的内容显示在通知栏,就只有一行字,却让陆枫如坠冰窟。   “匿名邮件已发送至盛事管理层。收购合同准备就绪。预计两天内盛事内部会产生大幅变动,小陆总可以撤出了。”   发件人是陆氏的一名管理层,他父亲的得意助手。   陆枫机械地点开界面,上一条记录是他发出的盛哲宇真实性别信息。   世界的所有矛盾总会在临界点集体爆发。埋下的种子,冒出的线头,一切在做出选择的那刻,就注定导向无可挽回的结局。   他孤身一人站在自以为正确的岔路上,承接最严峻的后果。   ……   陆枫申请了夜间陪护。虽然已经是单人病房,但旁边的沙发对于长手长脚的陆枫还是很狭窄,他固执地维持着半蜷缩的姿势侧躺,就为了能时时刻刻看到不远处的盛哲宇。   盛哲宇在凌晨两点醒了过来。   那双眼在月光下颤动着想要睁开,睫毛像扑朔的蝶翼。陆枫第一时间起身,快步走到病床前,打开了床头的台灯。   害怕病床上的人被光线刺痛眼睛,他伸手覆在盛哲宇的眼睛上方,又凑近了点去探他体温。   病床上的人带着刚苏醒的惺忪,眼睛困倦地眨了眨,花了些时间才判断出自己身在何处。目光与陆枫交汇时,盛哲宇眼睫一颤,眸色清明起来。   他身上柔和的气质褪得一干二净,如临大敌般绷紧了身体,像二次落入陷阱的警惕小兽。   虽然早有预料,陆枫的心还是瞬间坠了下去。他别开眼,调整了病床的高度,在人背后塞了个软绵绵的枕头,递了杯温水过去。   他每隔半小时就试一次水温,这杯水他来来回回换了五六次。盛哲宇似乎也是真的渴了,没与他争执,接过来默默喝了,干涩的嘴唇泛上水光。   沉默在静谧的夜里显得更加空寂。陆枫从保温桶里倒出一碗粥,蒸汽腾腾氤氲,他用勺子舀了半勺,送到盛哲宇嘴边:“吃点东西吧。”   盛哲宇的视线平淡地落在眼前的勺子上,没说话也没张嘴。陆枫又往前递了递,他就像被蛰了一样微微偏过脸,眼神中的厌恶清晰可见。   “滚出去。”   他才醒,声音嘶哑脆弱,没什么威慑力。陆枫握着勺柄的手指用力到发白,克制着心底的失落,固执地不肯放下。   盛哲宇沉了脸,面上浮出薄怒,忽然出手用力一挥,直接把粥打翻在地!   粘稠的流食部分溅在了陆枫的手背和大腿上,弄得脏乱不已。看着陆枫怔愣的模样,盛哲宇嘲讽道:“我真是烦透了你这种打一棍子给个甜枣的做法了,你当我是什么,你养的狗吗?”   最后一个词刺得陆枫震颤起来,他像是被人扇了一耳光,脸色涨红,欲盖弥彰地起身去拿纸巾。   身后的声音却如附骨之疽紧缠不放:“叶谦的事我很抱歉,但我付出的代价也足够了吧,你还想怎么样?在这呆到这么晚,是想等我醒来再折磨我一次?这次用什么手段,用信息素压我,还是在这上我?”   盛哲宇的语气越来越激动,说完一长段话几乎呼吸不畅,眼圈也红了。他不知道自己现在的神情像是下一秒就要哭出来。   “叶谦是人,我就不是人吗?”omega话语中透露的委屈与痛苦,让陆枫觉得心脏被挤压到了疯狂发疼的地步,“我就是嫉妒他怎么了。凭什么大家处处都护着他,你是这样,公司的人也是这样……”   他逐渐哽咽起来。盛哲宇半低下头,闪着泪光的眼睛藏在散落的刘海后,单薄的身体在发颤,像是为自己的发言感到羞愧与不齿。   陆枫在离他一米的位置僵硬地站着,像只机械的提线木偶,呆滞了半晌,犹豫着抬手去抱他。   “……对不起。”心潮涌动,想说的话太多太多,到嘴边却只化成这样一句简陋苍白的道歉。他第一次觉得言语是这么无力,道不出万分之一的苦闷和真心。   一遍遍重复着那三个字,陆枫抱盛哲宇的力气很大,似乎要将人融入血骨。那人的侧脸窝进他的颈侧,湿润的泪水滴到他的锁骨。陆枫恨不得将自己揉成一团乱七八糟的漏气玩偶,紧紧贴合在盛哲宇怀里,平复他的颤栗与失意。   虚假的平静太过短暂。盛哲宇用力挣脱起来,将他推得踉跄着后退。   “把手机给我,我要回家。”他的语气透着不容置喙的冷意。   陆枫心头一跳,不敢去看他审视的眼睛,只能轻声道:“你手机没电了。而且现在是半夜……你好好休息,一切明天再说,好吗?”   他急于转移话题,眼疾手快地从床头的果篮里拿了个苹果,取了小刀削起皮来。陆枫手指不受控制地发抖,用余光瞟着沙发上的手机——他在下午就将两人的手机都关机了。不用看也知道,得知盛哲宇是omega的盛事集团一定已经闹翻了天,局势发展绝不乐观。   明明知道就算拖住一时,也不过只是掩耳盗铃,甚至会将情况越变越糟。但陆枫心里害怕得厉害。   盛哲宇现在已经对他这么失望了,如果知道自己从一开始进盛事就是抱着那种目的……   他真的会恨死自己。   陆枫一想到盛哲宇充满恨意的眼神,握着小刀的手就难以控制,在食指上割出一道血口,流出的血液染在淡黄的果肉上,缓缓晕染开来。   他怔怔地看着伤口,都忘了止血。   病床上的盛哲宇趁他愣神,飞快地翻身下床,冲着沙发大步走去!   陆枫脸色剧变,就要出手拉他,盛哲宇拿起自己的手机后退一步,警告般地凝视他,一边按了开机键。   手里还拿着削了一半的苹果,陆枫不知所措地站在他对面,慌乱与焦虑在赤红的眼中清晰可见。他甚至想要扑过去抢夺手机,却被盛哲宇的眼神钉在原地。   “……别看……”他声音嘶哑,几近乞求地念道。   然而最坏的结果还是出现了。   手机开机后,连串的提示音疯狂振动,盛哲宇快速浏览着屏幕,脸色越来越白——   良久,他缓缓放下手机。   盛哲宇缓缓抬头,眼中布满红血丝,就像是癫狂的疯子,目光里是全然的憎恨和痛苦。他神情狰狞,扯动嘴角似笑非笑,盯着陆枫如同盯一条鲜艳的毒蛇。   “……倒是我天真了,小陆总。”他空洞地喃喃道,一字一句都在泣血,“劳烦你费尽心机地亲自来耍我。”   暴涨的疼痛让陆枫连呼吸都几乎停滞。他凝视着对面的人,嘴唇颤动却说不出一句解释的话来,只像一只被主人抛弃的小狗,踌躇地往前靠。   有一刻盛哲宇看上去彻底被击垮了。但他用尽了全身力气咬紧牙关,挺直脊背,如同一棵被风雨摧打的竹。他坚定地后退一步,露出了一个冰冷的公式化笑容。   “你赢了。”   说完,他转过身摔门而去。   月光洒落在空旷的病房里。陆枫站在原地,寂寞的影子在床边拉长。   不知过了多久,他慢慢拿起手里的小刀,继续削起苹果来。锋利的刀刃一圈一圈盘旋而下,弯曲的果皮长长地悬着,发出簌簌的轻响。   他像是认认真真地在完成什么任务一样,将苹果整个削完了,拿在手里发愣。   “盛……”他开口时猛地震愣住,才发现语气中的哽咽已经到了无法继续发声的程度。   身体像是被打开了某个开关。他呆呆地看着泪水滴落在地上。   陆枫从来不知道自己能流出这么多的眼泪。   可是那又怎么样呢。   他给盛哲宇带来的伤痛,一万滴眼泪也无法挽回。   …………   对着洗手间的镜子整理领带,秦月川心情平静。   那条指向他隐瞒真实性别的匿名消息让盛事集团的管理层炸开了锅,平日盛哲宇冷硬的为人处世本就让他风评极差,得罪过不少元老,现在意料之中地成了众矢之的。   等会儿他到会议室,一定会被那群老油条冷嘲热讽,逼着他拱手交出总裁的位置。   然而秦月川毫无心理负担。总经理这个位置,自己不做就不做,但也轮不到他们——男主那边提出收购也就是这两天的事,他马上就要功成身退了。   想到陆枫,秦月川脑海中浮现起昨夜那人在病房削苹果的样子。一个富家小少爷,水果刀都没拿过几次,动作生疏到割破手指,流血了也不敢吭一声,垂着头沮丧到简直要被悔意淹没了。   抛开局内因素不谈,秦月川对陆枫倒是没多大意见。在他眼里,陆枫更像是被成长环境宠坏了。先天的优势让他无法与处于劣势的群体共情,完全不会混淆肉体和精神感情,出于ao吸引力下表现出的占有欲强势而不稳定。   作者有话说:   月月其实心智比较成熟,又带着上帝视角,包容度高。他看陆枫就像社畜看男大学生,所以不会觉得男主有多坏。 第81章 我的Alpha下属(二十三)   他一本正经地觉得自己喜欢叶谦,其他人在他眼里就都是无足轻重的次要项。盛哲宇也只是块稍微突出了一点点的绊脚石,碍眼了就踢开;至于踢到哪儿去,踢了多远,他说了算——石头总不能自己长出脚来跑掉吧?   这种莫名其妙的自我中心与狂妄自大,是一把双刃剑。被他认定的爱人,会成为他的心头珍宝,独享所有的宠爱;而恶毒男配,就只能是白墙灰蚊子血,是不甚重要的路人甲。   所以昨天陆枫露出那种惊慌失措的愧疚神情时,秦月川心下是惊讶的。   照陆枫的性子,面对他“得知真相”时表现出来的憎恨和厌恶,应该是毫不在意地冷笑几声,甚至耸耸肩嘲讽他居然这么久才发现……   怎么会像个追悔莫及的犯人被判无期徒刑一样,急得眼圈都红了?   秦月川打了个寒颤,又觉得自己多心了。   昨晚折腾到大半夜,他的眼下泛着淡淡的青色,略显憔悴。一路走向会议室,员工都不约而同地退避三舍,在他身后抱团窃窃私语。   盛哲宇是omega的消息在职场中掀起了轩然大波,那些从前骂他性别歧视的职员们纷纷震惊到无以复加。盛魔鬼严厉刻薄、不近人情的精英形象根深蒂固,几次针对omega员工的恶劣发言更让人充满厌恶,可谁能想到就是这么一个站在职场巅峰的角色,竟然是个隐瞒身份的omega……   这样想来,往日他们对盛哲宇的苛责和冷待,何尝不是一种霸凌。   秦月川没把那些目光放在心上。昨晚和陆枫撕破脸后,为了防止另生变故,他迅速通知了安保部加强审核,禁止陆枫再以员工身份出入公司。换言之,今天的他没有助理,没人帮他细心地整理资料,没人精确地汇报信息,没人站在他身边。   他做好了孤军奋战的准备。   在经过总裁办公室的时候,秦月川被人拦住了。   竟然是叶谦。他一脸紧张地站在自己面前,臂弯里抱着厚厚一叠资料,踌躇着想要开口,却半天没说出话来。   后知后觉地眨了眨眼,秦月川暗骂自己大意。   光顾着防狼了,怎么忘了主角受还在公司里……   叶谦纠结许久,终于鼓足了勇气,磕磕绊绊地汇报起会议室等待的人员名单。他说了两句就开始进入状态,抽了几张资料递给秦月川,草草说明了公司目前面临的困境,从断合作的项目到管理层的抵制与诉求,思路清晰,简洁明了。   秦月川默默听他说完,神情意外。   叶谦却像是洞悉了他在想什么似的,握紧拳头坚定地轻声说道:“盛总,我知道您现在一定很愤怒,对我和陆枫的关系也有诸多猜测。但我想说的是,我确实不知道陆枫进入盛事是为了从内部突破从而完成收购。”   明亮的眼睛满是真挚,叶谦挺直脊背:“我细细思考了从前您对我说过的那些话——从前我以为那是一种对弱势性别的歧视,但是现在我知道您也是omega后,我开始觉得那是一种警示。”他淡淡地微笑起来。   “您在告诉我,我们不应该被性别属性定义——享受优待其实意味着被默认的性别阶层打败。今天的我,身份不是陆枫的朋友。我是盛事的员工,也是您的助理,请相信我,让我们一起去证明自己的能力。”   秦月川久久注视着面前微笑的叶谦,神情突然放松下来。他面上依旧没有笑脸,语气却轻软不少:“那群管理讲话可比酒桌上的alpha难听多了,等会儿别哭。”   叶谦嘴角的弧度更大了,他快步跟上秦月川的步伐,语速飞快地继续汇报起来。   两人并肩推开了会议室的大门,里面热火朝天的讨论声戛然而止,目光如利剑般汇聚过来。那些人西装革履,眼睛却像渴肉的野兽,上下打量他时,流露出的全是戏谑与旖旎。   秦月川深吸一口气,大步走到会议桌一端的空位上坐下。他十指交叉,不轻不重地搁在桌面,冷声说道。   “开始吧。”   …………   短短两个小时,秦月川体验到了什么是商场如战场。那些人口蜜腹剑,每句话都带着陷阱,拐着弯逼他交出总经理的位置,将公司卖给虎视眈眈的陆氏。所幸系统关键时刻没掉链子,一句句指导话术,让他不卑不亢地应对狂风暴雨。   秦月川心下如明镜。按照剧情,陆氏收购是板上钉钉的事;而且他前期在酒局上毁掉的那个合作,给盛事带来的损失不可估计。   大厦将倾颓,一木难为栋。   这些人做着美梦,想着收购后投诚陆氏,便能继续在高位上安枕无忧;可陆枫接手公司的第一件事,只会是将他们彻底赶出去。   突然,有个阴阳怪气的声音笑道:“盛总还真是好心态,到这时还不肯松口;要是病床上昏迷的盛董事长知道您将他的心血毁成这样,估计要气得一命呜呼。”   这话像一道惊雷在秦月川耳边炸响,他面色一变,脱口惊呼:“你说盛董事长怎么了!”   “哟,您还不知道呢。盛老前两天就进了医院,病情严重,昏迷的时间比醒着的都多,都是宇梦孤儿院那个老院长在帮衬着照顾。血缘关系多重要啊,亲生的和捡来的就是不一样,老子都在快病死了,养子还在这争权夺势呢。”   秦月川耳边嗡嗡直响,大脑乱成一锅粥。   “系统!盛老真的住院了??你怎么不告诉我?……”   系统叹息道:“是我的错,这两天光顾着关注你最后一轮任务了……是这样,盛老确实这周一就住院了,他知道你刚断了个合作,昏迷前嘱咐老院长,不让人告诉你,怕你分心。”   它又将奕奕自己跑出孤儿院探望他的事告诉了秦月川,“昨天陆枫送你去的医院,就是之前盛老固定体检的医院,那边的医生认出了你,便联络了盛老,电话是孤儿院老院长接的,才被奕奕无意中听到了。”   秦月川一时心情复杂。他很少在快穿世界遇到和善的长辈,更是珍惜盛老和盛哲宇间没有血缘胜似亲情的联系,如今一听这个消息,明知道只是子世界中的次要角色,却还是失落起来。   对面看出了他的情绪变化,言辞更加犀利。叶谦也担忧地看向他。   谈到这顺势妥协也合情合理。秦月川做出一副压抑而魂不守舍的模样,语气苦涩地说:“我可以不做这个总经理,也同意陆氏收购。但是——”   他咬紧牙关,眼底闪过一丝痛苦,“至少让我来跟对方谈判。”   …………   陆枫坐在办公室里,沉默地望向窗外。   他在陆氏的高楼有一整层的空间,落地窗外明朗温暖,风景倒是像极了他在盛哲宇办公室时看到的画面。   手机屏幕一直没有亮起过。陆枫也不知道自己在等些什么。   他没有再去盛事——想来也知道,盛哲宇现在对他可谓失望透顶,怕是早早命人将他的工位清空,消了档案。会有别的助理给他泡不加糖不加奶的咖啡,帮他整理文件,会包容他的刻薄反话吗?——因为现在大家都知道,盛哲宇是个omega了。   他们不会向陆枫一样抓着他的软肋肆意折辱,但也不会给他应得的宠爱与支持。盛哲宇会被困在他一手造就的陷阱里上不着天下不着地,孤立无援地撑到最后一刻。   全都是他的错。   心中充斥着苦闷和酸涩,陆枫眨了眨干涩的眼睛,第一次觉得茫然无措。事情到了这步,就算收购是陆氏对盛事的变相拯救,也相当于逼着盛哲宇将心血拱手相让,那人会同意吗?他又要怎么做,才能最大程度上地维护盛哲宇?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办公室的门被敲响,秘书进来,说盛事那边传来回复——他们同意收购了。   陆枫攥紧的拳头骤然一松。他起身疾步往外走,顾不上秘书急急的呼喊,径直向父亲的办公室走去。   陆董事长神情意外地看着在对面坐立不安的儿子。陆枫虽然年轻,但鲜少见他有情绪外露的时刻,像这样面色焦急地冲进来,显然是第一次。   他想了想,冲门口担忧的秘书挥了挥手,让人拿了杯柠檬水进来,慢慢推到陆枫面前,沉稳地问道:“说说,怎么了?”   陆枫喝了几口水,平复着呼吸,迟疑道:“……盛事同意收购了。”   “唔。”陆董事长颔首,若有所思道,“盛事集团这个小辈倒是能屈能伸、顾全大局……你做得不错,毕业后第一场仗就打赢了——怎么这幅表情。”   紧皱的眉头暴露了陆枫的负面情绪,他一时不知从何开口,纠结几瞬,挤出一句:“我能不能在收购合同里添加条件,继续认命盛哲宇为公司总经理?”   陆董事长动作一顿,抬眼看向陆枫。他敏锐世故,心思一转,就把事情猜了个bā ? jiǔ不离十。   作者有话说:   存稿告罄…… 第82章 我的Alpha下属(二十四)   他带着笑意,意有所指道:“我记得你传回来的资料里显示,那个盛哲宇,其实是个omega吧?”   被窥破心机,陆枫别开眼去,没有说话。   陆董事长也没再调笑,他不紧不慢地跟陆枫分析了盛事目前的现状与困境,提醒道:“其实继续任命盛哲宇能较好地维持盛事的正常运营,各个部门也不会受到太大的影响。但现在主要的问题是——盛事内部不愿意再让盛哲宇掌握大权,原因就是omega这种性别的不稳定和可操控性。那个孩子没有伴侣,还未联结,一切都是隐患,同时也会成为他们的软肋。你若是想让他继续坐稳那个位置,还是要从根本上解决问题。”   见陆枫满脸茫然,显然是没听懂他的言下之意。陆董事长好笑地说:“你是个alpha,没有比永久标记更方便的解决方法了。”   椅子发出一声刺耳的响动,陆枫猛地站起,神情惊慌混乱。他瞳孔震动,嘴唇翕动几下,说不出话来。   陆枫的巨大反应让陆董事长愣了片刻,疑惑道:“怎么了?”他小心地注意着陆枫的表情,“你不是喜欢他吗?”   我喜欢他。   陆枫脑内乱哄哄,父亲单纯的问题像道鞭子抽在他的脸上,火辣辣的羞耻感让他涨红了脸。心思回转他便明白父亲是误会了——在陆董事长眼中,他和盛哲宇怕是在前段日子里彼此喜欢、互相倾心,陷入了一段甜蜜的地下双向关系。他在这个时刻出手收购,恐怕也是为恋人排忧解难。   两人双向动心,又ao适配,为什么不能永久标记?   心口一酸,陆枫紧紧咬住舌尖,直到尝到了血腥味,才堪堪忍住泛泪的冲动。   我当然喜欢他,可你不知道我做过些什么。   我不止一次地用他的性别威胁他、欺负他,每次见面都是剑拔弩张针锋相对,非要逼迫那人哭到崩溃才放过他;临时标记,发情期,我单方面地污染这张纯洁的白纸,将他绑缚在肉欲的网;到最后,我的欺骗化为獠牙,将他的秘密曝光,让他的努力付之一炬。   盛哲宇畏惧我、厌恶我,怎么可能会爱我呢。   又怎么可能接受我的永久标记——在他看来,这只会是持续终生的戏弄与折磨,是另一个绝望深渊。   陆枫颓然地脱力坐下,紧闭上眼,嘶哑道:“……我知道了。明天我会带上团队,亲自去一趟盛事谈收购。”   …………   在床上睁开眼的瞬间,秦月川被心底泛起的燥热包围。   他口干舌燥地半坐起来,迷糊地扫视一圈,对身体的异常感到困惑。   系统贴心地报时:“起床洗漱吧。今天上午九点你要和陆枫谈收购。”它顿了顿,语气同情地提醒道:“顺便告诉你一个不好的消息——你的发情期到了。”   秦月川:“……”   系统:“emmmm……”   秦月川:“……………………!!!”   他用力地把头发揉成一团,踢开被子,就差仰天长啸了:“我靠——这个abo设定真是烦死人了!怎么这个节骨眼上发情啊!”   上个月发情期翻车现场还历历在目,这么快又要再经历一次,秦月川咬紧被角,恨得咬牙切齿。   抑制耳钉被系统回收了,陆枫的临时标记更别想了。秦月川暴躁地翻箱倒柜,找出原主过去使用的抑制剂,也顾不上研究用法用量,凑合地打了两针。   系统阻拦不急,生气地提高音量:“只能打一针!你以为这是葡萄糖吗?”   “打都打了。两针保险点,今天可不能出乱子。”秦月川把空针管丢进垃圾桶,感受着血液中沸腾的热意逐渐淡去,认真地穿戴起来。   虽然知道自己今天去签的是彻底的“败者协议”,秦月川还是要以最佳的状态面对男主。好歹是个职场精英……工作丢了也依然是精英嘛。   他一路畅通无阻地开到公司,自觉运气不错,心情缓和了些。在地下车库停好车,秦月川走进电梯,看了看表。   不多不少,正好九点。   电梯门缓缓开启,他正要往外走,突然顿住脚步。   外面是是一楼大堂。陆枫被一群抱着资料的人簇拥在中间,正低着头出神。他的西装剪裁得分厘不差,贴合着修长的年轻躯体,衬得整个人锋芒毕露,锐利而出挑。外表无可挑剔,情绪却似乎不是很高涨,眼神空空地望着一边,怔怔地思考着什么。   明明分开才一天,两人的地位却完全调转。   他听到了电梯门打开的声音,准备迈进来,却在和秦月川对视的瞬间僵住了。   陆枫似乎完全没有做好准备会提前遇见自己,有些乱了方寸,只是犹豫而恍惚地望着他。眼看着电梯门就要关上,他快速挡住,回头对身后那群人说:“你们等下一部。”说完大步走进电梯,小心翼翼地站在秦月川身边,迅速按了关门键。   密闭的电梯安静得有些窒闷。秦月川冷着脸一言不发,余光却持续关注着旁边的情况。   陆枫和他站得不远不近,刚好在一个相对有安全感又不会太疏远的位置。他强作镇定,看样子正在组织语言发起对话,连着站得也不安稳,小动作做了一串,目光紧紧黏在秦月川的侧脸上,炽热而专注。   然而陆枫逐渐在自己巍然不动的模样前败下阵来,他揉了揉头发,突然咬着牙一步跨到他面前,弯下腰来小声喊他名字。   这具身体本就在发情期,抑制剂强压着发情的冲动。秦月川对alpha突然的靠近非常敏感,甚至隐约闻到了熟悉的酒味信息素,下意识紧皱眉头,退了一步。   他退后的动作很是突兀,电梯的气氛降到冰点。陆枫显然误会了他的意思,以为这是厌烦的信号,当场就像是被刺痛一般,黑曜石般的眼眸黯淡下来。   “……对不起。”青年尾音都有些发颤,眼睫簌簌颤动,不敢再抬眼看他。   秦月川顿了顿,故意讽刺道:“小陆总忘了自己说过的话了?一句轻飘飘的对不起,根本不能解决问题。”   陆枫脸色发白,咬紧下唇克制着呼吸,片刻后苦涩地开口了。   “我承认当初以助理的身份接近你是别有所图,也知道现在做什么都无法挽回过去的事……但我只是希望你能最后信我一次。盛哲宇,能不能……给我一个弥补错误的机会。”   他个子很高,却维持着弯腰的动作来仰视秦月川。那眼神湿漉漉的,像只忠诚的小金毛。   秦月川没再出声。   陆枫又一次碰了软钉子,难堪地眨了眨眼,硬着头皮往下说:“盛事在那个搁置的项目中投入过多,现在资金链已经在断裂边缘了……我修改了收购合同,绝大多数条款对你们都十分有利,可以帮助盛事渡过难关……”他艰难地说着,都没注意到自己的口吻带上了几分乞求,“只要你签了字,剩下的一切难关都可以交给陆氏。”   “过了难关又怎样呢。”秦月川平视前方,语气淡漠,“以后就再也没有盛事集团了。”   听到这话,陆枫神色变幻,眼中飞快地闪过他看不懂的情绪,似乎在作心理斗争。   几秒后,他下定决心般攥紧了拳头,极轻地说道:“我可以……我可以让你继续担任总经理的位置,只要……”   他的后半句话被淹没在电梯开门的响动里。他们谈话太过专注,没注意到电梯已经停在了预定楼层,门缓缓打开,外面是等待的盛事管理层。看见秦月川和陆枫同在一部电梯里,众人露出了诧异的神情。   顾忌着他人的目光,秦月川顾不上再进行对话,皱起眉头,快步走出了电梯。   陆枫急急想去追他,走出两步却被人拦住了,竟是叶谦。   叶谦像是误会了他要找盛哲宇麻烦似的,脸上写满了不认同,轻轻扯他袖子:“你都已经这样逼他同意收购了,再做就过分了!”   一句话的功夫,盛哲宇的身影已经消失在前方,陆枫满心失落,一心系在那人身上,看着叶谦甚至失去了解释欲望。   感情真是奇怪。   陆枫慢慢拉开了叶谦的手,只觉得眼眶发烫。   他用了这么多时光守护的人,原来只是朋友;他曾经厌恶到极致的人,却成了最终的求而不得。   ……   陆氏的团队很快上来,他们前后步入会议室,秦月川与陆枫坐在了会议桌的两头遥遥相对。   两边的管理都在谈判中尽力争取利益。秦月川细细翻看着收购合同,系统在脑海中配合讲解条款。他发现陆枫在电梯里的说的话并没有骗人,合同内详细说明了陆氏对盛事的优待,不仅体现在维持原运营模式,而且承诺不会裁员,保证了基层员工的权利。   这跟剧本上差得太多了。陆枫收购原主的公司后,可是直接把盛事拆得七零八碎,盛哲宇一朝跌下云端,心血付诸东流,每日魂不守舍,最终死于一场车祸。   作者有话说:   明天标记:) 第83章 我的Alpha下属(二十五)   秦月川意外地看了对面一眼。陆枫没注意到他的眼神,正一本正经地与盛事的管理层对线。   算了,就当男主仁慈一回。他持笔在最后一页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不知道是不是坐久了,秦月川感觉身体隐隐泛着酸软,他皱着眉头调整了坐姿,试图继续将精神聚集在谈判上。然而心跳声却越来越激烈,简直如同擂鼓,敲得他心烦意乱。   秦月川恍惚中听见了自己的名字,一个激灵回了神。盛事的一名高层正站在座位旁大放厥词,言语中充满了对于盛哲宇性别的偏见。   “……隐瞒身份,还没有联结对象,都没一个稳定的家,怎么能领导集团呢!照我看,还是小陆总年少有为,更适合成为……”   秦月川沉下脸,冰冷地打断道:“前几年以为我是beta时,也没见您有什么不满;怎么,现在知道我是个omega,就觉得我‘不稳定’了?”   那人没想到会被当众讽刺,脸涨成猪肝色,磕磕绊绊地指责起来。   场面乱糟糟的,秦月川额头一跳一跳的痛,视线都有些模糊。胸口的窒闷感如此强烈,他撑着身体想出去透透气,刚起身,下腹一阵酸软,竟然不受控制地跌坐回椅子上!   众人的目光齐齐聚集在他身上,都发觉了他的不对劲。陆枫是最敏锐的,他快步绕过会议桌,扶住了盛哲宇的肩膀,伸手去探他额头的温度。   手背传来的温度高于常人,盛哲宇面色潮红,眼中泛着水光,不甚清明,凭着本能往他怀里靠,手指有些痉挛地抓着他的衣摆,身上窜出一丝甜香。   陆枫头皮一炸,惊得脸色都变了。   他怎么忘了……盛哲宇的发情期就在这两天!   飞快地脱下西装外套盖在盛哲宇身上,陆枫眼神凌厉地转头,草草下了指示:“谈判到此为止。后续你们处理好,盛总身体不适,我先带他离开了。”   说罢,他弯腰把人抱了起来。怀里的盛哲宇被严严实实藏在西装下,传出一声细弱的闷哼,甜味更浓了。   众人面面相觑,聪明的已经猜到了几分。陆枫脸色凝重,带着警告意味扫了几眼,不再迟疑,快速离开了会议室。   到车里的时候,盛哲宇的发情热完全爆发出来,他在副驾上缩成一团,身体间歇性得颤栗。陆枫抓着他的手放出些信息素安抚,在他额头落下一个吻:“坚持一下,我送你回家。”   ……   盛哲宇的信息素浓度一路攀升,身体内部系统紊乱严重,软得如同一汪春水直往下坠。他的手臂绕过陆枫的脖子紧紧缠住,耸动着想将自己嵌进alpha的怀抱里。陆枫抱着他跌跌撞撞地往卧室走,刚要将人放下,被人长腿一勾失去了平衡,一齐摔在柔软的床垫上。   上下交叠,他压在盛哲宇身上,身体紧密地靠在一处。巧克力的甜香铺天盖地笼罩着他,甜腻感让陆枫头晕目眩。omega的信息素像无孔不入的病毒,寸寸侵袭理智,强行扯着他堕入欲壑。   盛哲宇轻声地喘息落在他耳畔,像羽毛扫过耳廓,酥麻湿热。陆枫闭上眼,重重咬破了舌尖,伤口沁出几丝血来,铁锈味勉强让他回复一丝神智。   “……盛哲宇?”他嘶哑着喊人名字,“你听得到我说话吗?”   回应是那人从腰间一路攀上的急抚。盛哲宇的指尖胡乱地掠过他的后背,揉乱他的衬衫,不得要领地扯动起来。   “好热,是不是很难受?……”陆枫反手去摸他掌心,潮湿粘腻的热度明显高于正常温度。   担忧地皱起眉头,陆枫迟疑片刻,轻声询问:“这样下去你会吃不消……我先给你个临时标记,可以吗?”   他的神色带着些小心翼翼的希冀,又藏了几分冒犯唐突的惶恐,生怕那人怒目而视地拒绝。可盛哲宇确实被热潮的浪盖灭了清明,竟然吃力地转过头去,将雪白的后颈袒露在alpha面前。   那片皮肤白得发亮,陆枫顿时就有些移不开眼,愣愣地盯着看。omega乖巧地保持了十几秒的姿势,却不见身上的人动作,急得无声啜泣起来。在潮热的推动下,他把柔韧的腰又往上挺了挺,诱人的腺体几乎贴到陆枫唇边。   过往那些香艳的画面在脑海中疯狂闪回,下腹的火烧得陆枫口干舌燥。他仍试着从omega眼里辨出理智,但那人明显已经热丢了魂。   “……马上就好了。”   保护性地覆上盛哲宇迷离的眼,陆枫俯身咬了下去,犬齿刺入光滑的肌肤。信息素的碰撞让盛哲宇下意识地惊呼,长长的眼睫像扑朔的蝴蝶翅膀,来回扫着陆枫的掌心。   陆枫顿了顿,心中像破了一个口子,涌出绵延的爱意。   一下下抚着那人鸦羽般柔软的黑发,陆枫慢慢感受着空气中信息素的味道。辛辣的酒被甜蜜的黑巧包容与中和,像收刀入鞘,收敛起所有的戾气。   陆枫撑起身体,观察着omega后颈上浅浅的齿印。他越看越欢喜,却又有种偷来的不安定,眼眸闪烁几下,飞快地在腺体上偷了个吻。   身下人因触碰颤抖起来,热度却没有像想象中一样迅速消退。   陆枫神色渐渐凝重。他缓慢地扯开身下人菟丝花般纠缠着他的臂弯,后撤一步半跪在床边,按捺内心的狂躁冲动。   盛哲宇的状态不对劲。   这次发情期来势凶猛的程度远超过上个月的状态,倒像是被强行压制后一次性爆发出来,甚至超出了临时标记能镇压的范围。   他翻身下床,飞快地在房间里翻查起来。拉开书桌的抽屉,几管进口抑制剂引起了陆枫的注意。他阅读着那段英文的药物注解,眉头越皱越紧。   这款抑制剂在国内被列为违禁品,它抑制发情期效果虽好,反弹却特别厉害;按照注解中写的内容,一旦人体对这款抑制剂开始产生抗药性,它的抑制效果就会逐渐变弱,引发加倍狂热的发情期。   陆枫扫了一眼桌下的垃圾桶,两只空针管还没来得及被毁尸灭迹。   一口气打了两针……那盛哲宇的反常就解释的通了。   收回目光,陆枫继续研究起药物说明来。他注意到,在后页的备注中还用加粗体标出了一个特别说明。   “停用后不建议恢复使用,因为二次使用引发的发情热无法自行缓解,解决方法就只有一个——永久标记。”   那四个字成为纸上的利刃,瞬间划过陆枫的脑海!   他瞳孔极缩,被震惊到空白了好几秒,僵在桌边手足无措,血液都冷却下去。   永久……标记?!   手中的说明书仿佛变成了炭火的余烬,烫得陆枫浑身一颤松了手。纸张慢悠悠飘到地上,像在嘲笑他的胆小与怯懦。   刚才的临时标记,都能算是他趁人之危偷到的一点甜。盛哲宇厌恶他到这个份上,连与他待在一个空间都避如蛇蝎,要不是被发情热折磨到失去神智,恐怕宁愿烧晕过去,都不会接受他的触碰。   永久标记是什么?   那是绑定,是承诺共享接下来的生命;盛哲宇要联结的,应该是能够彼此扶持越过难关的人,是愿意照顾、保护对方的人,排除一万种可能,都轮不到他陆枫。   可扪心自问——他肯吗?   陆枫低下头,黑眸在垂落的刘海后静止。   让别的alpha代替他参与盛哲宇的生命,和这个omega一起住进温馨的家,落日时分在阳台相拥;那个人会在冬夜里抱着盛哲宇,用大衣把他裹住,交换一个巧克力味的吻;他们也会争吵,但标记将他们紧密相连,每一次争执后,他们都会有无数的勇气重来,爱意永远无法磨灭。   那个人会完完整整地拥有盛哲宇,从身体到心灵,都染上他的气味。   手背传来温热的潮意,陆枫呆呆地往下看,发现是几滴透明的水滴。他后知后觉地眨了眨眼,感受到又一滴眼泪顺着脸颊滑落。陆枫哭得无声无息,心脏像被残忍地捏爆了,血化成眼泪汹涌地渗出来。   太疼了。   他踉跄着佝偻,撑住膝盖试图张开嘴汲取氧气,大脑一片混沌。   ……不可能放手的。   陆枫指尖用力到发白,死死抓住裤腿,舌尖的破口撕裂开,涌出更多的金属味。   他根本做不到放开盛哲宇。   如果注定有一个人要永久标记盛哲宇,那这个人只能是他——哪怕用这种卑劣的方式,哪怕盛哲宇这一生都对他恨之入骨……他也甘之如饴。   陆枫面无表情地站起来,一步一步走到床前,凝视着床上的omega。   发情热席卷重来,盛哲宇将自己卷在凌乱的床单里,喘息着磨蹭,艳红的眼尾氤氲着水汽,脆弱而动人。   一股强势的威士忌味爆发在房间。   omega瞳孔一缩,骤然瘫软下去。盛哲宇无意识地舔着唇瓣,目光没有焦点地游走,似乎在辨认眼前的alpha是谁。   作者有话说:   失误了,怎么还没标记 第84章 我的Alpha下属(二十六)   窗帘被拉上,屋内暗了下来。陆枫掀起被子罩在赤裸的两人上方,像寄生在同一个茧。脸上的泪痕还未干去,他狂放而热烈地纠缠omega,恨不得将自己燃烧殆尽;深刻的接触让他浑身发抖,有多快乐就有多恐惧。   最后时刻来临之际,盛哲宇似乎有几秒恢复了神智。他满头热汗地被迫跟着陆枫动作,挤出几句破碎的呼喊:“陆、陆枫……”   高潮来临得如此迅猛,炽热爆发在内部,连呼吸都被阻断。   抱着omega的手臂骤然用力到发痛的地步,陆枫压下来吻住盛哲宇的唇,把剩下的话与尖叫呻吟一并堵住,蓬勃的爱意从满心绝望里开出一朵花来。   像初雪落地,像倦鸟归巢,我岁岁懵懂、横冲直撞,却终于在这一刻找到生存的理由。   你理应是我人生的另一半。   …………   发情热褪去,疲惫的omega陷入安眠,小小一团窝在他怀里,呼吸间都透着酒心巧克力的醇香。   陆枫贪婪地看着他的脸,外面日落月升,他却乞求时间慢一点,再慢一点,维持宁和的镜花水月。   也许是几分钟,亦或是几小时。盛哲宇醒了。   陆枫第一时间松开了拥抱着他的手。盛哲宇细密的眼睫颤动几下,睁开双眼,茫然地越过他望着透过窗帘罅隙的月光。   空气的流动也随月华停滞,静谧的房间内,两人的呼吸声都微不可闻。   片刻后,盛哲宇动了。   他看上去极其冷静——应该说冷静过头了。没有崩溃地喊叫,没有憎恨地辱骂,盛哲宇只是撑着身子坐了起来。被子顺着他的肩膀滑落,露出斑驳的吻痕,如同艳丽的桃花碎片,在月光下泛着淫糜的美感。   惶恐淹没了陆枫,他跟着坐起来,似乎连手脚都要失去知觉,僵硬地如同机械一般。   那双手伸出去,却在离omega还有一段距离时堪堪停住,想触碰却又迟疑着收回了。   盛哲宇并没有在身边人的动作上投来一丝一毫的目光。他静静坐了一会,翻身下了床。他未着片缕,也没有不自在与羞耻感,踩过落在地上的衬衫,看都没看一眼,径直往外走。   陆枫没由来的心慌,头皮阵阵发麻。   “盛哲宇——”他轻声在人背后呼喊,见那人不予理睬,赶紧随便套了条裤子,追了过去。   他手里抓来一条薄毯,像个犯了错被冷处理的孩子,亦步亦趋地黏在那人身后,犹豫着想往盛哲宇背上披。男人却没理他,也不觉得冷,自顾自地走,任凭那薄毯顺着满是情事痕迹的脊背滑落。   眼看着盛哲宇走到客厅,向着大门方向走去,陆枫急跑几步拦在他面前,强作镇定地用薄毯去裹他。被绒毯包裹的omega柔软而脆弱,身高堪堪到他下颚,仿佛是天生就为了被他拥抱而存在。   “盛哲宇,我会负责的……”他咽了口口水,愧疚而谨慎地讨好着怀里的人,语气中还有些压抑不住的雀跃,“我已经知道错了,以前是我不懂事,看不清自己的心……我知道你不喜欢我,不原谅我也没关系,我们慢慢来好不好……我可以追你一辈子,把过去那些错误都弥补回来。”   陆枫语无伦次地说话,紧张到尾音都在发抖,他念念叨叨了一大长串,才想起去看盛哲宇的反应。   他充满希冀地望向盛哲宇,嘴角的笑意却突然僵住了。   omega的眼神空洞,像湖水失去灵气,彻底干涸。他冷漠而凉薄地与自己对视,仿佛那番话不是对他剖心诉衷,而是一段浅白的烂词话本。   夜凉如水,陆枫却仿佛被人埋进一片黑暗的深雪之中,冷得彻心渗骨。   “……盛哲宇……?”轻声呼喊着,陆枫下意识地伸出手想去触碰那人的脸颊。   那人却像看见了什么污秽不堪的东西,平静的外表突然皲裂,厌恶地往侧边闪躲了一下。   “你就这么恨我啊。”   陆枫顿住,呆呆地看着盛哲宇逐渐勾起一抹嘲讽的笑意。   “为了完全控制我,连永久标记都做得出来。陆枫,你他妈……怎么这么恶心啊。”盛哲宇他弯着嘴角,眼神像淬了蛇毒般暗到发紫,一字一句都带着恶意,“报复两个月远远不够,最好找个一劳永逸的方法,把我从骨头到血肉都绑在你脚边,成为你最最轻贱的所有物?”   言语化作利箭,将陆枫的胸膛刺得千疮百孔,他几乎瞬间赤红了眼。永久标记的联结仍然作用于他们之间,他的心意被爱人唾弃,碾作尘土,巨大的悲恸侵袭了整个灵魂,痛得他连呼吸都停滞了。   “……我记得你以前那段话!永久标记后我就是你的东西了,你可以轻而易举地毁了我是吧?”盛哲宇眼中闪着精光,神经质地凑上来抓紧紧住他的手臂,那力道已经到了会产生淤痕的地步,“你不就是觉得我恶毒吗?说啊,你想怎么折磨我!你已经拿走了盛事,下一步要做什么?让我怀孕,还是逼我去做手术切割腺体……!”   疼痛感让人麻木,陆枫耳边嗡嗡响着,视线被泪水晕染得一片模糊,几近哀求地想去抱他,却被恶狠狠地推开了。   “滚……滚——!”盛哲宇尖叫着踢打,两人扭在一处,撞倒了立式的台灯。玻璃爆裂的声音炸响,那些碎片飞溅开来,散落在他们亲密相拥的影子里。   “不是的盛哲宇……”陆枫嘶哑着嗓子呢喃,只觉得心底最柔软的地方被剌得鲜血淋漓,“我知道你不是那样的……”   omega的情绪已经彻底失控,根本听不进他的哀求。   “对叶谦见死不救就算恶毒了?……我告诉你陆枫,恶毒的事我做得多了去了……你知道个屁!”后半句话像是溺水之人最后的绝望嘶喊,盛哲宇红着眼后退一步,被逼至绝境般,猛地踹翻了身旁静立的画架。   大幅瑰丽的艺术品倾斜坠落,轰隆巨响回荡在空旷的客厅。那些斑驳的颜料被连带着打翻,晕染了画中人温柔的侧影,遮盖了那双着墨最多、缀满星辰的眼。   歇斯底里地抓起掉下地上的美工刀,盛哲宇指尖用力,泄愤一般颤抖着割破了那副即将完成的油画。   刀片划破画布,道道裂帛声让陆枫心惊肉跳,盛哲宇像个陷入癫狂的疯子,挥舞着双手胡乱撕扯。油彩夕阳随着画布的碎裂消散蒙尘,如同幻灭的泡影。   “陆枫,你为什么就不肯放过我啊……你为什么就不肯放我走啊!!”   喊到力竭,盛哲宇近乎崩溃地滑坐在破碎的油画布条中间,仰着头哭得喘不上气,眼泪大颗大颗流落下来。   “我恨你……我真的……”   他再也说不下去,闭起眼睛发着抖,哽咽到失语。   夜色中凌乱的客厅如同战争后的废墟。一片狼藉中,陆枫站在哭泣的盛哲宇面前,第一次感受到深刻至极的绝望。   你明明就在我面前。   却像隔着一整个世界。   …………   秦月川一觉睡醒,眼睛干涩地要命。   他演戏演得太过投入,一番发作似乎彻底震住了陆枫。   系统询问时掩饰不住的担忧让秦月川意识到自己确实是有些失控了,他把这一切归结于omega本性上的多愁善感。   但也不能怪他啊——面对再次崩坏的剧情,谁能镇定地好好说话啊!   想到这,秦月川脸色阴沉,伸手去摸后颈。腺体位置的牙印似乎成了半永久的标志,他现在整个人散发着酒心巧克力的甜腻香味,简直可以去幼儿园做诈骗犯。   永久标记对身体的影响程度真的超过他的预计。如果说上个月陆枫用临时标记解他燃眉之急是雪中送炭的话,那这次的永久标记就是直接送了座火焰山。   他闭上眼,默默感受着言语无法形容的精神联结,简直要啧啧称奇。在冥冥的感知中,他可以隐隐察觉到陆枫对他的爱意。那份爱愧疚而绝望,带着义无反顾的单向倾慕。   秦月川甚至可以想象到,当他脱离时,陆枫即将承受多么大的精神痛苦。   陆枫说了谎。拥有永久标记的alpha,从来就不能独善其身。   他躺在床上想事情,没注意到卧室门开了,陆枫端着一碗粥走进来。   青年没预料到他已经醒了,一时慌乱地仿佛要落荒而逃,片刻后还是强作镇定地靠近,将手里的粥放在了床头柜上。   秦月川面无表情地瞥了一眼,陆枫的十指修长手指歪七扭八地贴着创口贴,边缘露出几道深浅不一的伤痕,像是刀刃划破的痕迹。   注意到他在看,陆枫快速将手藏到了背后,踌躇地问道:“……你想喝点蔬菜粥吗?我刚做的。”   他的语气低落,似乎根本没抱期望,只是不甘心地问了一句。秦月川没说话,陆枫似乎也觉得是意料之中,低着头用勺子在碗里来回搅动,不敢再说一句话。   作者有话说:   子世界只会是be……要来抱一下吗,我可以安慰安慰你 第85章 我的Alpha下属(二十七)   昨天这样闹过,秦月川的疲惫几乎掩藏不住,他不耐地问道:“不是叫你滚吗,还呆在这干嘛。”   陆枫被他直截了当的问话冲得脸色苍白,咬了咬下唇,勉强挤出一丝笑:“我想……照顾你。”他怕又被刻薄地驳回,忙不迭地补充道,“如果你不想见到我,就把我当成一个普通的同事,或者你的小助理。像我们以前那样……让我帮你做些事。”   沉默片刻,秦月川冷声道:“那你开车送我出去。”   “……好!”青年眼睛一亮,神情带了些许希冀:“你想去哪?”   “去医院。”秦月川偏头盯着他,眼中毫无波澜,“我要去动手术,切掉腺体。”   陆枫起身的动作突兀地僵住,瞳孔剧震,神情狼狈,像只被主人踢了一脚的小金毛。他花了些时间来保持冷静,开口时声音还是有些发颤。   “……你昨天一次性打了两针抑制剂……那款禁药一旦停用后就不能再打,否则发情热会持久不褪,我真的是没办法……”指尖深深嵌进掌心,陆枫敛下眼睫,麻木地陈述着听上去离谱的解释说辞。   对方毫不犹豫地说出要去除标记的话,光是这个举动就让他心中的憧憬冷了一大半。事到如今自己居然还抱着虚无缥缈的希望,觉得盛哲宇能够接受标记的事实……   光是想象到盛哲宇躺在手术室里,惨白的灯光下血色全无,后颈处被剜得鲜血淋漓,他就情不自禁打了个寒颤,如同要被那锥心刻骨的疼痛啃食殆尽。   “你不能去……盛哲宇……”陆枫半跪下来,握住眼前人冰凉的指尖,言语间全是乞求的意味。   alpha不知道自己现在看上去多么脆弱与悲戚,秦月川不忍再看,转头望向窗外,平静地说:“你知道我为什么明知这种抑制剂对身体影响巨大,还执意注射吗?”   “因为我一开始就没想过我会中途停用。”他扯起嘴角,自嘲般挑了挑眉,“我以为我可以一辈子装成一个普普通通的beta,不会被身份束缚,也不会陷入联结的困境。所以我把全部的精力给了盛事集团,拼着命去摆脱性别带给我的阴影。”   “然后我遇到了你。陆枫,你让我认清事实。”秦月川轻笑道,“谢谢你用这种方式告诉我,我就是个屈居人下的玩意。”   “我认了,也已经没有什么能给你的了。这具身体,你什么时候玩腻了,就放我去动手术吧。”   身后没有回音,指尖的温度寸寸抽离。他转过头,就看到陆枫垂眼坐着,已经放开了他的手。   挺直的脊背像是一种自我支撑,陆枫压下喉中翻滚的血腥味,面无表情地说:“我不会让你去除标记的。”   “我会一直陪在你身边。”神经质地笑起来,陆枫的黑眸死气沉沉,暗淡不已,“你是我的伴侣,你是我的omega。”   寂静的空气压抑而沉闷,两人都没再说话。   …………   陆枫面无表情地把着方向盘,夜风裹挟凉意拂过,街道的光景倒印在他的眼瞳。   他刚从盛哲宇家出来。   房间里还隐隐弥漫着情事的腥味。omega在他怀里安睡,薄唇被亲吻到有些红肿,再也说不出那些伤人至深的话语。   陆枫放轻动作下了床,将薄毯盖到盛哲宇的肩头,套上衣服出了门。   车停在街道的角落,后半夜没有行人,他开了天窗,放下椅背,点了根烟。   夜空深邃寂寥,月亮悬在世界的最高处,遥遥远望世人,温柔却疏离,不能凭爱意将其私有。   就像盛哲宇。   距离永久标记已经过去了两周。明明是缔结的伴侣,他们却成为了最疏远的陌生人,陆枫心底的痛苦根深蒂固,滋生出的负面情绪犹如藤蔓,将他整个人拉扯着下坠。他只能一次又一次触碰他的爱人,用带着暖意的拥抱贴近,去聆听对方的心跳,感受刻在血液与基因里的牵绊。   他向来不是多愁善感的人,却突然想起那副被主人撕碎的画作。   散发着颜料淡香的画面刻画了绚丽的夕阳,右下角的花体英文moon被锋利的刀片割破,残缺依旧美得惊人。   画中的人不是他,但那双眼和他惊人的相似。颜料堆砌的眸子温柔缱绻,宛如凝视珍宝。   不知道为什么,陆枫有种奇妙的第六感,盛哲宇画中的男人,并不是真实存在的……也许是基于现实与想像交叠虚构而成,又或者只是他想像中的“陆枫”。   毕竟现实让他这样痛苦。   这两周陆枫带着平静的面具与盛哲宇朝夕相处,像一对稳定的恋人,共进三餐,相拥而眠;但他没有一刻不在提心吊胆。   害怕盛哲宇消失,害怕盛哲宇自毁,更害怕盛哲宇放弃他。   害怕他的爱人是天上的月亮,终有一天要抛下他离开。   生活的烟火气无法浸染他,陆枫就试着带他去维持那些情感联系。他拒接了所有陆氏管理的来电,和盛哲宇回到孤儿院,探望老院长和奕奕;也去看过几次盛老。老人家挺过了危机,平安苏醒,察觉到养子的信息素变化,略有些震惊。   盛哲宇泡茶给盛老,陆枫在一旁打下手,静静听着那人将仿佛一早就编造好的谎言娓娓道来。   盛事总经理与陆氏小少爷彼此倾心,自愿标记。盛事遇到资金危机,陆氏出手收购,达成双赢,渡过难关。   眼角的皱纹让盛老看上去沧桑而睿智,他默默凝视着盛哲宇,很久之后才说了一句。   “人生万万离别,只作寻常事。”   那句话放在对话语境中显得突兀,陆枫没听懂,盛哲宇倒是笑了起来。   他尊敬地敬了杯茶,叮嘱盛老一些保健常识,就和陆枫离开了医院。   烟尾的火光明灭,转眼燃到了指节,烫意灼人,陆枫紧盯了几秒,竟将烟头按熄在掌心。   灼烧皮肉的锐痛让他闷哼一声,心中却产生了些自我报复的快意。他冷漠地将烟头丢到一边,拿出手机翻看相册。   里面有很多盛哲宇的照片,多数是睡着时tōu ? pāi的,男人的侧脸平和而宁静。他滑了几张,翻到一张盛哲宇画画的场景。   那是前两天,他买了一大堆各种品牌的颜料与画笔。陆枫在画画方面没有涉足,不懂好坏,只能将畅销的全买了一遍,讨好地送给omega。盛哲宇静静看了一会,问他最想看什么样的画。   陆枫凝视他的脸,思考了一会儿,说,那就月亮吧。   盛哲宇点点头,看不出喜恶,倒是拆了那堆画具画起来。他花了几个下午在画布上涂抹,陆枫就在一旁假装做事,在那人背后痴迷地看,看那修长的十指持着画笔,笔下幻化出一轮海上月。   脑内又闪过标记第二天,那人歇斯底里划破画作的场面,陆枫只觉得鼻腔发酸。   如果盛哲宇只是一幅画就好了——他可以买来最名贵的裱画框,也可以卷起来放在心口,他可以终日正大光明地用充满爱意的眼神看他。   但是他不能那么做。因为盛哲宇只是一个人。   即使是他的omega。   …………   秦月川又一次在陆枫怀里醒来。赤裸的躯体交叠相拥,暖意让人舒服到喟叹。   他微微抬头,去看alpha的脸。陆枫还没醒——这很少见,这段日子他表露出来的紧张几乎到了难以自控的程度,似乎是害怕秦月川会选择在他睡去时做出傻事。可连续的高度紧张会让疲惫超出附和,就像现在。   陆枫沉浸在不安稳的睡梦中,眼球在眼皮下滚动,眉头皱得厉害。   秦月川看了一会儿,没动也没作声。   等了一会儿,系统忍不住问道:“什么时候走?”   眼睫颤动,秦月川垂下目光,慢慢说道:“标记的omega死后,alpha会很痛苦吗?”   系统沉吟一会,还是如实回答了:“会。相当于精神纽带断裂,痛苦很强烈。但一段日子之后会慢慢恢复的。”   “好。”秦月川应了声,“剧本里说是车祸吧?”   “对。原主在情节最后被一连串的打击压得精神失常,开车时注意力不集中,出了严重的车祸,当场死亡。”   秦月川点了点头。他才微微一动,抱着他的陆枫就蓦然惊醒。alpha醒来时眼中是藏不住的慌乱和惶恐,撑起身体就托起他的脸细细查看,见秦月川安然无恙,陆枫才慢慢镇定下来,放松了手臂的桎梏,在他身侧重新躺了下来。   “我睡过头了……”陆枫轻柔地念道,“哲宇,下次你一醒就叫我起来好吗?”   被那人修长的手指轻缓地抚过眉宇,秦月川避开他的注视,思索片刻,冷声道:“我今天想出去。”   “好。”陆枫回答得很迅速,几乎没有思考,“你想去哪,我陪你去。”   “回宇梦吧。我想奕奕了。”   秦月川说完,就想坐起身,却被腰侧缠上的灼热手臂紧紧拉进了陆枫怀里。他张开嘴想说话,alpha趁机覆上来唇舌交缠。秦月川在那人胸膛上推拒两下,便被铺天盖地的信息素强势地包围,一头跌进欲望之地。   …………   作者有话说:   明天子世界完结。陆枫视角番外也会放出来。 第86章 我的Alpha下属(二十八)   孤儿院新到了一架室内滑滑梯。捐赠者从盛事变成了陆氏。   小朋友们围着崭新的大型玩具叽叽喳喳,像是一群兴奋的小鸟。老院长笑呵呵地来叫陆枫,说工人有事来不了了,问他愿不愿意帮忙组装一下。   陆枫好脾气地笑笑,即刻答应下来。他转过头冲秦月川眨了眨眼:“我去一趟。”走出两步,突然又小跑回来,匆匆忙忙在他额头落下一个吻。那柔软的唇带着热度亲昵地印在他额角,尽是爱意与宠溺。   秦月川呼吸一窒,鬼使神差地没躲。   陆枫顿了一下才起身,嘴角的笑意更加明显,黑眸亮晶晶的,温柔得像天上的星星:“等我回来。”   目送那人走远,旁边的奕奕捂着嘴笑起来。   “盛哥哥!”小男孩古灵精怪地扮了个鬼脸,“你们好肉麻哦。”   陆枫的背影在阳光下朦胧又不真实。秦月川没由来地想起他初次在日料店见到陆枫,那时的青年冷硬而锐利,看向他的第一眼就是针锋相对的挑衅。   爱会让人变化无常。   秦月川敛下眼,淡淡微笑着,摸了摸奕奕的头,突然问道:“想吃冰淇淋吗?哥哥带你去买。”   奕奕瞪大了眼,蹦起来就来拉他的手。   秦月川爬起来认真地整了整衣服,拿起了桌边的汽车钥匙。   ——那是陆枫刚才忘记带走的。   他动作很快,上了车也不系安全带,发动汽车就朝临街的便利店开去。从陆枫的钱包里抽了一张纸币递给奕奕,秦月川指了指店里的冰柜:“去吧。多买几个,分享给其他小朋友。哥哥有点事要离开一下……不能来接你了,记得早点回去。”   小男孩欢呼一声,拿了钱跳下了车,在窗外冲他摇手:“放心吧盛哥哥,我认识路!你快去吧,我给你带巧克力——”最后半句还没喊完,已经兴高采烈地冲进了店里。   秦月川看着他的背影,笑容慢慢消失了。他面无表情地踩下油门,提起车速就朝主路上开。   正午的街道相对空旷,没什么车,路虎轰鸣飞驰,像是想要冲出这渺渺世界。   “系统,开个导航吧。”他语气轻松又惆怅,“原主事故地点在哪?”   车内的导航系统被自动开启,红线标出了规划路线。秦月川吹了声口哨,将车窗开到最大,狂风席卷进车厢,将他的衣领吹得上下翻飞。   手机疯狂地震动起来,屏幕上显示出陆枫的号码。   握着方向盘的手抖了下,秦月川目不斜视地望着前方。铃声响了一轮后自动挂断,很快,第二个电话又打了进来。   系统一边评估着秦月川的内心动态,一边问道:“不接吗?”   秦月川迟疑许久,重重舒了口气,手指在屏幕上一滑,打开了扬声。蓝牙音响里传出alpha极度焦急的声音。   “哲宇!……你去哪儿了?”   烈烈的风声中对方的声音不是很清晰,秦月川思索着如何回复,嘴唇张合几次,都没说出话来。   陆枫那头顿了顿,明显是听出车辆行驶的背景音,声音顿时就有些颤抖,态度骤然软了下来。   “哲宇,不管你要去哪,等等我好吗?别……”   “我要去除标记。”秦月川打断了他的话,语气坚决而冰冷。   陆枫安静片刻,骤然爆发起来。   “不行!——盛哲宇你给我回来!”他似乎控制不住摔了什么东西,嘶吼道,“我查了很多资料了,去除标记要在无má ? zuì情况下生生剜出腺体!手术的痛苦超乎你的想像,你根本承受不住!……别做傻事,你先回来好吗!我答应你,我们再想想办法——”   秦月川瞟了一眼后视镜,又往上提了速,指针直逼八十码。   “你我都清楚,根本没有别的办法。”他冷静地说,“但我觉得有一点你说得对,陆枫,我确实没有勇气承受手术。”   “所以……”秦月川放轻了声音,语气也软下来。   “我想选择离开这个世界了。”   高速行驶的破风声在窗外隆隆作响,沉默蔓延在车厢,像粘稠的胶水。   陆枫似乎完全被他的最后一句话击垮了,手机听筒传出的喘息声都像压抑着剧烈的心痛。   “哲宇……”那人哽咽地连发音都不太清楚,傻傻地连喊他几声名字,绝望地哀求,“对不起,求你了,让我怎么做都可以——你不要放弃好吗?你想去除标记,不需要这样……我、我也可以死。”   陆枫像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带着哭腔喊道,“都是我的错,我一个人去死就可以了!你回来好不好,我死了你就是自由的了,再也没有人会逼你做不喜欢的事。”   秦月川默默听着,被青年的哭声激得鼻腔发酸。   “陆枫。”他轻笑一声,像对待一个幼稚的孩子,“别闹了。”   “盛哲宇!……盛哲宇……”陆枫崩溃地持续哭喊着。   秦月川做了个深呼吸。一辆大卡车鸣着笛,从转角处快速开来。他神色一凛,将油门踩到底,方向盘猛地打死——   路虎被巨大的冲击力从侧面整个撞飞,玻璃尽数爆裂,腾空翻转两圈,重重地砸在地上,拖出几道焦黑的摩擦痕迹。   鲜血从变形的车门中流出,汇聚成小小一滩。   喧哗爆发在大街两侧,路人惊呼着围过来,高声呼喊救援。   一连串响动通过接通的手机,完完整整地传到了陆枫的耳朵里。   他满脸泪痕,呆滞地维持着站姿,眼睛空洞而绝望。全身的血液像是混着冰渣在身体中流动,带走仅有的热源。   他听到了心脏轰然坍塌的声音。   标记消散了。   作者有话说:   下午5点放陆枫后续番外。热烈祝贺月月再一次脱离成功!下一个子世界是王爷x影卫,古风狗血最好嗑了!! 第87章 我的Alpha下属(二十九)   【我的alpha下属·番外】   手术台的无影灯亮着白光,明亮的光晕随着医生的调整交叠又重合。   陆枫平躺在手术台上,睁着眼睛直视前方,整个人像置身无尽的深海,连听觉都混沌。额头渗着细密的冷汗,心脏处空洞的疼痛已经持续整整三天,他晕过去,又在绝望的现实中醒来,反反复复,没有终点。   “先生,我们最后问一次。”戴着口罩的医护人员持着手术刀,似乎在做最后的确认,“您确定要切除腺体吗?”   眨了眨干涩的眼睛,陆枫无声地点了点头。   “您是alpha,虽然刚失去伴侣,处在永久标记断裂的痛苦中,但这些都是暂时的。”医生们面面相觑,显然对这个患者的决定不甚赞同,“再过一周左右,疼痛感就会消失了,您仍有机会开启新生活。但如果您执意选择切除腺体,疼痛感会是现在的十倍不止,而且终生都会伴随强烈的排斥反应。”   切割腺体的手术极其伤身,很少有患者主动要求动这个手术,他们整个职业生涯中都碰不上几例,尤其这个alpha还那么年轻,不过二十出头。   耳内还在持续鸣响,陆枫分神去辨认那些说辞,内心平静得可怕。   “切吧。”他坚决地说道,嗓音破碎而嘶哑,太久没有摄入水分的嘴唇裂出一小道血口,“他最后的愿望,是想要自由。”   医生们闻言叹息一声,只能开始手术。   陆枫侧过身子,没闭上眼。锋利的手术刀带着彻骨的凉意划开后颈的皮肤,那处敏感的血肉像是被刮碾凌迟,每一条神经都在抽搐颤栗。   他条件反射地痉挛起来。医生早就做好了准备,为了防止误伤,见状用束缚带将他紧紧绑缚在手术台上。   陆枫被七手八脚地按着,疼得昏天暗地,汗出如浆,克制不住一口咬在舌尖。   血腥味充斥了鼻腔,陆枫含糊地咽下血水,没有焦距的眼眸浮现一抹笑意。   好疼。真的好疼。他都要疼疯了。   还好盛哲宇没吃这份苦。   我放手了,你不再是我的omega,你就只是你自己—— 第88章 我的腹黑王爷(一)   白茫而空浮,秦月川花了几秒时间辨认身处何处。他这次竟然没有直接进入新世界,而是被拉到了系统空间。   手里凭空出现了一杯热拿铁,系统的声音响起。   “检测到你的灵魂波动幅度超过了以往水平,我把你带过来休息一会。”   秦月川眨了眨眼,不得不承认自己状态不佳。   脱离的那场车祸,将他瞬间拉回了在本世界时死去的记忆。撞击的轰响,翻滚的视界,慌乱的窒息感,让他眼前发黑。   情不自禁打了个寒颤,秦月川一脸后怕地小口抿着热饮压惊。   所幸他的乐观天性与自我调节能力都很出众,ptsd没到那么严重的程度,休息了一刻钟,就恢复得差不多了。   系统查阅了宿主的相关数值,确定秦月川缓过来了,这才推送了剧本。   秦月川做了几个深呼吸,聚精会神地浏览起来。   下个子世界是古代朝堂背景,他的角色名只有两个字——念影。   “嗯嗯?没有姓吗……这算什么名字啊。”   系统解释道:“因为说白了,这只是一个代号而已。你的身份是个影卫。”   影卫,即藏在暗处、为主人所用的侍卫,不在明面编制内,多武艺高强,也可以当做是权贵豢养的杀手。秦月川的身份是当朝王爷萧靖轩的贴身影卫。   皇帝萧靖仁是个毫无帝王之气的软弱公子哥,他的母亲徐氏通过雷霆手段推他上了皇位,垂帘听政主宰天下。这对母子为了排除异己,将男主萧靖轩视为眼中钉肉中刺,总想着杀之以除后患。   作为男主的萧靖轩对外是个病弱清秀、不涉风云的朝廷闲人,其实是位吃人不吐骨头的腹黑野心家。他伪装心疾,藏匿锋芒,卧薪尝胆多年后反杀夺权。   萧靖轩心中有个深爱的白月光,就是主角受宰相之子李雨寅。偏偏秦月川穿的这个影卫念影长了张与主角受七、八分相似的脸,便被萧靖轩养在身边做了替身,除了床下贴身保护,床上还得尽职尽责地陪睡。   王爷表面与影卫举止甜蜜,实则毫无爱意。念影不知自己是替身,全心全意爱上了男主,发现真相后黑化,作出一系列骚操作后被男主毫不留情地抹杀。   一句话总结:#恶毒替身不自量力实录#。   神情复杂地反复看了几遍,秦月川犹豫着呢喃道:“……看这剧情,床戏又是在所难免。”   系统:“……”无法反驳。   他照例摸鱼打了会儿游戏,吃吃喝喝度过了两小时,躺平等待传送。   ……   他侧躺着,被温热轻软的丝绸被褥包裹,呼吸间闻到木质香料的幽香。   秦月川睁开眼,映入眼帘的影影绰绰的藏蓝帐幔,正随风轻摇。镂空的雕花窗桕外透出精致的园林光景,清净到只闻鸟语。这间古代的房间处处透着华贵不凡。   他发现自己的视线局限性较大,才发现自己似乎戴着一副半脸面具,牢牢遮住了上半张脸,只能从眼部的开口中往外窥看。后腰传来隐隐的酸意,他不适地动了动。一具高大的身躯从后靠近,将他拢进怀里,秦月川睁大眼睛,还没来得及动作,那人的手掌暧昧的摩挲过他的赤裸腰侧,炽热的呼吸喷洒进他左耳。   “……醒了?”男人的声音低沉而磁性,还带着情事后的懒散。   秦月川:“……”   嗨呀。开局被偷家。   他挣扎着想从带着热度的拥抱中挣脱出去,反被转向了男人,两人的视线正面撞上。   男人青丝如瀑,高挺的鼻梁蹭过他的,凝视着他的眸中温柔似水,制住他的手脚更加紧密地缠了上来,有些好笑地喟叹道:“怎么每次醒来都生涩成这样,又不是第一次了。”   秦月川还没来得及搭话,那人撑起身体覆了上来,手指一寸寸抚过他的嘴唇,黑眸中全是迷恋而专注。   “念念……”   锦被中的潮意渐生,两人的身影模糊在垂落的帐幔后。   …… 第89章 我的腹黑王爷(二)   情感缺失的人,拥有过盛大的爱意,哪怕最终知道自己只是个卑微的替身,都会为了重获青睐而豁出一切。   但秦月川就清醒多了。   萧靖轩与他在一起时,在床笫之事上并不怜惜;从原主记忆来看,他作为影卫的任务也依然繁重而危险,暗杀、保护、值勤,每天活在刀尖上。若是真的把他放在心上,怎么会舍得他吃这份苦。   秦月川摇了摇头,又想起值勤时十二提起明日的寻花宴。   正值初春,皇宫内的御花园百花初绽,繁华艳丽。皇帝照例邀请一众臣子饮酒赏花,瑞王萧靖轩自然在名单之上,听说还是太后钦点——虎狼之心昭然若揭,他们这群影卫也要随行,暗中保护。   这样想来……秦月川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   这次寻花宴,男主的白月光应该也会出现。   李雨寅是当朝宰相之子,清正儒雅,文韬武略,是朝臣后辈中的佼佼者。他与萧靖轩年少相识,彼此欣赏,互为知音,可以说是双向暗恋。但萧靖轩自身处境危险,担心自己藏匿的爱意会给李雨寅带来杀身之祸,迟迟不敢告白,只能在念影这个模样相似的替身身上聊以慰藉。   秦月川啧啧两声,开始嗑起主cp,可惜剧本里没什么细节糖。他熄灭烛火躺下,开始期待明日的宫宴。   …………   晌午过后,萧靖轩上了大门处的轿辇,秦月川和一众影卫扮作普通侍卫随行左右。宫中制度森严,不能携带武器,但秦月川保险起见,还是将昨日刚得的匕首系上绑带藏在腿侧。   他们走出不久,垂帘被微微挑开了一角,一只骨节分明的手从窗中伸出,冲侍女招了招。侍女附耳过去倾听片刻,作了个揖,朝远远坠在后面的秦月川跑来。   “……王爷唤您入轿。”侍女轻声冲他说道,脸色浮起一丝遐想非非的薄红。   秦月川心下尴尬,面上却毫无波动地点了点头,足尖一点飞掠向前,像只梁上燕,轻巧地翻进了前行的轿辇中。   萧靖轩被他迅速的动作吓了一跳,眨了眨眼才看清他的脸,无奈地摇头轻笑起来,放下手中的茶盏,将他搂到怀里。   秦月川没反抗,顺着那人的动作靠进男人的胸膛里,偷偷仰望男人的脸。轿辇中放了不少金丝暖炉,整个空间都是暖烘烘的,但萧靖轩仍穿得厚实,指尖冰凉,一脸病容,苍白的皮肤没什么血色。   这装病水平确实天衣无缝,难怪太后与皇帝至今还未探出他那“心疾”的破绽。   在外走了一路,秦月川体温偏高。萧靖轩亲昵地将下巴抵在他颈窝里,像是将他当成了取暖的物件。   “主上的心疾又犯了?”秦月川装出担心的口吻,隔着厚厚的锦缎去触碰他的心口。   萧靖轩拉过他的手,放在唇边轻吻,小声安慰着:“没有。只是三月天凉,身上冷得厉害。”说完,他低低咳嗽起来,皱着英俊的眉宇,神色略显痛苦。   秦月川赶紧拿过装了热茶的茶盏,喂到那人嘴边。萧靖轩就着他的手抿了两口,泛起水光的眼睛凝视着他,看上去委屈又无辜。   “……我看过了。”秦月川面无表情地在心里腹诽,“这次任务是戏精对决,就看我和男主谁更会演戏了。”   憋笑的系统:“……”   慢慢垂下眼,秦月川面露羞怯,咬住下唇,去解外袍的衣襟。萧靖轩眼神渐深,贴近了呢喃道:“念念这是何意?”   “……属下也有点冷,主上抱着我吧。”说着,秦月川面对面主动贴了上去。   轿辇的规格自是不小,但对于两个男子来说还是略显狭窄。他们抱在一处,手足相抵,亲密而旖旎。   影卫坚毅而忠诚,举动大胆,那双眼却单纯无比,看得出全无勾引之意,反引得他想作弄一番。去皇宫的路程不短,萧靖轩本来只是想叫人上轿陪伴谈天,现下却改了主意,手掌循着那细致的腰肢下滑,舌尖在近在咫尺的耳廓上一扫而过。   念影显然没想到他动了这种心思,表情有一瞬的空白,反应过来后快速红了脸,低下头绷紧身子不敢说话。   下腹燥热起来,萧靖轩咬住那人的耳垂研磨,哑着嗓子抱怨起来。   “这可是在外面,念念怎么这般勾我……”   面对赤裸的污蔑,影卫显得手足无措,简直不知道怎么回应才好,被他摸得浑身发软,就要往下滑。萧靖轩心情良好地将腿抵在身上人的腿侧,感到金属的异样触感,撩开影卫的下摆一看,故作惊讶道:“居然将我送你的匕首藏在这里……我们去的可是皇宫,要是被发现念念偷带兵器,皇兄怕不是要治我一个行刺之罪呢……”   影卫为了止住下滑的趋势,只能狼狈地撑着身体,两腿用力久了开始发抖,闻言白了脸,略有些惶恐地皱起眉头。   “属下……属下只是怕出现意外……赤手空拳不足以……保护主上。”一句话因为气喘说得断断续续,影卫紧张地仰视着他,似乎真的信了他荒诞的说辞。   萧靖轩眼神闪了闪,凝视着影卫纯真到略有些木讷的双眼。   “……要罚。”他板着脸,突然发力顶着下影卫的膝盖,那人猝不及防,彻底没了支撑,摔在他身上。萧靖轩翻身压上去,两唇相接,堵住了影卫的惊呼声。   轿辇外的人们丝毫没有察觉到里面的风月之事,安静地敛着眉,埋头赶路。   …………   快到皇宫时,秦月川才被放开。他衣衫被扒得一片凌乱,眼神迷离,还没怎么回过神来。   萧靖轩在他喉结上不轻不重咬了一口,冲人狡黠地眨了眨眼:“等会儿就要下轿了,念念可要快些收拾。”   看见萧靖轩衣着整洁一派端庄的样子,秦月川简直恨不得翻白眼。他快速地系好衣衫,又用热茶沾湿了锦帕,红着脸为萧靖轩擦净了沾了污浊的手指,悄无声息地溜下了轿。   皇宫到处是紫柱金梁,极尽奢华之能。御花园内已经到了不少大臣,众人和乐融融,喧闹谈笑。   影卫们从进入皇宫开始就飞快隐入环境之中,萧靖轩带着几名侍女踩着卵石小道,出现在众人面前。   大臣们起身行礼,大多都对这位王爷很有好感。瑞王从小饱读诗书,颇具贤能,只是无心政事,钟情那些风花雪月。更可惜的是在三年前一次祭天大典中,这位王爷竟然当场呕血晕厥,引起哗然。后被太医诊断为心疾之症,需得静养才能活命,动不得一点忧思,此后更少出现在众人视线里。   不少人对他都抱有惋惜之意,纷纷上来问候。萧靖轩温和地微笑,一一谢过了,踱步至席位上坐了下来。   他往旁瞥了一眼,见到旁桌上的名牌,眼睛微不可查地一亮,露出些真实的笑意来。   秦月川藏匿在不远处一棵茂盛的桃树上,扯开花枝观察。他顺着男主的视线望去,果不其然,在名牌上看到了一个名字。   ——李雨寅。   传说中的主角受就要登场了!   秦月川屏息压低身子,趴在枝干翘首期盼。   一炷香后,一道月白色的身影遥遥走来,众人有所感应似的,目光汇聚过去。   那人清秀内敛,笑意盈盈,没有一点达官显贵的架子,手持一柄折扇,惬意地扇着风。他似乎不喜与人寒暄,只不失礼节地应和几声,眼眸早就往别处瞟了。   在看到萧靖轩的刹那,他眼睛一亮,透出些许欣喜,快步往位置上走去。   “阿轩!”李雨寅毫不拘束,扶着男主的肩膀,在放了他名牌的桌案后坐下,小声唤侍女给他斟茶,边喋喋不休起来。   “月余不见,日子真无聊。”他一口将茶水饮尽,惬意地转了转空杯,“所幸这次寻花宴有你作陪,不然再美的景色都索然无味。”   萧靖轩含笑的目光凝视着那人的眉宇:“是我怠慢你了,近日春寒料峭,咳疾严重了些,不想传染给你,便没应你的约。”   闻言,李雨寅瞪大了眼,茶也不喝了,露出些担忧的神情:“现在好些了吗?”   “吃了几日梨膏,已经大好了。”萧靖轩不想在这个话题上多作解释,随手从那人手里取过折扇,展开来端详。那字迹游龙走凤,不拘一格,写了首冷门词作,一看便是李雨寅自己的手笔。   “你的字倒是长进不少,伯父又逼着你临摹字帖了?”   李雨寅吐了吐舌尖,气鼓鼓道:“你快别提了。我都多大了,父亲还让我练字……我写了半天,也就这一扇拿的出手。”提到得意处,他又笑起来,“阿轩,你帮我看看,我总觉得扇面单调素净……”   秦月川远远看着萧靖轩沉吟片刻,忽然伸出手接了片随风而落的桃花花瓣,指尖施力碾碎了,将花汁零星点在墨迹间。   扇面顿时添了抹亮色,又不显浮夸累赘。李雨寅迫不及待地接过折扇,啧啧称赞起来:“阿轩可真是我难得一遇的知音,怎么每次都有这种点子……”   作者有话说:   秦月川:【在树上眼底放光,怒写1w字主cp同人文】 第90章 我的腹黑王爷(三)   两人靠在一处,谈笑风生,背景是御花园的花色朦胧,秦月川一吃瓜群众在树上嗑得醉生梦死,眼前全是cp滤镜。   他来回比对原主与李雨寅的样貌,发现两人轮廓与五官大都相似,尤其是下半张脸,简直一模一样;只有一双眼睛完全不同。念影的凤眼细长,扇形双眼皮眼尾上挑,带着丝与本人气质完全不符的媚意;而白月光长了一双圆溜溜的猫眼,至纯至善,让人生不出一丝玷污的念头。   难怪了。李雨寅太干净,男主从不敢将欲念表现出来。   念影就不同了。出身低下,无亲无友,眼里只有自己的主上;空怀一身高超的武艺,精神方面是张白纸——而且是一张弄脏弄皱都不会心疼的廉价纸张。   他磕着磕着,忽听太监拖长了声音唱到。   “皇上驾到,太后驾到——”   众人纷纷收敛了笑意,起身恭敬地行礼。秦月川压低身子紧贴树干,将存在感减至最弱。   两人被前后簇拥着漫步而来。前者满头珠光宝器,眼角的皱纹都挡不住凌厉的神色,必是当今太后徐氏;穿着绣了金龙的明黄色的皇袍的萧靖仁跟在母亲身后,带了些洋洋得意的自满,反透出木讷与软弱。   这与剧本所述无二。看来相比起妈宝皇帝,男主的压力更主要来自这个手段阴险的太后。   果不其然,太后的目光在众人身上转了一圈,停在了萧靖轩面上,眼睛微微眯起,似乎在评估他的状态。   那目光毫无遮拦,萧靖轩却像察觉不到般,低着头维持着行礼的姿态,一动不动。   “今日这阳光正好,瑞王怎么还是一副病怏怏的模样?”太后似有所指地笑道,眼神包含着藏不住的毒辣。   “回母后。”萧靖轩敛着眼,话音虚浮,“儿臣身体欠佳,实在畏寒,恐吹了风又迟迟不能痊愈,只好多穿些御寒……”话未说尽,难以自抑地低低咳嗽起来。   皇帝不屑地扫了这病秧子一眼,尽是嫌弃:“母亲,还是早点开始宴会,别让无关的人坏了兴致。”   说罢,他忙不迭地扶着太后上座,宣布开宴。大臣们同情地望了眼被奚落的萧靖轩,也不敢出言惹祸上身。人群重新恢复喧闹,一时间饮酒、作诗、游园者,四散开来。   只有李雨寅面色不悦,扶住了萧靖轩的手臂,正要说些什么,却被萧靖轩一个眼神打断了。   他微微摇头,露出个安慰的笑容来。拉住身旁人的手,往桌案旁去了。   …………   河渠两侧,众人曲水流觞,觥筹交错。两人混在其中对坐,萧靖轩称病,自然不能饮酒,手边却始终为李雨寅温着陈酿。   时间飞逝,寻花宴进入后半场,臣子们喝得酣畅淋漓;太后乏了,便先行离开,皇帝倒是一副还没玩够的模样,醉心于舞女丝竹。   李雨寅一张俏脸泛起酡红,语速也慢了下来,像是酒意上头。萧靖轩陪了一会,见他困得头一点一点,坐都坐不住了,便轻声唤来丞相府的随从,让他们提早送李雨寅回府。   望着那人的背影消失在远处,萧靖轩站起身远眺暮色,沉吟片刻,拎了壶未开封的桃花酿,朝着东边桃花茂盛处走去。   或殷红或粉亮的花瓣繁复铺垫在枝头,如云雾般团团笼在头顶。他独自走了一会,渐渐远离了寻花宴的喧闹声。   一阵微风拂过,带起簌簌花雨,萧靖轩脚步一顿,唇边笑意渐生。   “念念,下来。”他侧过头,温柔地仰望繁茂的桃花枝。   那枝头蓦地一颤,黑影闪过,一个鹞子翻身,轻巧地落在他面前。   萧靖轩偏头盯着半跪的影卫,思绪有些游离。明明影卫的衣着面具大都类似,他却总能察觉到念影的位置。这个人似乎比王府的其他手下都要担心他的安危,所以总是跟得最近。   他没说话,念影就保持着跪姿,脸上神情平淡,似乎毫无芥蒂,也并不会因为与他多了层床上关系就恃宠而骄。   萧靖轩很喜欢他的这种乖巧。   花瓣袅袅而落,有两片坠在念影的乌发之中,他眨了眨眼,俯下身去凑得极近,伸出的指尖原本是冲着花瓣去的,临到头却改了主意,捏住那人单调的固发簪子,抽了出来。   绸缎般的黑发散落在背上,那两片花瓣摇摇欲坠,滑下一寸。念影茫然地眨了眨眼,下意识伸手去摸发髻,手却被握住了。   萧靖轩施了点力将人拉起,顺势按在了桃花树干上。念影的头发似乎被压得不太舒服,微微扬起了头,嫣红的唇瓣张开些许。   银质面具下露出的半脸,与李雨寅相差无二。   他瞬间就生出了欲念。   萧靖轩凑近那人,将人迎面抱住,语气苦恼地叹息起来:“都说这寻花宴上的桃花酿是难得佳品,据传入口香醇,还带着沁人心脾的花香,本王可是慕名而来……”   影卫任他抱着,平静地打断道:“太医说过,主上的心疾需平心静气,方才能好起来。酒性多烈,不利于养病。”   话刚说完,颈侧传来一阵刺痛,竟是被萧靖轩咬了一口。   “念念真是败兴。”他退开来些,故作失望地别开眼去,微不可闻地叹息一声。   低落的情绪果然让念影僵住,他似乎意识到自己的发言僭越了,有些无措地靠着树干发呆,嘴唇张合几次,像沮丧的小狗,眼看着又要跪下去。   萧靖轩轻笑起来,不再作弄他,摇了摇手中的酒瓶,酒水晃荡撞击在壶壁。   “一杯不行……”他的眼神暗下来,手指暗示性地抚过影卫的唇瓣,压低的声音陡生暧昧,“尝一口总可以吧?”   眼前人的指尖在他唇上碾糅,念影颤了一下,后知后觉地听懂了话中含义,面上浮起薄红。   他的眼神纠结地在王爷与酒瓶间来回逡巡,最终咬咬牙下定了决心,接过那瓶桃花酿,开了酒封,仰头喝了一口。念影喝得急切,有一丝酒液从嘴角溢出,顺着下颚流到脖颈,留下绯红的湿漉痕迹。   放下酒瓶,念影脸颊略鼓,含着酒傻傻地站在原地,似乎不知道下一步如何是好。   倒是萧靖轩先忍不住了。他眸色沉沉地覆上去,粗暴地撬开那张水光潋滟的薄唇,汲取着馥郁的花香。念影被他按在身下,精瘦的身体软成一汪水,整个人颓而湿艳,从面具中露出的眼眸空茫,倒印着头顶的繁花。   萧靖轩被那人的模样激得动了情。   “……好乖。”嗓音低哑地凑到影卫耳边,满意地感受到对方因为这句话而隐隐颤栗。   他先前在马车上胡来时,顾忌着场合没做到最后,现在也不想再忍耐,索性直接掐着影卫的腰,将人转了过去。   暮色四合,落花灼灼迷人眼。   ……   第二天,萧靖轩心血来潮,让下人去京城最好的墨铺,买了全套最新款的文房四宝。   笔管镂空精雕,松烟墨施以漱金,连纸张都印了竹叶暗纹,透着股清香。   秦月川趴在屋檐边缘,探出上半身倒挂着,偷看王爷带着笑意把玩那些金贵的笔墨纸砚。   昨日见了白月光,今日果然在念念不忘。他腹诽一番男主的深情,没注意到自己垂下的发尾在空中扫来扫去,将行踪暴露无疑。   笔尖一顿,萧靖轩余光向他藏身处扫来,勾唇一笑,冲他招了招手。   偷窥被抓的秦月川略有些尴尬,跃下屋檐,也懒得绕到正门,直接从打开的窗户翻了进去,落在书桌旁。   那纸上已经写了半首诗作。   秦月川扫了一眼,瞥到那句“合欢桃核终堪恨,里许元来别有人。”无非是些爱情与相思的内容,一看便是练字时随意写的,毕竟这句话与主cp的情感状态完全不符。   然而他现在是个头脑简单的小影卫,可不能暴露文化水平。于是秦月川摆出一副懵懂茫然的目光打量着那副字,眨着眼没说话。   大抵是睹物思人,王爷心情不错,牵着手将他拉至桌前,饶有兴趣地要教他写字。   他被萧靖轩从后环抱着,那人的下巴搁在他肩膀上,慢悠悠地领着他的手抚过金笔玉砚,随意介绍着来历。说了一会儿,萧靖轩让他挑选心仪的毛笔。   飞快扫视一圈,秦月川胡乱点了镶嵌玉石最多的那支,就听身后人笑他是小财迷。萧靖轩将笔尖糅进墨里,骨节分明的手从外包裹住秦月川的握紧的拳头,慢慢展开他僵硬的五指,调整了握笔姿势。   “想写什么?”身后人的吐息喷洒在耳后,带起一阵酥麻,秦月川偏头,就见萧靖轩歪着头看他,眼眸柔情似水,“我教你写名字好不好?”   沉默一会儿,秦月川咬了咬下唇,面上浮起一阵薄红,却坚定地摇起头来。   王爷有些意外地眨了眨眼,明显不解其意。   “我就想……”似乎有些耻于开口,秦月川的声音细如蚊蝇,“想写主上这张……”   作者有话说:   今天确定即将要和一个对我很重要的人告别了 第91章 我的腹黑王爷(四)   影卫冷淡的脸上难得露出些情事以外的羞怯,看得人心底一软,萧靖轩眼神一动,低低问道:“……为什么?”   “属下、属下……”眼前的人脸红得更甚,几乎结结巴巴起来,只盯着纸笔慌乱地说出了心里话,“主上的字好漂亮,写完了能送我吗?”   这句话像一把小钩子,在萧靖轩的心尖一扫而过,又酥又痒。他收了调笑的意味,面无表情地盯着影卫,直到怀里的人开始忐忑不安起来,才动了笔。   念影的手修长柔软,指腹处带了些惯用暗器的薄茧,平日使剑尤其灵活。现在仅仅是握着一只脆弱可折的毛笔,却僵硬得厉害,歪歪扭扭地颤了几下,滴下一滴浓墨,在纸张角落晕染开来。   “啊!”影卫惊呼出声,神情顿时就有些懊恼。萧靖轩摸了摸怀里人的脑袋,安慰道:“不要紧。继续。”   他们的手交叠在一处,在纸张上游走落迹,开始两个字还略显生涩,后面就润泽许多。萧靖轩垂着眸,难得认真专注地念诵起来。   “井底点灯深烛伊,共郎长行莫围棋。”清秀的字迹自上而下缓缓展开,他拢着影卫的手直至最后一笔落成。   “玲珑骰子安红豆……入骨相思知不知。”   怀里的人恍惚地凝望最后一句,嘴唇翕张着,嗓音低不可闻。   “入骨相思……知不知。”   连着念了两遍,念影蓦然抬起头,眼里亮晶晶得,似是要涌出无限情意。   那炽热的爱意灼得萧靖轩猝不及防。他压下内心的波澜,淡淡松了手,推开两步,看着念影像个得到礼物的孩童似的,珍惜无比地捧起了墨迹未干的纸,小心翼翼地吹着气。   “主上!当真可以送我吗?”他笑得眼睛都弯起来,毫不掩饰喜悦。   沉吟片刻,萧靖轩默默颔首。念影确认墨迹干透了,便仔细折了两番,将墨宝收入了衣襟。   他心下隐隐有些不适,便没再带人练字,就放人在一旁自己玩墨。影卫本性并不喜欢这类静事,没了他的陪伴,写了不到半柱香就心生厌倦,眼神也游离起来。   见他坐立不安的样子,萧靖轩挑眉问道:“累了?”   念影也不加掩饰,干脆地点了点头。萧靖轩莞尔,将人牵到屋外,陪人练起招来。   他的武功并不低;相反,要是全力出手,念影都不敌他二十招。但萧靖轩清楚,即使是在自己排摸透彻的瑞王府,太后与皇帝的眼线仍防不胜防。在他的势力还不足以抗衡天子时,伪装病弱是最谨慎的方法。   所以他只草草喂招,没带一丝内力。念影不知真相,每次与他练手也总以招式相对,连力道都只出三分,还未触及就已然收手,简直将他当成精致的玉琉璃,生怕嗑着碰着。   思及过去,萧靖轩眼神一暗,心头涌起怒意。   当年太后为了推亲生子嗣萧靖仁坐上帝王宝座,残忍谋害了其余妃嫔所生的五位皇子,唯独他因为年少在宫外跟着师父修行武艺,才堪堪逃过一劫。他成年后回归皇宫,为自保只能谎称身体抱恙,武艺平庸,又装出一副无心政事的纨绔模样,换来太后将信将疑地封了个王爷的空名。   给一个病秧子封号称“瑞”,名义上是祝愿祥身瑞体,实则是赤裸裸的嘲讽与戏谑。   他隐忍装作不知,却换来三年前太后在赐他的祭天圣茶中掺了剧毒。那毒药至凶至猛,所幸师父及时从宫外赶来,一张人皮面具伪装成太医,喂了门派几代留存的解毒丸,再当着众臣宣布他有先天心疾,才保下他的命。   死里逃生的那一刻,他看到了太后眼中蕴藏的憎恶与恶毒。   萧靖轩明白,自己再不能坐以待毙。他醒来第一件事就是向师父要一批人,需得武艺出众,背景简单,能豁出命来为他所用。师父沉吟片刻,向他透露了江湖中传说的宿隐山庄——原来那庄主与师父竟是年少相识的朋友,收到消息,当夜就派了十四个顶尖影卫潜进瑞王府,滴血盟誓,认了萧靖轩为主。   念影就是最小的一个,那时候,他还叫十四。   影卫神出鬼没,行踪难查,且山庄有令,在外不许除下面具,所以他一开始甚至分不清都有哪些人。撞破念影真容完全是个意外,那次太后的死士夜闯书房,与萧靖轩迎面撞上,打翻了烛火,意欲与他同归于尽。   那晚值勤的正是念影,他听见打斗声,破窗闯进火场,将死士三剑封喉,却在揽着他往外逃时掉了面具。   萧靖轩永远记得当时自己的震惊。这个全身黑衣,脸上沾了灰尘与血迹的人,竟与李雨寅如此相似——除了那双眼,其他部位简直像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宰相之子是他的竹马,他们聚少离多,但常年书信往年从不间断,每每在梦中念起,都还是那少年人的身影。   他的心颤得厉害,直到在安全地带被家丁们团团围住,鼓膜还是嗡嗡作响。萧靖轩自己衣角都被烧没了一大块,却紧紧拉着影卫不肯松手。   你叫什么。他听到自己在询问。   影卫愣愣地呆了片刻,单膝跪下就要行礼。   我叫十四。   萧靖轩在他拜下去之前将人一把拎了起来,重重抱进怀里。   从此以后你就不叫十四了。你叫念影。   念,是他心底的念念不忘;影,是雨寅的影子。   ……   眼前残影一闪,萧靖轩瞬间收回思绪,念影一招已攻至他胸口。那人见他没拆招,迅速就要回撤。萧靖轩闪电般出手扣住影卫的手腕,顺势一扯,念影的眼睛猝然睁大,被拉得扑进他怀里,两人摔在柔软的草坪上。   温热的躯体熨帖着心脏,萧靖轩突然就有种奇异的满足感。他揉了揉影卫的后颈——这是他们彼此熟知的小讯号,念影果然不动了,乖乖卸了力,趴在他胸膛上。萧靖轩摸索着把那人的手抓来,十指相扣,在他发间落下一吻。   “傻念念。”   斑斓的日光穿梭于呼吸的微隙,他们像一对普通的爱侣,在暖阳下聆听对方的心跳。   …………   夜间,烛火摇曳,一片寂静。   萧靖轩细细浏览着亲信送来的信。   这信封是白日被一流浪汉送来的,蜜蜡封口,来路不知,众人排查无果,唯恐有诈,只能递上来请他定夺。   信纸特殊,这写信人必是宫中官吏;没有落款,那人只侃侃而谈,说了些朝廷懒政、天子愚孝的fǎn ? dòng言论,言辞激烈,却又在后半段赞他博学明智,想邀他明日子时到兰湖画舫一聚,共谋大事。   单凭这寥寥几笔,已经是足够判为谋逆的大罪。萧靖轩凝神思索,将自己在朝中私下发展的势力一一过了一遍,没有哪位会像这般鲁莽言深。   念头在脑内一闪而过,他神思清明,唇角勾起,露出一抹嘲讽的笑意。   太蠢了。这种手笔,倒像是太后那边在假意试探。   那老狐狸这三年总是时不时要搞出些幺蛾子,手段却来来去去都是这么些东西,更别提忠心于她的部下尽是蠢笨如猪的货色。   毕竟聪明人,要不就是被杀了,要么一早投明弃暗,成了他的人脉。   萧靖轩唤来亲信,前后布完计划,决定去赴约走个过场。   他带了两个侍女,暗中遣五名影卫跟随,在午夜时分来到兰湖湖畔。   虽是子夜,但最近正处民间的花灯节,古桥巷尾人声鼎沸,灯火阑珊,热闹得趣。湖中漂着几艘画舫,张灯结彩载酒来游,船上聚了三三两两的罗衣歌姬,吴侬软语地悠扬吟唱着。   萧靖轩穿着常服,英俊眉宇仍在人群中显眼不已。桥上有姑娘远远将花灯顺流送来,他眉眼温柔地一笑,换来几声羞怯的惊呼。   他等了一会儿,就见一艘华丽的画舫慢慢向他靠来。那画舫的槛窗比起寻常的要多增几层不透光的纱幔,影影绰绰,看不清其中动态。   萧靖轩也不急,待到画舫靠岸,其中出来一个小厮,朗声念了句密信中的断章,他按原文接了,才踏了上去。   两名侍女被婉拒在岸,他不甚在意地摆摆手,余光扫过黑夜中泛起波澜的湖水,心知影卫已悄然无声地跟上了。   萧靖轩作出一副忐忑神情,欠身踏入舫内,果不其然看见一个熟悉面孔。   是户部侍郎徐明。   徐明与太后母家有些沾亲带故的关系,从位以来伙同提刑按察使司的副使徇私舞弊、贪污粮饷,他私吞赋税的证据并不难找,过去也被弹劾过几次,但太后的包庇之意几乎写在了明面上,才让这么个蛀虫享乐至今。   他心下不屑,外表却毫无破绽,惊愕地倒退半步,压着嗓子惊呼起来。   “这……!徐……大人!”   徐明乐呵呵一笑,挥手让两个属下离开了舱内,贼眉鼠眼地冲萧靖轩做了个揖:“瑞王!深夜叨扰了。”   这蠢东西快走两步迎上来,就要来握他的手。   作者有话说:   下章第一个任务 第92章 我的腹黑王爷(五)   萧靖轩不着痕迹地避开,惊慌地连声质问:“您怎么做出这种鲁莽之事!这可是天子脚下,皇兄乃是天命之子、九五至尊……我等自将倾力辅佐……”   徐明果然被他这幅软弱惊惶的模样取悦了,眼底闪过一丝精光,又将密信中的话扩展开,颠来倒去说了几遍,语意含糊不通,却屡屡暗示他谋朝篡位,令江山易主。   为了引他上钩,萧靖轩踌躇不安地紧皱眉头,在对方的说辞间适当地应和两声,慢慢引诱着徐明放松警惕,不经意又透露出一些太后阵营的内部消息。   待到徐明说得口干舌燥,他勾起一抹笑容,向后靠在软垫上,专心喝起茶来。   两个动作,却好似撕去一层画皮。徐明怔愣地看着那个太后嘴里的“废物王爷”不再掩饰自己的本性,露出锋利的獠牙来。   “徐大人今日这一番话,可真是让我大开眼界。”萧靖轩不紧不慢地吹去浮叶,笑得像只皮毛水滑的狐狸,“可惜本王一点谋反的心思都没有——徐大人如此愤慨,莫不是心中对天子……积怨已久?”   被那看似温和的微笑怵得后背发麻,徐明乱了阵脚,连假笑都端不住了。   “瑞王这是什么意思……我道您是有野心的,才暗自解囊相助……”   茶杯搁在桌案上,发出沉闷的响动,萧靖轩挑起眉,凌厉地扫了他一眼。   “你的这些锦囊妙计,还是留给太后她老人家吧。众人皆知萧某无心政要,只想闲云野鹤聊度余生,恕不能奉陪了。”   说罢,他神色轻松地拂袖转身,似要直接离去。   费了半天口舌,原来对方早就识破了他的手段,将他耍得如同瓮中的耗子一般。徐明的脸青一阵红一阵,被冲上头的羞恼之意激得全然不顾仪表。   他气急败坏地破口大骂起来。   …………   初春夜里,湖水还是挺冷的。系统为秦月川调节体感后,他才觉得好了些。   嘴里叼着一根空心秸秆,秦月川潜在画舫的不远处,随手捞着彩灯在水中折射出的扭曲倒影。十二就在他西侧五米开外,视线时不时地往这边瞟。   就在他无聊地漂浮在水下时,任务提示音突然响起。   “来任务了。”系统平静地播报道,“现在发放第一个恶毒值任务:请宿主自主击杀画舫内的太后党羽,本次任务恶毒值15分。”   “……what?”秦月川呆滞地在水下吐出个泡泡,“杀……shā ? rén?”   系统沉吟片刻,犹豫地说:“……你放心,武术方面我们提供动作指导,画面方面我们提供马赛克屏蔽。”   “……这是重点吗?”秦月川惊骇到简直要手舞足蹈,“这几个人犯了什么错……还有,什么叫自主击杀?”   “徐明是户部侍郎,太后的手下。这些年贪污舞弊得厉害,不知间接害死了多少人,百姓们恨不得啖其肉噬其骨;更何况,他现在企图诬陷男主谋逆。”系统调出个人物面板来,将徐明的生平恶事一条条列出来,“另外,自主击杀是指你需要在男主没有下命令之前动手。”   “可我是听命于人的影卫。”秦月川摸着下巴如有所思,“怎样越权shā ? rén,才能不ooc啊……”   他想了几分钟没头绪,不远处的十二又持续关注着他;秦月川隐隐头疼,只能运起内力聆听画舫上的响动。令他感到惊奇的是,舱内竟隐隐传出争执声。   …………   “……左右是个病死鬼,萧靖轩,你装什么运筹帷幄!”画舫内,徐明尖利的怒骂刺破了寂静夜空。   纱帘边,萧靖轩维持着半回身的姿态,凉薄地看着他,目光嘲讽。   “就你这病怏怏的样子,也不知道太后如此谨慎到底是为何!”徐明痞里痞气地啐了一口,骂骂咧咧起来,“从前缩在宫外贪生怕死,这两年仗着劳什子心疾在王爷府苟延残喘,还说什么造反呢,放你的屁!”   哗啦一声,他赤红着脸踹翻了摆满美酒水果的桌案:“不过是个孱弱货色,给你脸了!”   出乎意料的,萧靖轩一言不发,只是静静看着他闹;那双黑眸却越来越冷,像结了一层薄冰,要将人冻成冰渣。   徐明脸一白。他从未见过这样骇人的神情,萧靖轩明明动都没动,眼神却像看着一团已然失去生命气息的死物。   不愿承认自己被人吓住了,徐明狠心咬了下舌头,继续大吼大叫,虚张声势。   “一个庶出的卑贱血统,沾了皇家的光享清福就该心怀感激!偏偏要与天子作对!混账玩意,看爷爷我今天怎么弄死你……啊啊啊——!!”   徐明恐惧地看向自己嘴角,那里突然喷出一大股粘稠的血液,还混着粘腻的口水!他惊慌失措地后退两步,手指摸到了长长的裂口。透过一旁的铜镜,他看到自己的嘴角被利器横向划开,皮肉外翻,鲜血淋漓。后知后觉地感到疼痛,徐明惨叫出声!   踉跄跌坐在地,徐明捂着自己的脸,这才看清,面前不知何时蹲了一个人。   那人全身被紧身黑衣笼罩,脸上带了半幅银质面具,正阴冷无比地直直盯着他,宛如恶鬼修罗。   “!!”瞪大眼珠,徐明胡乱瞪着腿往后退去,像只笨拙的青蛙。   外面的两名侍卫听见主子的惨叫声,快速地冲进舱内,才堪堪来得及触到剑柄,一对暗器破风袭来,正中眉心。   侍卫倒下时眼睛都没合上,一个压在徐明腿上,一个挡在他背后,将出路全然阻死。徐明眼中的希冀彻底破裂,吓得含糊呜咽,几乎气绝。   他绝望之下,见到那黑衣人身后的萧靖轩依然负手而立,自觉猜到了几分,挣扎着往前爬,就要去拉瑞王的衣摆。   剑影急速划过。   徐明的头飞了出去,滚落在萧靖轩的脚边,神情定格在扭曲的死亡瞬间。   环视四周,画舫内横尸三人,血浆爆得到处都是,被烛火映照得诡谲莫辨。   萧靖轩安静地立于原地,看着影卫缓缓跪下来,小心翼翼地用锦帕去擦他衣摆溅上的一滴血。   那血融于暗纹,化为褐色的污垢,难以去除。影卫沉闷而固执,反复用力擦拭着。明明他的黑衣才是犹如血洗,连脸颊都沾染了两道艳红的血痕,仿佛是妙龄舞女额心的朱砂,诱惑而危险。   偏着头,萧靖轩清冷的声音响起。   “为什么擅自shā ? rén?”   擦拭的手一顿,影卫恍如突然惊醒,慌忙俯下身去,用额头贴住他鞋面的锦缎,乞求原谅似的小声解释起来。   “是念影自作主张……属下不想再听他污言秽语地侮辱主上……”   萧靖轩任凭他像只猫一样贴过来,冷漠地说道:“你破坏了我的计划。”   影卫闻言一颤,猛地抬起了头,眼中快速聚起水雾,仿佛他的主上说出的是什么残忍无比的处罚。   “对不起主上……属下知错了……”那声音极尽委屈,尾音都在发抖,“居然敢这么说主上……他活该被割了那张嘴……他该死……!”   影卫用力握着拳,手背爆出条条青筋。   夜风吹动水波,画舫微微浮动。   良久,萧靖轩蹲了下来,伸手抚上影卫染血的侧脸,慢条斯理地抹去湿润的泪珠。他细细端详着那副近在咫尺、朝思暮想的容貌——这张脸的主人刚刚不费吹灰之力就夺走了三条人命,宛如被放出牢笼的嗜血野兽,充满野性,又无端透出瑰丽与旖旎。   就是这样一个冷血无心的怪物,偏偏所有的喜怒哀乐都只会来源于他;甚至单单凭着一腔热意,就能豁出命去为他出生入死。   这样的神色,他从未在李雨寅身上看到过。   心脏骤然悸动起来,血液也微微发热,萧靖轩眼神一暗,竟不合时宜地生出一丝欲念。   杀意与欲望,也不过一线之差。   他随手扯下旁边的纱帘一洒,将狼藉的尸体堪堪罩住,就将人扯到身前吻了上去。萧靖轩将影卫牢牢束缚在怀里,炽热的舌撬开对方的齿关滑入口中,贪婪地攫取着那人的气息。   两人凌乱地退了几步,萧靖轩敛着眼嗜咬着影卫的下唇,唇舌黏连出水声。他忽然落座在身后的美人榻上,将动情的人拉扯到狼狈地扑倒在自己腿上。   “……徐明说得有什么错。”萧靖轩在怀里人颤动的耳尖上咬了一口,漫不经心地说,“我不就是个庶出的病死鬼,仗着心疾苟延残喘罢了。”   影卫被他按在腿上,被滚烫的硬物硌得僵硬无比,张嘴就是喘息,却仍坚持着断断续续反驳:“不是……主上……主上会长命安康……呜……病能治好的……啊!”剩下的话被腰间蓦然收紧的臂弯打断了。   萧靖轩埋在影卫的脖颈里深深吸了口气,眼里闪过一瞬的偏执与狂热。   “我可是病人,念念要照顾我啊。”   他舔了舔嘴唇,笑道。   “自己坐上来吧。”   …………   作者有话说:   今日是血腥爱情故事 第93章 我的腹黑王爷(六)   “昨日|你为何突然就独自上了画舫,是王爷事先给你下的令?”   天光敞亮,秦月川坐在槐树枝头,晃着腿荡悠,就听旁边的十二突然问了这么一句。   被那人充满探究的眼神注视着,秦月川不免就有些心虚,眼前浮现其昨天的荒唐一幕。   持剑shā ? rén时系统给了最高级别的屏蔽,他身体不受自身控制,眼里所有沾血的景象都带了厚厚一层马赛克,体验感被降到最低。虽然如此,他杀完徐明一行人后还是恍惚到腿软。   萧靖轩不知道吃错什么药了,那种血腥的环境下竟然面不改色,维持着一副温润如玉的表象。他没对自己越权shā ? rén这事做什么点评,好像那户部侍郎头身分离血溅三尺也无关紧要;手上的动作却强势而冷硬,掐着他的腰在一片血污里颠鸾倒凤,还逼着秦月川起伏献媚,说句违背人伦、大逆不道都是抬举。   他当时眼冒金星又惊又怕,强撑了一回腿抖得跟筛子似的,萧靖轩估计是被磨得烦了,才将他掀下身去,调转了两人的位置。   秦月川打了个寒颤,眼神飘忽不定,掩了掩自己的领口。   他锁骨上还留着刚刚结痂的深刻咬痕呢。   十二孤疑地盯了片刻,看他执意不答,便放弃了追问,叹道:“你别想着怎么编了。我知道你对主上的心思,一颗心都快捧到人家跟前了;可说到底,你我不过是认主的奴仆,与这府里的家丁并无不同。”   秦月川摆出一副落寞的神情,倔强地小声反驳:“……主上对我……还是很不一样的。”   这话出口,十二面色骤然一黑,口气也差了起来:“如何不一样!……左不过是与你有过肌肤……之亲罢了!”   “不止那些……主上待我是极好的。”秦月川脸颊微红,认真地眨了眨眼,掰着手指细数起来,“他送我刻字的匕首,还会抽空陪我练招,教我写字。他还单单给我赐了名……”   “你……”十二急得跳将起来,阴着脸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真是笨死了!”   他眼中似乎闪过什么情绪,犹豫片刻,小声地提醒:“你知道李相之子吧?”   “当然啦,前不久不还在寻花宴上见过。”秦月川装傻充愣,“据说他是主上的多年好友呢。”   “你照过镜子没……就没觉得……你跟他……”十二吞吞吐吐,憋得脸都要涨红,却在最后几个字出口前泄愤似的咬住了下唇。   哟,这是个聪明人。   秦月川心知这个影卫是将他替身的身份看得一清二楚了,不过既然人家没选择点破,他也乐得装傻充愣:“啊……?李公子怎么了?”   十二神色纠结地沉默半晌,怒气冲冲地靠回树干上,力道之大,震下几片新叶。   “不说这些了。”他烦躁地长吁口气,从衣襟里摸出个油纸包,两三下打开,递到秦月川面前。洁白绵密的纤幼银丝散发出诱人的甜香,竟是几块龙须糖。   秦月川眼前一亮,低低惊呼,忙不迭地凑近了去闻那麦芽糖的甜味,一时食指大动。   “今晨出了趟街,恰好西边新开了家点心铺子,招牌便是这银丝糖,想着你会喜欢,便买了两块。”   影卫多性冷禁欲,吃食也都是些淡而无味、充饥果腹的干粮,秦月川早就吃厌了,如今看到这喷香的传统小吃,眼珠都转不动了,伸手就去拈了一块。   龙须糖本就松散,被他指尖的力道直接捏碎了,成了小小一堆粉末。他尴尬地抽回手指,湿漉的舌尖一卷,舔掉了指腹上的甜粉。   十二突然捧着纸包不自在地动了动,眼神闪躲,像是不敢直视他。   秦月川为难之际,那人却伸出两指小心翼翼地捏了一块龙须酥,递到了他唇边。   “这东西吃起来麻烦得很……张嘴。”   秦月川下意识地照做,唇角张合之际似乎蹭到了粉末。怕动作大误碰导致糖粉飞扬,他只能张开唇瓣将整块龙须酥紧紧包住,吮在嘴里。十二的指尖都被他含住一点,他面带歉意地后撤,舔了舔嘴唇,感受舌尖爆发的甜味。   面前的影卫像被点了穴道一般,维持着投喂的姿势不动了,耳尖快速红起来。   秦月川正要说话,忽然树下传来一道冰冷的声音。   “你们在干什么。”   ……   托着额头的手一颤,萧靖轩蓦然从梦境中惊醒。他在书桌旁小憩,春日暖适,竟然不知不觉睡着了。侍女拿着金丝裘站在一旁,似乎正要往他身上披,见他睁眼吓了一跳,还以为动作太重惊到了瑞王。   只有萧靖轩知道自己醒来的原因。刚才在梦里,念影撑着他的腰腹起伏,轻微的喘气声仿佛就在耳边,渗出的汗珠情|色地顺着白皙而纤韧的腰臀曲线缓缓滑落……他被下腹的火烧得焦躁不已,忍耐到极限后,猛地伸出手想去,触碰那张带着面具的脸。   窗外的雀鸣清脆,原是春梦一场。   淡淡遣退了侍女,萧靖轩揉了揉额心,垂着眼回忆昨日。   这是念影第一次在没有命令的情况下自作主张。换作是其他影卫,萧靖轩会毫不犹豫的抹杀——棋子一旦生出意识,便存在隐患。更何况,那人这次闯的祸还不小。   徐明奉太后旨意前来试探,如今深更半夜身首异处,太后定然会加重对他的警觉,说不定还会刺激她尽快出手铲除异己。虽说自己也有应对策略,但还是多了几分危机。   萧靖轩最清楚什么人该留,什么人该消无声息地处理掉。   可那人也不单纯是个影卫。他对自己满腔爱意,忠心赤忱,最重要的是,念影是个足够听话、又不太聪慧的替代品。   尤其是有一副媚人的身子。连沾了血都漂亮得惊心动魄,引得他在血腥的画舫就欲念丛生。   持剑shā ? rén的时候是暗夜的修罗,骑在他身上时,软得像一汪春水。那汪水被他几番撞碎,潮湿而粘人,萧靖轩将人裹在外袍里抱回来时,那人困得都没清醒过来。   春日最易倦,也不知道他今天……   沉默片刻,萧靖轩走出了书房,沿着树荫散步,朝着念影值勤的方向走去。   远远看到两人坐在树枝上,似乎在谈论什么事,念影垂着头,表情不太开心。萧靖轩不紧不慢地走着,心下的烦躁在见到那人身影时就奇异得平复了。   他正待开口呼唤,就见念影身旁的那个影卫皱着眉,一脸纠结地从衣襟里拿出了一包点心,念影瞬间像被点亮的小狗,伸出手去捏,捏了两下却没捏起来。   嘴角不知不觉弯了起来,萧靖轩饶有兴趣地看着那人难得窘迫的模样,却在下一秒冷了脸。   旁边的影卫不知道说了什么,突然喂了一块到念影嘴边,那人毫无排斥地张了嘴,将点心与影卫的指尖一并包入嫣红的唇中。   两人的动作太过亲昵,这一幕几乎刺痛了他的眼睛。萧靖轩呼吸一窒,焦躁的怒火从心头卷起。   昨日颠鸾倒凤时那般主动,现在对着其他人都是这幅欲求不满的模样……简直孟浪。   “你们在干什么。”   反应过来之际,自己已经出声,声音阴冷如带着冰渣。   树上的两人被惊动,在看到他时神情震动,迅速跃下单膝跪地,齐齐唤道:“主上。”   萧靖轩没理旁边的影卫,一步一步沉沉走来,黑眸风云翻涌,只倒映出念影的身影。他居高临下地挑起影卫的下巴,那人明显被他的气势吓到了,乖顺地顺着他的力仰起头,露出白嫩的脖颈。   念影的唇紧紧闭着,两颊收紧,嘴角沾着一点晶莹的白粉末,冒着糖类特有的甜香。萧靖轩面无表情地盯了一会,忽然用拇指指腹大力拭过那点白粉。   他手劲很大,擦了两三下,念影嘴角的皮肤就透出些被指腹碾蹭的绯红。那点粉末第一下就消失不见了,他却像发泄怒气般持续着动作,影卫明显吃疼,却维持着跪姿不敢随意动弹,只是用茫然失措的眸子望着他。   “张嘴。”萧靖轩冷声命令。   这回影卫有些犹豫,舌尖似乎在口腔里蠕动着,嘴唇翕动,隐隐能听到糖块在里面混着唾液搅动的响声。萧靖轩眼神渐深,张开手指如铁钳般掐住了念影的两腮,直接将他的牙关挤开了。   念影狼狈无比,嘴唇不受自己控制地微微张开,露出里面融化了一半的银白色糖块。萧靖轩力道不松,捏得那白嫩的肌肤不堪重负地透出嫣红。   “吐出来。”   眼睛骤然睁大,念影像被这个指令吓到了,又或者是太过困惑,一时竟没了动作,呆呆地被他钳制着,像一只傻掉的兔子。   心脏被无名火烧得狂躁,萧靖轩骤然出手,在那人侧脸扇了一光。念影被他打懵了,头顺着力道往另一侧歪,又被他掐着脸颊拉回来。   “……吐出来!”   影卫的眼睛霎时红了,浮出一层薄泪,显得格外可怜。他挨了这一巴掌,倒是不敢再违抗命令,舌尖一顶,将那块湿润的糖块吐在了萧靖轩的手心。   作者有话说:   秦月川:吃别人的糖   萧渣攻:就会吃我巴掌 第94章 我的腹黑王爷(七)   萧靖轩敛着眼看他,冷漠地一扬手,将糖块扔进了旁边的草丛。   他不再去看被教训得垂头丧气的念影,退后一步,转向一旁隐隐露出愤懑神情的另一影卫:“你叫什么。”   那影卫沉声答道,毫不闪避地与他对视:“回王爷,属下十二。”   “很好。”萧靖轩斜睨他一眼,薄凉至极,像处罚一个无关紧要的物件,“影卫十二,玩忽职守,去戒堂自领二十鞭,罚跪四个时辰。”   “……是。”   “至于你。”萧靖轩冲念影抬了抬下巴,“跟本王回寝殿。”   说罢,他直接转头离开,不出三步,果然听到身后放得极轻的脚步声,迟疑地跟了上来。   ……   藏蓝帐幔随风拂动,萧靖轩斜倚在床边看书,修长的手指抚过书页。不远处的绒毯上,黑衣的影卫垂着眸,双膝跪地,像一尊雕塑。   影卫已经跪了一个时辰,长时间维持这个姿势,额上渗出了冷汗,眼神都有些空茫起来。萧靖轩时不时越过纸张打量着他,渐渐觉得内心的烦躁平复了些,随手将书抛到一边,唤道:“过来。”   念影肩膀一颤,蓦然回神,抬腿就要站起,却被他一句话打断了动作。   “爬过来。”   这话带了羞辱意味,影卫慌乱地低下头,用力咬住了下唇。但他的侧脸还留着未褪去的指痕——似乎是被惩戒吓到,他听话地俯下身,用双臂撑住地面,像只宠物一样向他的主上爬去。   到了萧靖轩面前,他跪坐着等待下一个指令。令他吃惊的是,萧靖轩却像突然转了性,轻柔地摸了摸他被搓红的嘴角,对着那块被蹂躏到险些破皮的肌肤吹着凉气,一边喃喃道:“……还痛吗?”   犹豫地摇了摇头,影卫僵硬着身体任他无限度的靠近,直到两唇相接。   萧靖轩温柔地吻了上去,舌尖在影卫的唇上轻舔啄吻,似在宠爱一件珍爱的无价之宝。他耐心地完全濡湿了那两瓣唇,才带着笑意退开来,相接之处牵连着粘腻的银丝,随着距离拉远断去。   “这糖确实很甜,怪不得你这样喜欢。”他面上笑着,语气却让人发寒,“连吐出来都舍不得。”   影卫猛地抬起头,慌乱地解释道:“……不是的,属下只是怕……怕污了主上的手。”   “嘘——”萧靖轩用食指按住了影卫那张因为吮吸微微发肿的唇,“别说话。”他压低了嗓音,贴住影卫的耳朵,舌尖扫过耳垂,慢条斯理地要求道,“念念,今天用嘴来服侍本王吧。”   影卫猛地抬起头,脸颊透出艳红,斜阳夕照一般。   萧靖轩不慌不忙地靠在床柱上,等了一会,弯着嘴角观赏影卫颤抖地撩开了他的下摆。他舒服地喟叹,手掌压在那纤细的后颈施力,完全被他掌控的影卫发着抖,呜咽呛咳起来,萧靖轩也没松手,反而向上挺动,撞得用力。   ……   半晌,他松开念影的后颈,影卫狼狈地摔倒在地,大口喘着气。束得整整齐齐的头发被他揉乱了,红唇肿得更厉害,舌尖挂了些许白|浊,眼尾挂着残泪。   萧靖轩静静欣赏了一会,才凑过去摸他的头。   “甜不甜。”他拈起影卫的衣角,在那人唇间擦拭一番,淡淡问道,“还吃糖吗,嗯?”   那人被吓得一颤,忙不迭地摇起头来,带着哭腔说不吃。   “不是不能吃。”萧靖轩凑过去飞快地吻了一下,凝视着影卫的眼眸。   “只是不能吃别人给的糖。知道了吗,念念。”   …………   秦月川回到影卫的房间,面朝下扑倒在床上,静默片刻,咆哮着滚来滚去。   系统:“……”   “这王爷是个披着温柔皮囊的抖s。”秦月川面无表情地呢喃,伸出手去摸旁边茶几上的茶杯,咕咚咕咚漱了漱口,喷到一旁的盆栽上,像条煮熟的面条一样软倒了。   他虽然没有痛觉,也能从嗓子的嘶哑程度感受喉咙的异样感。青天白日就这么丧心病狂,萧靖轩不应该是纯爱线男主,应该跳去十八禁的故事线当导师。   让系统领了一瓶清喉喷雾,秦月川才缓了过来,只是一时半会不太想进食,便没去用晚膳。他本想去十二地方弯一趟,看看这个同样遭受无妄之灾的可怜同行伤势如何,那人却不愿开门,应声模糊,还夹着着压抑的闷哼,似乎很是痛苦。   二十戒鞭可不是轻伤。既然对方不想示弱,秦月川只得在门前放下了一瓶系统给的金疮药,在门外叮嘱他伤口不可碰水,怏怏地离开了。   他走之后,里屋的影卫才打开房门,艰难地倚在门框上,面色惨白,后背渗出血迹。然而目光触及地上的白色药瓶时,他露出了淡淡的温柔笑意,眼底闪过些莫名的情绪,半晌,吃力地弯下腰,将瓷瓶紧紧握在手心。   …………   喉咙的不适感两天后才彻底消失,这期间萧靖轩没有找过他,秦月川按部就班地打卡值勤,只在人前露出呆愣的失落神情,表演那些悲情替身文学的内心戏。   第三天,萧靖轩让侍女带了话,让他跟着一同出府。   他那身全黑的影卫制服被扔进衣柜,侍女们簇拥着他换上了一袭月白,将素色的固发簪子抽了,换成别致的玉冠。秦月川瞟了一眼铜镜中的自己——他依然戴着那张银色的半脸面具,整个人的气质却突兀地柔和下来,与李雨寅更多了几分相似。   但他清楚的很,若是摘了面具,念影那双细长的凤眼定然会增添些艳色,反倒与这清雅月白格格不入,像是风尘误入清池,不甚协调。   原主这个替身,只能画其皮,却不能仿其骨。   秦月川被带到王府门口的马车上,萧靖轩上下打量了一会,似乎很满意他的这身打扮。他兀自牵过眼前垂头不语的影卫,莞尔赞叹:“念念真漂亮。”   小心翼翼地微微抬起头,秦月川眼中浮现出困惑与期冀,僵硬地顺着那人的力道被拉过去,坐在了萧靖轩身旁的金丝软垫上。   马车动了起来,慢悠悠往前行进。萧靖轩轻托他的下巴,指腹划过影卫的薄唇:“张嘴,我看看。”   秦月川乖乖张了嘴,半仰着头让他检查。萧靖轩细细看了会儿他的喉咙,笑容扩大了些:“喉咙已完全好了。”   萧靖轩示意秦月川闭上嘴巴,亲昵地凑过去与他额头相抵,语气柔得不可思议:“上次是我脾气不好,控制不住伤了你。今日带你出去玩,可不许再生我的气了。”   马车停在了街市中最繁华的酒楼知味阁,两人拾级而上来到了二楼雅间,古色古香的矮桌上已经布了满桌奢宴,各色甜品沾了一半,精致馨香,令人垂涎三尺。   就算秦月川见过系统空间那么多美食,也禁不住眼前琳琅满目的诱惑,一时简直移不开眼。鼻尖被人刮了一下,才注意到萧靖轩轻笑起来。   他受宠若惊地小声问道:“主上这是……”   萧靖轩的目光落在他的脸颊,温热的手覆了上去,轻轻摩挲,沉默一会开口道:“之前你不过是吃了块糖果,白白挨了一掌……让你受委屈了。这知味阁最擅长做南北特色的糖水甜食,我选了二十几道广受食客好评的……喜不喜欢?”   秦月川两眼闪着光,露出淡淡的羞怯笑容,用力点点头。   两人并肩坐下,持了象箸品尝美味。主要是秦月川在吃,萧靖轩就托着额凝望他,目光宠溺。雅间的气氛温馨而融洽,边吃边玩一会儿,萧靖轩便伸手把秦月川抱进了怀里,偶尔顺从地被他投喂几筷,低声调笑着。   突然房门被敲响,一名侍卫在竹帘外跪下:“王爷。”   萧靖轩正把玩着影卫落在肩上的黑发,他不紧不慢地将发梢在指节上绕了几圈,也没抬头,带着笑意随口吩咐:“说。”   “相府李公子也来了,在楼下认出了您的侍从,想来找您一叙。”   秦月川明显感觉到将他圈在怀里的人瞬间顿住,他刚想转过头去看,身后的温热就快速褪去。萧靖轩站起身来往门口走去,走出两步却又急急回头,对秦月川说道。   “念念,你乖乖在这呆着,等我回来。”   他眉宇间是按捺不住的欣喜,明眸从深处被点亮了,闪着缱绻的光。说罢,再没有一丝犹豫,快步离开。   待人彻底消失在门外,秦月川松了口气伸了个懒腰,快速挑了些咸味的菜肴入口。刚才拼命吃甜的,舌根都被齁得发麻,什么ru酪荷酥水晶包,简直了,再美味也受不了啊。   “你会吃腻,人家白月光可是极嗜甜。”系统幸灾乐祸地笑道。   李雨寅喜欢吃甜食?怪不得……这知味阁的甜品种类繁多、做法地道,一看大厨就精于此道,极有可能是李雨寅常来的地儿,萧靖轩所谓的“选了二十几道广受食客好评的甜品”,估计是“受李雨寅喜爱的甜品”吧。   将他从头到尾包装得文气静雅,又带他来这地方尝鲜,其实只是借这个形式以慰相思。   不过这倒是个好机会……秦月川若有所思。   作者有话说:   你们的寒假开始了吗~ 第95章 我的腹黑王爷(八)   上次十二的欲言又止,如若加上这次他主动窥见自己与李雨寅相似的装扮,那么按照原主的设定,就算再迟钝,也该感觉出异常。   利用好这个契机,他就可以顺其自然地逐渐黑化了。   …………   匆匆踏入隔壁的雅间,就见身着靛蓝华服的李雨寅正倚在窗口眺望热闹的街道。听见脚步声,他回头莞尔,清秀的眉眼弯弯,心情很好的样子:“可是巧了!你最不爱吃甜,我不拉着你,竟然也会主动来知味阁。”   萧靖轩的目光在桌上转了一圈,做成荷花形状的流心酥,晶莹剔透的水晶包——果然菜色大都是他刚才点给念影的那些。他在矮桌对面坐下,伸手给那人斟了杯茶:“有段日子没跟你来这了,突然就想吃点甜食。这是新上的冷雨青,据说很是解腻,尝尝。”   两人谈笑风生,聊了聊近日朝堂上时兴的几桩八卦。李雨寅笑着笑着,突然像是想起什么似的,从袖间抽出一柄折扇。   “说起来,还没谢过大文人瑞王前些日子送得那套文房四宝。”他语气阿谀,见对面的人露出无奈的宠溺神情,才狡黠地眨了眨眼,“我练了好些时候,书法是不成了,也就丹青还能拿得出手……我就投桃报李,送你一副。”   李雨寅说着,将那柄折扇递了过来。萧靖轩接过来缓缓展开,象牙制成的扇骨温润微凉,绫绢扇面上绘了一副惟妙惟肖的落花图,简直像是将寻花宴那日的春日漫景收入其中。   心中泛起涟漪,萧靖轩敛着眼凝视着那柄折扇,良久,轻声道谢。   他这副模样倒是搞得李雨寅略有些茫然,正想着要不要说句俏皮话解了尴尬,忽听门边传来吱呀响动。   两人同时回头,就见一个带着面具的青年愣愣地立在门边,也不知站了多久。他一只手扶在门沿,身体僵硬,银质面具后露出的眼睛在他们身上来回逡巡,面色苍白不已。   李雨寅出言便想质问不速之客的身份,可他虽不认得念影,却见过萧靖轩手边的暗卫,熟悉他们面具的款式。   可是他打量着对方的穿着打扮,又有些摇摆不定。这看上去明明像个富家公子哥,怎么会是暗卫呢……   与他不同,萧靖轩在看清人影的瞬间,心头猛然一悸。他握着折扇的手骤然一紧,面上显露出吃惊的神色来。   念影怎么出来了。   他的影卫像是误入仙人秘境的凡夫俗子,全身都透出无措与戒备,一双眼却全是茫然不解。发现两人盯着他看,他似乎成了被箭矢瞄准的林中鹿,脚下生了根般动弹不得,不知该走还是该留。   念影的嘴唇翕张两下,目光扫过桌案,瞳孔突然收缩了一下。   萧靖轩下意识跟着看去,脸色骤然变了。   铺满桌面的精致甜点再眼熟不过——方才就在隔壁雅间,他还将影卫搂在怀里,与他一箸分食,逐一介绍着每道佳肴的用料与吃法,亲昵又甜蜜。   他欲盖弥彰地站起身来,往前走了两步,想挡住那人的视线。他一动,念影就像被吓着了,跟着后退一步,门又是一声轻响。   被这莫名的气氛影响,李雨寅一脸摸不着头脑,起身坐直了,犹豫地出声道:“兄台你是……”   询问的人声打破了一片静谧,念影将视线转到李雨寅身上。他呆呆地将李雨寅从头到脚看了一遍,又低下头打量自己,黑眸中浮现出些许震惊与清醒。   垂在腿侧的手在宽袖中用力握紧,萧靖轩眼神闪烁两下,眼神复杂。   桌对面的李雨寅今日穿了身靛蓝色的锦缎衣袍,衬得人白皙不已,宛如清冷的月光。而念影一身柔软的月白,浅淡得与气质截然相反,脊骨因练武的习惯挺得笔直,根本掩饰不住本身的锋利而冷硬。   同样是蓝,一个浮在云端,一个伏于尘埃。除了极其相似的身形与容颜,他们天差地别。   影卫像是蹩脚地模仿着天仙的戏班学徒,套着不和身份的皮囊,死板而僵硬,格格不入地仿佛是东施效颦。   念影再不通人事,也看得出自他穿得这一身,简直就是李雨寅的翻版。   影卫半低着头,怔怔地呆愣一会儿,忽然抬头看向他。   他从来没在影卫脸上看到过这种神情。那双泛着水光的眼有些空洞,透出几分疑问与不解,更多的,是受伤后难以自抑的剧烈疼痛。   念影跟了他之后就没受过重伤,不过萧靖轩想,如果哪天念影被人一刀插进心脏,大概就会是这种模样。   心脏的破洞潺潺流出鲜血,而影卫就这样怯生生地与他对视——他全无防备地凝视自己,明明得知真相的痛苦如此鲜活,他的眸中却仍然带着天真的怯懦与难以置信。   簇长的眼睫扑闪两下,晶莹的泪一闪而过,隐没在银色面具里。   呼吸一窒,萧靖轩心中像破了一道口子。窗外是春日的艳阳,身体里却漏着春寒料峭的冷风。   他生平第一次感到后悔。   无比后悔自己将人带到外面来,阴差阳错让念影撞见了这样一幕。   指尖一蜷,萧靖轩就要冲人伸出手去。   然而影卫比他更快。   月白的衣袂飞扬出一道弧度,那人凌空几步,瞬息就消失在房门口。   萧靖轩沉默地站在原地,死死握着手中的折扇。扇柄的棱角割得手心钝痛,他勉强扯出一丝笑容,掩饰自己的心烦意乱。   “阿寅,今日不能陪你了。”   …………   昏暗的房间清冷黯淡,屋内陈设简陋却整洁。萧靖轩推开房门,床上的人侧身蜷缩着,用薄被蒙着头,小小的一团,一动不动,看得人心隐隐作痛。   他回身关上门,放轻脚步走至床前,静静看了一会儿。   棉被团仍然没动。   萧靖轩轻叹一声,坐到床边,小心翼翼地隔着被子将人抱住了。手臂环着鼓起的人形包,指尖一下下轻拍着,他将侧脸靠在上面,听着被子里的呼吸声。   那呼吸断断续续的,听不真切,萧靖轩犹豫了片刻,去拉影卫头顶的被子。   他用的力气不大,影卫较劲似的从里面牢牢按住,萧靖轩扯了两下没扯动,只得凑近了呢喃。   “念念……”   棉被团动弹了一下,内部传来微不可闻的抽泣声。   萧靖轩的心瞬间软得一塌糊涂。他没再强行拉被子,脱了鞋子与外衫,从侧面掀起一角,钻进了被褥里。   他身形高大,被子只能堪堪盖住他半个身体。棉花不太厚实,里面透着光,勉勉强强可以看清轮廓,那人缩着身子,单穿着里衣,头上的玉冠似乎被暴力拆卸了,青丝散乱地垂着,脸埋在膝盖里,像一只缩进壳里的蜗牛。   蜗牛没想到他会用这种幼稚的方式趁虚而入,惊得抬了头,怔愣地看着他。   他没戴面具了。那双凤眼盈满泪水,眼周艳红,脆弱而委屈,在昏暗逼仄的小小空间里闪着光,让人挪不开眼。   萧靖轩凝视着他缓缓靠近,两人吐息交融,被窝里潮湿温暖。他的唇轻轻落在那人布满泪痕的脸颊上,细密的吻去咸涩的泪珠,从眼睛、鼻尖,最后落在那微微张开的嘴唇。   他伸出舌去描绘柔软唇瓣的形状,影卫抽泣着瑟缩了一下,萧靖轩顿了顿,手掌保护性地覆上那人后颈,温柔而强势地撬开他的牙关。   这个绵密的吻进行了很长时间,蜷缩的影卫软了身子,被他一寸寸打开,整个搂进怀里贴在身上。直到那人唇舌被堵,又被哭意逼得喘不上气了,他才松了一些,看着影卫面色潮红地急促喘息,怜惜地拭去他眼尾掉下的泪珠。   “对不起……别哭了。”   他嗓音喑哑柔软,影卫真就乖乖地渐渐止住了哭意。萧靖轩察觉到被环在怀里的人始终没有回抱自己,视线往下瞟了瞟。   影卫的手紧紧抓着一张东西,贴紧在胸前。被窝里太暗,萧靖轩没看清是什么。注意到他的目光,影卫慌乱地又想挣脱,萧靖轩安抚性地在那张薄唇上啄吻几下,湿润的唇摩挲着,轻声道:“拿的是什么,嗯?念念……”   他趁怀里人被旖旎的吻弄得软了手脚之时,慢慢抽了那张东西,将被子掀开一角,借光一看。   竟是那日他教念影写的诗。   一尺深红胜曲尘,天生旧物不如新。合欢桃核终堪恨,里许元来别有人。   井底点灯深烛伊,共郎长行莫围棋。玲珑骰子安红豆,入骨相思知不知。   纸张平整,甚至都没有折痕;空白处有几处湿了,像是眼泪滴在了上面。   影卫见秘密被他发现,面色骤然白了,眼神也透出些绝望。他眨了眨眼,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在他怀里僵硬着身子,似乎彻底放弃了一般。   萧靖轩看了一会,将那张纸放在枕头边,又将被子放了下来。   他搂着影卫,梳理着那人的长发,影卫自暴自弃地仰着头任他缠绵地亲吻。嘴唇相触的罅隙里,萧靖轩又轻又柔地问道:“……喜欢我吗?”   作者有话说:   虐受没这么快结束啊,王爷渣攻还有很多极限操作。抬头看看,这才(八),哈哈哈哈 第96章 我的腹黑王爷(九)   念影的唇颤抖起来,像是掉进陷阱的猎物,惶恐地如同等待死亡。萧靖轩将手掌贴在那人左边胸膛,心脏的搏动传递着那人的紧张。   萧靖轩凝视着怀里的人,认真地看了许久,又问了一遍。   影卫被羞耻感逼迫到了极致,他再难控制自己,像尾脱水的鱼亲近湖泊般狂热|地贴了上来。   “喜欢……喜欢主上……我好喜欢你……”他急迫地连敬称都忘了用,语无伦次地宣泄情感,哭得几乎喘不上气,手指求救般抓着萧靖轩的衣襟,用力到痉挛。   “我知道我不配……我出身低贱,没读过书……可是……可是……”影卫焦急地往他身上贴,艳红的眼圈看上去可怜又脆弱,“主上不用喜欢我……就只是……只是别不要我……我长得很像李公子……主上喜欢我怎么穿,我以后就怎么穿……好不好……眼睛不像,你可以让我在床上蒙着眼……”   “我很笨的,我会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会做好我该做的事……认清我的位置……我们就一直像从前那样,好吗?”念影绝望地仰望着他,哀求道。   萧靖轩一直沉默着聆听,直到最后一句,他终于被自己心脏传来的莫名疼痛逼得受不了了,一把捂住了影卫的嘴。   他敛着眼凑近了,平复胸膛内的躁动,慢慢说:“好。”他将吻隔着手背印在那人唇上,“我们像从前那样。”   ……   小苑微寒春雁飞,石关宫外草萋萋。皇室历来有春猎的习俗,近日连续晴天,暖意融融,猎场一早便准备妥当。朝堂上宣了具体日期后,众臣便兴致勃勃地讨论起来,武将们想大显身手猎得头筹,文官们商量着带着家人女眷,只当踏青出游了。   萧靖轩微笑着谈天应和,余光瞟到明显露出期待神情的萧靖仁,心下不屑。这皇帝萧靖仁拳脚粗笨,骑射之术更是平平,只因太后宠溺,手下那些油嘴滑舌的侍卫又没几句实话,便以为自己技艺了得,估计正想着出出风头。   而他现下装着病,可以心安理得地做个乘轿软卧的病弱草包,此去猎场倒是清闲的很……萧靖轩眸中一闪,突然弯了嘴角。   念影从小就在宿隐山庄封闭训练,后来就被直接派入瑞王府,几乎没怎么出去过。可到底还是个年少的孩子,正是爱玩的年纪,这趟春猎带他见见湖光山色,也颇有趣味。   自从上次他们在知味阁偶遇李雨寅后,念影表面上一切如常地值勤听令,性格却沉闷不少,过去与他独处时总挂在脸上的笑容也清浅许多。萧靖轩将他揽在怀里时,影卫总是抱得特别紧。   似乎是害怕他突然离去一样。   那副模样不知道为什么总在萧靖轩眼前挥之不去。他思索许久,将心底的异样情绪归咎于歉意——毕竟念影贴身跟了自己几年,举手投足都被调教成了他喜欢的样子,满腔爱意又心思单纯,比起其他王宫贵族的那些娇糅任性的床伴,他的小影卫不求赏赐,也不争宠闹事,简直乖巧得惹人垂怜。   想到那人昨夜欢爱后趴在自己胸口,抓着他衣角熟睡的模样,萧靖轩嘴角的笑意又扩大了些。   清阳曜灵,和风容与。很快到了春猎日。   浩浩荡荡一群车马从宫门排着长队向猎场行进,众人身着骑装,意气风发,三三两两猜测着本次春猎会设下什么彩头。   瑞王府的马车纱帘帷幔随风摇曳,不紧不慢地跟着大部队往前挪动。萧靖轩换了件略薄些的如意云纹衫袍,暖炉依然没撤,靠在软垫上饮茶。   他这次令念影换了侍卫装,骑马伴轿随行。萧靖轩透过纱帘缝隙,看到小影卫就在离他一臂距离处晃荡,在马背上坐得笔挺,专心盯着前路,一副认真值勤的模样。   萧靖轩眯了眯眼,突然就觉得心脏像被羽毛扫了一下,酥酥痒痒的,恨不得直接将人拉进轿中,像上回那次胡作非为一番。他舒了口气,挑拣着桌案上的三色果脯,将橘色的杏干堆满了小小一个青釉瓷碗。   念影最喜欢吃。   挑完了,他曲起指节,在轿厢内壁上轻扣两下。那声音极轻,混在马蹄人声中微不可闻,念影却捕捉到了,疑惑地回过头盯着纱帘。   萧靖轩又敲了两下。这次念影确认自己没听错,大腿一夹马腹,更加贴近了轿子,低声问道:“主上有何吩咐?”   “附耳过来。”   念影闻言,果然听话地弯下腰将头凑近窗户,一手去掀窗户处的纱幔。   萧靖轩静静看着那人的影子越来越近,在他撩开纱幔的瞬间,衔着杏脯快速凑了上去。   他径直撞上了对方柔软的唇瓣。没有预兆的袭击让影卫蓦然瞪大了眼,惊吓之余下意识张开牙关,萧靖轩便用舌将那小块杏脯顶了进去。他得逞以后也没马上退出来,而是露出一丝狡黠的笑,在那又湿又软的口腔里翻绞起来,靡靡水声混着杏脯的酸甜汁水,影卫脸上爆出红潮来,手足无措地僵在原地。   他骑在马背颠簸不平,又要维持弯腰凑近窗口的动作,没两秒似乎就被萧靖轩吻得心神大乱,腰一软就要控不住马。萧靖轩伸手托了人一把,大发慈悲从对方唇舌间退了出来,意犹未尽地感受舌尖的甜腻果香。   影卫好不容易坐直了身子,呆愣着与他对视,嘴里还傻傻地含着果脯,唇瓣水光潋滟,两颊绯红如云。   萧靖轩笑得眼睛都要弯起来,做了个口型:“咽下去啊。”   影卫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差点呛到,一时脸色更红,做贼心虚似的四下张望,闭紧嘴巴咀嚼起来。   眼看着影卫将果脯吞咽完,飞快地舔了舔唇,似乎缓过来不少,萧靖轩又煞有介事地敲了敲轿壁。   混在一众皇亲国戚里偷香,萧靖轩似是得了趣,就这样唇齿相接喂了半碗,影卫被他搞得精神恍惚,所幸有银质面具遮挡神情,才没被旁人发现异样。   ——乖得可爱。   他心情舒畅,连带着觉得这春日的倦风也舒适不已。   正当这时,后面突然传来了较为急促的马蹄声,有人声音清朗:“阿轩!”   萧靖轩立刻就听出了那人的音色。念影似乎也意识到是谁在呼喊,一时唇角紧抿,身体僵硬起来,快速地扯着缰绳将马往边上拉。   他刚刚离远了些,李雨寅就策马奔至轿窗处,毫不客气地掀开帘子,带着笑意调侃道:“瑞王好福气!春猎也能软轿品茶,引得我也想得个心疾受人照顾了!”   李雨寅今日束了个高髻,骑装衬得他英姿飒爽、精神俊逸,身下的骏马通体雪白,膘肥身健,着实引人注目。萧靖轩眸中闪过惊艳之色,顿了会儿才笑着回复:“别拿身体说浑话。看你这幅自信的模样,今日定是要满载而归了。”   两人聊了一会,宰相派人来唤,李雨寅与萧靖轩约定了等会儿在猎场见面的具体地点,便匆匆驾马往前去了。   萧靖轩倚在窗口,看着那人消失在视线里,才慢慢收回探出的身子。他突然想起什么似的,侧头去看念影。   马背上的影卫面无表情地凝视前方李雨寅离去的方向,眸色暗沉。他抓着缰绳的手用力到青筋毕露,整个人像一把警戒的弓弦。   盯了一会儿,萧靖轩轻声喊道。   “念念。”   影卫闻言,回过头与他对视,面上仍然平静无波。萧靖轩皱了皱眉,想招他靠近些,影卫却始终与轿子保持了两个马身的距离。   他又敲了几次轿厢内壁。   这次再没有人回应了。   ……( 重要提示:如果书友们打不开t x t 8 0 。 Co M 老域名,可以通过访问8 0 8 0 t x t 。C o M 备用域名访问本站。 )   春猎为蒐,夏猎为苗,秋猎为狝,冬猎为狩。   猎场广阔,多为可纵马追逐的平坦林地,其中置了许多麋鹿狐兔,有些约定俗成的规矩,如不捕幼兽,不杀有孕之兽,要留有余地等。皇家的彩头无非是些金银玉器,但朝臣中不免有谄媚奉承皇帝的无用之人,在那高谈阔论,夸得萧靖仁下巴都快抬到天上去。   萧靖轩遣人撤了软轿上马,让念影还有另一名暗卫跟着,趁众人不注意,直往林中去了。   他去年来时,陪李雨寅在东南角的樟树林中猎过鹿,两人刚才约定的见面地点便是那处。樟树林遥远冷僻,猎物种类也单一,大多数人不会往那处去,倒适合他们两偷得浮生半日闲。   萧靖轩寻了块湖泊处眺望美景,余光时不时注意着隐在高树上的念影。那人伏低身形,神情难辨,像是不太高兴。   他有心哄人,远处却传来凌乱的马蹄声。李雨寅专注地驾着胯下的白驹往这边跑,离到近处扯了缰绳,那白马却鸣声喷气,又往前跑了一段,勉强停了下来。   李雨寅翻身下马,随手拭去额上的汗珠,舒了口气。   “唉,等久了吧!”他小心翼翼地绕过白马,快步走到萧靖轩身边,接过他递来的丝绢手帕,“我刚从父亲处得了这匹白驹,本以为这几日已调教好了,没想到自到了猎场开始,骏风似乎被陌生环境影响,变得焦躁难训,路上癫得发作一般……”   作者有话说:   今天更新晚了。睡过头…… 第97章 我的腹黑王爷(十)   萧靖轩闻言细细观察着这匹名唤骏风的宝马,它体型健硕,气势非凡,正被崭新的马嚼与蹄铁刺激得焦躁不安,前蹄在泥土地上反复踩踏,形成一片泥泞。   宝马通具心性,有认主行为,李雨寅明显与它仍在磨合期。平日在丞相府有驯马师管着倒是没有大碍,但现在他们身在环境陌生的猎场……萧靖轩想说些什么,看见李雨寅跃跃欲试的兴奋眼神,将到嘴的话咽了下去。   罢了,难得出来玩乐,也不一定会出什么乱子,姑且先看看情况吧。   两人翻身上马,沐风游荡起来。阳光透过高大的樟树枝叶照射下来,整个树林暖意融融,鸟鸣虫叫不绝于耳,透着蓬勃生气。   萧靖轩闭上眼深深吸了口新鲜空气,脱离了外人视线,就像少了层桎梏,他也少见得放松下来,四处环顾欣赏景色,顺便寻觅合适的猎物。   一路陆续见了几只幼鹿,细腿伶仃的,见人也不知道跑,又大又黑的眼睛充满灵性地凝视他们。李雨寅折了根树枝,路过时逗弄了一番,只当是顽皮的宠物。   越往东南方向去,樟树林愈发密集,林中也没刚才亮堂,繁茂的枝叶遮挡住阳光,略显阴郁,地势也复杂起来。萧靖轩刚想抬头去搜寻念影的藏身之处,忽听右边传来呦呦鹿鸣。   粗壮的树干后走出一只体态匀称的成年雄鹿,头顶长了带分支的犄角,皮毛间杂着规整的梅花斑,正警惕地打量来人。   李雨寅眼睛骤然亮了,兴奋地勒住缰绳令骏风停下,向一旁的萧靖轩使了个眼色,不动声色地去摸背后的箭筒。   他的动作缓慢而轻微,那鹿却迅速反应过来,四腿并曲哞叫一声,转身就跑!   树林的平静被打破了。李雨寅一声爆喝,猛甩缰绳,驾马追了出去。一人一鹿闪电般飞驰而去,萧靖轩没有迟疑,驱马紧紧跟在后面!   密林错综复杂,叶片飞速从两颊往后划过,萧靖轩竟也被这追逐战引起了几分热血。李雨寅更是激动,双目圆瞪紧盯前方左躲右闪的雄鹿,在马背上反手抽出弓弦拉到最满,两箭齐发,带着雷霆之势钉在雄鹿足下!   雄鹿感到危机逼近,跑得愈发快了!萧靖轩在后遥遥也射出一箭,险些射断它的犄角!   那鹿慌乱不已,像是知道自己即将命丧于此,慌乱之下竟猛得刹住脚步,锐叫几声,折返了方向,挺着犄角冲他们直直奔来!   李雨寅催马太急,瞬息之间已逼至那鹿面前,反应过来再勒绳已太迟,骏风长嘶一声,高高抬起前蹄,大力踹在了迎面奔驰而来的雄鹿头上!   那鹿直接被装了蹄铁的马脚踢翻了,往后滚了一圈跌在地上,嘴角流血没了声息,似是头骨碎了。骏风也被冲击力逼得倒退几步,像是突然被激起了怒火,狂躁地嘶鸣癫颤,竟忽视了背上主人的命令,脱出控制在林中狂奔起来!   变故突如其来,李雨寅惊呼连连,狂拉缰绳试图制服发狂的疯马,却完全不起效果,瞬息之间,他被带着奔出一里有余!   “阿寅——!”萧靖轩瞳孔骤缩,失声大叫起来。   马鞭猛力抽了一记,他快速催马跟了上去!眸中满是惊慌,他紧紧追着前方摇摇欲坠的身影。   李雨寅何时遇见过这种危机,刚才骏风踢鹿半仰时他就险些从马背上被掀翻下去,现下更是完全慌了神,半趴着抱着马脖子,斜着身子挂在上面,几次险些被颠飞!   旁边的樟树枝叶飞响,有道黑影迅速跟上他们的速度,焦急唤道:“主上!”   萧靖轩目不斜视,连声催马!念影将轻功运到极致,在树丛间上下翻飞,急急对他说道:“主上别追了!那畜生受惊发疯,太过危险!您的心疾——”   “闭嘴——!”萧靖轩暴喝一声,斜睨着被吼得呆住的影卫,双目赤红,“滚开!”   场面危急,他再顾不上伪装,拉开弓弦连放三箭,废了那白驹的一条后腿!骏风吃痛,狂嘶着偏了路线,眼看着就要往粗壮的树干上撞去!   李雨寅闭上了眼绝望地一声尖叫,手臂脱了力,再握不住缰绳!就在他要被颠飞之际,身后一重,一只手铁箍般紧紧抓住了他的右臂,将他整个人抱进了怀里——   萧靖轩竟然跳上了骏风马背!   他瞪大眼睛,还未来得及出声,就见萧靖轩额头暴起青筋,双腿猛夹马腹,越过他大力扯着缰绳,另一只手五指施力,发出一声暴喝,生生掐入了骏风血肉!   胯下的马哀鸣一声,像是感受到了极大的痛意与危机,去势顿缓,前腿一屈,跪倒在地!在冲力之下,那马整个往前俯冲而去,李雨寅眼前天旋地转——   萧靖轩抱着他在低空跃下马背,狼狈地摔在樟树落叶堆中,直滚出几圈,才堪堪停下。   树林重归平静。不远处,骏风精疲力竭地倒在地上,折了两条腿,眼中流出痛泪。   惊慌的人声从远处靠近,萧靖轩撑起上半身,就见丞相府与王爷府的几个侍卫正向他们跑来。他第一时间查看怀里的李雨寅——人的呼吸平稳,应是受惊吓晕了过去。   吐出一口浊气,萧靖轩瞬间放松下来。他松开了手,目光转了一圈,找到了念影的身影。   影卫正沉默地站在不远处的一棵树下,面色苍白。他的脸上有几道树枝划破的细小血痕,正往外渗着血,他却无知无觉似的,只紧紧盯着自己。   黑眸深沉,闪过些他从未见过的情绪。   萧靖轩怔愣,刚要开口唤他,那些侍卫已经跑近了,念影侧身一闪,重新藏了起来。   众人将他们团团围住,惊慌失措地查看他们的伤势。   不远处,一个人影将刚才的混乱情况尽收眼底,飞快隐匿了身形,向猎场外掠去。   …………   随行猎场的太医检查过萧靖轩与李雨寅的身体,松了口气。   “王爷与相府李公子皆是有福之人,此番危机下能毫发无伤全身而退,实乃皇恩庇佑。”   李相与夫人紧紧握着儿子的手,闻言险些落下泪来。   一旁的皇帝萧靖仁托着下巴,不屑地咂舌,不耐烦道:“行了行了,没事就好,区区一个春猎能闹出这种烦心事,果然有些人就是丧门星,不仅自己是个病秧子,还能连带着败坏别人的运势,呵呵。”   萧靖轩当做没听到,李相倒是露出了些许愤懑神情。他早对瑞王的谦逊有礼极有好感,更何况今日之事涉及爱子,本就担惊受怕,现在被出言嘲讽,自是不快。他正要沉声替人反驳,萧靖轩却偷偷冲他摇了摇头,露出了个安抚的神情。   “阿寅无碍就好。过几日我登门拜访,再去探望。”他冲李相做了个揖,笑意盈盈地告退了。   皇帝不甚在意地挥了挥手。在他眼里,玩乐显然更加重要。   萧靖轩屏退了侍卫,独自上了马。他从刚才开始就有些心神不宁,脑海中一直晃过念影那双沉沉的黑眸。   寻了一块清净地,萧靖轩停下马,沉默片刻,唤了念影的名字。   影卫从树上翩然落下,半跪在他面前,一副低头听旨的模样。   那行为中规中矩,与平日的亲密比起来却又生疏不少。萧靖轩一时竟有些语塞,思考了一会,轻声问道:“方才太急……是本王态度不好。你没事吧?”   影卫维持着姿势没动,声音没有一丝波澜:“主上身体有无大碍。”   “……没有。”没想到这人第一句问的还是自己的情况,萧靖轩心底一酸。   “那便没事了。”   两人的对话停滞,空气再次静默。树林静止无风,空旷而沉静。   良久,萧靖轩叹息一声,冲人伸出手去。   “上马来。”   他托住影卫的臂弯,让那人跨坐在马背上。他借着虚虚握住缰绳的动作,双臂从后将影卫拥在怀里,催动马匹,让马缓慢地行进在林间。   影卫比他矮了一头,萧靖轩将重量都靠在那人身上,亲昵地将下巴抵在那人肩膀上,打量着怀里人的神情。   面具下的脸波澜无惊,视线随意落在不远处,似乎没什么焦点。   似乎自从知道他对李雨寅的念想之后,念影就经常这样走神。这孩子过去与自己待在一处,脸上多数是羞怯或甜蜜,眼里总是充满爱意与渴望。   现在那层赤裸的爱意像蒙了一层薄纱,阴翳不明。   “你在生气。”萧靖轩敛着眼,语气笃定。   影卫没回答。他皱起眉头,将人抱得更紧,像是要逼着影卫说话般,将话重复了一遍。   似乎是感受到了身后人给出的压力,念影开口了,声音却不咸不淡:“属下没有生气。”说完,他又自嘲般扯了扯嘴角,“……也不配生气。”   这个字眼锐利而刻薄,那人似是刻意将自己的身份碾入尘埃。萧靖轩不知怎么的眼皮一跳,急急停了马,盯住念影的侧脸,心底漫出些火气来。   作者有话说:   我天天迟到 第98章 我的腹黑王爷(十一)   “事出突然,那样的形势,如若再耽搁下去,阿寅摔下马来,轻则断骨伤筋,重可致命!救人自当是第一要务,我不出手,难道眼睁睁看他身处险境?……”   影卫转过头与他对视,出声打断道:“那属下就能看着主上陷入危险吗?”   “太医早就说过,您的心疾只能静养,切不可运功,否则可有性命之忧……主上方才出手时,我吓得呼吸都要停了。”影卫麻木地一字一句说着,“在王府时,我每日守在暗处,劝您定时喝药,起风时添衣,夜至三更不眠,担惊受怕地守了三年,今日才知道,原来主上担心一个人是这幅模样。”   念影很少说这么多话,萧靖轩怔愣地看着那人,感到一丝奇异的愧疚。   他常年以病容示外,除了几名亲信外,根本没人知道他其实武艺卓绝。念影与众人相同,一直单纯地认为他的主上只能使些强身健体的拳脚剑招,更是因心疾的缘故被禁止运功。萧靖轩有时会考虑要不要将真相透露给念影,但思及念影不谙世事,恐他无意间透露出去,便一直瞒着没说。   刚才他使轻功飞跃上马背,运气震碎了骏马的内脏,李雨寅或许看不出来,但念影自幼习武,如何会看不出来?在他眼里,自己怕是为了救李雨寅,担着心疾发作的危险强行运功,连命都不要了。   嘴上说着没事,心里肯定吃醋了……难怪这样生气。   萧靖轩心口一软,竟生出些满足感,搂着那人的腰凑近了安抚道:“念念,你别气了。”   他在那人颈侧啄吻,想逗人开心,便调笑道:“阿寅武艺属实不行,脆弱得跟颗珍珠似的,掉下来还不得被那疯马乱蹄碾碎了;又不像你,功夫这样厉害,就算我将你按在马背上玩……”萧靖轩凑到那人耳边,压低嗓音说了几句浑话,“你也掉不下来。”   怀里的人骤然僵住,难以置信地望向他,面色白得可怕,眸中全是痛意。萧靖轩却没注意到,他正满意地触摸着那人颈侧被他吮出的几朵花痕。   半晌,影卫嗓音喑哑地冒出一句话。   “李公子是主上心尖上的明珠,自然是容不得一点瑕疵。”这句话说得尾音颤抖,还有些阴阳怪气,萧靖轩怔了怔,还未开口,便见影卫突然笑了起来。   他随手抽散发髻,将衣襟往旁拉开了些,露出白嫩的肩颈锁骨,乖巧地往前趴倒在马背上,小腿亲昵地摩挲过他腿侧,然后在马腹上轻轻一夹。   马儿小跑起来。   影卫回头望向萧靖轩,面具后的那双凤眼浮着水光,透出些旖旎的艳色来,透露出邀请的意味。   萧靖轩看着这活色生香的画面,眸色暗沉,欲念丛生。他倾身附上去,将那挂在肩膀的衣领往下扯去。   …………   深夜,皇宫。   殿内灯火通明,太后斜倚在龙椅上,冲跪在殿下的人挑眉,再次询问道:“哀家问你,你真的看见瑞王运功救人后安然无恙,丝毫没有不适?”   得到了肯定的答复,徐氏缓缓勾出一个冷笑来。   “狼子野心的东西。终于被我抓到把柄了。”太后玩弄着指尖的护甲,神色狠厉,“上回派徐明去探他的底,那个蠢货居然自作聪明地想了个栽赃谋逆的法子,丢了命也是活该。但既然萧靖轩这么狠辣,也就别怪哀家无情了。”   她困倦地扶着额头闭目养神,一边下令:“去联系之前瑞王府那个内应,通知他,近日可伺机动手了。”   侍卫低头应声,快步消失在夜色中。   …………   “下个恶毒任务来了。”   系统说话时,秦月川正百无聊赖地倒挂在屋檐上,逗着庭院中停下休憩的鸟。他闻言眼睛一亮,兴奋道:“可算是能推进度了!我前期精心营造氛围,那么多情感铺垫,就是为了让黑化循序渐进,保证水到渠成!” 第99章 我的腹黑王爷(十二)   秦月川半张着嘴试图汲取氧气,两手试图去掰萧靖轩掐着自己脖子的那只手,却丝毫撼动不了。他没几下就脱了力,只能求饶般抓着萧靖轩的手指,乱踢的足也逐渐不动了,眼神涣散地看着前方。   忽然脖颈间的力量一撤,他狼狈地往前摔了下来,扑倒在萧靖轩脚边,面具哐当掉在一旁,滚了两圈。骤然接触到空气,秦月川急促地喘息着,撕心裂肺地咳嗽着往后退去。   萧靖轩蹲下身来,小心翼翼地将扇子收拢握在手心,神色晦暗不清,下唇发抖,似乎在尽力克制自己的怒气。许久,他缓缓抬头望向秦月川,那语气冰冷生硬。   “解释。”他盯着狼狈地跌坐在地的秦月川,一字一句说道,“你只有一次机会。”   一切为了任务——秦月川腹诽,想着自己要是这样说,是不是可以直接下线了。   咬了咬牙,他坚定地沉默着,倔强地将头扭向一旁,眼泪盈在微红的眼眶半坠不坠,摆出暗恋者爱而不得的心酸眼神。   等了一会儿,萧靖轩似是看出他不打算回答,怒极反笑。   “你现在主意大了。”那笑容丝毫没有温度,萧靖轩话里是纯粹的冷漠,“眼里还有我这个主上吗。”   他站起身来,顿了顿,对门外的侍女道:“去戒堂,将龙血鞭拿过来。”   侍女从未见过斯文儒雅的瑞王发这么大火,唯唯诺诺地呆立着挤成一团,谁也不敢动。   “去啊!”萧靖轩提高声音喝道,眉宇间的煞气很是怖人。   侍女们吓得发抖,慌忙跌跌撞撞地跑走了。不一会儿,一个胆子最大的捧着一卷沉甸甸的皮鞭,呈给了萧靖轩。   秦月川扫了一眼,那皮鞭如同被鲜血反复浸淫,呈现近黑的暗红色,细长而柔韧,表面布满了隐蔽的倒刺,应是专门为了刑罚设计,抽在人身上必然被撕伤皮肉,鲜血淋漓。   这是戒堂常用的惩罚工具,基本影卫、侍卫什么的犯了错都要进去挨几鞭子,原主的记忆里倒是从没挨过罚,毕竟兼职陪床,待遇不太一样。   秦月川眼看着萧靖轩将那皮鞭的一端缠在手掌上,不禁打了个寒颤。   唉,替身真不是人干的工作,撕了白月光一柄扇子而已,居然就要受这种酷刑……这样说起来,上次十二给他吃糖那次岂不是更无辜,就玩忽职守那么几分钟,就被这龙血鞭抽了二十下……   “转过去,趴在墙壁上。”   秦月川还在暗暗吐槽,萧靖轩就发话了。   他面无表情地持着鞭子,居高临下地俯视秦月川,像高位者俯视蝼蚁。秦月川僵硬地转过身去,盯着近在咫尺的那面白墙,努力在身后那压迫性极强的目光中挺直脊背。   “不慌不慌,你有痛觉屏蔽的。”系统安慰道,“啊,刚才忘了说,恭喜宿主达成‘撕毁折扇’任务,恶毒值+15。”   秦月川刚要笑出声,就听背后传来鞭子急速破风的声音,一股力重重击在他背部,随着衣衫布料撕裂的声音,他站立不稳,被推得一下撞在了墙上。闷在喉咙里的笑被挤成一声呜咽,听起来倒像是痛得狠了。   大概是因为衣服被抽碎了,背部漏了风,凉凉的,过了几秒就变成湿冷的粘腻感——秦月川低头偷看,果然脚边的地上渐渐滴了几滴血。   他小心地控制呼吸,侧耳去听身后人的反应,一边做好迎接第二鞭的准备。   本以为萧靖轩会连着抽,那人却停下动作,呼吸急促,嗓音愈发嘶哑地说:“……站直了!”   秦月川:“?”   ……只是没站稳抵着墙而已,这也不行?   他只得放开墙壁退了半步,默默站好,继续面壁。   萧靖轩听上去却更气了,他步伐凌乱地来回走了几步,语气颇有些咬牙切齿:“你简直……”他忽然从后贴近,威胁性地掐了掐秦月川的后颈,像在捏一只难驯的野猫,“不是让你解释吗?说话啊!”   秦月川:“……”   他回想起拿鞭子前萧靖轩说的“只有一次机会”,很想顺着逻辑反驳他的自相矛盾——现在再问一次是什么意思?难道他解释了就不抽鞭子了?   开玩笑,那他怎么黑化啊?   秦月川于是咬紧牙关闭牢嘴,继续一言不发。   萧靖轩捏在他后颈处的手抖了抖,突然撤了力,背后传来器皿摔裂的声音。   秦月川:“……又怎么了?”   系统解说道:“……哦,男主踢碎了一个古董。”   凝视着眼前的白墙,秦月川不动如山,稳稳地面壁思过。   “……好、好……”萧靖轩似乎气得气息都不稳了,终于又是一鞭子抽了过来。   为了防止再次被拍在墙上,秦月川将重心下沉,做好了迎接冲击力的准备。可这次的鞭子居然轻了很多,他甚至就感觉到了一阵凉风在背上擦过。虽然龙血鞭的倒刺仍然刮破了他的皮肤,但就出血量判断比刚才好了很多。   由于没有痛觉,他也辨认不准,为了保险起见,秦月川还是剧烈地颤抖几下,小声抽泣起来。   萧靖轩暴喝出声:“哭什么!”他扯着秦月川的肩膀将人转过来,故意将鞭子抵在那人眼底,“……知道错了吗!”   挤出几滴眼泪,秦月川半低着头,将下唇咬出深痕。   他见萧靖轩又扬起了手,以为要正面挨打,慌忙闭紧双眼。   “砰!”不远处蓦然传来爆裂声,秦月川吓得一颤,睁眼望去——   萧靖轩面色黑沉,刚才竟是将龙血鞭径直往身侧抽去,抽爆了窗边的白瓷花瓶。坠落的紫色风铃草残破不堪,还未来得及盛开的花苞散落于拖曳在地的鞭身旁,染了些许鲜血,显得颓败而了无生气。   见摘来的花被毁,秦月川心中不免也有些气闷。他奋力用衣袖擦拭着脸上半干的泪渍,做出一副强忍抽噎的可怜模样,就是不与萧靖轩对视。   面前的人静止了一会,哑着嗓子冲外面喊道:“来人。”   侍女们早吓跑了,进来两个侍卫。萧靖轩随手将沾血的鞭子扔在地上,语气略显疲倦。   “把他带下去,关进戒堂里跪着。不许吃饭。”   两个侍卫应声,还没来押人,秦月川先动了。   他整理了破碎的衣衫,最大程度遮挡住裸露在外的皮肤后,便大步向书房外走去。走出几步,忽又折返回窗边,扯起衣服的下摆,将散落在地的紫色花苞快速拾起,小心翼翼地兜着离开了。   两个侍卫面面相觑,赶紧跟了上去。   他们走出一会儿,远远地听见书房又陆续传来东西摔落的声音。   …………   戒堂阴冷森然,萧靖轩鲜少过来。   他走在狭窄的过道里,仍因为白天的事心情郁闷,就连处理公务时也心烦意乱,眼前总闪过影卫带血的苍白背脊,和那双噙着泪水、满是倔强的眼睛。   这三年来,念影从没受过鞭罚。就算做了什么错事,也就是挨些小小的惩戒——萧靖轩知道他最害怕疼痛,两人第一次欢爱时,影卫就疼得缩成一团,从开始哭到结束。   今天也是,他刚看到折扇被毁那会儿,完全被爆发的怒气冲昏了头,下手也没了轻重,可之后他看见影卫面对着墙壁边哭边颤的可怜模样时,火气就消了大半。他试图寻个借口让鞭刑趁早结束,偏偏念影不知道发什么疯,倔强得一言不发!   想到这,萧靖轩面沉如水。   白日打了人,夜里又来探望,自己也是失心疯了。   他早早让人给戒堂传了话,如果念影愿意认错,即刻将人送到他房里。原先以为一两个时辰就能等到人,不曾想足足过去五个时辰,戒堂都没传来一点消息。   萧靖轩一整天都心烦意乱,晚膳没怎么吃,躺在床榻上辗转反侧许久,草草披了件斗篷,独自出了门。   他屏退了周围的侍卫,径直往最里面的暗室走去。那处不沾血腥,只是有些幽暗冷清,是整个戒堂最安全的一处地方。   绕过转角,暗室的木栅栏在摇曳的烛火下投出根根分明的影子。萧靖轩皱紧眉头,在一片昏暗中搜寻影卫的身影。   本以为影卫会在角落简陋的床榻上休憩,那里却空无一人,他特意吩咐人准备的薄毯整整齐齐叠放着,明显没有使用痕迹。萧靖轩心里一沉,冒出些不好的预感。他快速蕴起内力拍碎了栅栏上的铁锁,推门大步走了进去。   焦急地扫视一圈,萧靖轩迅速在另一侧发现了影卫的身影——念影了无生气地倒在地上,僵硬地蜷缩成一团,似乎已经陷入昏迷。   心脏骤然一紧,萧靖轩一时连声音都颤抖起来。   “……念念!”   两三步跑到那人身边,萧靖轩手足无措地蹲了下来,望着他苍白的脸颊心疼不已。影卫侧躺着,腿依然保持着跪立时的弯曲弧度,应该是保持同个姿势太久而麻木了;他双眼紧闭,睫毛时不时颤动,如同被困住的蝴蝶不住扑棱翅膀。   作者有话说:   骂角色可以,注意分寸。骂到我头上是不是过分了。 第100章 我的腹黑王爷(十三)   心乱如麻,萧靖轩几乎咬破舌尖才让自己冷静下来,放轻动作把人抱进怀里。影卫的额头滚烫,指尖却冷得如冰块一般,萧靖轩快速脱下自己的斗篷将人罩住,蹭过那人的脊背时,粘腻的血沾到了他的掌心。   萧靖轩沉默着将人翻了过来——那两道鞭痕狰狞可怖,其中深的那道还在往外冒着细密的血。之前留下的鲜红液体已经将衣裳的下摆浸透了,只是因为是黑衣,第一眼没看出来。身体一倾斜,那么破碎的风铃草就从衣服内侧滚落下来,簌簌掉了一地。   萧靖轩就这样怔怔地盯着那单薄的脊背,直到影卫发出一声微不可闻的梦呓。念影皱着眉,因为寒冷和疼痛呜咽起来。   避开伤口,萧靖轩极轻极慢地将人抱了起来,离开了阴冷的暗室。   …………   王府大半夜炸开了锅,灯火通明。   侍女们在庭院中敛眉趋步,递送热水与纱布,为房内增添暖炉。深夜被紧急传召来的太医碾着药泥,往伤者被清理干净的鞭痕上敷。   药汁渗入伤口,那人被刺激得抽搐了一下,太医只能将原本就轻柔的动作放得更轻,心惊胆战地偷看立在一旁的王爷。   萧靖轩僵硬地站在不远处,神情阴郁地凝视床榻,眼睛一眨也不眨。   太医暗暗叹气。这影卫受的伤其实根本不算严重,只是因为伤口发炎的缘故发起了热。他见过好多不听话的家卫,被王公贵族责打得皮开肉绽,主人家扫也不扫一眼,根本不放在心上。   哪会这样紧张地半夜传召太医上门,连敷药都目不转睛地盯着看。   太医是个精明人,略一思索就将两人关系猜了个大概。他细细处理完背上的伤口,又剪开了影卫腿上的布料,露出那对跪至深红肿胀的膝盖。   身后的人果不其然,倒吸了口冷气,似乎极力压制着翻涌的情绪,许久,轻轻吐出一句:“……我来,你下去吧。”   将药瓶递给王爷,太医悄无声息地退出去了。   取过烛台,将药膏隔罐化热了,萧靖轩用玉板挑出些许,均匀地抹在肿起的皮肉上。那药有些镇定舒缓的功效,影卫眉头逐渐松开,陷入黑甜的睡眠。   萧靖轩就坐在床榻边上,隔一炷香就将影卫额头上降温的布巾重新浸湿,还要托着他保持侧睡的姿势不压迫伤口,来来回回,在清冷的春夜双手冰凉。   直到天边泛起鱼肚白,晨光熹微,影卫终于醒了过来。   萧靖轩看着那双迷离的凤眼缓缓睁开,悄悄握紧了拳头。他见过无数次念影苏醒的时刻,可没有哪一次像今天这么让他不安。   影卫似乎一时没有辨认出自己所处何地,呆呆地放空着,花了一会儿才将视线聚焦在萧靖轩脸上。看清面前的是谁后,他眼中闪过一丝错愕,随即像是回想起了之前发生的事,脸色骤然惨白,落寞地敛着眼,一言不发。   想了一夜的话堵在嘴边,萧靖轩看着那人可怜的模样,心先软了。   他伸手去探念影的额温,手指细细梳理着柔软的黑发,凑过去与人额头相抵,在那因为失水而干燥不已的唇瓣上落下一吻。   “对不起。”萧靖轩凝视着近在咫尺的影卫,呢喃道,“是不是很疼?”   他们的吐息交融在一处,影卫的眼睫微不可见颤动两下,许久,才点了点头。   “……我不该为了件死物就这样对待你。”萧靖轩叹息一声,眉宇间露出些许懊悔之意,“第一鞭抽下去,我就后悔了……我知你不喜欢阿寅,只是从没想过你会因为这件事忤逆我。”   他将人拢在怀里,亲昵地摩挲影卫的后颈,边说道:“这件事是我对不住你。念念,我应你一个要求,只要你提,我都会为你办到。”   萧靖轩观察着怀里人的神情。他猜来想去,心里又有些忐忑,想着要是念影利用这个许诺,提出让他与李雨寅疏远或断交,他要如何应对才好。   可出乎意料地,影卫神情平静,只淡淡说了句:“我想吃糖。”   萧靖轩闻言一愣,下意识松了手,茫然地看向那人。   黑眸沉静得没有丝毫情绪波澜,影卫的目光随意落在远处,轻声喃喃着。   “我不知道为什么,只觉得心里很苦。我以前听人说过,不开心的时候吃点糖就好了。”   “而且……”影卫顿了顿,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幽幽扯起嘴角,笑意却未达眼底:“主上不也希望我喜欢吃甜的吗?那样就……更像李公子了。” 第101章 我的腹黑王爷(十四)   “……”李雨寅懵了一下,似是怀疑起自己的耳朵来,“……你说什么?”   他这才注意到,眼前的影卫浑身散发着生人勿进的冰冷气息,正用复杂的眼神紧盯着他。   李雨寅为人温和,极少与人争执,但也是上等身份的王公贵族。他平白被一个陌生人冒犯,不由皱起眉头,退后一步,严肃道:“你这影卫好没规矩,王爷就是这样教你的?”   他不提萧靖轩还好,一提那人的眼神骤然变得阴毒,面孔有一瞬间的扭曲。   “……我是主上的下属,瑞王府就是我的家。”影卫双眸紧锁在他脸上,一步一步朝前逼近,“你又凭什么出现在这里!还对我呼来喝去!”   李雨寅愣神之际,连着退了几步,膝盖顶到了廊桥低矮的石栏。他到现在才觉出几分危险,警惕四顾,边提高了声音:“……你要干什么!我是当朝宰相之子,是王府的客人!你这是什么意思……别过来!”   他的声音在寂静的环境中很是明显,远处屋宇下的一群侍女似乎遥遥注意到了这边的状况,指点比划一番,几人快速向房中跑去。   “宰相之子……”嗤笑一声,影卫眸中燃起一丝怒意,“是,你不仅是人上人,还是主上心里的宝物。占据着他的所有目光还不够,竟然还跑到这里来……你还想要什么?嗯?你拥有的还不够多吗!”   这番话听得李雨寅一头雾水,但对方的敌意暴露得如此明显,他心中警铃大作,转身就想逃。   影卫的动作比他更快,五指成爪就来抓他肩膀!李雨寅躲不过,只能回身跟他拆起招来,但他的花拳绣腿哪是影卫的对手,转眼间就挨了几下,被击得节节后退!   远处爆出惊呼,群人杂乱的脚步声向荷花池塘这边靠近。李雨寅眼睛一亮,胡乱推了一掌,回身就往岸边跑!   他用了他最快的奔跑速度,眼看岸边就在眼前,却听身后有掌风蓦地袭来,在他背上大力一推!李雨寅瞬间失了平衡,只来得及发出一声尖叫,就跃过石栏翻进了水里!   巨大的落水声惊起湖中鸟雀,彻底打破了王府的宁静。   …………   萧靖轩细细阅读着侍女呈上来到信件。李相近日多次表现出对他才能的欣赏,在信上主动谈论了诸多关于王朝社稷的观念,虽然没有明示,但看得出来,这位睿智的宰相已对徐氏与萧靖仁的昏庸暴政极度不满。   这对萧靖轩来说当然是个好消息。他这些年在朝中暗自发展势力,羽翼渐丰,如果能再得到宰相的倾力支持,那江山易主也是指日可待的事。   他正静心思索,忽听有人匆忙地从门外跑来:“王、王爷……不好了!”   两名侍女面色惊慌,连行礼都忘了:“相府李公子在荷花池那儿与人吵起来了!看上去……像……像是您的影卫……”   脑中轰鸣,萧靖轩震惊地瞪大了眼,起身的动作带翻了身后的座椅:“……什么?”   阿寅与人争执……影卫……是念影?!   他一时又急又气,疾步往外走去,思绪纷乱到太阳穴一跳一跳得发疼。   萧靖轩数了数日子,发现自己已有半月光景没见念影。上次的不快发生后,他发现自己居然在刻意避开和影卫见面;每次想到念影鲜血淋漓的伤痕和黯淡的眼神,萧靖轩就会难以自制地心悸,被莫名的情绪弄得心神不宁。   他自认心性坚韧,很少被什么事物动摇心神,因为萧靖轩知道,自己所处的环境不允许他有一点的迟疑与软弱。   他的背后,是虎视眈眈的皇权恶兽;而他要做的,是把握机会与权力,坐上那个最高的位置,名正言顺地站在阿寅身边。   除此之外,什么人都不重要。   ……不过是个影卫。也许是朝夕陪伴产生了些依赖情绪,但说到底……也只是个弃之可惜的替代品罢了。   前方吵闹的声音模糊地传过来,萧靖轩神色一凛,加快了脚步,辨认着话语。   “你这是什么意思……别过来!”阿寅惊慌到嗓音都在发颤,萧靖轩心中一沉,生出些不好的预感。   念影的声音充满恨意:“你……主上心里的宝物……还想要什么……还不够多吗……”   萧靖轩听得心惊胆颤,快步转过转角,荷花池就在眼前,那两人已经动起手来!看见李雨寅被推入水中,萧靖轩瞳孔极缩,足尖一点,运起轻功就往那处飞去!一路小跑跟随的侍女们惊叫起来!   他飞身掠过水面,闪电般出手抓住扑腾挣扎的人,用力拉到了怀里,降落在一旁的草地上。   李雨寅被水浸得湿透了,脸色青白发丝凌乱,紧紧抓着他的衣襟,一脸惊魂未定。萧靖轩脱下外袍将人罩住,嘶吼着喊侍女去拿布巾和暖炉。   确认怀里的人没有大碍,萧靖轩的怒意爆发了。   “你疯了吗!”他怒视着呆立在一旁的影卫,劈头盖脸地呵斥起来,“谁让你出来的?……”   影卫显然没想到自己的行为会被他直接撞见,吓得血色全无,嘴唇发着抖就往下跪。   “你敢伤他……你是个什么东西?!”吼到嗓子都在冒火,萧靖轩眼中的怒火几乎成为实质,说话也没了遮拦,“在我瑞王府里越上行凶……阿寅要是出什么事,你死一万次都不够!”   见他是真的暴怒了,影卫似乎终于意识到自己犯下大错,惊惶地膝行几步来拉他衣摆,颤声哀求:“主上……”   萧靖轩重重一脚踹在他胸口,将人踢翻在地!影卫在地上狼狈地滚了两圈,捂着胸口剧烈咳嗽着,神情痛苦。   他的心脏一紧,又想起那天影卫在暗室里满身是伤的样子,突然觉得疲累与失望。曾几何时,念影看向他的眼里全是崇敬与信任,他会乖巧地窝在自己怀里听桃花落下的声音,也会耐着性子陪他练字念诗。   可现在的影卫,行事偏激,屡次犯禁,被怨毒与嫉妒控制心神,像只长满了尖刺的刺猬,时刻与人针锋相对、不留后路。   ……将那个纯真干净的孩子变成如今这样的,正是自己。   他甜蜜的私心,是念影的毒药。   “来人。”   萧靖轩听到自己冰冷的声音响起,“影卫十四,屡教不改,犯下大错,今日起逐出瑞王府,此生不能踏入王府半步。”   话音落下,周围的侍女都不动了;李雨寅也惊讶地望向他。   念影正努力将身体撑起,闻言整个人都僵住了,呆滞地仰望着他,目光写满了痛心与难以置信。他连呼吸都忘了,半晌,才像断线的木偶一样,手足无措地坐起,轻飘飘的声音散在风里:“主上……”   他愣愣地想要爬过来,却被萧靖轩冰锥般的视线钉住,浑身颤栗起来。泛白的嘴唇翕张几下,不停地道歉:“我错了,我知道错了。对不起……”   念影突然像想起什么似的,抬手抽了自己一个巴掌。力道极大,苍白的脸颊上,几道指印迅速红肿起来。他强撑出一个讨好的笑容:“主上罚我吧……我不该动李公子,我真的知道错了……我可以去戒堂受刑……”   萧靖轩敛着眼看他,冷漠地打断道:“本王受够了,你走吧。”   念影脸色灰败,眼泪无声地流下来,看上去脆弱而可怜。他咬紧牙关,挤出一句细不可闻的问话:“……可属下是滴血认过主的,发誓一辈子效忠主上……”   “本王不要你了。”萧靖轩似是疲倦至极,闭上眼叹息道,“明白了吗?”   像是被这句话当头一击,念影瞬间失了声音。他彷徨的眼神如同一只被主人抛弃的小兽,孤立无援地维持着跪姿,毫无生气。   萧靖轩强迫自己收回视线,慢慢将李雨寅抱起来,往屋内走去。   身后爆发出哭喊声,萧靖轩挥了挥手,原本隐蔽待命的影卫便倾巢而出,向挣扎着向前跑来的念影出手了。   那凄厉的哭声混在打斗声中,逐渐化为低低的啜泣,离他越来越远。   萧靖轩眼睫颤了颤,还是没有回头。像是要确定自己的心意一般,他缓缓收紧了怀抱,李雨寅的目光闪了闪,似乎明白了什么,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   …………   倾盆大雨在天色暗沉时落了下来。   秦月川躲在瑞王府门边的屋檐下,掌心收拢接着雨水,从衣摆上扯下一块充当毛巾,擦洗着自己蒙了灰印的脸。   那群影卫可真是太绝情了……好歹是前同事,有必要又拖又拽地把他丢出来吗……只有个十二,明里暗里帮他挡了几下,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脸上仿佛用毛笔写了一行大字“你怎么又在作死”。   “系统系统,我现在恶毒值多少了!”他伸了个懒腰,随口问道。   “荷花池任务成功,目前50分,任务进程过半了。”系统翻着记录,一边指导他再往角落里躲,“别被雨淋得发烧了。再坚持一会儿,根据剧本,太后安插在瑞王府的内应马上要来找你了。”   作者有话说:   又睡过头…… 第102章 我的腹黑王爷(十五)   “哈?……”秦月川愣了一下,“什么玩意?”   “太后早就怀疑男主的心疾有诈,早早派了名锦衣卫卧底在王府。这算是个杀手锏,这些年都没启用。现在宫廷权斗走向白热化,他们要下狠手了。”系统随意解说着,“喏,说着人就来了。你注意表情啊。”   秦月川迅速低头发呆,余光瞟着淋湿的青石地砖。   一双黑靴印入眼帘,秦月川数了三秒,缓缓抬起头,那人撑着油布伞遮在他头顶,明亮的眼睛透出复杂的情绪。   ——是摘了面具的十二。   秦月川有些震惊,回想起过往那些情节,又觉得符合情理。影卫从宿隐山庄出来之前彼此不相识,又常年戴着面具,是最易伪装的角色。十二前期对自己的那些格外关心,估计也是想利用他与男主的床伴关系探听消息。   他大脑飞速旋转,脸上却露出惊喜希冀的神情,小声问道:“……是王爷让你来接我回去吗?”   十二眼睫一颤,蹲下身来,犹豫地伸出手,摸了摸他的头:“不。是我自己想来看看你。”   眼里的光迅速消散,秦月川恢复面无表情的状态,用袖子擦了擦脸侧的雨水。   “十四……”十二叹息着喊他。   “我叫念影。”秦月川快速打断他的话,赌气般扭过脸去。   这句话不知道哪儿刺激到了十二,他沉下脸,似乎在压制自己翻涌的情绪,再开口声音已然冷硬了不少:“事到如今,你怎么还是这么天真。你一颗心全在萧靖轩身上,可他爱的是你吗?”   寒光一闪,十二瞳孔极缩,条件反射往后撤去。面前划过一道锋利的锐气,竟是影卫操纵着一柄匕首,险些划破他的嘴巴。   十二惊魂未定,看着面前冷眼与他对望的人,蓦然爆出火气。   “我说错了吗?”他低声咆哮起来,“你能被萧靖轩特殊对待,是因为你长了这样一张极像李雨寅的脸!你对他来说,不过就是个泄欲的玩意,你还有什么?连名字都是假的,念影念影,你就没想过,他念的是哪个寅?!”   一道闪电劈开夜幕,照出影卫震惊到惨白的脸。片刻后,轰鸣的雷声响彻大地。   “他从一开始就在骗你!”泄愤般将手中的伞掼在地上,十二咬牙切齿地在雨中来回踱步,“什么无心政事,醉心诗词,通通是狗屁!他内力深厚武艺高强,就连你整日担忧的先天心疾,都只是他为了争权夺位编造的一出谎言而已……”   “他赶走你像赶走一条狗,你这傻子还眼巴巴地淋着雨期盼他回心转意……竟然还拿萧靖轩送的匕首划我……”尾音渐轻,十二难以自制地红了眼眶,他气势汹汹地冲到影卫眼前,握紧拳头扬了扬,最后恨恨地在人额头上弹了一记。   “……蠢死了。”   秦月川不声不响吃了这下,顺势开始演由爱生恨万念俱灰。   “没关系,十四。”十二抹去他眼中落下的泪,凑近他耳边,“萧靖轩这孙子,我不会放过他……你听我说,其实……我不是宿隐山庄的杀手。”   接下来,十二开始详细地将朝中几方势力与自己的锦衣卫卧底身份分析给他听,秦月川边听边跟系统对剧本,发现这人差不多是和盘托出,根本没打算保留。   “哇……”秦月川啧啧称奇,“他还真没防范心啊……对同事这么坦诚,也不怕我突然反水出卖他哦?”   “……人家才不会对每个同事都这样。”系统暗自翻了个白眼,礼貌地笑了笑,“算了,反正你也不会理解。”   秦月川:“?我怎么觉得你在讽刺我,我又忽略了什么吗?”   十二突然从衣襟中拿出了一件东西,在他眼前晃了晃。秦月川回过神一看,是只迷你药瓶。   “这里面装了宫内改良过的软筋散,遇水即化,药力极强,一颗可使人三日之内都四肢酸软无法运功。”十二眸中闪过冷意,“等会儿回去我会潜入他的房间,待萧靖轩喝下加了药的茶水后,我就杀了他,然后带你走……”   秦月川脑袋轰然作响,差点没兜住表情。   “你……”他克制着语气中的惊愕,“你要杀了他……?”   十二顿了顿,眸色暗沉地紧盯着他:“怎么,舍不得?”   秦月川:“……”   他张了张口正要说话,脑内提示音一响。   “请宿主设计男主服下软筋散,并完成后续小黑屋剧情。本次任务恶毒值35分。”   秦月川:“…………………………”   他在内心咆哮起来:“什么啊,什么意思啊,什么小黑屋啊,系统,系统!”   “哦,也没什么。”系统翻出剧本,展示了一堆打了马赛克的十八禁内容,解说道,“根据剧本,你爱而不得,走上了黑化的道路,利用软筋散劫走了男主,在深山老林囚禁了一个月,每日过着快乐脐橙夜夜笙歌的日子。”   “我累了,我累了。”秦月川两眼呆滞,“我已经预料到这个子世界的结局了,我因为关男主小黑屋被判午时三刻开刀问斩,全天下都知道我是个绑架皇室成员的sè ? qíng狂,我死后画像被大街小巷广为传颂……”   “画像传不传颂我不知道。”系统狂笑道,“我只知道你再不做任务,十二就要firstblood了。”   秦月川神色一凛,果然看见十二已经起身向王府走去。他追了两步将人拉住,劈手夺过了那只小小的药瓶。   他目露疯狂,恨恨地念道:“这仇,我自己报。”   …………   黑云翻墨,风雨如晦。   屋内没点灯,昏暗无比。萧靖轩静静坐在窗边聆听雷鸣,莫名的不安感如影随形地笼罩着他。   两个时辰前侍卫来报,说念影仍在王府前街徘徊,不愿离去;现在外面瓢泼大雨,也不知道那人有没有寻个温暖干燥的地方避雨。   之前的几年也有过这样的雨夜。他会抱着念影在床上滚作一团,埋在那人柔软的颈窝里,汲取他身上的暖意。念影总会害羞地不敢看他,那双臂弯却暴露着内心的渴望,紧紧环着他的腰,一刻也不放松。   那时萧靖轩甚至想过,如果自己真的一辈子都无法光明正大地袒露自己对李雨寅的畸念,那就寻个借口退位远走,将乖巧的念影带在身边,两人闲云野鹤粗茶淡饭,去过平静的生活。   ——因为他是这样全心全意地爱着我。   他们两个会现在走到这一步,是萧靖轩从没想过的结局。   一道闪电从天而降劈开虚空,惨白的光照亮了整个房间。狂风袭来,纸窗被大力吹开,掼在墙上发出巨响。   雨丝如针刺般扑面而来,萧靖轩下意识闭了眼。他叹息着随意拂袖一挥,掌风将窗带上了,房内重又安静下来。   心念一动,萧靖轩猛地望向右侧的阴影处。   念影挺直脊背站在那儿,一动不动地盯着他,神色晦暗不明。   他心中一惊,又有瞬间的狂喜,复杂的情绪在胸口翻滚着,萧靖轩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平静。   “你怎么还在这。”   话刚出口,萧靖轩就有些后悔。这句子没头没尾,就像是在责问影卫的去而复返。他刚想解释,就见念影身影一动,忽然笑了起来。   那种笑不似他平日的气质,有种诡魅的吸引力。那双凤眼在黑夜中闪着碎光,上挑的眼尾像春水的涟漪,泛着柔情蜜意。影卫的唇角勾起一个浅浅的弧度,口中吐露出的声音却很是冷清。   “属下本来已经要走了,可念及这三年来主上的庇佑,还是想要来敬您最后一杯茶,亲自告个别。”   影卫慢条斯理地路过他身边,走到桌案边,取了白玉杯斟起茶来。萧靖轩沉默着凝视他的背影,一时心绪烦杂,胸口像堵了块石头,气闷不已。   偏偏那人不疾不徐地鼓捣着,斟完了就端着茶遥遥望他,目光幽深,不靠近也不说话。影卫在自己面前从没展露过这样的一面,萧靖轩难得有些拿捏不稳他的情绪,想了想还是主动走至桌边,接过了那杯散着热气的清茶。   “念影……”萧靖轩叹息着,想去摸影卫的脸,却被抓住了伸出的那只手。   念影用柔软熨烫的掌心裹住了他的指尖,眼中漫着情意:“嘘……”他凑得极近,身上还带着雨夜的水汽,灼灼地仰望着萧靖轩,缓缓笑道:“别叫我这个……”   “喝了这杯茶,血契就作废了……”那人轻柔地拢住他握着白玉杯的手,喂到他唇边,“过往那些就当作黄粱一梦,从此以后瑞王府再没有一个名唤念影的影卫……”   萧靖轩凝视着那双眼,顺着那人的力道一点点将那杯茶饮尽。   最后一滴入喉,他突然暴戾地摔了杯子,将影卫的双手压过头顶,粗暴地吻了上去。   炽热的舌在对方柔软的口腔里肆虐,念影温顺地被他压在墙上,仰头接受他的侵袭。他紧紧将人箍住,揉乱了念影湿透的轻薄衣衫,喘息和水声混在一处。   作者有话说:   明天开始反向小黑屋! 第103章 我的腹黑王爷(十六)   萧靖轩被身下人这副任他摆布的样子引得意乱情迷,几乎要破口而出一些反悔的话。他想说让念影回王府,也不用不做影卫了,他情愿建一间院子将人养在里面,闹脾气耍性子也没事,自己再不会打他;不喜欢见李雨寅,那就每日只看着他,嘴里只能喊他的名……   可他身体一阵阵地发冷,内力抽丝剥茧般削弱下去,渐渐地手脚也失了力气。萧靖轩从情欲中惊醒,喘着气放开了人,后退一步跌坐在地。   视线逐渐模糊,疲累感让他的眼皮越来越重。萧靖轩茫然扫了一眼被他摔碎的茶杯,白玉在地面泛着冷光。   他最后的记忆,是念影在他身旁蹲了下来。   那双黑眸深情而幽深地望着他,像守护独一无二的珍宝。   …………   萧靖轩四肢无力动弹不得,神志昏沉,隐约感受到外界在颠簸,他似乎被放入了一辆飞速前进的马车中。耳边传来激烈争吵的人声,他皱紧眉头试图集中注意力,但还是难以辨认对话的内容。   颠簸持续了很久,他还听见几段兵刃碰撞的打斗声和乱糟糟的叫喊,再后来周围终于回归寂静,他的身体触碰到了一床柔软的被褥。萧靖轩的精神疲累至极,陷在其中睡了过去。   睁开眼时,望着头顶朦胧的藏蓝床帐,他竟恍惚以为自己仍在王府的卧房内。这个房间的大体布置与之前相似,只是门窗紧闭,涂遍黑墨,除了桌上的烛火,再无一丝光亮;房外是全然的寂静,难以判断所处的位置环境。   萧靖轩心头一沉,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他试着运气,丹田处却一阵钝痛,真气似被彻底压制,完全不能向经络游走。萧靖轩面色凝重,尽力克服着四肢的酸软无力,撑着上半身坐了起来。   这小小一个动作就让他背后出了汗,更让人难以忍受的是,随着他的起身,旁边传来了清脆的铁器撞击声。   ——他的两只手腕都被杯口粗细的沉重铁链牢牢锁住,铁链的另一头固定在床柱,泛着冰冷的幽光。   萧靖轩呼吸瞬间凝滞,黑眸爆发出滔天怒意!   他身份高贵,又习惯处在掌权高位,何曾受过这种屈辱!如今,竟以如此狼狈的姿态,沦为一个毫无反抗之力的阶下囚!   怒火翻腾,他几乎按捺不住地想要撕毁这个封闭沉闷的房间,房门却突然被人推开了。   来人一身月白,笑意盈盈,端着些饭菜走了进来。   那气息太过柔和,萧靖轩一怔,几乎要脱口喊出他的名字。   可下一秒,他瞳孔极缩。   不对。   那双眼狭长妩媚,眼尾上挑,盈满动人的风情。   李雨寅绝不可能拥有这样的眼神。   ……是念影。   萧靖轩眸色暗沉,压着千钧怒火,拳头缓缓收紧了。   那人来到床边,将托盘放在一旁的圆凳上,跪在床榻旁,亲昵地将他披散的青丝拢到耳后,巧笑嫣然:“你醒了……”   “可能手脚还会有些麻木,待会儿我帮你按摩,泡会儿热水就会好啦。”念影自顾自碎碎念叨,一边整理锦被,又往他背后塞了两个软垫。整理时不免碰到锁链,念影听到刺耳的晃荡声面不改色,装作毫不在意的样子,取了一旁的汤碗,舀了一勺喂至他的唇边,温柔地哄道,“这汤我刚熬好的,你尝……”   呼吸急促,萧靖轩再难忍受,猛地将他的手挥开了!   那汤碗被打翻飞了出去,摔在床侧泼了一地,打破了房内虚假的平静。   “你在干什么……”萧靖轩咬牙切齿,目光像数道尖锐的利刃刺向念影,“你疯了吗?!”   他气得身体都在发抖,念影却一动不动地盯着地上的汤渍,轻声呢喃:“好可惜,我炖了好久呢……得再去盛一碗来……”   说着便要站起身来。萧靖轩双目赤红,不顾身上未褪的酸软感,骤然发力,狠狠扯住念影的袖子,将人大力一拽,那人猝不及防,被拉扯地整个贴到了自己身上!   他在那人纯净的眼眸中看到自己披头散发疯魔一般的倒映,不受控制地怒吼起来:“下|药毒害当朝王爷,私自囚禁,瞒报行踪,你知道被朝廷抓到会有什么后果吗?……桩桩足以被处以极刑!你到底在想什么!不要命了吗?!……”   他虽然拽着念影的衣襟质问,但手筋无力,只能虚虚握着,说了没两句就喉间不适,剧烈咳嗽起来;影卫顺着力道被他半提着,为了不压到他而狼狈地撑着身子,敛着眼挨骂,面上的笑意淡了。   念影眨了眨眼,忽然小声唤他:“阿轩……”   萧靖轩骤然顿住,瞪大了眼看向他,面上全是惊愕与茫然。   “……阿轩。”影卫见他怔愣,蓦然笑了起来,软软地靠过来,顺势将他推得向后靠在了软垫上,自己则轻巧地翻身跨坐上去。他双手撑在萧靖轩腹部,像只柔弱无骨的猫,撒娇般将下巴抵到他的胸膛上摩挲着,仰望他的目光中全是温柔缱绻。   “你不要生气了。”他勾起唇角,生涩地模仿李雨寅微笑的弧度,如同一个精致的人偶,“我来做你的阿寅。”   心脏仿佛被人骤然捏紧,仿佛被冰川的冷水浸透了,萧靖轩震惊地白了脸,难以置信地僵住了。   “……你说什么?”   ………………………………   萧靖轩嘴唇翕张着,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心中的寒凉蔓延至血液流遍全身,他恍惚地坐在那一动不动。   “……就把我当成那个人。”影卫扯开萧靖轩的衣襟,伸出粉|嫩的舌,从脖颈一路向下舔|吻到小|腹,连同语气也湿漉漉的,“我会让你很快乐的。”   萧靖轩被那双手抚得火热,心却仍然沉在水底,窒息的疼痛感在胸腔绞动,和尚未褪尽的怒意混在一处。他鼻腔发酸,想放声怒吼,想扯断铁链,想摧毁这个房间,想唤回那人的神智,甚至妄想能够有一次机会,让时光倒流。   回到过去。那时候的影卫青涩而充满生气,仰望他的眼里全是憧憬与甜蜜。   而不会像现在这样,放弃尊严和廉耻,空洞地像个人偶,只会循着他人的模样演出剧幕,摇尾乞怜求得他的宠幸。   ——他的念念,不是这样的。   ………………………………   他克制着语气中的哽咽,低沉地唤道:“念影……”   身上的人骤然一个激灵,似乎被这两个字深深刺激到,双目圆瞪,一个巴掌就扇了过来,尖利地嘶叫:“不要叫我念影!”   锁链一阵乱响,萧靖轩被那没有控制力道的耳光扇得嘴角流血,耳膜鼓痛不已。影卫竟然捏着他的下巴将他的脸转了过来,歇斯底里地冲他吼道:“你以为我不知道这名字的含义吗?!你念的是谁?嗯?!”   两人下|身还紧密相连,影卫却神色疯魔,眼中都是绝望和痛苦。   萧靖轩从没这么后悔过。   原来他一直都知道自己的私心,却还对每一次的呼唤都甘之如饴。   因为爱不属于他,月白色不属于他,连名字都不是真正属于他。   所以他什么都不要了,甘愿做个披着他人皮囊的鬼。   大概是自己的眼神中全是哀伤,影卫怔愣片刻,像是恍然惊醒似的,慌乱地抚上他的脸。他讨好般用舌尖舔着萧靖轩被他掌掴出的指印,灼热的吐息打在耳边:“对不起,对不起,阿轩,你别生气。我错了……”   ………………………………   欲望的火焰燃尽了萧靖轩的理智,他掐紧了那人的腰,将人拉进一个缠绵的深吻。   用力到像是在渴求救赎。   …………   作者有话说:   嗨呀 第104章 我的腹黑王爷(十七)   软筋散的药力绵长,萧靖轩除了内力被制,还变得困倦嗜睡。他在半梦半醒间迷迷糊糊地思考,这药比江湖中同类型的mí ? yào强了太多,出处极有可能来自皇宫;太后诡计多端,利用他府中人下手再正常不过。   可他又笃定地相信,念影背叛他,只是单纯出于对爱情的失望。影卫心性纯净不善争斗,失意之下,别人三言两语诓骗一番令他犯下此等错事,也不为怪。   如果没猜错,太后的本意该是将他彻底抹杀。自己如今仍然活着,被以这样温和的方式软禁,只会是念影心慈手软的结果。   这孩子行事缜密,毫无纰漏,但皇宫必定派出了大批人马探寻自己的踪迹,他的势力肯定也暗中行动了——被找到只是时间问题。   到时候念影的处境,便非常危险。   只是影卫现在的精神状态很不稳定,萧靖轩不敢擅自想办法联系外界,以免将人逼得更疯。   只能指望瑞王府的势力先找到他的所在之处。   思绪杂乱,萧靖轩逐渐被窒闷感压迫,恍惚地皱起眉头,眼皮颤动几下,苏醒过来。   他的脖颈上正掐着一只手,五指收紧,严丝合缝地扼住气管,白玉般的小臂从宽大的纱衣中露出,微微发着抖。   萧靖轩没有挣扎,静静抬眼看向躺在自己身边的人,黑眸像宁静的湖泊。   念影蓦然瞪大了眼,慌乱地咬住下唇,手中掐得力道更重。空气被完全阻隔,萧靖轩面色涨红,手指却紧紧拧着锦被,强忍着本能的反击冲动,只执着地凝视念影,眼睛一眨都不眨。   强烈的窒息感自胸腔爆开,萧靖轩再忍不住,痛苦地轻咳出声。念影迅速放开了他,手忙脚乱地靠过来:“阿轩……阿轩……”   他将自己窝进萧靖轩怀里,讨好得仰头去亲他的喉结,眼中满是惶恐和后怕:“痛不痛……我也不知道……我……”   “没事。”萧靖轩脱了力侧躺,垂眸急促地喘息着,背上出了一层细密的冷汗。他嗓音还哑着,却先牢牢圈住了念影,和他鼻尖相碰,安抚道,“别去想……我不痛。”   似是被他的温柔对待弄懵了,念影僵硬地被抱着,嘴唇翕张半天没说出话来。在确定萧靖轩没别的动作,也不再说话时,他又快速陷入不安,犹豫地出手去拉扯对方手腕间的铁链,确认牢固与否;又顺便探了他的脉息,判断萧靖轩仍处在药效中,才松了口气。   念影像个缺乏安全感的小兽,粘着他厮磨一阵,才恋恋不舍地出去了。   须臾,他又带回了满满一托盘的餐食,如昨日一般服侍萧靖轩靠坐起身,舀了一勺热汤,用期待的眼神望他。   萧靖轩没有拒绝,他低头将那勺汤咽下,轻笑着夸奖道:“做得真不错。”   那汤是甜的。汤罐中无非是些野菜与贝类,并不是惯做甜食的食材,念影却加了很多糖,整罐汤滋味古怪,齁得难受,萧靖轩没什么表情地咽了,心脏一阵窒闷。   过往那些事给影卫造成了太多阴影,他固执而刻板地认为,李雨寅就是喜穿蓝衣,嗜好甜食的温柔公子。   所以萧靖轩也会爱着穿月白衣衫、极其嗜甜的他。   果然,念影见他夸奖,眼睛亮得出奇,面露喜色地一勺接一勺喂起来。他还给萧靖轩介绍其他几味菜肴,多是那天在知味阁里吃过的类似菜品,做得粗糙简陋,有些简直难以下咽。   萧靖轩却一口口细嚼慢咽,时不时在那人说话的间隙点头应声。嘴里的味道难以描述,但他现在一心只想让影卫开心些。   他不想再看见昨天那人骑在自己身上时泫然欲泣的模样。那饱含泪水的双眸太过楚楚可怜,他不知道为什么,看得心尖发疼。   萧靖轩尽力将大部分饭菜吃完了,念影喂饭的动作却还没有停下来的意思。他勉强又吃了几口,感觉胃已撑到极限,只能轻轻挡住念影凑过来的手,眼含歉意地苦笑:“我吃不下了。”   影卫的身子骤然一顿,笑意僵在脸上,握着勺子的手颤抖起来,执意要往萧靖轩嘴边戳。   萧靖轩下意识避了一下,反应过来后迅速后悔了,刚要说话,影卫忽然将那托盘往旁一甩。   碗罐炸开,一地狼藉。念影猛地站起身,像只困兽般来回踱步,气息急促。他焦虑地咬着指甲,眼睛时不时扫向萧靖轩,面沉如水,似乎在爆发的边缘。   “你不吃……为什么……你为什么不喜欢?……你不是最喜欢我吃甜吗?……”   身体酸软无力,萧靖轩急切地想坐起身来解释,他一动,念影就紧张地扑了过来,扯紧铁链,将他仰面压住。萧靖轩张了张口正要说话,一滴温热的眼泪落在他脸颊上。   念影哭了。   他的神情介于羞愧与疯狂之间,噙着泪水的眼神却那么绝望。念影撕扯着萧靖轩本来也只是虚虚挂在身上的中衣,抓着他的手往自己的肩头放,小声重复着:“你抱抱我……嗯?……抱我一下……”   被那滴泪烫得发颤,萧靖轩辛苦维持的平静碎裂,痛苦无所遁形。他眼睛通红,一口银牙几欲咬碎,用尽力气将人紧紧抱住,低声道:“念念,你不要这样……”   “不要这样?……”影卫喃喃反问,带着凄惨的笑意,“可我控制不了我自己……我都不知道我在干什么……阿轩、阿轩……”他仰头哀求着望向萧靖轩,“你说,我是不是疯了?……”   萧靖轩强忍着眼睛的酸疼,压制声音的颤抖:“不是。我知道你不是。是我……让你太失望了。”   影卫崩溃地又哭又笑,披头散发,放下床帐,温热的躯体贴上来。   “我就是疯子。”那人在他锁骨上用力咬下去,牙印深可见血。萧靖轩因为疼痛瑟缩了一下,念影将渗出的血迹舔去,死死盯着他,“你不要我,我也会缠着你。一辈子都别想摆脱我。”   他们像两尾鱼交缠在一处,爱|欲汹涌,胸膛紧紧相贴,心跳声如擂似鼓。藏蓝床帐影影绰绰,光影交叠,目及之处都像虚幻的梦境。   那人的黑发被汗打湿,贴在侧脸,凤目亮得出奇。萧靖轩聚了些力气,忽然翻身将人压在身下。   他宽厚的身躯将影卫拢住,就如茧保护脆弱的蝴蝶。念影慢半拍反应过来,白嫩的腿弯环在那人腰间,让相连处靠得更近。   他濡湿的唇贴在萧靖轩耳边,话音还带着软糯的哭腔。   “射进来好不好?”   明明被锁链禁锢的人是萧靖轩,念影此刻却像是一块在高温中软化的甜糕,比他更没有攻击性。他只将柔软的身体化为千丝万缕的蛛网,静静等待吞噬送上门的来的猎物,将心上人拉入巢穴,此生共沉沦。   萧靖轩的心悸动着,正如求生挣扎的昆虫。   但他最后还是放任自己坠入深渊,一沉到底。   激情过去,他抱着念影静静平复呼吸。那人的手仍不老实,玩弄了一阵锁链,忽然拉着他的手摸上那洁白平坦的小腹。   “……会有孩子吗?”念影缱绻地注视着他,疯狂在眼底一瞬即逝,“如果我是个能生育的女人,你是不是就会愿意……留在我身边了……”   萧靖轩没有戳穿他不甚清醒的妄想,思索片刻,凑近了与他交换缠绵的吻。   “不用有孩子。”他亲昵地吮着念影嫩红的唇珠,郑重地承诺,“我会一直留在你身边。”   …………   颠鸾倒凤,不知日夜。昏暗封闭中,时间的流逝变得模糊不清。   在观察到萧靖轩每隔几天就自觉吃下他拿出的软筋散后,念影放松了对他的桎梏,将原本只有一臂长度的铁链延长,让萧靖轩可以自由地在房间内行动。   吃饭、睡觉,时时刻刻都在一起;得了安全感,念影的症状缓解了许多,不像开头两天那样喜怒无常,偶尔发怒时,萧靖轩总会在他额上轻吻,小声重复着那句话。   “念念,我会一直陪着你。”   在一个暖日和风的晴天,念影第一次带他走出了那片漆黑。   影卫将锁链的另一头绑在自己的手腕上,听着那摇动时发出的碎响,眉眼弯弯。他们前后走了漫长的一段石阶,才看到光亮。   萧靖轩才意识到自己之前被软禁的房间,是一处山林小屋的地窖。   他许久未见阳光,花了很久环绕四顾。这里森木繁盛,薄雾如白纱般萦绕在空中,雀鸟在日光下跳跃,不远处传来潺潺溪流的流水声,静谧无人。地面上有一间雅致清新的竹屋,应该是念影与他的新居所。   他由着那人引他参观了整间竹屋。这里已经被布置得温馨舒适,放置了许多他从前喜欢的笔墨纸砚、话本藏书,念影一一献宝般送到他手上,神情羞怯可爱,像是撒着娇求主人表扬的小狗。   萧靖轩捏了捏他的脸颊,温柔地夸奖一番。两人便在林中竹屋住了下来。   作者有话说:   马上就要最后一个任务啦。 第105章 我的腹黑王爷(十八)   被软禁的日子越来越趋近于平淡。他们像对真正的爱侣,平和地在这个远离皇权的世外桃源共处。白日,萧靖轩会温柔地圈着念影在桌案上练字。从前那张两人共同完成的那首《新添声杨柳枝词》和其他作品一起,被念影平整地贴在墙面上展示,不知不觉贴满了整个房间。   从开始的暴怒心寒,到现在的甘之如饴,萧靖轩似乎也分不清自己在想什么了。   他还是会做梦,只是梦境中清俊的相府公子逐渐成了浅淡模糊的远景,反而不如过去三年与影卫相处的一点一滴更让他印象深刻。   萧靖轩恍然,原来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影卫对他来说,早就不再是月光的影子了。   …………   软禁王爷第二十二天。   秦月川偷偷在心里记账,打着哈欠蹲在树枝上。天才蒙蒙亮,夜星与朝晖共明,林中的树叶坠着晨露,稍微有些冷。   系统半夜三更给他发提示音,瑞王府的势力估计会在两天后找到他们的藏身之处,前来解救萧靖轩。在这之前,提前得知消息的十二即将过来对他进行最后一次劝解。   当初用软筋散将男主放倒后,秦月川背着人翻出瑞王府,就和十二大吵一架。锦衣卫见他没shā ? rén,反而动了囚禁王爷的这种匪夷所思的心思,简直气得破口大骂。秦月川演了一出“我没他不行求你成全我”的苦情戏,十二就黑着脸搞来一辆马车,趁着夜色带他一路披荆斩棘破出重围,还提供了一处避难安全屋,可谓是宇宙级别的善良助攻。   这二十多天来,十二定期给他运送物资,也帮他监控着皇宫与瑞王府两方人马的搜索进程。虽然每次来都没好气地骂他一顿,但秦月川看得出来这个人对自己并无恶意——嘴上不饶人,心却软得很。   树枝微动,秦月川条件反射地扭头,就见十二轻巧地掠至树下,抿着唇冷眼望他。秦月川飞身下树,默默接过那人手中的包裹,背到背上,站着不动了。   “王府与相府合力在追击萧靖轩的踪迹。昨日临镇已经出现了他们的人,李雨寅也在赶来的路上。”沉默片刻,十二面容冷峻地开口,“这里不安全了。”   用足尖碾着地面的落叶,秦月川装作没听到,果然引起了那人的怒火。   “十四,你醒醒吧!”抓住他的肩膀,十二眼底冒着火,“趁现在走还来得及,我带你离开这里,一起逃去西域——”   “不要。”秦月川戒备地退了半步,挣开他的手,“我和阿轩在这过得很开心,他答应我了,会一直陪在我身边……”   “你确定那是萧靖轩真实的想法?”十二嗤笑一声,盯着秦月川骤然泛白的脸色,“他堂堂一位王爷,像半个残废一样被你下了药关在这渺无人烟的鬼地方,远离高贵的权力与地位,一身武艺智谋无处施展,他会爱上你?”   秦月川咬着下唇不出声。   “他在骗你,十四!萧靖轩在让你放松警惕!”十二叹息一声,语气沉痛,“你怎么就是不明白……你跟他根本不是一路人。”   秦月川心下吐槽,这不废话,他是男主,我是恶毒男配,当然不是一路人。表面上他维持着哀伤的神情,眼睫一颤,落下两滴透明的泪。   身上一暖,十二凑过来抱住了他,温热的手正一下下轻抚他的头发。   “等你彻底沉浸在这场镜花水月里,一切就太晚了。趁着追兵还没到,跟我走吧,我们——”   “念念。”清冷的声音忽然在背后响起。   秦月川蓦然瞪大了眼,下意识地去推搂着他的锦衣卫,慌乱地转过身去。   萧靖轩不知什么时候醒了,正站在不远处望着他们。他的手腕上空空如也——自从搬到竹屋,秦月川就没再锁着他了。   明明在软筋散的压制下虚弱无比,萧靖轩的气势仍然狠厉得像匹狼。他神情淡漠,紧紧盯着仍半搂着秦月川的十二,眸色在清晨的薄雾中晦暗不明。   秦月川装作慌乱地抹去脸上的泪痕,格开十二的手,冲萧靖轩跑了过去。   “怎么醒得这么早……”他声音还有些哭过的沙哑,问了半句意识到便止住了。   萧靖轩垂眸望着他,淡淡笑道:“睁开眼就发现你不在,等了许久也没见你回来。”他用指腹轻拭秦月川眼角的残泪,“我睡不着了。”   十二一声冷哼。树林中的空气静默,无声却弥漫着火药味。   思索片刻,秦月川冲十二挤出笑脸,轻声道:“十二,这段时间谢谢你。但我错得太离谱,已经回不了头了。”他伸手拉住萧靖轩的手,假意不敢抬头与他对视,声音颤抖,“就算是梦,我也要做到最后一刻。”   被牵着的人顿了顿,慢慢握紧了他的手。   林间风起,传来一阵衣袂翻飞声。十二被气走了。   “现在发放最后一个恶毒值任务:请宿主击伤前来解救男主的主角受,本次任务恶毒值15分。”   秦月川差点要仰天长叹了。   怎么又要动武……!   察觉到萧靖轩还在注视自己,秦月川勉强挤出一个笑容,牵着他向竹屋走去。   …………   系统给出的李雨寅到达时间是两天后,秦月川想了想,还是决定在软禁结束前做件大事。   他给萧靖轩的饭食里掺了些mí ? yào,待人陷入沉睡后单独去了趟镇里的集市,置办了全套古代嫁娶的传统用品。在成衣铺同时订制两套男子婚服的人可极少遇到,秦月川借机故意漏了些行踪,方便瑞王府一方的势力锁定他的藏身之处。   想像一下那个场面——李雨寅好不容易找到萧靖轩,却发现他正被逼着与一个恶毒男配成婚!   这能忍吗?简直天地难容!   有了情绪buff的加成,相信李雨寅同学在跟他1v1决斗时绝对能超常发挥!   越想越靠谱,秦月川自我肯定地点了点头。   那样……他就不至于被自己打得太惨了吧……   …………   萧靖轩从梦中醒来,天色已晚。他这一觉睡得蹊跷,竟不知今夕几何。   他才下了床,便注意到周围环境的变化。竹屋的屋顶被交错系上乘风飘荡的红艳绸带,门窗贴了精致的双喜字窗花,地毯也换成了金边暗红的款式,透出婚娶的旖旎气氛。   萧靖轩心念一动,一瞬就猜到了那人的意图,不知为何,竟有些紧张起来。   他环视一圈,没见到念影,便往屋外走去。夜风拂过,他看见近处的林海被高低错落地挂上了排排火红灯笼,玉壶光转,灯火阑珊,美得不似人间。   他循着那光点往前走去。   念影正将最后一个灯笼挂在树梢,听见脚步声,回眸嫣然一笑。   少年人一袭红衣,金纹云袖,头顶的羊脂玉发簪衬得那姣好的面容清秀温润,白皙如玉。他的下巴微微抬起,带着笑意的凤眸盛满了夜空的星河璀璨。   萧靖轩瞳孔微缩,眼神充满了惊艳。   他从没见过念影穿上这样鲜艳的颜色,像燃烧的焰火,惊心动魄。他是月下盛开的新蕊,是明媚的春意,在萧靖轩心头绽出微光,让他再不能忽略那疯狂生长的爱意。   萧靖轩掐了掐手心,才找回神智。他凝视那双眼,一步一步走过去,将那人纳入怀中。念影乖巧地将头靠在他颈窝里,轻声道:“阿轩,我们成亲吧。”   他们在灯海中拥吻。萧靖轩浅浅触碰那柔软的唇瓣,汹涌的爱意蓬勃地在胸腔中跳动。   “好。”他珍而重之地抱起念影,往竹屋走去。   念影靠在他怀里,一路随意指着那些婚缎喜烛,念念叨叨着说自己跑了好久才买全了。桂圆和花生本来是不想要的,因为寓意不合;但店里的人说成亲需得圆满,日后才能长长久久,他就听话地全数收了回来。   萧靖轩小声调笑着,念影臊得面色通红,一到房间就忙不迭地跳下,打开衣柜,取出一套与他身上款式相同的婚服。   观察到那人闪躲的眼神,萧靖轩轻笑一声,脱去了外衫,声音低沉而虚渺。   “念念,你帮我穿吧。”   那衣袍比桌上的龙凤烛还要艳,念影专注地帮他更衣,小心翼翼地将衣襟的金边刺绣对齐。绑腰封的时候,萧靖轩使了坏心,故意靠着桌子站立不动,逼着念影以环抱他的姿势去系背后的衣带。   他敛着眼看那人将下巴抵在他的胸口,眼睫如蝶翅扑闪,心下一片柔软。   待到婚服上身,念影在铜镜前帮他梳理发髻。   一梳梳到尾,举案又齐眉;二梳梳到尾,比翼共双|飞;三梳梳到尾,永结同心佩。   萧靖轩在心底默念着古老的说辞,凝视铜镜中的景象,第一次感受到满溢的欢喜。似乎前面所有的纠葛似乎都被一一抚平,他们的未来就在伸手可触的咫尺。   正想得出神,忽然听到念影在唤他。   “阿轩。”   他回神一看,就见那人正端着两只酒杯,相连处绾着朱红的同心结。念影面色酡红,明亮的眼睛透出一丝紧张,握着酒杯的手在微不可见地抖着。   作者有话说:   那么问题来了,猜猜这婚能不能结成 第106章 我的腹黑王爷(十九)   “梳青丝,斟清酒,山河洞房天星烛。”念影一字一句说道,嗓音发着颤,“我不信天地,无父无母,从前到现在,眼里就只有你一个人。”   “我今天只想要听一句真心话……你若不喝这酒,我便放你自由,从此再不相见;若是饮了这合卺酒……你我便是夫妻了,这辈子你都只能陪在我身边。”   那人艳丽的容颜在摇曳的烛光中明晰而坚定,拨开萧靖轩心头笼罩的迷雾。他的心打开了一道罅隙,爱意沉眠过漫长的冬寂,抽枝发芽,郁郁葱葱,每片叶子都在簌簌轻响,催促他吐露真心。   年少时不问风月,回宫又困于权谋,他这一生花了太多精力勾心斗角、伪装自我,却唯独没想过有朝一日,会心甘情愿抛下执念与纠葛,守着一个过去从不曾放在心上的人,度过余生。   饮了这杯合卺酒,就意味着他承认了对念影的感情,从兹缔结良缘,订成佳偶,将泳海枯石烂,指鸳侣而先盟。   萧靖轩握紧了拳头,手心沁出了汗,心脏跳动的声响如擂鼓一般。他长久地凝望念影,指尖颤抖着,却缓慢朝着杯子伸去。   ——他竟然如此期待,那幻想中的未来。   念影红着眼眶看着萧靖轩的动作,似是屏住了呼吸,一动也不敢动。   就在这时,门外突然传来一阵激昂的马嘶声,打破了安静的气氛。   两人同时一惊,只见林中有一人御马飞奔而来,那速度极快,转眼已至竹屋之前!高低成排的灯笼照亮了那人因疾驰而散乱的黑发,以及坠着汗珠的焦急脸庞。   “阿轩——”   萧靖轩瞳孔极缩,骤然站起身来!   ——竟是李雨寅!   他像被人兜头泼了一盆冷水,被冻得胆战心惊,心头杂绪万千,迅速扭头去看念影。   影卫明显也认出了那人的身份,瞪大了眼惊愕无比,手下意识地一松,那系了同心结的两只酒杯摔落在地,清澈的酒液飞溅,将他的喜服衣摆晕出一片深色。   李雨寅高声催马,足尖一点,运起轻功勉勉强强往前掠来,顺着竹阶小跑几步,雪亮的剑刃划破夜空直指影卫,怒喝道:“大胆逆贼!王府兵队随后就到,还不束手就擒!”   念影面色惨白,怔愣在原地。眼看着李雨寅的剑招直直冲他而去,萧靖轩焦急地扯住影卫的臂弯,将人用力往后一扯,随手抄起桌上的龙凤烛台格挡住剑尖的攻势!   圆桌受到撞击,茶具果盘打翻在地。   萧靖轩一声闷哼。他身体中软筋散的药力仍在,虽然近几日减了药量,但制约程度不小,他挡了一招已有些气喘,右臂震得发麻。   剑身碰撞的尖锐响动惊醒了恍惚的念影,他低头环视一片狼藉的婚房,浑身发抖,黑沉的眸中爆出汹涌的怒气,咬牙切齿地尖声吼道:“李雨寅……又是你……”   李雨寅亦被震得退后几步,挽了个剑花定住去势,无意间削断了一根垂落的红绸。他似乎才注意到竹屋内的喜庆布置,短暂地震惊后,面露厌恶之色,“区区一个叛徒影卫,挟持囚禁王爷,还用这种下作手段逼人——”   萧靖轩心底一沉,便知对方是误会了,急急叫道:“阿寅,别说了——”   可念影已被他语气中的嫌恶激得双目赤红,隐隐有疯魔之色。萧靖轩眼前一花,竟是被念影一掌推在胸口,滚进床幔中。他勉强撑起身体,就见两人已动起手来!   念影势如闪电,招招狠辣!他武艺本在李雨寅之上,此刻怒火中烧,衣袂无风自动,内力来势汹涌。李雨寅明显落在下风,逐渐力不从心,挨了几掌,剑都被打飞出去。   萧靖轩内力被制,急得眼睛都红了,嘶声叫道:“住手——”   软禁自己已是滔天大罪,若是再伤了丞相之子,念影必定难逃一死!   李雨寅胡乱后退,可念影已经杀红了眼,李雨寅被他踢飞的圆凳正面重击胸口,喷出一口血来,染红了窗纸,整个人像断了骨头般软倒在地。   一步一步缓慢地走过去,念影眉间全是戾气,大红的婚服衬得他像地狱前来索命的恶鬼修罗一般。   “我好不容易等到今天……”念影猛地一脚踹在李雨寅腹部,冲蜷缩在地的人嘶吼,“我们就要成亲了……可为什么你还是这么阴魂不散!”   李雨寅用力抹去嘴角的血,断断续续咳嗽着:“你这疯子……以下犯上,罪无可赦!”   “以下犯上……呵,我就是不甘心只做你的替身……我也想要被爱……”念影抓住他的头发,将人仰面扯起,敛着眼面无表情地看他,“你知道那种滋味吗?这三年来,他每一次抱我,心里想的都是你;我的名字不属于我,我的脸不属于我,我的糖不属于我,就连我记忆里那些被爱的瞬间,也全部都不属于我。”   李雨寅像是懵了,神情茫然不解。   “不是的念念……”萧靖轩听得心脏生疼,强撑着下了床,“你别冲动……”   念影愤恨地将李雨寅扔在地上,焦虑地来回踱步,披头散发眼眶发红。   “我以为这些我都能够忍受。只要能一直陪在他身边,我是谁都没关系……可是看到你们站在一起时候,我嫉妒得要疯了。我整夜翻来覆去地睡不着,一次又一次质问自己为何只是个可有可无的影子——”   他回身看向萧靖轩,眼中泪光闪烁,绝望地问道:“是不是只要李雨寅活着,你就永远也不会爱我?”   影卫眸中决然之色让萧靖轩心口一紧。   下一刻,就见那人神色一凛,抬手起势。那掌蕴着千钧之力,掌风震断了整个竹屋的红绸,冲着李雨寅的天灵盖拍去!   是纯粹的杀招——!   李雨寅瞪大了眼,被扑面而来的凌厉内力逼得动弹不得!   千钧一发之际,萧靖轩强行提气,往前奋力一扑,以肉身挡在了李雨寅身前——   他凝望着影卫骤然放大的瞳孔,做好了赴死的准备,却见那人咬紧牙关,急急收住攻势,手掌堪堪停在他的眉心之前,间隔只差毫厘!   这一掌去势磅礴,强行收掌的后果就是被汹涌的真气反噬,念影踉跄着后退几步跪倒在地,面如金纸,猛地喷出了一大口鲜血!   温热的血点沾到了萧靖轩的脸上,他难以置信地望着缓缓倒下去的念影,急呼道:“念念——!”   他冲出一步,蓦地腿弯一软向后摔去。萧靖轩闷哼一声,只觉得天旋地转,额头渗出豆大冷汗。他方才强行提气,体内真气与药效相冲,紊乱异常,竟是一丝力气也使不出来。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竹屋的局势瞬间扭转。李雨寅咬了咬牙,勉强爬起来,扶着萧靖轩的手臂将人架起来,摇摇晃晃地往外走去。   影卫蜷在一地碎裂的红绸中发抖,艳红的唇还潺潺往外冒着血,他睁着眼睛死死盯着挪动的两人,牙关模糊地咯咯作响。   萧靖轩急疯了,想要挣脱,却连句话都说不出。   他们走出门扉,就听身后爆发出一声凄厉的喊声。   “萧靖轩——!!”   影卫像只断翼的飞鸟,扒着地面一寸一寸向前爬。藕段般的小臂染上灰尘,指尖很快便磨得鲜血淋漓,跟他吐出的血混在一块,被破烂不堪的喜服拖拽出一道刺眼的血痕。   “别走——你答应过我——”   他神情似哭非笑,充|血的眼睛死死盯着萧靖轩,空洞得没有光亮,似乎连最后一点希冀被碾得支离破碎,像个横死的厉鬼。   “疯子……”李雨寅咳嗽着喃喃自语,伸手抹去嘴边的血沫,吹了声口哨唤马。   萧靖轩紧紧盯着还在挣扎的影卫,嘴唇翕张着,似是在无声地回应。   “萧靖轩……萧……主上……主上!”影卫爬到了竹屋门口,向他遥遥伸出一只手,痛苦地呜咽着,泪水滴在血泊里,“主上——别丢下我——”   熟悉的称呼尖锐地刺进了萧靖轩心底,他摇晃一下,赤红的双眼流下两行泪。   白驹飞奔而来,李雨寅带他翻身上马,向林中奔而去。   树影飞速掠过,竹屋在萧靖轩眼中越来越远,他瞪着眼睛眼看着影卫的身影逐渐模糊。   “我恨你……我恨你……”风中传来的声音带着哭腔,逐渐歇斯底里,“你这个骗子……我恨你——”   …………   “恭喜宿主完成任务‘重伤主角受’,恶毒值+15。本世界恶毒值累计已达100。”   秦月川在系统空间里喝川贝枇杷露。   “我觉得我有必要学学声乐。”他严肃道,“我演戏每次都过度用嗓。”   系统好笑地给他又调出两包喉糖,自顾自解说起余下剧情来。   “根据子世界故事线,萧靖轩回朝后会一举揭穿太后阴谋,说出自己多年装病隐忍的事实,颠覆朝中势力,发起兵变夺取皇位。两个月后,废帝萧靖仁被逼自尽,太后徐氏被囚冷宫,萧靖轩登基成为新帝,将宰相之子李雨寅封为男后,有情人终成眷属。”   作者有话说:   除夕快乐小仙女们!一起吃年夜饭~ 第107章 我的腹黑王爷(二十)   “霍!这么强……”秦月川把喉糖咬得咯咯作响,“那我又升级了,我是用铁链锁过皇帝的人,哈哈哈……”   “……”系统沉默两秒,决定不接这种无聊的梗,“念影在竹屋被赶来的十二救走,隐姓埋名一段日子后暴露行踪被抓,关进诏狱秋后问斩。这段剧情我可以快进处理,你休息几个小时,男主登基后我再送你回去。”   “好!诶你先给我上个海鲜宴,这个子世界甜食吃得我腻死了……”   …………   大街上人烟熙攘,秦月川被一件纯黑的连帽斗篷整个罩住,收敛了气息躲在小巷里窥看巡逻的官兵。   那些人手上的画像精细传神,一双狭长的凤眼尤其掌握到了精髓,如果他贸然出街,被抓获的概率基本在百分之八十以上。   投了几两碎银,他拦下一个衣衫褴褛的街头小混混,打听当前的朝中形势。   小男孩一看就是常年混迹在外,见他蒙面也没一惊一乍,收了钱便跟那茶馆里说书的先生似的,将传闻娓娓道来。   秦月川细辨真假,得知萧靖轩登基已一月有余,再整顿完太后余党后,大刀阔斧地减免赋税、更改政法,深得民心。   他皱了皱眉,模糊地打听道:“那当今圣上可曾立后?”   男孩一愣,噗地笑出了声:“敢情您探听的是桃色八卦呢。”他狡黠地眨了眨眼,煞有介事地说道,“后宫是有几个嫔妃,都是朝中大官送去争宠的女儿,进宫都快月余,听说连皇上的面都没见着……百姓传得神神叨叨,不过最多的说法还是……”   秦月川紧张地眨了眨眼:“……什么?”   压低了嗓音,男孩示意他附耳过来,神秘地呢喃:“皇上有个心上人,流落在宫外呢!”   “……哈?”秦月川懵了,“什么鬼?”   “前段日子,宫内不是大肆悬赏,要找两个代号为数字的人吗?提供线索者赏黄金千两,大家可都乐疯了。前几天好不容易抓到了其中一个,听说那人上街买菜,直接被豆|腐店老板娘举报,官兵一盏茶的功夫就包围了摊子,给抓进宫里去了——你说说,这阵仗,跟千里追妻似的,说不是爱情,谁信呢……”   秦月川瞪大了眼,脱口惊呼道:“你说那人被抓进宫了?!”   靠,只不过在系统空间吃了顿饭,我方队友十二就沦陷了?一想到昔日瑞王府的戒堂里那些狠辣手段,秦月川不禁忧心忡忡地戳起系统来。   “还追妻呢……追命吧……我小十二还活着吗?”   系统淡定地说:“仍有生命体征。”   秦月川点了点头,皱紧眉头思索起来。他十五分钟前刚睁眼,身体就躲在这个小巷子里,应该是发现十二迟迟不回藏匿点,所以系统设定的模拟念影根据逻辑出来寻找队友了。   十二几次三番地帮他,秦月川也不能再冷血地将他当成一个普通npc看待。他心下烦躁,想找个地方理理头绪,却突然被抓住了衣领。   秦月川:“?”   面前的小男孩笑眯眯的,手上的力道却一点没松:“哥哥,你问完了吧。那该我问咯。”他眼珠子转了一圈,露出一口白牙,冲他挤眉弄眼,“皇上喜欢你,是不是因为你这双眼睛生得漂亮啊……”   脑袋轰然,秦月川心里暗骂自己的大意。他两招放倒男孩,飞快往巷子深处掠去。   “抓人啦——我找到皇上的落跑情人啦——别让钱跑啦——”身后传来男孩歇斯底里的大叫。   脚下险些一崴,秦月川满头黑线哭笑不得。   背景逐渐噪杂起来,被惊动的百姓如同脱缰的野马胡乱奔跑。所幸秦月川毕竟是个专业影卫,运起轻功翻上屋檐,两三下消失在众人的视野里。   “你跑什么啊……”系统好笑道。   “我不跑难道等着被抓吗?……”秦月川气喘吁吁,愤懑地回嘴。   “按照剧情,你不就是要进宫送死的吗?”   秦月川一个急刹车,掀掉两块屋顶的黑瓦,用力地拍了下脑门,眼睛发亮。   真是被流言蜚语洗脑了,就想着什么千里追妻,连脱离方式都忘得一干二净!对啊,他本来就是来送死的,还跑什么啊……   人间正值初秋,凉风带着落叶打了个转从他眼前掠过,场景简直凄凉。   秦月川抽了抽嘴角,尴尬地笑笑。   “那……那我给大家表演一个自投罗网吧。”   就算是被抓,也不能被追得这么狼狈。本着这个原则,秦月川绕了一大圈,换了身装束,晃晃悠悠走进了城中最大的当铺。   他掏出萧靖轩从前送给念影的那把镶满华贵宝石的玄铁匕首,极有气势地拍在红木柜台上,冲里面低头看货的掌柜挑了挑眉。   “出个价吧。”   果不其然,掌柜的一看清他的脸,眼睛霎时瞪圆了,笑呵呵地带着伙计出了柜台,邀他里间入座细谈。   秦月川老老实实进了门,接过伙计递过来的那杯一看就下了药的龙井,抬头一饮而尽。   视线快速模糊起来。   …………   黑暗中整个世界都在摇摇晃晃,秦月川迷糊地睁开眼时,他正被人架着拖下马车。   两个宫廷侍卫见他醒了,自觉地后退立在左右,示意他自行往前走。秦月川面前巍峨森然的皇宫,雕梁画栋,金碧辉煌,正如帝王至高的权力与富贵。   然而他如今的身份连平民游客都不如,不过是个心灰意冷放弃单恋的死刑犯。   不如他努力努力,等会儿看看能不能在殿上就激怒萧靖轩,换个当场诛杀脱离,也省得在诏狱磨磨蹭蹭混上一个月了。   他调整好心态,面无表情地走进了正殿。这里冷清空旷,宫女们默然垂首站在偏远处,像无声的人偶。只有高处的龙椅金光闪耀,气势凛然。   高大的男人负手背对他站着,身着明黄色龙腾黄袍,脊背挺得笔直。听见脚步声,他侧首望来,光洁的额头,高挺的鼻梁,黑眸深沉似海。   长久地注视着萧靖轩,秦月川第一次感受到什么叫作帝王之相。褪去病弱的伪装,这个男人举手投足都气势万钧,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但严格意义上来说,自己并不是这个世界的人。   所以秦月川没有跪,他平静淡漠地站在原地,仰头与萧靖轩对视。   也不知是不是他看错了,男人的眼中一瞬间凝聚起复杂的情感,似是眷恋的温柔,又似尖锐的痛楚。只是那纷杂转瞬即逝,男人闭目吐息,再睁眼时,已是神色凛然。   他挥手屏退侍卫,一步一步下了台阶,向秦月川走来。走到近处,萧靖轩伸出手掌摩挲着秦月川的侧脸,俯下身与他平视,凑至极近处,连吐息都交融在一起。   “终于……找到你了。”   那话语中透露的热切渴求让秦月川一怔,隐隐觉得有哪里不对。他谨慎地后退半步,一脸冷淡。   下一秒,他眼前一花,一股大力将他向前一扯,跌进萧靖轩怀中。男人像是被他远离的动作刺痛一般,击碎了表象的寡淡浮冰,现出内里汹涌的黑沉海水来。他收紧揽在秦月川腰间的手臂,炽热的身躯紧贴而上,掐着秦月川的后颈吻了下来。   与其说是情欲的吻,不如说是嗜咬。萧靖轩的攻势猛烈不留余地,秦月川连呼吸都被吞噬,浑身被紧紧制住,腿软得站都站不住,只能任由那人的唇舌侵袭,一边急促地呢喃。   “念念……我的念念……”萧靖轩急促的拥抱揉乱了他的衣袍,秦月川推拒间触到那人炽热的肌肤,激起一阵颤栗,“三个月了……你知道这三个月我是怎么过来的吗?……”   实在没办法,秦月川奋力咬在萧靖轩的舌尖上,尝到了爆出的血腥味。就连这样也没能让身上的人迅速松手,秦月川又踢又打,好不容易才挣脱束缚,面色惨白地喘着气。   系统冷笑一声,补刀道:“没错,好感度又满了呢。”   秦月川心中的狂躁决堤,差点就要仰天长啸。他尽力让自己冷静,可出口的声音还是颤抖不已,简直像带着泣音。   “……皇上,罪臣不是李雨寅。”   萧靖轩如同被人迎面扇了个巴掌,神色惊痛。他身体摇晃了一下,衬着嘴角沾染的血痕更是凄惨。   秦月川冷漠地望着他,缓缓跪了下去,无神的眼睛留下两行泪:“罪臣犯下滔天大错,自知无法挽回。求皇上看在臣昔日服侍过皇上的份上,赐臣一死吧。”他顿了顿,又俯下身磕头,苦涩地说道,“十二所有行事皆为臣所迫,还请皇上网开一面……”   那人的呼吸顿住了,蓦然又急促起来,像是怒火攻心。他来回走了两步,声音听上去颇有些咬牙切齿。   “……你自投罗网,就是为了求我放过他?……”   秦月川维持着磕头的动作刚要说话,忽然头皮一紧,被人扯着头发拽了起来,对上萧靖轩阴沉暴怒的脸。   作者有话说:   新年快乐小仙女们~还有没加群的吗?赶紧来玩啊。号在评论置顶。 第108章 我的腹黑王爷(二十一)   “那家伙这几日都在诏狱里受刑,倒是个硬骨头,血都快流干了也不肯透露你的行踪……”萧靖轩阴郁地勾起一抹笑,眼中却暮霭沉沉,“你们这段时光日日相处,是不是早就两情相悦、互许终生了?朕在宫里焦急难安地盼着你消息的时候,你是不是正和他在床上颠鸾倒凤?”   萧靖轩掐着他的脖子,神色疯狂,那双眼直勾勾地紧盯着他,大手隔着他凌乱的衣衫抚弄,话间透出怒意:“他碰过你了?都碰了哪里?这里,还是这里……”秦月川被他摸得头皮发麻,又因为命脉被他掌控,只能仰着头轻轻挣扎。   他被那力道按到在朱红的地毯上,形容狼狈,萧靖轩的动作没停,反而变本加厉,膝盖挤进秦月川的双腿之间,像对付难驯的野兽,将他压得动弹不得。   “他操得你爽吗?是你自己爬上去的吧……倒是朕疏忽了,毕竟你之前就很擅长主动。”那人还在执拗地提问,话音逐渐颤抖,绝望而痛苦,“你们到哪一步了?念影……要是……要是你敢同他成婚,朕现在就掐死你……”   扣在脖颈的大手蓦然收紧,秦月川呛咳起来。   成婚?秦月川眼冒金星地幻想自己和十二情意绵绵一拜天地的模样,鸡皮疙瘩都炸了,简直气得要开始吐槽。   窒息感让他流出了生理性的眼泪,坠落在那人的手背上。萧靖轩像是被烫到一般,慌乱地松了手,揽过他一下下抚着脊背。   “……朕可以不管那个逆贼对你做过些什么,但你绝对不能对他动心。”萧靖轩抱着他小声呢喃,嘴唇蹭着他的耳廓,酥麻不已,“念念,我们在密林已经私定终生了,你是朕的妻子……天地为证,日月为鉴……你不能再跟别人在一起。”   秦月川靠着他没动,平复呼吸定了定神,梳理着眼下的状况,思索如何破局。   经过系统刚才的好感度提示,他再迟钝也看得出男主误会他跟十二的关系了。帝王乃天下至尊,怎么可能容忍自己被人戴绿帽?要是他想保十二,就一定要解释清楚两人没有私情,并且将所有锅甩回男主身上。   这时替身文学的好处就体现出来了——十二被萧靖轩视若洪水猛兽,李雨寅又何尝不是念影心中的一根刺?只要他重点强调出“被当做替身”这件事对自己的伤害,就会在道德情感领域占据上风。   心中勾勒了一个计划的雏形,秦月川深吸了口气,从萧靖轩怀里退了出去。   他淡淡地望着萧靖轩,一字一句地说道:“罪臣和十二只有兄弟情谊,也不曾有过任何僭越。罪臣心里爱的是谁,皇上心里不清楚吗?”他顿了顿,突然自嘲般笑了笑,“皇上许诺过会一直陪在罪臣身边,但最后还是随李相离开了;连合卺酒都不曾饮过,算什么夫妻。”   果然,萧靖轩脸色立马变了,嘴唇翕张,似乎想要解释。   解释什么?靠,千万别说你当时其实是想跟我喝合卺酒的……那我还怎么收场!   秦月川见状,先行一步俯身磕头,装作心灰意冷地哽咽道:“皇上如今得偿所愿成为万人之上的帝王,与李相亦是天作之合,是可以比肩而立、昭告天下的才子佳人;罪臣做了三年的替身,心早就死在了那日的密林婚房里,如今剩下的只是这具苟且偷生的残躯,求圣恩垂怜,让罪臣早日解脱吧。”   大殿陷入了可怕的寂静。面前的人久久未动,秦月川手心渗出了汗。   这招险棋他本来不想用,但情势所逼,不用不行了。   系统大气也不敢出,暗暗庆幸宿主没抬头——萧靖轩现在的模样比他更像是被逼上穷途末路的死刑犯,充|血的双眼几乎要被铺天盖地的悔意和绝望淹没了。   也许是旁观者清,它居然有些同情男主。秦月川最懂人心漏洞,知道针往哪里插最疼,过往那些事不只是影卫的阴影,也是萧靖轩的逆鳞,现在被毫不留情地整个揭起,凄惨程度不言而喻。   就在两人僵持不下之际,殿外忽然传来脚步声。   李雨寅手持一物匆匆赶来,在注意到殿内凝重的气氛时脚步一顿,挥手屏退了跟随的侍从,放轻声音走至一旁,中规中矩行了礼,似是在犹豫要不要开口。   萧靖轩疲倦至极,哑着嗓子开口:“……李相何事。”   李雨寅偷偷瞄了一眼跪着的影卫,压低声音模糊地说了几句,将手里的东西递给萧靖轩。   秦月川听不清,这个姿势也看不见,急得险些抓耳挠腮,在心里狂敲系统:“干嘛呢?这两人干嘛呢?我听不见#¥%*&……”   “好像是在禀告你被抓时候的情景……霍,你卖给当铺老板的那把匕首被传到李雨寅手里了,他刚交给萧靖轩……萧靖轩看上去要气哭了……”   秦月川:“……”   好家伙,刚才他才解释完自己跟十二毫无私情,结果就被当场抓包他为了进宫救人卖定情信物的事。   秦月川心里一个大大的危字,噤声如鹌鹑。   拿着匕首的萧靖轩心脏密密麻麻地泛疼,眼眶酸涩难忍。   他仍记得当初将匕首送给念影时那人欣喜的眼眸,像是被点亮的春天,全是烂漫的纯真与爱意。   而现在,那人毫不犹豫地弃之如敝履,只为主动暴露行踪,在他面前一心求死。   萧靖轩咬紧牙关压抑汹涌的情绪,敛着眼看向地上跪着的影卫。他恨不得将心中的纷杂全数质问,从那人嘴里逼出一句真话。   你不是很爱我吗?爱到可以冒着生命危险将我囚禁,逼我答应一直陪在你身边……可为什么等到我终于认清自己的心,你又这样果决地放弃了爱意。   你是真的爱我吗……   还是这只是你精心设计的一场报复。   如果是,那你成功了。我的心脏像破了一个洞,潺潺地往外流血,每一次呼吸,这个伤口就撕裂一分;我无法忽视,也无法让它愈合,我只能眼看着它被你的每句话每个行为牵动。   ……到头来,你才是那个骗子。   血液逐渐冷下去,萧靖轩如在冰窟。他无声地笑了笑,抬手将那匕首丢在影卫身前。   “朕不会杀你,也不会放过你。”萧靖轩平静地说着,缓缓背过身去,往龙椅处走去,“你就留在这宫里,哪儿也别想去。”   秦月川傻了。   男主的语气太过冷静,简直带着一种笃定,似乎是下了决心要一直将他长久地囚于宫廷,做一只笼中雀。   ……可是他是个搞快穿的!尽快脱离才是目标!   秦月川瞥见地上的匕首,咬了咬牙,暗暗问系统:“我用匕首抹脖子能不能死?”   系统:“……可以死,但按剧本内容你要等到秋后脱离,还有一个月呢,现在自杀走掉可能会被判早退。”   秦月川:“……可是照现在的翻车程度来看,我一个月后才不可能被判问斩!”   系统没忍住笑出了声:“再忍忍呗,左右都是自杀,一个月后再做也行啊。”   秦月川眼泛泪光,仰天长叹。   死是暂时死不成了,但匕首都送到眼前了,不加点戏给男主添堵,像话吗?   他心意一动,劈手就去夺那地上的匕首!秦月川动作迅如闪电,一旁的李雨寅被吓得惊呼出声,萧靖轩闻声快速回头,就见他已经将那匕首握在了手里!   萧靖轩的心瞬间一紧,瞪大眼睛,奋力急呼着往前扑去:“不要——”   寒光一闪,镶满宝石的刀鞘落地,秦月川毅然决然地高抬起手,往自己的侧脸用力一划——   血光飞溅!温热的鲜血飚了出来,洒在朱红的地毯上没入其中。   萧靖轩瞳孔骤缩,脚步踉跄地急奔几步,刚好将软倒的影卫抱了个满怀!   他脑内轰鸣,耳边全是如擂似鼓的心跳声,背心处被冷汗浸湿,手足无措地去看怀里的人!   影卫眼睛虚弱地半阖着,原本光滑白皙的侧脸上,多了一道皮肉外翻的狰狞伤口,正往外大股大股冒着血!   “太医——快传太医——”萧靖轩嘶吼着,吓到腿软的李雨寅忙不迭地往外跑去,一时门外的宫女侍卫乱成一团。   萧靖轩赤红着眼,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了怀里的影卫身上。   阳光从打开的殿门外洒落在他颤动的眼睫上,将那琉璃般清澈的眼眸照得透亮。影卫靠着他,脸上纵横交错流满了血,那张薄唇却苍白得毫无血色,似乎因为疼痛模糊了神智,竟缓缓露出一个释然的笑容来。   “主上……这样的念念……是不是就不像李公子了。”   说完,影卫像是脱了力,彻底昏了过去。   蓦然收紧怀抱,萧靖轩浑身颤抖。几名太医急急奔入殿中,要来探伤者的情况,可他像只悲恸的困兽紧抱着人不肯松手,眼前一片模糊。   热泪坠下,与刺眼的血混在一处,将明黄色的龙袍染污。   …………   作者有话说:   萧靖轩:我是第一个感知到你撒谎精本质的人 第109章 我的腹黑王爷(二十二)   一觉醒来,秦月川发现自己睡在一个富贵奢华的宫廷寝殿中。   家具陈设具是精雕细琢,磨去锐利的角,用金丝软包包上了,找不出一丝纰漏;不远处的红木茶案上的熏香升起袅袅青烟,宁神静心。   他翻身起来,锦被中传出一阵细碎轻响。秦月川揭开被子一看,脚腕上扣着一条精致的金色锁链,长度目测堪堪三、四米,细细的,触碰时脆响悦耳,内里还用软布裹满,防止挣动时磨伤他的皮肤。   秦月川一时无语。只能感叹天子关人名不虚传,当初自己走剧情时用的可是大粗铁链和简陋的地窖竹屋,现在待遇却好得出奇。   哦对了!差点忘了他的脸!   秦月川快步扫视一圈,没找着镜子,只能将茶壶里的茶水泼在地面上,隐约从倒影里窥看伤容全貌。   因为屏蔽了痛觉,他撕下纱布时动作如常,几秒后感到脸颊粘腻,才意识到应该是不当拉扯让伤口渗了血。那匕首乃玄铁所制,极其锋利,他下手又果决,创口从眼尾一直延伸到嘴角,像条狰狞的蜈蚣趴在侧脸,结着褐色血痂,十分怖人。   这张皮囊原先的清秀和妩媚被破坏殆尽,更是再没有一分与李雨寅的相似之处。   系统心有余悸地咂舌:“你下手也太狠了……以这个时代的医术,这道疤是不可能去掉了。”   “我也就是仗着没痛觉……”秦月川小心翼翼地摸着伤口,“一刀要是能换来死前一个月的清净日子,那也不错。”   他看得差不多了,便把倒空了的茶壶往地上一摔。碎裂的响动在空荡的房间炸响,外面传来惊呼与急匆匆的脚步声,几名宫女推门鱼贯而入。   本以为自己的反抗会引起喧闹,谁知这群宫女却像提前被人打了预防针似的,有条不紊地低头敛眉,手脚利落地打扫干净,中途一眼都没看他。   这让傻站在桌边的秦月川陷入了尴尬的境地。他只能将顺势推翻了桌案,又怒气汹汹地踹倒圆凳,将脚腕上的金锁链晃得叮当乱响。   这回宫女们不打扫了,纷纷垂首跪了下来。秦月川呆愣之际,一个高大的身影从外面走进房间。   正是萧靖轩。他换了身衣服,形容略显憔悴,看着一地狼藉皱了皱眉,挥手屏退了宫女。   他的目光在秦月川赤裸的双足上停顿片刻,跨过地上静静流淌的茶水,将人打横抱起,放回了床上;又从床旁的暗格中取出似乎是一早准备好的药瓶与纱布,处理起秦月川侧脸的伤口来。   萧靖轩的动作轻柔无比,温热的指腹不时划过他的脸颊,视线也没避让,倒让秦月川自觉促狭。新的纱布平整地覆上伤口,萧靖轩忽然凑了过来。   秦月川就等着这一刻。他瑟缩了一下,脚腕锁链轻响,眼中浮起薄泪:“到底要怎么样您才肯放过我……”   那人动作一滞,眼中飞快地闪过一抹痛色,又被淡漠取代。萧靖轩继续靠了过来,将额头与他相抵——秦月川才意识到对方只是想探个体温。   ……自作多情真是宇宙级别的尴尬。   他垂下眼,眼睫不安地颤动着。所幸萧靖轩确定他没发烧后退了开来,视线转向那条锁链。他长久地摩挲着被禁锢的纤细脚腕,久到秦月川变得昏昏欲睡,才开口了。   那声音低哑,听上去落寞而疲倦:“李相与朕,早在数月前,便剖心长谈达成了共识,我们现在除君臣之谊外,再无其他私情;刚才朕已下旨,命诏狱放十二出宫去了。”   萧靖轩顿了顿,呼吸急促起来,语气也有了些起伏:“你想要的,日后朕都会给你。就只是……别伤害自己,也别抛下我离开,行吗?”   这话说得那么卑微,到最后,甚至忘了帝王的自称,显出几分与那人不相称的可怜。秦月川心中一悸,动了些恻隐之心,以至于在那人褪了外衫在他身边躺下时,都没怎么抗拒。   宽大松软的锦被将两人罩住,秦月川绷紧了神经,却发现萧靖轩并没有进一步的动作,只是规矩地侧躺在一旁阖上了眼。他的呼吸轻淡绵长,眼周泛着淡淡的青色,就像许久没有睡过安稳的觉。   屋内日光黯淡,锦被包裹出的狭小空间温暖而舒适,秦月川忽然记起那时在瑞王府他蒙头哭泣时,萧靖轩也是钻进锦被,和他黏在一处。   失血让人困倦,秦月川不知不觉也闭上了眼,沉入一场白日旧梦。   身体恍惚中被一具带着暖意的躯体包围,唇上传来酥酥麻麻的触感。若有若无的叹息在耳边响起,那声音低沉而磁性,浸透了温柔。   “留在我身边。”   …………   因为毁容而变得阴晴不定,逻辑上是合乎情理的。所以秦月川便开始戏剧性地出演一个患得患失的弱势群体,在被锁的一亩三分地里作威作福。   除了每日花上短暂的一、两个时辰来处理政务,其余时间萧靖轩都会陪伴他一同待在这个寝殿内。秦月川会在对方喂他吃饭时阴阳怪气地挑三拣四,也会平白无故地毁掉那些送来给他解闷的趣物珍宝。如果他选择在睡觉前闹一场,那基本萧靖轩会被逼到不得不花上整夜的时间来安抚他的歇斯底里——反正第二天他可以睡懒觉,而男主还要上早朝。   但他闹得再狠,哪怕尽全力疯狂撕扯金链,萧靖轩都没有取出钥匙解开桎梏。   秦月川没有办法,只能又开始走自毁的道路,似乎卯足了劲跟自己这张脸作对。在又一次偷了萧靖轩的簪子险些doublekill时,他第一次看到了萧靖轩的眼泪。   那人在争夺的过程中被他用簪子划破了手心,鲜血淋漓也不放手,秦月川的目光顺着那蜿蜒流落的血线往上看,就撞进了那双盈满眼泪的黑眸里。   萧靖轩神色痛苦,下唇细细发抖,黑羽般的睫毛颤动,透明的泪就滴落下来。   秦月川心里一堵,以为对方是痛狠了,赶紧松了手。萧靖轩持着簪子静立原地,被听见响动小跑进来的宫女们快速包围了。   他右手还在流血,半分钟不到就在地面聚了一小摊。众人急呼着要唤太医,萧靖轩额头青筋暴起,难以自制似的厉声怒吼起来:“滚!”   宫女们被帝王雷霆之怒吓得齐齐跪倒在地。秦月川瞟了一眼那双通红的眼睛,难得有些愧疚,曲着双膝也想往下跪。   萧靖轩一脚踢翻了桌案,发出砰然巨响。   秦月川立马僵着不敢跪了,面上露出些惶恐来。他正思考着怎么收场,忽然手腕一痛,萧靖轩用流着血的那只手紧紧抓住他,将他死死按在墙壁上,神色阴沉可怖。   宫女们识相地往外退,屋内重归寂静。   秦月川还没想好说什么,萧靖轩突然脱了力一般,高大的身躯弯折,脸颊埋进他颈窝里不动了。滚烫的泪滴在他的皮肤上,那人小声啜泣着,像是溺水的旅人抓紧浮木。   然后他们隔了这么久,第一次做|爱。   萧靖轩像发了狠的野兽,顶得又深又重,吻痕从颈侧一路陆续蔓延到小腿,让秦月川都要产生些错觉,身上这个人要将他整个吞吃入腹。   他被迫承受这场欢愉,昏天暗地不知今夕几何,到后来整个人都在颤栗,碰都碰不得。   锦帐春阑,绣衾香散。萧靖轩那夜没有留下来睡。   虽然第二天他还是神色如常地回来了,但秦月川心有余悸,也没再做出什么伤害自己的事。萧靖轩用包了纱布的手喂他吃饭,他也乖乖吃完了。   但昨日动静闹得太大。后宫里这么多双眼睛和耳朵,传着传着,大家都知道皇上在殿里锁了个人,还是个不知好歹的狠心玩意,连圣体都敢伤。   系统跟他提过,目前这后宫里是有几个挂名的嫔妃,全是朝臣之女。但就秦月川被锁在宫里的这段时间来看,萧靖轩除了处理公务,就是与他待在一块儿,还真的是将这群国色天香的美女视作空气。   于是空气就生气了。   一日萧靖轩上早朝之时,一位不速之客就登门造访,直接把秦月川从被窝里吵醒了。   那妙龄女子一身粉色罗衫裙,满头珠翠熠熠生辉,高昂着下巴打量一圈,目光扫到秦月川侧面上狰狞的长条疤痕时骤然一怔,惊得美目圆瞪。   秦月川忍住想笑的冲动,静静站直了,也不主动打招呼,视线随意落在远处。他久未出门,只穿了一件轻薄的丝绸长衫,草草系了带子,头发也不曾束起,更像个纵情声色的男宠。   一旁的宫女互相使了眼色,站在外面的那个就悄无声息地跑走了,想必是去通知萧靖轩前来救场。   “见过宜妃娘娘……”殿里的宫女们做了个揖,位份最高的那个陪着笑脸挡在他和女子中间,语气温婉又坚决,“念公子身体不好,皇上特意嘱咐他不能见风,更不能动气的。”   作者有话说:   情人节快乐!这章是不是很甜! 第110章 我的腹黑王爷(二十三)   “同为这后宫的妃子,我左不过是来探望一番,轮得到你这小蹄子拿话来压我。”宜妃嗤笑一声,话间全是厌恶,“我道是个什么样的狐狸精,将皇上迷得神魂颠倒的。原是个毁了容的丑八怪,还是个男子。”   宫女们脸色变了,垂头没敢接话。   秦月川发起抖来。   不是气的,是激动的。   他忙不迭地跟系统叫道:“哇我妈看得宫斗剧是真的!原来古代妃子讲话真的是这个腔调!好无理取闹好盛气凌人好带感!”   系统:“areyouok?”   宜妃见自己出言讽刺,这男宠竟一句话都不敢回,还吓得人都抖了起来,更是轻视。她慢条斯理地在房间里兜了一圈,瞥见不少贵重的奇巧玩意,就连脚下踩的地毯都是西域进供的珍品。小小一间屋子,萧靖轩竟是将整个皇宫最好的东西都送过来了。   然而看这男宠傻愣愣的模样,像是根本没有察觉。不然又怎么会隔天就闹一次,摔砸踢打毫不手软。听说前些日子还伤了圣体,将皇上手心划了道深痕,连批奏折的朱笔都握不住。   她越想越气。自己好歹也是重臣之女,进了后宫这么久,只在册封时远远见过萧靖轩一次;而这不知天高地厚的破相男宠,夜夜占着恩宠不说,还恃宠而骄地闹脾气。   宜妃冷着脸踱步到秦月川面前,盯着那道疤痕面露嫌恶:“真恶心。”   萧靖轩命太医院调制了最好的膏药,这疤已比刚划伤时皮开肉绽的模样好了许多,但放在他这张脸上仍显突兀。秦月川实事求是地点了点头,诚恳道:“确实难看。”   宜妃:“……”   她柳眉倒竖,语调顿时激昂起来:“你这贱人在挑衅本宫吗!”素手高高扬起,就要朝着他的脸打下去。   秦月川哪能真的让她打到,毕竟是个影卫,当他一身武艺白练的吗。他迅速侧身让了一步,宜妃没收住力,一巴掌扇在红木床柱上,手立马肿了,脸上痛出了痛苦面具。   她气得怒火中烧,恶狠狠地回头盯着秦月川,尖锐地辱骂起来。   秦月川没回嘴,在心里召唤系统调出个小本本,将宜妃的话全数记了下来,边记边评判,这句用得巧,那句用得妙,还有一句很有气势,下个世界喷人时可以借用一下。   宫女们应该是接过萧靖轩旨意的,一看状态升级,纷纷围在宜妃身边打着劝解的名义,挡住她靠近秦月川的路线。宜妃带的宫女一看主子被困,主动加入战局,也不知道是哪一边先动的手,竟然打了起来。   秦月川:“……”   一时间女人的争吵尖叫声混在一处,推搡撕扯战况激烈。秦月川恍惚间觉得自己成了块巨浪中的浮木,这边被撞一下那边被推一下,拉扯半天走不出战局——锁链还拴着呢。   系统:“哈哈哈哈哈。”   秦月川怒了:“你可以不用笑得那么大声!”   他愤愤地踢了一脚锁链,神色郁卒。战圈中的宜妃正被人从后抱着,头上珠翠摇摇欲坠,脚下踩着一个宫女,双目燃着熊熊怒火,蓦然与他对上了。两人对视一眼,宜妃视线下移,盯着秦月川脚腕上的链子,阴险地笑了笑。   她蓄力掀翻了背后的桎梏,竟一把扯住了那条金链子,用力一拉——   秦月川猝不及防,被拉得踉跄着跪倒在地,额角嗑在床沿上,一阵天旋地转。额头传来潮湿感,秦月川心知估计出了点血,没忍住爆了句粗口。   系统:“哈哈哈哈哈哈红红火火哈哈。”   秦月川:“……”   老好人秦月川要生气了!   他双眼迸射出精光,怒视一旁得意的宜妃,扑过去一把她头上将那金光闪闪的步摇抓下来了。宜妃惊呼出声,刚要闪躲,就见秦月川高高举起那只步摇——丢到了房门外面。   宜妃:“……?”   秦月川冷哼一声:“你要是再敢拽我链子,下一次我就把你丢出去。”   宫女们:“……”   下一秒,秦月川就知道自己低估了后宫女人锲而不舍的程度。那宜妃像被彻底激怒了,指挥手下齐齐去拽他的锁链,自己爬过来压在他身上扯他头发。秦月川第一次跟女人贴得这么近,脸迅速涨红了,抓着她的两只手腕想把人扔下去,但还没用力对方就尖叫了,吓得他只能胡乱挡住脸,挨了几下猫爪。   秦月川:“靠——男主人呢?再不来我……啊啊啊她摸到我胸了!”   系统:“哈哈哈来了哈哈哈你别急哈哈哈到门口了。”   果然,匆忙的脚步声快速靠近,秦月川从一片女人的衣摆缝隙中往外看去,看到了萧靖轩明黄色的龙纹靴。   身上的重量一轻,宜妃被侍卫从后拖起,萧靖轩焦急的脸出现在秦月川的视线里。   秦月川在那双黑眸中看到自己狼狈的倒影,他长发蓬乱,面泛红潮,额角微微渗着血;丝绸长衫的系带松了,露出大片白皙的胸膛,上面有几道新鲜的抓痕。   他下意识地觉得尴尬,咬了咬牙垂下眼睫,抱住膝盖试图遮盖那些痕迹。   锦被兜头罩下来,他被整个包裹在里面,又被腾空抱起,放在了床榻之上。萧靖轩漫着怒火的声音近在咫尺。   “全数拖出去,直接打死。”   房间内静默片刻,爆发出一阵骚乱,宜妃的哭喊在其中尤为刺耳。   “皇上……皇上!臣妾的父亲在边疆立下汗血功劳,您不能这么对我……”   萧靖轩的臂弯将他隔着锦被揽住,秦月川不适地挪动了一下光裸的腿,那人温热的手就摸了进来,试探性地捏了捏他被锁住的脚腕,似乎是在判断有没有勒出血。   他趁机拉住萧靖轩的指尖,在那人手心里挠了一下,犹豫着开口。   “我没事……不要shā ? rén。”   对方任他拉着手,没说话。秦月川想了想,觉得自己有些逾越,便放软了语气询问道:“不杀她们……行吗?”   隔着被子听不真切,萧靖轩似乎是做了几次深呼吸才压下情绪,再开口时,声音冷得像冰渣。   “宜妃行为不端,越矩犯上,废去妃位,打入冷宫。宫内侍女,全数罚入诏狱受刑。”   秦月川松了口气——虽然这刑罚也不轻,但至少不会死了。   可宜妃明显情商不太在线,她哭得抽噎,断断续续还在反驳:“臣妾没有犯上!……臣妾位处妃位,他不过是个无名无分的男宠,我教训他有什么错!……”   “他不是男宠。”萧靖轩毫不犹豫地打断了,“要是他愿意,他便是朕的皇后。”   秦月川:“…………………………”   宜妃若干人等被拖出去了。秦月川被刚才那番话震得不敢作声,就连萧靖轩将他从被子里放出来,他也老老实实地一动不动。   那人捏着他的下巴,细细查看他额头的伤势,面色阴沉得像暴雨前的积云。宫女们送来了热水与药箱,萧靖轩用打湿的锦帕轻轻擦着污血,秦月川偷瞄他紧抿的唇线,心下有些不安。   现在想来,刚才萧靖轩是在帮他出气,他倒不识好歹地劝人手下留情,颇有些绿茶的意思。   他走着神,忽听一声轻响,萧靖轩将带血的锦帕丢进金盆里,溅起一圈水花。   “对着朕就又打又骂,那疯女人这样欺负你,你都不还手?!”萧靖轩眉宇紧皱,可以夹死一只苍蝇,怒火中还夹杂着心疼。   秦月川眨了眨眼,小声反驳:“还手了……我扔了她的步摇。”   萧靖轩霍然起身,握紧拳头,关节咯咯作响,一副恨不得将他也扔出去的表情。   对峙半晌,还是萧靖轩先落败下来。他一脸阴冷地将药粉往秦月川的伤口上拍,粉尘扬得到处都是,秦月川被呛得打了个喷嚏,萧靖轩才停手了。   秦月川松了口气,还以为这一段就这样过去了,谁曾想男主的报复到晚上才来。   他胸口那些被女人指甲抓挠出的红痕,被萧靖轩吸|吮到红肿;那人的舌尖在他身上流连,深邃的黑眸紧盯着他,看得他面红耳赤。秦月川难堪地要命,扭过头去躲避,萧靖轩强势地将他转过来,漫不经心地继续,酥麻感让人从脊椎颤栗到指尖。   直到秦月川被磨得红了眼睛,萧靖轩才附耳过去,嗓音低沉。   “朕今天说的话,是认真的。”   什么认真的……秦月川开始还没反应过来,在对上黑夜中熠熠生辉的温柔眼眸时,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   要是他愿意,他便是萧靖轩的皇后。   心脏疯狂地跳动如擂鼓,秦月川怔愣地握紧了拳头,脑内纷杂,都不敢去细想。   像是看出了他的触动,萧靖轩无声地笑了笑,俯下身来摩挲他的鼻尖。   “念念。我们之间错过太多了。朕平生最后悔的事,便是那日没来得及喝下那杯合卺酒……”萧靖轩哀伤地望着他,又带着莫名的希冀,“但在朕心里,我们早已是拜过天地的夫妻了。”   作者有话说:   我怎么了,我变了,我开始写糖了?? 第111章 我的腹黑王爷(二十四)   秦月川垂下的眼睫轻颤,一时脑海中浮现那日的种种细节。贴满囍字的竹屋,朦胧梦幻的灯海,还有那两套刺绣精美的大红婚服……那时萧靖轩眸中的温柔确实让他有过瞬间的动容。   隐居山河,相伴长生。如果世上真的有这样一个人专属于他,那该多好。   大概是他的落寞显露在了脸上,萧靖轩敏感地察觉到了,也不再说话。两人各怀心事抱在一处,在微凉的秋夜里静听彼此的心跳。   第二天秦月川醒来时,便发现脚腕上的金色锁链已经消失无踪了。   …………   后宫风声鹤唳,人人都知道了他在当朝皇上心中的特殊地位。萧靖轩的偏爱成为了秦月川生存的铠甲,嫔妃们通过宜妃的前车之鉴迅速辨清形式,对他敬而远之;可同时,他也成了个活靶子,变成了轻易便能重伤萧靖轩的一柄利刃。   解除桎梏后的他时常会在宫廷庭院中闲散度日,第一次在树后见到眼生的太监徘徊时,秦月川便隐隐有了些不好的预感。他使了几次借口,差遣宫女们去寻果脯糖糕,浑身破绽地在藤椅上闭眼小憩,几日之后,那太监果然上钩,谨慎地上前搭话,试探起来。   他似乎是笃定了秦月川对萧靖轩恨意强烈,言语间的导向全是鼓动他逃离皇宫、重获自由。从一开始的厉声呵斥,到几次后的犹豫迷茫,秦月川配合地出演着一个宫中禁脔逐渐松动的心路历程,终于在一月之期将至时,套出了那人的真实目的。   原来那太监竟是前太后徐氏的部下。   萧靖轩兵变上位后,将骄奢无谋的萧靖仁逼至绝路。那废帝一朝从高位跌下,难以忍受这份屈辱,便迅速自行了断;其生母徐氏痛失爱子,又被打入冷宫权力尽失,新仇旧恨交叠,对萧靖轩更是恨不得嗜其骨、饮其血。   但这个女人的可怕之处正是她强大的隐忍能力。徐氏与身边人耐心地关注萧靖轩的一举一动,不放弃寻找最后的报复机会,念影的出现,对他们来说简直就是送上门的得力帮手。   一个让萧靖轩全然信任并倾心喜爱的冷面冷心之人,才能够在意想不到的时候,突破重重防备,取其性命。   太监坦诚了来意,敛眉顺目地递过一个药瓶,秦月川接过打开,里面有些许褐红色的药粉。   “太后说了,这药名为醉胭散,入酒即化,香甜如蜜,剧毒无比,常人饮上一口,短时间内就会迅速毒发身亡,且药石无医。念公子若想逃出这囚笼,需得用这毒杀了皇上,方能趁宫中大乱之时脱困而出。”太监平静地解释,语气没什么波澜,大概本就抱了必死的决心,也不怕他反水泄露出去。   秦月川装作心神不宁的样子接过了,也没说什么话,将药藏进宽大的袖口,匆忙回了房间。   他躺在床上观察那个小药瓶,有种释然中透着遗憾的微妙情绪。现在秋分将至,要萧靖轩赐死他已经是不可能的了,秦月川正犯愁怎么离开,契机就自己送上了门,也不知道算不算幸运。   系统看出了他隐秘的不舍,难得正经道:“你的每次离开,都是条不能回头的长路;若是还有想要完成的事,大胆去做就行。”   秦月川攥紧药瓶长舒了口气,弯了弯嘴角,扬声唤来宫女。   “你帮我准备些……”他一口气派了一大堆名称,干脆边说边列成了一张清单,狡黠地冲人眨眨眼,“我想给皇上准备个小惊喜。偷偷弄来,可别被发现了。”   宫女接过单子,惊讶地睁大了眼,捂着嘴笑出了声,眉眼弯弯地盯着他瞧,反倒把秦月川看得不好意思起来。   “奴婢这就去办。”宫女俯身作揖,快步走了出去。   …………   侍卫照例汇报着白日的闲事,说念公子今日晒了太阳,后来又去池塘扔糕点喂鱼,萧靖轩一边批着奏折,嘴角浅浅弯着,心情良好。   那时除去念影脚上的锁链,他开始还紧张了许久,怕影卫再生杂念,逃跑或自残;却没想那人反而安稳下来,虽说对自己仍是不咸不淡的态度,但好歹有了些生气,眼中也很少再装着过去的那些阴霾。   侍卫还说念影似乎让手下的人办着一些事,宫女们进进出出内务府,领了不少东西,问萧靖轩要不要调查清楚具体情况。萧靖轩没怎么思考就拒绝了。   他一直清楚自己的占有欲与控制欲过分强势——可现在的他,更像是在一位养蚌的渔人,渐渐也明白了,有时爱意与耐性,才能让珍珠主动显露。   既然念影还不想让他知道,他就会顺着那人的意,不去主动惊扰。   接下来的几日,萧靖轩与念影见面时,两人皆心照不宣地没去提起这事。   秋意愈发浓郁。一夜静无云,碧窗斜月蔼深晖,萧靖轩的窗沿被石子敲响,他推门一看,石阶上静静躺着一本朱红的镂花婚笺。   他心念一动,突然意识到了些什么。   婚笺上没有署名,里面只夹了一根赤绳与两片红叶。小小一本册子在萧靖轩手里重逾千斤,压得他指尖微微颤抖起来。   萧靖轩快步出门,挥手屏退了所有侍卫,向着熟悉的方向走去。   他远远望见那人的宫门处一片氤氲的光斑,在秋夜的朗月疏星下流光跃动。朱红的四角宫灯被坠上艳红的流苏,喜庆不已。   正如那日的竹屋。   萧靖轩一颗心快要从胸膛中跳出,脚步愈发急切起来。他走在如梦似幻的场景中,记忆中的画面纷杂地交叠,他记起旖旎的寻花宴,记起庭院的对招,记起窝在锦被里的告白,那些他早就以为被尘封的一点一滴,都逐渐清晰,最后,与院落中正和他遥遥相望的面容重叠。   灯火通明的庭院中,念影提着一盏囍字花灯,照亮了两人之间的青石阶;那光仿若能够扫去过往的阴暗与不堪,指引他回到爱人的身旁。   薄泪沾湿了下睫,明明已经是个万人之上的帝王,萧靖轩却像个蹒跚学步的归家幼童,踏过满院的红叶,用拥抱诉尽满腔爱火。   怀中温热的躯体让他脚踏实地地站在了人间。   太多的承诺与喜悦堆砌在喉咙,萧靖轩想问为什么准备婚礼,想问自己是不是真的得到了原谅,可他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那人的手轻抚他的长发,像是与他心有灵犀,牵住了他的手,在一旁的圆桌两侧坐了下来。   圆桌中间的合卺酒与记忆中如出一辙,红绳编出的同心结静静将两只酒杯相连。那是他多少次让从梦中惊醒的遗憾,是他差之毫厘便错失的姻缘。   而兜兜转转,这酒杯如今又被他们握在了手里。   澄红的酒液泛着异常香甜的味道,甜到如同醉倒在花丛,竟分不清是哪只杯中的酒散发芬芳。   ……太甜了。从没有哪种宫廷御酒,香甜到这种程度。   心中蓦然一惊,闪电般的念头滑过脑海,萧靖轩背后渗出细密的冷汗,难以置信地抬头望向对面的红衣少年。   诡谲的猜测像锋利的鞭子,一鞭抽碎了眼前的镜花水月,让萧靖轩毛骨悚然;他呆愣着僵在原地不知所措,半个身体还沉在梦里,锥心的痛便爆发出来。   原来是这样。他想杀我。   费了这么大的周章,送出一场盛大的喜宴,只为了在最快活时,夺我性命。   萧靖轩眨了眨眼,才意识到自己在流泪。   他勉强从透过模糊的泪凝视念影,又有些好笑,想说你不用这样的。我这样爱你,只要你一句话,天下是你的,自由是你的,我的命也是你的。   萧靖轩举着酒杯发抖,那人就平静地看着他,神色没什么变化。他觉得心脏裂开了一条缝,魂魄疼得支离破碎,身体却先一步做出了反应。   他握着酒杯,与念影臂弯交缠,将那连着的同心结细细抚平了。   “念念。”萧靖轩就着交杯的姿势将酒杯送至唇边,蓦然露出一抹笑来,“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你要记着,合卺礼成,我们是完完整整的夫妻了。下辈子,我一定还会找到你。”   念影顿了顿,郑重地点了点头,将杯中的酒倒入口中。   见那人答应了,萧靖轩面露决绝,仰起头将那杯酒一饮而尽。   酒香醇厚,却没有想象中那么甜腻;酒液下肚,胃中迅速暖热起来。他有些万念俱灰,随手将杯子抛了,紧紧攥着同心结去握念影的手,静静等待毒发。   秋月清朗,月光透着冷意。萧靖轩敛着眼想象着钻心刻骨的剧痛,却突然觉得手被那人抓紧了。他茫然地抬起头,就见念影面如金纸,嘴角蜿蜒地流下粘稠的黑血来。   萧靖轩呆了一瞬,瞬间便明白了什么,双目赤红,神色慌乱疯魔,嘶吼着去抱脱力软倒的念影。   他手忙脚乱地去擦怀里人嘴角的血,那血却越来越多,随着呛咳喷涌而出,甚至染红了脸侧的褐色疤痕。念影的黑眸逐渐涣散了,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隔着同心结握紧了萧靖轩的手。   “我……我要走了。”他莞尔轻笑,神色认真,气音断断续续,“如果……真的有……有下辈子,我来找你……”   那手骤然松脱垂落下去。   萧靖轩恍惚地流着泪。那人的面容安详平静,仿佛只是坠入了一场秋眠。   梦醒了,便又是桃花烂漫的春天。   作者有话说:   明天放萧靖轩视角番外。预告下个子世界背景,阴阳师x式神 第112章 我的腹黑王爷(二十五)   【我的腹黑王爷·番外】   怀里的人早已冰冷,僵硬的躯体没有一丝生气。萧靖轩昏昏沉沉抱着他,双目空洞地望向窗外。   念影死去三日了。   醉胭散的毒性霸道,念影断了气息后血仍从嘴角不断涌出,几乎将他身上精致的喜服浸透。   萧靖轩花了好久,亲自将念影身上的脏污细致地擦净。他神色温柔,自顾自对着具尸首说话,宫人们战战兢兢地跪在一旁哀求,他却一副不在意的模样,抱着人躺在榻上,不吃不喝,像只固守珍宝的濒死之兽。   种种政事一并停滞,文武百官乱作一团,朝野上下议论纷纷,在众人眼里,天下苍生才是帝王应顾的头等要事,为了区区一个男宠的自尽颓然至此,简直不可理喻。   封锁的寝殿前,黑压压地跪了许多人。有人热泪高呼,有人厉声呵斥。宫人们疾步而来,报太后在冷宫悬梁自尽,死前留下血书一封,言辞极尽恶毒,通篇都是对皇帝的诅咒与辱骂。   萧靖轩在寝殿内,只觉得窗外噪杂不已。他伸手虚虚捂住怀里人的耳朵,在惨淡灰白的唇上落下一吻。   “念念,等我。”   整理衣冠,配上冕冠,萧靖轩推开了寝殿的大门。几日未见太阳,那刺眼的光线几乎让他掩目流泪。他敛着眼环视悉数静默下来的臣子,不紧不慢地下了三道诏令。   追封逝去的念影为皇后,赐予国姓,更名萧念,同时开启皇陵,丧仪从皇后仪制;即日起召回先帝萧靖仁侧妃所生的三岁幼子,交于李相抚养教导,十日后举行传位大典;褫夺徐氏太后谥号,尸首扔出宫去,曝尸荒野。   语毕,众人哗然,有几个老臣当场晕厥过去,场面混乱不已。萧靖轩冷漠地旁观着,人群中只有李雨寅同他对视,眼神中带着单纯的同情与了然,似乎连萧靖轩没说出来的话,他也隐隐预感到了——   眼前的帝王,是要陪着念影,共赴黄泉了。   十日后,大部队浩浩荡荡地启程,巍峨的皇陵沉睡在青山绿水之中,宁静森然。   高耸的石门伴着巨响打开,萧靖轩抱起念影,踏入那片黑暗之中。   李雨寅目送那人消失在视线中,忍住心酸的泪意,从怀中掏出萧靖轩事先交给他的授意诏书,命人关闭了皇陵。   四壁的烛火发出微弱的光,主墓室中央放着金丝楠木制成的合葬棺材,萧靖轩抱着念影并排躺下。他整理着怀里人身上的皇后冠服,又检查了那人口中压着的夜明珠。念影的容颜在黯淡的火光下平静而乖巧,萧靖轩痴痴地看了一会,感到困意缓缓袭来。   ——他早在进皇陵前就服了毒,与醉胭散不同,这毒会让他在睡梦中毫无知觉地死去。   这样,他的血就不会弄脏念影了。   人皆云,人生天地之间,若白驹过隙,忽然而已。萧靖轩从前也是这样想的。   可现在,没有了念影,他觉得这一辈子,真的太长了。   萧靖轩的呼吸越来越凝滞,体温也逐渐冷了下去。他握紧念影的手,勉强撑开疲倦的双眼。   “念念,再睁眼时,就是下辈子了……快些来找我吧……”   墓室中的烛火熄灭了,万物归于寂静。   君埋泉下泥销骨,我寄人间雪满头。   作者有话说:   晚上等会儿还有一更,阴阳师子世界开启~ 第113章 我的阴阳师主人(一)   “恭喜玩家顺利完成子世界结局,即将开启传送。”   秦月川心不在焉地望着身边的光流,放任自己短暂地沉浸在记忆中。这不是他第一次产生不舍的情绪,就算清晰地明白自己只是这些世界剧本的配角与过客,秦月川还是会在某些瞬间倍感动容。   无论是被爱与爱人,都是不可控制,也无法掩饰的情感。   察觉到了他的失落,系统配合地没有出声,延长了传送时间。   秦月川自我调节了情绪,回过神来发现自己还飘在光流中,有些好笑地戳了戳虚无的光壁,呼喊道:“怎么了统统,你花屏了吗?维修电话告诉我,我可以帮你叫人来修。”   熟悉的玩笑风格让系统知道宿主已经恢复了状态,也没解释自己动的小手脚,随口说道:“我在看你下个子世界的身份,最强ssr名不虚传。”   秦月川闻言一愣,但他毕竟是个游戏达人,也玩过不少抽卡游戏,知道ssr的全称是superiorsuperrare,一般指集换式卡牌游戏的最高稀有等级,当下心中就有了猜测。   展开剧本,阴阳师三个字闪闪发光。秦月川阅读着关键词为“现代灵异”的世界背景介绍,期待值顿时高涨。   阴阳师是由阴阳家思想和五行学说逐渐形成的一种修行职派,他们与天地相通,观星宿、斗灾异,擅长画符念咒、施行祭祀。操控式神是阴阳师的主要法力技能。   式神者,侍也。它们或为灵体,或为妖物,侍奉阴阳师为主,听命行事。一旦式神与阴阳师之间签订了契约,那么从此双方就密切依存、彼此制约,直到一方死亡或契约被强行打破,才能解除绑定。   而这次的世界线剧情,就发生在二十一世纪的阴阳师世家中。   阴阳师这一类人秘密存在许久,经过时代更迭,形成了三大传统世家,分别为唐氏、杨氏与古氏,其中唐氏与古氏风头最盛,杨氏至今已逐渐没落,依附唐氏而生存。   子世界的男主名叫唐暮云,是唐氏家族这一代的家主独子,术赋奇高,血通阴阳,是几百年难遇的天纵奇才,从小便被寄予厚望。但唐氏家族的长老们联合卜过一卦,卦象显示唐暮云命中注定有一情劫,一旦动心存爱,便活不过二十四岁。   家中令他修行的术法、接受的教育皆是冷心冷清,唐暮云平平安安静心止水活到二十二岁,遇上了主角受杨翎昱。   杨翎昱是杨氏家主的小儿子,他们的家族连续几代资质平庸,术士能力低微,到了这一代,不得不搞些外交手段,去攀附其他阴阳师家族。杨翎昱便是被他父亲送来唐氏借学修行的。   这两人平辈,便以师兄弟互称,每日修行或历练皆在一处,日久生情,开始双向暗恋。   至于秦月川,他这次的角色名叫青荼,正是唐暮云的式神。青荼为上古九尾狐妖,妖力强盛,几近堕神,性邪难驯,意外被唐暮云收服后,百般作妖想着摆脱束缚。他看出了主cp的感情线,便频频从中作梗,最后被男主祛除,魂飞魄散。   故事线到这就没了,也不知道男主的情劫后面是怎么处理的。虽然不甚圆满,但秦月川还没尝试过这种灵异背景,一时兴致勃勃,催促起系统来。   光流急剧变亮,震荡结束,秦月川进入了青荼的身体。   他正在一处结构繁复的木屋中,屋顶很高,四角点着长生烛,屋壁几处悬挂着反光的铜镜。半空中系满了错综复杂的红绳,每个间隔的绳结处都串着金铃铛。这些红绳从四方汇集,牢牢绑缚在了他的身上。   秦月川神色震惊地往下瞟,他正跪坐在一个巨大的圆形祭坛中间,地上用金墨勾勒出繁复的符咒,层层叠叠布满,让人觉得阴森可怕。   开局就这么高能,秦月川下意识一颤,瞬间,漫天铃铛发出刺耳的碎响,祭坛上的金墨散出强光,灼热感将他整个包围。虽然没有痛觉,但空气中隐隐传来的焚烧皮毛的味道让秦月川意识到情况不妙。   他赶紧定住身体,果然,几秒后,那金光就消散下去,铃铛的响动也停止了。   “这是针对青荼的封印。”系统解释道,“你先别动,救兵马上就到。”   好歹也是见过大场面的,秦月川应了声,规规矩矩地跪好不动了,眼珠仍不老实地转着。他眯着眼打量不远处悬挂的铜镜,这才看清自己这幅皮囊的模样。   传闻都说狐妖魅惑,这话不假,镜中倒印出的美丽身影雌雄莫辨。青荼全身的皮肤莹白透明,被朱红的纱衣半|遮|半|露,风情撩人。弯月长眉之下是勾魂摄魄的暗红眼眸,朱唇轻抿,似笑非笑。   最绝的是,一头披散的乌发中竟然立着两只火红的狐狸耳朵,毛茸茸的,十分娇俏。纱衣的尾摆中,一条蓬松的大尾巴若隐若现,尾巴尖上缺了一簇红毛,应该就是刚才被金墨灼伤之处。   第一看见实物兽耳与尾巴,秦月川看得心痒痒的,恨不得自己上手,好好摸摸那油光水滑的皮毛。可那红绳将他双手紧紧缚在背后,符咒又在虎视眈眈,秦月川只得先忍住冲动,静静等待着所谓的“救兵”。   过了几分钟,大地微微震颤,似乎有什么巨大的东西在迅速靠近。远处传来了匆忙的脚步声和喘息声,混杂着诡异的低沉嘶吼——那声音古怪可怖,绝不是人类能够发出来的。   妖类的第六感极其敏锐,秦月川目光一凛,瞬间就感知到外面传来的阵阵妖气。   那脚步声近至门前,突然一声巨响,一股强劲的气流掀开了木门,有一个身影踉踉跄跄地摔了进来。烟尘蒙目,那人手忙脚乱地后退几步,刚好被一根贴地的红绳绊住,狼狈地跌坐在地。   一阵脆响,绳结上的铃铛竟被那个不速之客一屁股坐碎了!   作者有话说:   不要屯文嗷嗷嗷,追更更快乐! 第114章 我的阴阳师主人(二)   几乎是一瞬间,秦月川感到身上的桎梏松动不少,他试探性地摆动尾巴,地上的符咒光芒黯淡,热度稀薄。看来这个莽撞的救兵误打误撞,竟然将困住青荼的封印损毁了一个角!   他满意地笑了笑,抬头去看闯进木屋的人类。那青年目测不过二十,青涩瘦弱,正呆愣地盯着脚边的铃铛碎片,明显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   刚才追赶他的巨物转眼已到木屋外,妖气浓郁,体型巨大,枯枝般覆着粘液的皮肤在清冷的月光下泛着幽冷的光,项上竖着裂开一只墨绿的眼,凑到屋门处,口中模糊地发出荷荷混响。   秦月川眼前一花,那妖物头顶便出现了类似游戏中野怪的血条与蓝条,还用加粗的字体标注着它的属性信息。   “鳞皮魔枝,上等木系妖物,森林藤蔓所化,擅操纵枝条绞死猎物。”   系统用播音腔朗读完,一本正经道:“由于本世界背景涉及知识面复杂冷僻,为了防止宿主ooc,我们会提供游戏级别的注解,在战斗时也会自动接管宿主的身体。”   太贴心了吧!秦月川恨不得鼓起掌来。这具壳子本来就是神级妖物,现在又有代打服务,这简直就是巅峰开挂。   鳞皮魔枝在门外焦躁地蠕动,似乎对这间木屋有所忌惮,犹豫要不要进来继续狩猎。那人类青年也察觉到了它的迟疑,拭去额头的冷汗,惨白着脸又往交错的红线里缩了缩,这才警惕地转过身望向秦月川。   看清他的面容时,青年明显被惊艳到了。他的瞳孔微微放大,视线着迷地黏在秦月川的脸上,偶尔偷偷扫一眼毛茸茸的狐耳,悄悄吞咽口水。   秦月川心下好笑,故意抖了抖耳朵,果然,青年的脸迅速红了起来,像喝醉了酒似的。   “好看吗?”秦月川笑着问道。这具皮囊似乎久未开口,嗓音有几分嘶哑,但仍透着婉转的媚意。   青年回过神来,手忙脚乱地爬起来跪好。他穿着白t牛仔裤,像个误入按摩店的男大学生,快速将手里被损毁的罗盘扔到一边,规规矩矩冲秦月川行了礼。   “晚辈杨氏,无意闯入灵坛,惊扰到狐仙前辈,还望前辈莫怪。”   他一自我介绍,秦月川心下有数,这估计就是主角受杨翎昱了。剧本中介绍过,杨家后辈资质普通,估计对付中等妖物还能勉强拼一拼,遇到鳞皮魔枝这种上等妖物,当真就只能被追着跑。   按照现在的时间线,正是杨翎昱寄养到唐家,与唐暮云一同历练的剧情。看情况,主角受应该是在被妖物追杀时与男主跑散了,这才无意中闯入这片地界。   他的推测是正确的。下一秒,系统提示音响起,发布了第一个任务。   “请宿主利用杨翎昱的安危,威胁唐暮云解除封印,本次任务恶毒值20分。”   秦月川正细细琢磨这任务的做法,屋外的鳞皮魔枝却像是等不及了。它墨绿的单瞳贪婪地紧盯杨翎昱,对猎物的渴求逐渐超出了对青荼强盛妖力的忌惮。簌簌声起,几根沾着粘液的腐败枝条蜿蜒爬上木阶,跃跃欲试地冲杨翎昱的脚踝爬去。   嗨呀,这是当他不存在?   秦月川挑了挑眉,莹白尖利的指甲冲那处轻轻一划。   粘液爆开,鳞皮魔枝的几根枝条在碰触到杨翎昱之前,宛如被锋利的隐形刀刃齐齐斩断,那巨物发出凄惨的痛呼,也月光下骤然痉挛!   杨翎昱瞪大了眼,看清形势后面露喜色,天真地冲秦月川露出个混着崇拜与敬意的笑脸,又往祭坛挪动几步:“谢……谢谢您!”   看着又一根被他无意间踩在脚下的红线,秦月川心中骗小孩的恶趣味油然而生。   “能来到这里,证明你我有缘。我乃上古狐仙,千年前遭人欺骗,被囚困于此。若不是神力被缚,这鳞皮魔枝抵挡不住的我随手一击。”秦月川幽幽叹息一声,语气缥缈而蛊惑,“不如我们合作,你助我脱困,我替你杀了它。”   小朋友杨翎昱被骗得一愣一愣的,一边辨认他话中的意思,一边还要克制自己不被那双深邃的红瞳捕获,大脑迅速过载,简直要冒起烟来。   禁制又松了不少,秦月川斜躺下来,支着头莞尔一笑,冲他伸出手。   杨翎昱脑内轰响,仅剩的理智也被色|欲冲昏,同手同脚地像只牵线木偶,向秦月川挪去。   就在这时,屋外的鳞皮魔枝突然爆发出尖锐的惨叫!   它庞大的身躯舒展,单瞳暴凸,墨绿色的粘液大量爆出,声音尖锐似几百个婴儿同时啼哭!木屋内被惊动的两人不约而同向外望去,就见夜空中闪过一个高高跃起的身影!   月光如水将他包裹,黑色的短发随风拂动,容颜冷峻如冰,一双仿佛可以看穿万物的耀眼黑眸如同闪烁的寒星,正掠过层层黑色树影,遥遥与秦月川对视。   他人还在半空,衬衫衣角在风中翻飞,露出精瘦的腰线。手腕一翻,他持着长刀划过一道雪光,迅猛地急劈而下,雷霆般削去鳞皮魔枝三分之一的躯体!落地轻踩几下,他又借力跳起,被紧身黑裤包裹的长腿蕴着强大的爆发力,一脚踢爆了那只墨绿单瞳!   招招狠辣不留余地,那人就像一个无心无情的强大机器,瞬息之间就卸去上等妖物的大半战力!   更可怕的是,激烈战斗的同时,那双冷清的黑眸从头到尾,都牢牢锁定在秦月川身上,就像是无声的警告。   杨翎昱目力不急他,似乎才辨认出那人的身份,顿时激动地跳了起来:“师兄!——”   秦月川眼睛微微睁大,尾巴因为兴奋而立起,弯弯绕绕来回扫动。   师兄……原来这就是唐暮云。   明明还在成长期,却已经能够虐杀这种品级的妖物了。   这次的男主……真的很强。   鳞皮魔枝骤然遭受重创,彻底被疼痛激怒。它胡乱甩出二三十条藤蔓触手,开启一轮无差别扫射,木屋也没逃过,屋檐震动得厉害,红绳绷紧,铃铛震颤急响,空中不断落下木块碎屑,秦月川开了个屏障笼住自己与杨翎昱,悠闲地围观唐暮云在触手的攻击中灵活闪避。   虽然没被击中,但唐暮云还是受了点擦伤,染了血迹的白衬衫很是刺眼,杨翎昱焦急地想要帮忙,凌空扔了几道符咒,却不得章法。他情急之下也顾不得思考利弊,抓住了秦月川的纱衣衣摆,请求他出手帮忙。   任务是要用主角受去威胁男主,要是自己拒绝了,主角受搞不好会自己跑出屏障去加入战局,到时候抓人就没这么容易了。秦月川这样想着,假装友善地安抚道:“看在你的面子上,我帮他就是了。”   闭上眼呼唤系统,秦月川两手自动升起,动作飞快地在胸前结起印来。他感受着强大的妖力从经脉中溢出,引起阵阵澎湃狂风,随着凌空一指,呼啸地冲出屋外,袭向发狂的鳞皮魔枝!   唐暮云瞳孔极缩,一个后空翻闪避到安全范围。随着撞击的巨响,鳞皮魔枝尖叫着被炸成碎块,以战场为圆心震荡出去的凌厉气波,碾倒了一大片树木,整个木屋前飞沙走石,一片狼藉!   几息之后,万籁俱静,残余的妖力逐渐消散,地面赫然塌陷,现出一个堆满碎石的巨坑。鳞皮魔枝四散的尸体化作粘腻的绿液渗入泥土,周边的草木顿时枯黄衰竭,失去了生气。   杨翎昱惨白着脸晃了晃,蓦地跌坐在地,嘴唇翕动了好一会,才喃喃出一句:“好……好强……”   秦月川:“……”   他也震惊了好吗?!青荼这破坏力,连ssr都难以形容……这样的实力,怪不得不肯屈居人下,做个听人命令的式神。   脚步声回荡在空旷的地域,逐渐靠近。唐暮云快步走上木阶,出现在两人的视线里。杨翎昱面露喜色,刚想要出去迎接,却发现面前泛着淡淡光晕的屏障仍然是锁闭的状态。   而他身后的狐仙,正维持着斜倚在地的惬意姿势,红瞳灼灼,饶有兴趣地盯着唐暮云看。   秦月川注意到,唐暮云的视线只与他短短相交了一瞬,眼中没什么情绪起伏,似乎对青荼精致艳丽的皮囊不甚关心,比起主角受初见自己那副神魂颠倒的模样,要理智许多。   他就像只蓄势待发的黑豹,警惕地环视四周,目光扫过遍布木屋的红绳,停留在地面的金色符咒上。看清那繁复的花纹后,唐暮云眼神一暗,面色严峻地撤了一步,将长刀横在身前,单手拭过伤口的血迹,利落地在胸前结了一个印,咬牙低喊:“翎昱,快离开那儿!”   “啊……”杨翎昱慢了半拍,看到唐暮云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慌乱地挡在秦月川身前,急匆匆地解释道:“师兄,这是刚才救了我们的狐仙前辈……”   “不是狐仙。”   唐暮云冷冽的声音响起,语气肃杀,充满敌意。   “他是只九尾狐妖。”   作者有话说:   唐暮云、杨翎昱这两个名字来自除夕夜读者群的抽奖活动。感谢小可爱取名~ 第115章 我的阴阳师主人(三)   “哈?九……”杨翎昱在短短几分钟内将他的傻白甜属性暴露殆尽,他茫然地瞟了一眼秦月川摇来摇去的蓬松红尾,反驳道,“明明只有一条尾巴啊……”   话音刚落,那簇顺滑的尾巴突然一晃,狡猾地冲他袭来!杨翎昱猝不及防,被迅如闪电的狐尾在腰间缠了两圈,整个悬在空中,一把扯到秦月川背后,面朝下摔懵在地。   唐暮云眉头紧皱,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劈手打出两道符咒拟作障眼法,沉下身便是一记横刀。锋利的刀锋接触看似柔软的光幕,竟碰撞出铿锵火石之声,反弹之力将他震得连退几步才堪堪稳住身形!   对上对方那双摄人心魄的红眸,唐暮云心知自己远没有面上表现出的这么淡定。这间木祠明显被布下了阴阳术界最高等级的“灵缚”封印,能在这种程度的封印下释放妖力,一击斩杀鳞皮魔枝的妖物,至少也是神级……结合对方举手投足之间的媚态横生,以及形象鲜明的兽类拟态,他脑海中浮现出的第一猜想便是阴阳妖魔录中记载的,仅在传说中现过世的上古九尾狐妖——青荼。   他和杨翎昱只是接到消息,奉家族之命来这片山林中祛除一只中等的作乱妖物皑苍狼而已,阴差阳错撞到鳞皮魔枝已是危情频出,若是现在再正面对上九尾青荼,怕是会落得个尸骨无存的下场。   唐暮云薄唇紧抿,背后细密地渗着冷汗。   空中遍布的红绳与金铃都被赋了极强的术式,相辅相成缺一不可;但据他观测时间已近千年,灵气溢散得厉害。他不动声色地瞥了一眼一旁的金铃碎片,将事情经过猜了个大概,在心中衡量利弊。   方才进门时,他将灵气聚顶窥看那妖物原身。书中记载,九尾狐妖为狐族万里挑一的灵子,九条尾巴就是九条性命;而青荼的原身居然正如他表面呈现出的那样,单单只剩了一条尾巴——   这也就意味着,这上古狐妖在被封印前就遭受重创,这条命是它最后的机会,若是死去,便是魂飞魄散、灰飞烟灭,再无重来的机会。   也许这点会让它行事慎重,多了分谈判的可能。   犹豫片刻,唐暮云挺直脊背,缓慢地将长刀收入鞘,用眼神安抚还在火红的皮毛中挣扎呼救的杨翎昱,行了个术礼,微微颔首。   “晚辈是阴阳家唐氏少年家主,方才多有冒犯。这是我同门师弟,青荼大人若是能网开一面放了他,唐氏愿在百年内香火不断,颂词供奉。”   言简意赅,利益对换,秦月川眯了眯眼,心中对唐暮云的评价又高了一层。   他也没纠结男主是怎么认出他的,随意绕着纱衣的衣角玩,轻巧一笑。   “我又不是那些废物,靠凡人的念力续命。”秦月川若有所指地冲人眨了眨眼,“我能感觉到你的灵气很强盛。唐氏能得你这样一个少年英才,也是家族福分……空将云路翼,缄恨在雕笼。我除了自由以外,也没什么想要的东西。若是你能解了这里的封印,我就把这小孩儿还给你。”   狐妖狡猾,被识破是意料之中的事。唐暮云不紧不慢周旋起来。   “这灵缚封印极为强劲,怕是有人以生命为代价才设下得以困住你的牢笼。我的术式不足以打破它。”   “谦虚什么……这封印过了这么多年,早是把漏风的老骨头了。”狐妖慢悠悠地灿烂一笑,晃了晃身后的大尾巴,将垂头丧气的杨翎昱拖到身边,把玩他的头发,“你不愿意,我便将你这细皮嫩肉的师弟割了喉饮血食肉……反正出不去,吃顿甜点也是好的。”   唐暮云眼神一暗,冷冷地盯着狐妖,似乎下一秒就要暴起,折断那些正轻佻地触碰着杨翎昱的白皙手指。   杨翎昱被缠着腰眼泪汪汪,但也知道不给师兄添乱,憋着抽泣僵硬不动,像颗被吃豆|腐的小白菜。   秦月川一朝站到食物链顶层,整个妖都膨胀了,一副飘飘然的模样。系统无语地咳嗽几声以作提醒,秦月川才坐起身来,冲一旁虎视眈眈的男主挑了挑眉。   “考虑得怎么样?妖怪可没什么耐心。”   静立在不远处的唐暮云望着他,黑眸中情绪翻涌,似乎在进行最后的抉择。半晌,他敛下眼,垂在腿侧的手缓缓握紧。   “好。我答应你,尽力一试。无论成功与否,都请青荼大人遵守诺言,放我师弟离开。”   语毕,唐暮云面色肃然,细致地观察起整间木祠的布置来。他正在一处结构繁复的木屋中,屋顶很高,他先是将屋壁悬挂着的反光铜镜全部翻至镜面朝墙,又结印唤出一串漂浮的纸人,让它们沿着红绳攀爬而上。每爬过一处铃铛,秦月川便觉得那金铃如同蒙尘一般,瞬间失去了光泽。   做完这些,唐暮云蹲下身来,辨识地上那一大圈用金墨绘制而成的繁复咒语,一边从口袋中取出一个巴掌大小的皮革笔记本,演算起来。   秦月川也不打扰他,悄悄把杨翎昱放下来,用尾巴尖帮他擦眼泪,像个校园老大一般揽过他的肩膀,就差拿出一袋瓜子看戏。   等唐暮云分析完满地符咒,那本子已经记得密密麻麻,仿佛写了一篇博士论文。他似乎有了一定把握,不再犹豫,并拢两指横在嘴边,用力咬破了指尖!血液快速涌出,唐暮云就势在原先的金墨上画起全新的咒语来。他笔锋凌厉,丝毫不在乎伤口的疼痛感,血止住了便再换只手指……整个祭坛逐渐被新的血咒层层覆盖。   半晌,当他提起最后一笔时,唐暮云的十指已经血迹斑斑,整个人苍白得毫无血色,只有一双黑眸坚定地望着秦月川。   “青荼大人。”他嗓音喑哑疲倦,似乎在精力透支的边缘,“破印还需要被封妖物的一滴额心血。”   秦月川歪了歪头,用审视的目光凝视唐暮云。   “我怎么觉得男主在坑我……”他在心中碎碎念。   系统鼓起掌来:“果然成了神级妖物,第六感就是不一样啊。没错,他就是在给你下套,你忘了吗,剧本里你可是成了他的式神……”   “我靠,我说青荼那么强,怎么会轻易被一个少年家主收服!原来是男主使诈啊……”秦月川恍然大悟。   “恶毒男配就别diss别人使诈了。”系统假笑,“你刚才还用吃小孩吓人家呢。”   秦月川:“……”   素手一抬,他用长而尖利的指甲在额心划破一道竖线,用灵力裹了一滴鲜红的血珠,缓缓往前送去。唐暮云让血珠浮在掌心,静静看了几秒,郑重其事地说道。   “那我开始破印了。”   他笔直而立,灵力自全身释出,衣角无风自动,带动整个木祠的金铃不断碎响。再睁眼时,那双黑瞳泛着银辉,深邃得如同已将漫天星辰收拢其中。他口中快速地呢喃出一串咒语,梁上的纸人忽然分为四队,呼啸着冲向屋角的长生烛!   烛火瞬间熄灭!地上的金墨发出刺眼的强光,却被层层鲜血压制,透不出一丝灼热来!红绳似有感召,全数绷紧,勒得秦月川闷哼一声。   就在这时,唐暮云祭出长刀,飞旋而上,将红绳金铃一并斩成粉末!秦月川被压迫感逼到极致,长啸一声,奋力一挣,澎湃的妖力与封印激烈冲撞,金光瞬间暴涨,木祠剧颤,四壁现出裂纹,像是再难支撑一般,屋顶整个炸裂开来!   封印破了!   密不透风的压制感消失殆尽,秦月川因抵抗而气息紊乱,竟喷出了一口鲜血。自由的兴奋感冲刷着他的大脑,他撑起身体望向清朗的夜空,发出一声狐啸!   杨翎昱早在一片混乱时就趁机躲到了屋角,见状赶紧跑到唐暮云身后,急急催他要走。   唐暮云不为所动,盯着踉跄的狐妖眸色一暗,忽然将那悬浮的额心血纳入口中,一声暴喝,双手翻飞结了几式阴阳印,蓦然袭向仍在祭坛中央的青荼!   青荼狐耳一动,红瞳凌厉扫来,五指成爪便要来抓他。唐暮云短促地吹了声口哨,地面上那层层叠叠的鲜咒语瞬间流动起来,伸出细细的血线,绑缚住青荼的四肢,试图将他整个拉下血海!   “式神咒?!”狐妖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区区一届凡子,居然想结下血契,逼我侍你为主!”   媚人的狐目瞬间变得怨毒,青荼尖锐地咒骂着,纱衣一掀,骤然现出原身来!   火红的巨型狐狸霸占了大半个木屋,在月光下神圣又妖异,透着生气与灵性。它狂啸着,厌恶地甩动尾巴,引得山林震颤!那些错综复杂的血线勒进皮毛与血肉之中,强拉着它在血海中越陷越深!   唐暮云面如金纸,额头渗出豆大的冷汗,显然已经是强弩之末。他咬了咬牙,割破自己的脉搏,用大量的血加持咒术,似乎铁了心要背水一战。   作者有话说:   秦月川:男主使诈!   唐暮云:我这是爱情三十六计。 第116章 我的阴阳师主人(四)   “……缚汝为侍,役使雷霆!”   随着铿锵激越的八字式神咒脱口而出,唐暮云十指以一个刁钻的角度交错倒竖,凌空浮起的法阵完整印刻在青荼的红瞳中,刹那间,所有血线幻化成为绯色锁链迅速收紧!木屋内狂风大作,飞沙走砾,灵气与妖气的激烈碰撞几乎将时空撕碎。   杨翎昱跌坐在一边,被风吹得东倒西歪,震惊地连嘴都合不拢了。   师兄这是疯了吗?……竟然偷偷签下血契,试图将青荼收为式神?!   这可是上古九尾,神级妖物!当代鼎盛的阴阳三世家都需要顶礼膜拜的妖神……就算是处在刚出封印的虚弱时刻,这也太冒险了!   那方青荼似乎已经在怒火中迷失心智,它不顾一切地横冲直撞,在血咒范围内撞得伤痕累累。那双红瞳泛着水光,蕴含着被欺骗的痛苦与深陷泥潭的绝望。   唐暮云闷哼一声,脱力跪倒在地。他的白衬衫被鲜血浸透了,斑驳而刺眼,汗湿的黑发黏在脸颊上。他吐出浊气,眼中却迸发着志在必得的精光,用力将沾满血的掌心贴上了狐妖撑在地面,正用力到痉挛的前爪。   一簇火焰同时在狐妖额心处燃起,那高大的兽形身躯嘶叫着轰然倒塌,扑进血海中,彻底沉溺!   耀眼的白光笼罩了整片树林,半晌才慢慢消退。   光芒散尽,唐暮云维持着跪姿,面色惨白如鬼魅,黑眸紧锁在祭坛中央蜷成一团的小狐狸身上。它毛发凌乱地晕倒在地,蓬松的大尾巴卷上来裹住身体,隐约露出额心处的一处火焰记号,呼吸轻浅。   术法已成。   顾不上胸膛内火烧火燎的反噬感,唐暮云将沾血的手在裤腿干净的布料处擦净了,小心翼翼地把狐狸抱了起来。绵软温热的小动物被他的动作一惊,昏昏沉沉地挣了两下,忽然咬住了他的食指。   “嘶……”猝不及防多了两个血洞,唐暮云皱紧眉头,使了点劲想把手指抽出去。小狐狸却不依,炽热湿软的口腔吮着他伤口处的血丝,在梦中津津有味地咂起嘴来,倒真的像个乖巧黏人的宠物。   唐暮云没有注意到自己的神色是全然的平静与温柔,只是后知后觉地感受到了大量失血后的极致疲惫。他侧过头嘱咐了杨翎昱几句,盯着他开了护法结界,又放了唐氏内部的野外信号弹,才抱着狐狸靠在破损的屋柱沉沉睡去。   …………   秦月川苏醒时,敏锐地感受到了血脉中陌生的气息。   那种感觉很奇妙,就像是大脑内的某条神经或血管与某个人紧密相连,让他能够察觉到对方的靠近或远离,想要亲密地黏在那人身边,却又会为那人的强大而臣服。   原来式神和主人的羁绊是这样的风格……倒是有些像之前的abo世界呢。   他撑起身体时感觉有些不对劲,看着眼前两个火红的毛绒爪子蓦然一愣,才发现自己居然是全然的动物形态。秦月川快速适应着这个小小的身体,差不多掌握了诀窍,便从床铺跳到沙发上,打量着自己身处的这间宽敞明亮、古色古香的房间。   要不是看到了现代家具电器,他还真有可能把这里当成古代世界的宫内园林。   “阴阳世家都是这个风格的,这是唐暮云的卧室。”系统上线了。   “卧室??”秦月川黄种人问号脸,“我不是被收为式神了吗?应该正待在那种类似精灵球一样的式神空间吧,怎么会在男主卧室里……”   “那是普通的式神。”系统耸肩,一脸无辜,“青荼可是神级妖物,就算用血契收服成功了,也需要好长一段时间的贴身磨合。唐暮云目前对你没什么太大的压制力哦——他需要彻底得到你的依赖与认可,才能对你下比较高阶的命令。”   “哇,按照人设……不对,妖设,我可是被他耍诈骗来的式神诶,怎么可能依赖他呢?”秦月川伸出爪子拨弄茶几上的水果,圆滚滚的橙子滚落在地;他又艰难地翻开镜子,与其中那只狐狸大眼瞪小眼,下意识摸了摸额心新增的式神记号。   “喏,人家家族正因为这事开大会呢。你被唐家少年家主收服的事已经敲锣打鼓宣扬出去了,唐氏因此在阴阳界名声大涨,高层们都乐疯了;就凭着这点,他们想破头都会想办法来留住你——等会儿的任务就跟这事有关系。”   秦月川摇头摆尾,不小心碰翻了镜子,被尖锐的碰撞声吓得了一跳,埋怨道:“啊——别卖关子了!快告诉我吧!”   系统发布了任务:“请宿主饮下唐暮云3000毫升的血液,本次任务恶毒值15分。”   秦月川:“……??”   他一双狐狸眼瞪得滚圆:“朋友,你知道一个正常人的身体里总共才有多少毫升的血吗?”   系统沉吟片刻,叹了口气:“是个长期任务……没让你一次喝完,又不是吸血鬼……唐氏那群老头子想出的办法就是这个,你是唐暮云骗去了额心血才定的血契,他的鲜血对你有极大的诱惑力,几乎等于强身健体的疗伤圣药。高层们想用这法子让你对男主的血上瘾,心甘情愿奉他为主。”   秦月川:“……什么血啊,海洛因吧。我要告他们贩毒……”   系统不再说话了。空荡荡的房间非常安静,只有空调运作的声音。秦月川从来没变成过动物,一时新奇地在地毯上滚来滚去,扑着去咬自己的尾巴玩儿。   不知过了多久,细碎的声响让他狐耳微颤,秦月川刚抬起头,房门就被推了开来。   穿着简易家居服的唐暮云走进来,平静的视线与他径直对上。似乎没想到新收的式神会以这种智障姿势躺在地面,他顿了顿,瞟了一眼水果与摆件瘫乱的茶几,薄唇抿成一条线,将手中装满袖珍碟子的托盘放到一边,规规矩矩地跪下来俯身行礼。   唐暮云神色冷静而内敛,看上去丝毫不觉得身为主人向他下跪有什么问题。他也不指望秦月川有什么反应,做完便敛着眼想将狐狸托起来。   秦月川毫不客气,放开尾巴踹了他几脚,挣脱出来往床上一跳,威胁地摆出一副龇牙咧嘴的样子。   “……这是唐氏最好的灵蔬信果。刚破封印,又经历过式神咒,你的元气大损,这些食材能起到滋补效果。”唐暮云没在意他发出的噪音,顺势将托盘挪到床边,向他展示起精致的菜肴。   色香俱全,秦月川看得食指大动,不由自主晃了晃尾巴。   唐暮云用小勺子舀了一勺温热的蔬菜羹,递到他嘴边。秦月川没忍住诱惑,伸出舌头舔舐起来。   灵蔬果然不同,口感清新,还隐约带着一丝熟悉的腥甜味,馥郁而诱人,香气直冲天灵。秦月川舔完一勺,就听见脑袋里轻轻响起了加分提示音。   ……霍!大意了!他嘴角抽了抽——   这菜里混了唐暮云的血!   秦月川的目光凌厉地扫过去,尾巴倒竖,摆出一副攻击姿态。见秘密败露,唐暮云别开了眼,嗓音里有丝不自然。   “青荼,我知道能收服你做式神,是我乘人之危、手段下作。但当时你给我们的压迫感太强,又以翎昱师弟威胁……变数太多,我为求自保,不得不出此下策。”唐暮云沉静地平述,带着远超这个年纪的成熟,“我代表唐氏承诺,若你能屈尊奉我为主,庇佑唐氏血脉,我会倾尽资源给你所有想要的东西。”   好家伙!说的他心动了。   但神级妖物怎么会这么没出息,轻而易举就被些蝇头小利收买!   卖身也不是随便卖的,他要好好谈价格!   秦月川思索片刻,觉得以狐狸的身份谈事情貌似没什么气势,还是决定化为人型。他狭长的狐眼紧闭,心念一动,便感受到体型飞速变化。   下一秒,他气势汹汹地掀翻了唐暮云手里的托盘,抓住那人的衣领,上下翻转,将人整个压倒在床上!   “不过是个二十出头的小屁孩,净说些狂言妄语!”秦月川骑在少年家主身上,神色睥睨,像俯视一只尘埃里的蝼蚁。   唐暮云被他压在柔软的床铺里,怔愣片刻,俊脸浮上一丝恼怒的薄红。他伸出手想把人掀下去,手指僵硬地蜷缩两下,竟只是虚虚捏住了秦月川的手腕。   秦月川:“……?”   这么绅士?你在木祠打我时可没这么手下留……   肌肤传来的阵阵凉意让秦月川骤然回过神,他心里咯噔一下,像卡顿的机械般缓缓将视线下移……   靠!他他他怎么没穿衣服啊?!   唐暮云看着身上瞪圆了眼的狐妖,努力不让自己的注意力被那活色生香的雪白胴体引诱而去。青荼一丝不挂地骑在他身上,两条修长紧实的白腿紧紧夹住他的腰侧,光滑晶莹的皮肤毫无瑕疵,像一整块通透的暖玉,被丝缎般的长发半遮半掩。偏偏那清秀的眉目傲气凌人,眼尾和唇珠红得艳丽,如同等待被人采撷的红果,妩媚十足。   作者有话说:   谁不喜欢毛茸茸的小狐狸和不穿衣服的大狐狸呢?! 第117章 我的阴阳师主人(五)   当真是酥指点唇芙蓉俏,娥首垂项冰肌绡。   肢体接触传递来的阵阵暖热让唐暮云心烦意乱,他第一反应便是青荼使了媚术——狐者,向来以色惑人。握在掌心的手腕纤细白嫩,像是稍微用尽劲便能折断或留下淤痕,他试了几次也只能勉强撑起身体,被紧压在下的小腹酥酥麻麻。   唐暮云正要开口,走廊上忽然传来轻快急促的脚步声。杨翎昱清亮的少年音透过虚掩的房门传了进来:“师兄!怎么样,那些长老都说什么了?我爸刚才和我打电话,听到你收服青荼的消息,差点喷……嗯??”   话语突兀地断在门边,杨翎昱的嘴巴震惊地张大,一只脚悬在空中,滑稽地如同被按下了暂停键。他呆呆地看着屋里的景象,嘴唇翕张几下,脸红爆了。   “你……你们……”杨翎昱惊得连声音都变调了,回过神来啪得捂住嘴,同手同脚地往外挪,“对不起师兄……对不起狐仙大人……打扰了……我……”   秦月川还沉浸在走光的概念中大脑宕机,羞耻感让他连狐耳和狐尾都下意识爆出来了。蓬松的红色皮毛整个炸开,绕到胸前来遮挡身体。他急急忙忙想从唐暮云身上爬下来,又恨不得将明显误会了的主角受喊住,心慌意乱地不小心扯到了尾巴,膝盖一滑,插进了唐暮云两腿中间。   秦月川:“………………”   难道世界的本质就是搞黄色吗?这样的巧合是真实存在的吗?   还好男主是正直的。唐暮云在混乱的突发情况中迅速拉住他的手臂,往侧面一扯,从秦月川身下挣脱出来。他下了床头都没回就往门边追,急急出声喊道:“翎昱……!”   走廊空空荡荡的,哪儿还有人影?   秦月川摔在床铺的下一秒就把被子拉过来滚了一圈,整个人卷成臃肿的毛毛虫,确认脖子以下都被严严实实地遮住了,这才艰难地半坐起来。他心中愧疚,还有些未消退的紧张,犹犹豫豫地冲呆立在门边的唐暮云道:“……你这师弟跑得也太快了。”   天地良心,他还没做下个任务呢!恨不得高歌一首“意外”以证清白。   “……闭嘴。”冷厉的声音响起。   唐暮云眉宇紧皱,眼底闪过肃杀之意,像薄薄的利刃向他释出。秦月川一时没适应他的态度转变,竟被那黑眸盯得头皮一紧。   “我不管你刚才是想做什么。”唐暮云厌烦地靠在门边,吐出一口浊气,面上沉淀着郁色,“你现在成了我的式神,这已是既定事实。唐氏奉你为上宾,并不代表无限包容你为非作歹——别忘了,血契的约束力很强。”   “……还有,以后不要把你们狐妖的那套媚术用在我身上。”他背过身去,冷漠得不带一丝情感,“我觉得很脏。”   说完,唐暮云抛下愣住的秦月川,大步走了出去,房门被甩出一声闷响。   秦月川:“……靠。”   他困在被子卷里,神情变幻莫测,气得毛都炸了。   “什么乱七八糟的!我衣服都忘了变,还能记得用媚术?”他翻了个白眼,咬牙切齿地变了套现代常服,把皱皱巴巴团成一团的被子踢到一边,“居然说神级妖物脏……要是被唐氏长老听到了,不得家法伺候!”   系统瞥了眼秦月川甩来甩去的尾巴,闷笑两声:“这你就想太多了。唐暮云是独子,众星捧月的少年家主,是唐氏未来的继承人,你再稀有也就是个式神而已,在他们眼里,不及唐暮云一根头发。”   听完这话,那对狐耳直往下耷拉。秦月川气闷道:“剧本的亲生儿子,待遇跟我着恶毒男配就是不一样……诶,刚才他说得什么血契的约束力,是什么意思。”   “血契是式神与阴阳师之间的最高阶绑定,意味着唐暮云那些以鲜血为令下的任务,你是要无条件完成,不能拒绝的。但这样下令损耗极大,式神越强,副作用越大,一般阴阳师也不会真的动用,就当成个双重保险罢了。”   秦月川斟酌片刻,放下心来。他平时也没什么忤逆男主的打算,真要是因为恶毒任务起了什么冲突,以青荼这具壳子的妖力来说,唐暮云下咒基本就是伤他一千自损一千五,应该也不会走强制路线吧。   他打量着撒了一地的汤汤水水,舔了舔嘴唇。虽然妖物不用进食,但这些混了唐暮云鲜血的灵蔬香气扑鼻,倒是真的激起了他的食欲。   烦人。早知道刚才多吃点再变身了。   秦月川蹲在地上玩瓷碗的碎片,叮叮咣咣制造噪音。不一会儿就有几名女佣推门进来,手脚麻利地打扫起来。她们似乎对晃来晃去的狐耳和狐尾有些畏惧,秦月川便全数收了起来,也不作妖,老老实实盘腿坐在床上。   房间回归整洁,女佣们出去了。   秦月川身体还没完全恢复,不知不觉睡了过去。等他醒来,天已经黑了,走廊里亮着灯,很是安静。 第118章 我的阴阳师主人(六)   自认隐秘的心思被直白地揭穿,唐暮云瞳孔微缩,心跳都慢了一拍。   他顿了许久,抿了抿嘴唇,嗓音都有些喑哑:“……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狐妖灼灼的红瞳在月光下泛着粼粼波光,莫名有些诡谲。   “我下午给你卜了一卦,卦象显示你命中注定有一情劫,一旦动心存爱,便活不过二十四岁……”看见唐暮云平静的面具逐渐裂开,秦月川眉眼弯弯地笑起来,“看来你也知道这事。唔,你如今几岁了……呀,还有一年了。一年之内破不了这情劫,你就只有死路一条。”   浑身肌肉绷紧,唐暮云防备地冷下脸,瞪着眼前的妖不说话。   秦月川温热的手指缓慢摸上唐暮云的小腹,一路轻点向上:“看不出啊,唐家的天骄独子,居然还是个情种,为了爱情,连命都不要了……只是据我所知,杨家这几代混得越来越差,你那小师弟不过是个借学修行、无权无势的小孩儿,要是临到头让家族里那些老东西知道你心悦于他……怕不是会直接灭口。”   指尖蓦然被拽住,唐暮云听出了他话里的威胁意味,心中警铃大作。他欺身上前,危险的眼神极具压迫性。   “你想干什么。”   “别急啊,主人。”手臂亲昵地攀住他的后颈,秦月川无辜地眨了眨眼,“白天我都没来得及说条件,你就气跑了。现在如果再没耐心跟我好好谈……”   唐暮云咬了咬牙,克制地松了些力道:“说。”   “很简单。我现在成了你的式神,你的血对我来说就是滋补元气、增添修为的上等良药。光添在菜里怎么行,我要喝新鲜的。”   开玩笑,3000毫升,每次只加一点,喝到他魂飞魄散都喝不完。   见唐暮云面露疑惑,秦月川拉着他的手抚上颈侧,掌心下,那强健的脉搏正充满生机地有序跳动,几乎能想像到血液在血管里奔腾的画面。   “怎么样,考虑一下?不过就是被自己的式神咬上几口,就能换来心上人平安无事。这么好的买卖,打着灯笼都不好找了。”   秦月川随意地笑了笑,心里把握十足。按照唐氏长老的意思,为了让他心甘情愿留在唐暮云身边,本来也要想办法让他对吸血上瘾。   果然,唐暮云的眼神闪烁了一下,沉声道:“……成交。”   一阵衣料悉索声,他解开了最上面的两粒纽扣。   他静默着放开了秦月川的手,微微仰起脖子,如同白皙的天鹅在月光下展露颈项。人类最脆弱的部分彻底暴露在妖物面前,他却敛着眼,黑眸中全是透彻的淡漠,似乎是笃定了狐妖心存杀意。   秦月川贴近那处温热的肌肤,用鼻尖摩挲着那人光洁的皮肤。唐暮云似乎刚刚洗过澡,身体散发着淡淡的沐浴露香气。秦月川闻了一会儿,忍不住伸出舌头舔了一下。   唐暮云身子一颤,喉结上下滑动,从游离纷杂的思绪中回神,身子不易察觉地绷紧了。   他全部的注意力停留在颈侧。被那湿润细密的吐息萦绕,暖洋洋,麻酥酥。狐妖似乎保存着动物的习性,鼻尖若即若离地蹭来蹭去,像是探询猎物的底细。在确认他没有抵抗后,那湿热的舌尖卷了上来,缠绵地舔弄跳动的脉搏。   也不知道是不是狐妖用了使人神经麻痹的法术,锋利的犬齿刺破血管时,唐暮云竟然没有感到过多的疼痛。他只感觉那块皮肉被狐妖叼住反复吸|吮,血液快速从伤口处涌出,体内的肾上腺素激增,心跳逐渐加快。   耳边是微不可闻的吞咽声,失血让唐暮云的精神被迫混乱。狐妖对血的渴望被完全激发出来,整个人身往他怀里挤,迫切而炙热,像是qiú ? huān的伴侣。唐暮云皱紧眉头,被挤得心烦意乱,想喊他放慢速度,开口才发觉嗓子已经哑了。   “……你慢点。”   话音刚落,吊在他后颈上的手臂骤然松了些力道,窝在他颈窝里的狐妖不再躁动,吮吸的节奏也放慢了。过了几秒,热源慢慢撤开来。   忍受着脑海中的晕眩感,唐暮云的眼神聚焦到狐妖的脸上。那人眼眸血红,闪着微光,嘴唇染着血,饱满如同清水洗净的樱桃。他的神色还带了丝意犹未尽,指尖一点,一簇微光划过,颈侧的轻微疼痛感消失殆尽。   手指循着感觉摸上那块皮肤,干燥平滑,愈合得毫无痕迹。   唐暮云舒了口气。失血的特殊疲累感迅速袭来,他的眼皮变得沉重,频频往下坠。他闭着眼抵抗晕眩感,忽听狐妖开口唤他。   “……我吸太多了?这么难受吗?”   那人的语气又轻又软,听上去小心翼翼的。他强打精神去看,狐妖正仰着头打量他,看上去竟有些忐忑不安。   明明是妖物,又刚刚做了吸血的勾当,只是占了皮囊的优势,却显得楚楚可怜,让人不忍责怪。唐暮云摇了摇头,移开视线,哑声道。   “记住你答应我的事。”   这话一出,秦月川心里又高呼磕到了。他不由又是一段精彩发言,重点剖析主cp的情真意切,想进一步激发唐暮云认清自己的内心。   系统无奈道:“别念了,人都睡着了。”   秦月川一愣,借着月光一看,唐暮云皱着眉头,双眼紧闭,呼吸平缓,已然入睡。   “……秒睡啊!”秦月川啧啧称奇,“第一次躺妖怪旁边就睡得着,此子必成大器。”   “你下次还是少吸点吧。”系统尴尬地提醒,“按照我这边的恶毒值显示,你这可以算狮子大开口了……最好注意下血量,坚持可持续发展,不然几次过后我怕世界线就因为男主失血过多而提前结束了。”   秦月川捂住了脸:“……”   不会吧!他还完全觉得没喝够呢……男主的血真的绝了,香香甜甜草莓味,比芝芝莓莓还好喝,害他越喝越猛,不知不觉就吸了这么多……   第一次知道什么叫做秀色可餐!   秦月川抱着愧疚心理,将被子摊平,轻轻盖在唐暮云身上,又起身去拉上了窗帘,挡住格外明亮的月亮。房间安静而黑暗,秦月川想了想,还是变回了狐狸的形态,窝在枕头里闭目休憩。   困倦感逐渐袭来,意识模糊中,秦月川感受着一旁的热源,往那边靠了靠,又靠了靠,最后整个缩进温柔乡里,沉沉睡去。   …………   唐暮云作息精准,生物钟天初亮便将他唤醒。他有些茫然地环视昏暗的房间,一时竟以为还在夜里。   胸上压了个重物,沉甸甸暖烘烘的,将被子顶起一个弧形的包。唐暮云低头一看,火红的狐狸四脚朝天,睡得嘴巴都半张着,油光水滑的尾巴和他的衣服下摆卷在一处,乱糟糟一小团。   他有意识以来便是一个人睡,也没养过宠物,因此没有此类经历。唐暮云皱紧眉头,考虑了几秒要不要将这个毫无形象的妖物从身上弄下去,最终本着奇异的善念没动,只是伸长手臂去捞床头的手机。   原来已经早上七点了。   瞥了一眼不远处拉得严严实实的遮光帘,唐暮云叹了口气,安分地躺平,眼神放空地望向天花板,渐渐清醒。   这两日是他人生中最惊心动魄的机遇。本来只是再普通不过的一次历练,他带着杨翎昱在山林中合力祛除了屡次伤人的皑苍狼,杨氏的觅妖罗盘却依然保持着指针大乱的状态。他们在撤退时,竟频频被错综复杂的树枝挡住去路,这才发现情况有异。   几次受阻,唐暮云施术欲强行突破,这才惊动了隐藏在地下的鳞皮魔枝。那个超出情报范围的妖物猝然发起进攻,危急之中,他被迫与杨翎昱跑散。   发现师弟失去踪影时,他心慌意乱。杨翎昱学艺不精,对付皑苍狼都很勉强,在上等妖物面前更是完全任人宰割。远处传来鳞皮魔枝的嘶吼,唐暮云狠下心,服下了家族特有的丹药,可在短时间内将灵力提至身体可承受的巅峰,但增强效果结束后,他的身体会陷入虚脱的状态。   所以在那个时间点撞上被封印的青荼,是一场关乎性命的赌注。   唐暮云从小便知道,妖性诡谲,难以琢磨,不可用人类的惯用思维去揣测它们的想法。青荼以师弟的性命威胁他解开封印,他是可以老老实实地照做,但一旦狐妖过河拆桥,他和杨翎昱完全有可能成为两个毫无价值的牺牲品。   他学了许多年的阴阳术,式神术式早已了然于心,只是平日最多操控操控纸人或下等虫妖,从没有正式使用过。   唐暮云以血画下完整的咒式时,其实紧张得心脏都快停跳了。狐妖坐在一边歪着脑袋盯着他,去掉那些表象的浮华,眼眸深处像个小孩。   他赌得便是青荼的心性纯净,不通人事。   ——所幸他最后赌赢了。   唐暮云以谎为牢,以血为链,绑定了他的第一个式神。   作者有话说:   开学了,很忙,更新时间调整一下,每天晚上十一点左右更新。 第119章 我的阴阳师主人(七)   面对强大凌厉的九尾本体时,他还能坚定地说服自己所做之事是迫不得已;可面对现在趴在他怀里的毛绒团子,唐暮云的警戒心就像遇水的棉花,软塌塌地一降再降。   他问心有愧。   唐暮云将被子掀起一脚,默默地注视怀里睡得正香的青荼。   掀起的被子中透进些凉风,小狐狸的耳朵敏感地颤了颤,后腿空蹬了两下,别别扭扭地翻了个身,细长的眼睛眯着,面朝下把头埋进他的上衣里,尾巴倒着翻上来,像一块三文鱼盖住寿司的饭团。   唐暮云放轻动作,缓慢地将被子盖了回去。   这种黏人的习性可能是青荼的本性,也可能只是式神咒绑定后产生的系列作用。这种作用对于寻常的阴阳师与式神是好事,因为多数妖物都是与人经历了相识相知的过程,才会自愿结下血契,被阴阳师收为式神。   遇到他们这种被迫结契的“特殊情况”,吸引作用就成了负担。   不管如何,他这段时日都会陪在狐妖身边,尽力挽回两者的信任关系。青荼被收服的消息已经在阴阳师界掀起轩然大波,令本就强盛的唐氏愈发瞩目,多少双眼睛虎视眈眈地盯着他这个少年家主。   他若能驯服青荼,令狐妖真心以待,那便真的为继承父亲的位置做好了一切准备。等到那时,他便能名正言顺地与翎昱师弟一同扶持杨家。三大传统世家中,古家激进,唐家正统,杨家儒雅。唐杨两家的术法流派较为相近,若是交流得当,说不定能形成彼此相辅相成的局面。   唐暮云脑中思绪纷纷,忽听被子包里传来闷闷的咕噜声。胸口散发着暖热的小动物一阵蠕动,从被子口冒出一个睡眼惺忪的脑袋来。   又是一阵异响,唐暮云听出来了。   是狐妖腹内饥饿的鸣响。   “要是不睡了,我让人拿早餐过来。”唐暮云拢紧被口,防止凉风渗入,边低声说道。   小狐狸下巴搁在他锁骨下,红瞳没什么焦距,泛着困倦的水光。大概是昨日的交易让他尝到了甜头,他不再像昨日表现出的那样警惕,也没冲主人龇牙咧嘴,只是懒懒地瞥了唐暮云一眼,爪心的肉垫随意在他身上踩来踩去。   唐暮云看出来他还没缓过神,便没再问,放任小狐狸在他身上发呆。被子完全遮挡住的尾巴在他小腹处扫个不停,上衣都被卷起不少,腰侧的皮肤酥酥痒痒的。   就这样过了一会儿,狐妖才完全清醒过来。他灵活地跳出被子,跃上窗台,咬着窗帘拉开一边,冲着明媚的日光伸了个懒腰。唐暮云叫女佣送来了早餐,透明的水晶虾饺、色泽浓郁的豉汁排骨、金黄喷香的蛋饺肠粉,广式早茶摆了满满一茶几。   唐暮云打开旁边dú ? lì放置的一盏金瓦罐,鸡肉的鲜香热气腾腾地弥漫到空气中。小狐狸眼睛都看直了,灵巧地几下跃至茶几上,恨不得将头倒栽葱整个塞进罐子。   “烫。”唐暮云用手格在蠢蠢欲动的狐狸与瓦罐中间,一边拎起那包诱人的荷叶鸡。他不慌不忙地剥去层层叠叠的绿叶,露出肉质嫩滑的内里,用筷子将汁水四溢的腿肉撕在碗里。   他刚醒时想起狐妖昨日一脸严肃提出的菜品要求,特意发了消息给管家,叮嘱后厨那位善做淮扬菜系的师傅做了这道拿手好菜。看眼神便知狐妖有多喜欢。   拨好鸡肉,唐暮云将小碗递了过去。狐妖刚要下口,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摇身一变,又成了那个容姿艳丽的少年。   穿了衣服的那种。   青荼大大方方地在沙发上坐下,捧起小碗笑眯眯。   “狐狸的身体太小啦,吃几口就饱了。这么好吃的荷叶鸡,还是用人形来享用比较划算!”他煞有介事地点点头,似乎在应和自己说出的话。   唐暮云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与狐妖一同进起早餐。   与他家教严谨的斯文模样不同,青荼进食要更加得随意,吃得速度也很快,顶着那张姣好的皮囊,看上去也不粗鲁,反而给人吃得很香的错觉。   唐暮云之前在微博上刷到过几次吃播,那些主播有的吃相狰狞,有的假意吞咽,瞟了几眼就让他心生厌烦,不明白为什么会有人会因为观看别人进食而感到愉悦。   现在他倒是有些感触了。若是青荼去开个吃播频道,怕是要天天人满为患,搞到服务器瘫痪,收礼物换成的钱可以餐餐买鸡,一天五只起步。   漫无目的地联想让唐暮云无声地弯了嘴角,青荼一门心思吃鸡,看都没来看他一眼。唐暮云被勾起食欲,也将桌上的东西尝了个遍,吃得比平时多了不少。   青荼吃饱喝足,在沙发上横躺下来,心满意足地摸着自己微微鼓起的肚子,咂了咂嘴:“今天午餐可以吃鸡吗?”   “可以。”   “那今天晚餐可以吃鸡吗?”   “……可以。”   “那今天夜宵可以吃鸡吗?”   “……”   唐暮云脑海中浮现出昨晚的画面,挑了挑眉道:“夜宵你还想吃鸡?不吸血了?”   青荼似乎没想到他会主动挑起这个话题,一时有些怔愣,回过神来便翻身坐起,若有所思地眯了眯眼:“……为什么这么说。被我吸血对你有什么好处?”   这一问让他猝不及防,唐暮云心跳快了一拍,强压着不在面上展露情绪,心海却如同被投入了一颗石子,搅得整潭水都荡起波澜。   家族长老的嘱咐还萦绕在耳边,唐暮云眼睫颤动,递过去一盘水果,转移了话题。   引诱式神吸血成瘾这种阴暗的计谋,若是被青荼知晓,定会毫不犹豫的出言嘲讽。在强盛的力量面前,这种雕虫小技也不过是几颗随手便能拂去的尘埃。   上古神兽岁同人间,历经沧海桑田、盛衰兴废,人类短短几十载寿命,又能在他们眼中激起多少波澜?   就算他以卑劣之技将狐妖困在身边……他唐暮云在青荼眼中,也不过就是个不知天高地厚的玩意。   区区蚍蜉之身,却妄图撼树。   想到自己在青荼眼中可能是那么的微不足道,唐暮云突然有些焦躁不安。他沉着脸握紧了拳头,声音低哑。   “既然答应你了,我就一定会做到。”   唐暮云扭过头,冲沙发上的狐妖露出了脆弱的颈侧,敛着眼说:“……你尽管来。”   话出口,他也明白自己是在逞能。从山林回来后就在家族里连轴转,收服青荼时的内伤还没养好,昨天被吸血时指尖都是冷的,差点陷入昏迷。若是现在青荼再不加收敛地来一次,他醒来时估计就已经躺在医院的病床上了。   余光瞥到那人沉吟片刻,站起身来,走到了他身边。温热的手指抚上昨天被咬破的动脉,施了点力按下去。唐暮云紧张地屏住呼吸,一边胡乱地思考着要不要先传条消息给外面的人,以免失去意识后出什么乱子。   呼吸声近在耳畔,唐暮云闭了眼,回忆着昨日被咬破皮肤的尖锐痛感,压制身体的应激反应。   却忽然听到狐妖轻笑起来。   “你们人类还真是喜欢逞能,明明起床开始脸色就这么差了……这次就放过你,之后的夜宵再说吧。”   唐暮云闻言一愣,后知后觉明白了对方话里拒绝的意思,一时情绪纷杂。   ……这算是心血来潮的手下留情?   他沉默着没说话。青荼倒是不怎么介意,饶有兴趣地从窗口探头往外张望,冲他扬了扬眉。   “我说,你们唐氏在阴阳术界混了这么多代,也算成了气候吧?”狐妖挑衅地笑了笑,“不带我去见识见识?”   …………   阴阳术所涉甚广。   古时的阴阳师,多为王朝所用,运用术式判定祥瑞灾异,勘定风水地相,既是科学家也是灵能者。阴阳术发展至今,融会贯通了周易、六壬、九宫、八门等方术,还涉及战略蒐集乃至奇门遁甲。阴阳师们会以各自的身份隐藏在芸芸众生之间,占卜祭祀,除妖祛魔。   唐氏这一脉,修的是“诀”,语通灵鬼,擅长净化,门内弟子以祛妖为己任;杨氏修“术”,占卜凶吉,祛病化灾,行得也是善事,包含了普通人最常见到的江湖术士;古氏则修“咒”,门内弟子能力强盛,但心智不坚定的人会受到影响,尤其是修习那些秘传的狠辣禁术,更是容易惹出乱子。   传统三大家族相生相克,各有所长。   秦月川变成狐狸,蹲在唐暮云的肩膀上,将整个山庄里里外外转了一圈,一边听人讲解,脑海里系统还在配合补充,不一会儿就将整个世界观理顺了。   唐暮云带他参观讲堂的时候,里面正聚集着一堆青少年,在练习操控纸人。那群人见到狐狸形态的秦月川,齐齐停了动作,一个个都像是看到了本命爱豆,目光灼灼兴奋异常,哈喇子都要流下来了;桌上的纸人翻倒对折劈叉的,应有尽有,如同大型选秀节目的初舞台。   作者有话说:   国家一级迟到家风慕野 第120章 我的阴阳师主人(八)   秦月川:“!我被粉丝包围了!保安呢?保安在哪里?!”   系统:“……”   他们已经走到了山庄的西侧,庭院静悄悄的,远远看见有个人躺在摇椅上晃来晃去,手里捧着一卷书,嘴中喃喃念诵。   秦月川定睛一看,正是杨翎昱。   这小孩儿翘着二郎腿,书卷遮住了上半张脸,懒洋洋地晒着太阳,语气听上去昏昏欲睡,明显属于死记硬背的学渣做派。   “天逢、贪狼、一阳星君,天内、巨门……地声星君……天、天冲禄存……”   杨翎昱颠来倒去背了几遍,突然抓狂般手舞足蹈起来:“啊啊啊——”他挣扎着从躺椅上坐起,将书页抖得哗哗作响:“这东西谁写的!我头都大了——”   无意窥见别人的窘态,唐暮云瞥了一眼肩上看得津津有味的式神,故意清了清嗓子,出声唤道:“翎昱师弟。”   杨翎昱闻声回头,盯着一人一狐瞪圆了眼。他的头发被揉成乱糟糟一团,配上表情更是喜感。秦月川笑眯眯地冲他啾叫,大尾巴愉快地摇来摇去。   狐妖的皮毛油光水滑,在阳光下泛着莹润的枫糖色泽。杨翎昱本就喜欢小动物,几乎移不开眼。   他莫名其妙想起了之前意外闯入青荼封印时的惊鸿一瞥。那时的狐妖还是人形,一身皮肉白白嫩嫩,狭长的桃花红瞳摄魂夺魄,夭桃秾李,灵动而艳丽;没想到变成动物形态,居然是这种萌物。   天哪,可盐可甜,师兄运气也太好啦……要是青荼的主人是他,杨翎昱怕是要日日烧高香供奉,买十个拍立得用来拍狐狸写真集。   杨翎昱正目光灼灼,忽见小狐狸灵巧地顺着唐暮云的衣袖往下滑,冲他纵身一跃。他慌忙伸手去接,一眨眼的功夫,那四只小肉垫便稳稳踩在了他手心。   摸……摸到了!   手指深深陷入那蓬松柔软的绒毛中,那团温热的小兽蹲在他手掌上,歪过头冲他眯了眯眼,似乎在打招呼。   杨翎昱突然有些脸热,那感觉不亚于被一个大美人主动献吻。他略显激动地伸出手,轻柔地抚摸狐狸的耳朵。狐狸不仅没躲,还轻叫着将额头抵在他手心摩挲。   唐暮云:“……”   眼前的温馨画面落在他眼里,显得奇异而微妙。在唐暮云看来,青荼在木祠时对杨翎昱的一通野兽做派,应该会让人觉得敬畏或恐惧;可现在这种和谐画面是怎么回事……   杨翎昱已经摸到了尾巴,时不时发出阵阵惊叹,神情兴奋眼睛发光;青荼一副讨巧卖乖的宠物模样,完全忘了几天前他还在把这人卷在尾巴里甩来甩去,威胁要割喉食肉。   他眉心一跳,没由来地觉得违和。眼看着那条柔韧的尾巴亲昵地缠在杨翎昱的手掌上,他犹豫片刻,还是上前两步,捏住小狐狸的后颈皮毛,将它提了起来。   还没摸够的杨翎昱:“……?”   唐暮云严肃道:“狐妖最会惑人。你要当心。”   狐狸以一个滑稽的姿态缩着脖子停在空中,扭过头对唐暮云怒目而视,两条腿用力扑腾,龇牙咧嘴地表示不满。   大概是这个形态太过可爱,并没有什么杀伤力,杨翎昱只是露出了羡慕的神情,诚恳地说:“师兄,你们两关系真好。”   掩饰般地咳嗽两声,唐暮云莫名有些脸热,不知不觉地联想到昨日那场青荼裸身被撞破的闹剧。虽然他已经跟杨翎昱正经地解释过其中的曲折与误会,但师弟的眼中分明写满了怀疑。   不过也是。若是换成他撞破那种光景,也做不到丝毫不起疑虑。   他抿了抿唇,只好生硬地转移了话题,将狐狸揣进口袋,拿过刚才那册书卷,将杨翎昱背诵的那段口诀详细地拆解教授。果然,比起之前的囫囵硬背,杨翎昱的记忆深了许多。   一番解惑,杨翎昱崇拜的眼神让他找回了熟悉的相处感。唐暮云面色柔和下来,浅浅地弯起嘴角应和,鼓励性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下个月便是五年一次的论道坛,听父亲说,古家的邀请函已经送来了。届时你我都要去古家宗宅参赛,与三家阴阳师切磋术式。这几日修行有不明白的地方,尽管来问我。”   杨翎昱顿时来了精神,重重点了点头,眼神却飘忽不定地往他口袋处瞟:“那师兄……我来的时候能找狐仙大人玩吗?”   唐暮云脸色一僵,敛着眼瞥向口袋,小狐狸钻出脑袋,狐耳摆来摆去,冲他啾啾地轻叫,故作无辜地眨眼睛。   他冷着脸一把将狐狸塞回口袋,毫无波动地对同样冲他眨眼的杨翎昱说。   “……不行。”   …………   逛完大半个山庄,已经比寻常的饭点迟了一个小时。小狐狸咬着他的手指催促,紧赶慢赶地往卧室走。琳琅满目的菜品冒着肉质香气,小狐狸都没来得及走门,直接从打开的窗户跳了进去,落地的瞬间化出人形,落座沙发一气呵成。   除了荷叶鸡,厨师还换了几种不同的做法。唐暮云看青荼忍得坐立不安,便让他先动筷子,自己从抽屉去拿出两瓶药丸,过水吞服。   这药丸是杨家秘制,专用来补气血的。他既已决定要让青荼对血成瘾,就要抓紧机会尽快实施,以免时间久了生出变数。   唐暮云出神地喝着水,一边打量吃得两腮鼓鼓的狐妖。他都快把头埋进面前那只烤得焦黄的整鸡里了。   看起来不太聪明的样子。   完全难以想象这是与他在木祠一战的那个妖力通天的上古神兽。   倚着桌边随便吃了点,唐暮云耐心地等到青荼面前的鸡骨头堆成一座小山,才抽了张湿巾帮他擦净嘴边的油污。   狐妖抬头懵住:“……我还没吃饱呢?” 第121章 我的阴阳师主人(九)   大股的血液涌了出来,呈喷射状溅在沙发上。   唐暮云:“……”   狐妖:“……”   ——原来狐狸尾巴不能这样玩。   两人默不作声地收拾残局,垃圾桶里扔满了染血的纸巾。期间女佣进来整理残羹,震惊地捂住了嘴,神情慌张地在唐暮云全身上下逡巡,在注意到他苍白的面色时,眉头皱得可以夹死苍蝇,看向狐妖的眼神充满谴责。   傻狐狸尾巴还没收回去,头发乱糟糟的,面容僵硬,被盯得毛都炸了。   唐暮云很少有这样心虚的时候,他清咳两声,示意女佣退了出去,自己站起来拉窗帘。   室内暗了下来,青荼知道唐暮云需要睡眠,自觉化为狐狸,两步跃进了被窝。   十分钟后,陷入梦乡的唐暮云怀里多了个不速之客,是睡得比主人还香甜的宠物式神。   …………   秦月川就这样在唐家老宅混了大半个月的闲散日子,被美味的鸡肉与血契主人的鲜血饮料养得皮毛丰盈。   唐暮云诚信守诺,几乎将他当成个祖宗供着,白天是他的饲养员,晚上是他的睡眠暖垫;就这样秦月川还不满足,每天像个恃靓行凶的恶霸,以动物形态在山庄里上蹿下跳,搞得那些修行术式的弟子们一惊一乍,不得不在口袋里常备鸡肉味咯嘣崔的小零食供奉狐仙;除了待在男主的卧室听着恶毒值一点点增长外,他最爱跑去观察主角受——专业学渣杨翎昱的修行日常。   每次唐暮云给傻白甜讲解术式时,总有一只火红的小狐狸在不远处抱着尾巴目光灼灼地盯着他俩,眼神兴奋不已。   嗑cp的快乐简直无边无际。   但根据世界观设定,阴阳师可没这么好当。大半个月后,养好了伤的唐暮云与杨翎昱再次接到了家族长老派下的历练新任务。   隔壁d市的一所中学传出几宗灵异事件,连续三个备战高考的学生在夜里闯进教学楼的化学实验室,从窗口跳了下去。所幸老校区楼房低矮,楼下又由郁郁葱葱的草坪缓冲,这才幸运地死里逃生。   本来光凭这些信息,这事要说成灵异事件也行,要归类于巧合也未尝不可。可偏偏这三人被送至医院抢救后,竟不约而同地对这段坠楼的经历印象模糊。   唐氏的人略微打探后,决定让门下的弟子一探究竟。   秦月川还在神经紧张地猜测剧情时,那两人却已经熟练地分工,开始了前期调查。唐暮云上网搜索d市的城市变迁历史,查看近百年来学校方位的地域规划;杨翎昱则进入了这所高中的公众号,浏览着校园各个建筑的分布图,分析跳楼的具体位置。   十分钟后,唐暮云打开了一个新闻链接,投影到白墙上,沉声道:“育贤高中所在的位置,在大概六十年前,是一块坟场。”   “坟场?……”杨翎昱顿时紧张起来,眉间聚起郁色。   “你看这则报道,还有当年的照片,左右护砂环抱拱卫,溪水分流,看风水四象,确实是育贤高中。而且据当地媒体报道,两个月前他们学校刚进行了一次大型整修,包含了地基施工项目。”   杨翎昱越听越丧,面露苦涩:“师兄,这不会是翻地时惊动了那个吧……”   这句没头没尾的话语所指模糊,唐暮云却听懂了他的言外之意。   坟场乃是阴气聚集之地,鬼魂因心存遗憾或怨气而徘徊滞留在骸骨入葬之处,是最常见的情况。通常在将坟场改造成学校时,会有部分遗留的骸骨深埋地下,而少年人阳气兴旺,阳盛则阴衰,阴煞之气自然会慢慢被镇压,鬼魂也会淡化消散。   可若是土地施工时翻出些不该翻的东西,便是冒犯与大不敬,极有可能激化沉睡的鬼魂,令他们出世作乱。   学校闹鬼,百分之八十是因为这个原因。   唐暮云慎重地点了点头:“很有可能,具体要调查后才能确定。你回房收拾行李吧,明日一早我们就出发。”   杨翎昱走后,唐暮云出去了一趟,回来时手里拿着一块水色通透的方形玉牌。秦月川蹲在一旁,看着唐暮云用金墨灵巧地勾勒几笔,将他的名讳书写在玉牌中央。   “这是什么?”秦月川好奇地问。   “高铁上带只狐狸不方便;你又没有身份证,乘务员会拒绝卖票给你。”唐暮云平静地解释,“这是唐氏的式神令,你集中精神力便以盘踞其中。这块玉牌我在外会贴身携带,附加的保护禁制只对你开放,所以你可以随意出入。”   霍!这就是那个类似精灵球的式神空间!   秦月川对阴阳师各种神奇的操作慕名已久,当即凝神,化成一道流光,进入了玉牌之中。   本以为会看到像系统空间那样的白茫茫一片,结果他一睁眼,空间居然被设置成了一应俱全的豪华现代房。   极具恶趣味的是,打开冰箱,里面竟然满是速冻炸鸡和冷藏血袋。   秦月川简直大开眼界。   出了玉牌,唐暮云已经开始收拾行李了。这一趟估计要个四、五天,秦月川决定抓紧每一次契机,趾高气昂去庄园里以“旅行补贴”的名义搜刮了一波小零食,一晚上忙着搬进搬出,倒是比唐暮云还晚睡。   他们到d市已经是第二天的上午十点。唐氏的人一早与育贤高中的教导主任接洽过,胖胖的中年男人开车来高铁出站口接人。   外行人总对阴阳师的身份充满未知的敬意,又带着迷惑与怀疑。教导主任一路陪着笑,见面便热情地领他们去酒店放行李,又直接在旁边的高级餐厅开了一桌,话里带着中年人特有的应酬风格。   唐暮云和杨翎昱不过二十出头,本身也不是精于世故的性格,因此不绕弯子,直接便开始询问学校的具体情况。   教导主任回忆着那串邪门的诡事,额上渗出了冷汗,心有余悸地将包厢门关紧了,这才慢慢说起来。   跳楼的那三个学生,彼此间只是普通同学关系,也都不是那种会因为学习挫折轻生的类型。他们理科实验班的人,平日不是泡在实验室钻研功课,就是在寝室里埋头苦读,人际生活都很简单。   第一个学生跳楼的时候,学校便非常重视,请了心理医生去病房中谈话,本来是想着去纾解压力,却没想到摔到小腿骨折的学生,醒来居然一脸懵懂和难以置信。他说最后的记忆便是在化学实验室进行科学实验,其他什么也不知道了。   教导主任呼吸急促,喝了口水压惊:“当时就是我去查的监控。那个时间点,监控莫名其妙地有些花屏,然后就见那个学生魔怔了一般,站起身来眼神放空,跟鬼上身似的,拖着步子走到窗户边,径直跳下去了。”   安静的包厢陷入沉静,杨翎昱打了个激灵,面露惧色。唐暮云相对沉稳,抵着下巴若有所思。   “我们本来也没往鬼神那边想。”教导主任苦笑道,“可接下来两个陆续发生在两个月内,情况可以说是一模一样。我们找不到原因,家长们闹翻天了,外界传得五花八门,什么校园霸凌早恋抑郁症,编得没谱儿。后来还是其中一个孩子的爷爷,建议我们找这方面的高人来指点迷津,校长通过层层关系才联系到唐家,说是阴阳师中的翘楚……”   他挺直脊背坐正了,举起杯子做了个敬酒的姿势:“唐老师,杨老师,我不太懂您那圈子的规矩,这两天有要我做的事尽管吩咐;我就一个请求,育贤高中真不能再出事儿了。”   唐暮云与杨翎昱交换了眼神,心中大概有数。   “麻烦您。”唐暮云与他碰了杯,认真道,“带我们去学校之前施工的位置看看。”   …………   d市今天是阴天,云霾浮在低空,将阳光道道过滤。周六的育贤高中空寂无人,只有少数几个保安与清洁员在职。   教导主任将唐暮云与杨翎昱带到了后操场,这里的塑胶味道还很重,明显刚铺不久。   杨翎昱一站定,便神色严肃地从双肩包里取出了风水罗盘。他这两天苦补先天八卦的理论基础,确实很有成效。稍稍掐指一算,罗盘中央的磁针便动了起来。   “五行为金,卦象为乾马——”他低声道,“犯八煞了。”   唐暮云听了这话,沉吟片刻,蹲下身来,伸出三指贴地,闭上眼,口中念了段长诀。他眼前一片黑,脑海中却浮现出这块地底的气脉分支,阴气错综复杂、躁动不安,正是被外力惊醒的状态。其中有一股滔天的怨气,郁结盘旋,却缺失了根源,如无头苍蝇般横冲直撞。   “我们的猜测是对的。”唐暮云眼睫簌簌,眉头轻颦,“是附在骸骨上的恶鬼。”   鬼与妖不同。妖乃天地生灵成精,越修炼越强大;鬼是负面的精神残蜕,留存越久,越容易作恶。   更何况,是一只丢了骸骨的鬼。   作者有话说:   不懂风水,瞎编乱造 第122章 我的阴阳师主人(十)   “这鬼被惊醒后连续作乱,害了三个人都不见疲态,看来怨气极重。”杨翎昱嘟着嘴唉声叹气,“说不定是个横死的……”   非正常情况下去世的灵魂,通常会难以接受自身死亡的事实而徒生怨怼。它们大还多维持着生前最后的模样,车祸、跳楼这类死状惨烈,外形尤为可怖。   比起遇事冷淡镇定的唐氏少年家主,杨翎昱已经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寒颤。   旁听了两人这一通玄学八卦的交流,教导主任虽然还不怎么明白其中奥妙,但也被气氛感染,额头又开始冒汗。他踌躇不安地来回踱步,神情紧张地问道:“两位老师,我们学校还真是闹鬼了……?”。   唐暮云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没有回答。从他感受到的磁场与气场判断,学校区域地下的尸骨已被驯服,这只恶鬼将无序飘荡的孱弱同类吞吃入腹、融合消化,戾气暴涨,甚至可以胜过学校聚集的强盛阳气。以他和杨翎昱现今的水平,真对上了,还是很惊险的。   但那又怎么样呢。   手指虚虚抚上胸口,被繁复黑绳系挂在胸口的玉牌紧紧贴着他的胸口。唐暮云感受到自己的心脏正在身体中稳稳跳动,似乎拥有厚重的底气与决然的信心。   ——他有式神。   青荼是他的盾牌,他的武器,是万人艳羡的杀手锏。   唐暮云心念一动,屈指顶起,结起诏令。三人只觉一阵大风平地袭来,两侧的树叶悉索作响,再睁眼时,空旷的后操场上凭空出现了一个人影。   秦月川伸了个懒腰,语气轻松地抱怨道:“空气好差。”   教导主任惊愕地倒退半步,揉了揉眼,又揉了揉眼,脸上惶恐得简直要失去血色,蓦然惊呼:“……你从哪里冒出来的?!”   唐暮云抬手示意他稍安勿躁,也不兜圈子,上来直接说重点:“这高中的地下埋了很多尸骨,恶灵被扰,报复作祟。最强的那个在寻找尸骨。”   早在精灵球里秦月川就反复研读剧本,这会儿答得顺其自然:“恶鬼最憎恶别人碰他生前尸骨,没闹出人命来算是好的——只要找到丢失的那块骨头,夜里就能引他现身。”   “戾气混杂,我刚才试着探过了,并没有发现相关踪迹。”唐暮云抿唇,眉头微微皱起。   “三个学生都是从化学实验室跳的楼,也许是在那儿?”杨翎昱苦思冥想。   “不在那。”   “不在那。”   秦月川和唐暮云异口同声道。视线碰撞了一瞬,唐暮云飞快地移开了眼。秦月川似乎有所感知,突然眉眼弯弯一笑,冲他勾了勾手指,转身沿着跑道往前走。   几秒过后,脚步声跟了上来,唐暮云疾走两步赶上,与他并肩走着,直到杨翎昱和教导主任在他们眼中变成远远的模糊背影,才出声唤他停下。   秦月川懒懒散散地往篮球架上一靠,调侃道:“唉,我还想着主人是不忍心我一只狐狸独守空闺,才带我出来旅行的;没想到这才半天过去就要干活了。”   唐暮云眼睫一颤:“是我和翎昱师弟学术不精。”   “学术不精?你可精着呢!”秦月川捂住胸口,委屈地眨了眨眼,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几袋血就把我骗得晕头转向的。要是告诉你丢失的尸骨在哪,我有什么好处?”   什么好处?你是我的式神,本来就该听命于我。唐暮云腹诽,被他那双水光潋滟的红瞳望着,又奇异地软下心来。   “你想要什么?”   “嗯……换个解除血契、重获自由的机会?”秦月川犹豫道,看到唐暮云瞬间黑了脸,赶紧补充道,“不是指现在!你看,距离你二十四岁只有一年了,我看你对杨翎昱情根深种,想必情劫是过不去了……血契缔结后,主人与式神同生共死;可我被那个小小的木头房子关了这么多年,又只剩下一条尾巴,好不容易能出来游山玩水享受妖生,才不想这么快就陪着你一起死。”   垂在腿侧的手缓缓握成拳,唐暮云眼神一黯,心中聚起阴霾。这虚无缥缈的情劫这么多年来一直都是他的心结,占卜算卦,查阅典籍,他尝试过无数种方法,依然没能破解。   他可以为了一场暗恋欣然赴死,可谁不想与所爱之人白头偕老?   又凭什么拖着青荼跟他同归于尽?   唐暮云望着面前的狐妖,心口阵阵发冷。   不过是只不谙世事的狐狸,何其无辜。   他敛着眼,开口才发现声音透着一丝苦涩:“我答应你,情劫应劫之前,我会主动解除血契。届时你要做什么,要去哪里,都凭你心意,唐氏也不会勉强。”   得了想要的答案,狐妖嘴角的弧度更大了。他谄媚地凑近了,双臂亲昵来挽唐暮云的臂弯,却被抓住了手腕。   唐暮云制止了他的靠近。   他后退半步,挺直脊背,比狐妖的人形还要高出大半个头,黑眸透出的光带着陌生的冷意。   “现在告诉我,骨头在哪。”   …………   唐暮云躺在酒店的床上,打量着跑腿刚送来的一枚骨哨。   那哨子通体莹白,被打磨得莹润光泽,顶端串了根短短的黑绳,绳头有轻微的磨损,一看便是被人系挂在包上随身携带。   一个小时前,他将青荼卜出的坐标发送给了唐家的人。根据手下人的汇报,那栋公寓中住着一个高一的女孩,就读于本市的另一所重点高中。她和育贤高中第一个跳楼的男生正是男女朋友关系。   一切水落石出。校园施工时带出了恶鬼的骸骨,被这个男生无意中捡到。他觉得这块骨头特别漂亮,便想亲自制作成骨哨赠给心仪的女孩。他每天借着实验的由头在化学实验室中鼓捣,中途被后续两位跳楼的男生撞见,便顺势请教了关于骨质保存与处理的化学流程。三人将骸骨打磨浸泡,改变了原本的气味与模样,做成了一枚供人把玩的挂饰。   恶鬼无法离开大部分骸骨的所在之地,而骨哨一直被保存在远在半个市区外的女孩儿身边。它便只能追究碰过骸骨的这些人,以作报复。   鱼饵已经到手,就等夜晚降临了。   他躺在床边断断续续地思考,青荼还维持着人形,正蹲在飘窗上,将一袋冷藏血液吸得咕噜咕噜响。   房间的空气流动缓慢,似乎因为两人之间若有若无的敌对而陷入胶着。操场上的那番谈话后,唐暮云的情绪便持续低沉,他不再顺着狐妖的习惯打打闹闹,每一句回复都生硬冷淡,几次之后狐妖也察觉到了他的不快,自觉地闭了嘴,开始和他保持距离。   唐暮云也不知道自己在气闷什么。   也许是养伤的这段日子,青荼的表现比起式神,更像个软萌的宠物,所以一旦狐妖撕破表面的那层亲密关系,哪怕是笑着露出尖利的獠牙,他都觉得心惊肉跳,像是回到了当初那个木祠,仰望着那只现出原形、无心无情的巨兽。   他状似随意地刷着手机,其实是把设置通讯录信箱日历全点开又关上。心口像被细密的麻线缠绕,令他烦躁不已,根本静不下心去看任何东西。   手机震了一下,唐暮云瞥了一眼,信箱处有个红色的未读标记。   杨翎昱:【师兄师兄,怎么样,狐仙大人说的东西找到了吗?】   他对准骨哨拍了张照片传了过去,开始打字回复。   【找到了。】   杨翎昱:【哇!狐仙大人太强了555。我真是好vegetable,真的要好好学习了!不然论道坛肯定会被古家那个家主暴打……】   唐暮云皱了皱眉,目光在“古家”两个字上停留片刻,面露不悦。   【只是切磋,若他过界,我会保护你。】   杨翎昱:【谢谢师兄!狐仙大人在干嘛?】   唐暮云假装不经意转了转头,飘窗上的青荼已经喝完了那一小袋血,正百无聊赖地抓着窗帘的绒球玩。他又将狐耳和狐尾放了出来,看上去没什么精神,尾巴随意垂到地上,跟平时甩个不停的画面大相径庭。   【在玩窗帘。】他简短地打字。   杨翎昱:【玩……玩窗帘!好可爱,师兄师兄,我能过来你们房间玩吗!狐仙大人现在是小狐狸的状态还是人形的状态啊!他饿了吗?我可以带点楼下的韩国炸鸡过来!你说他会喜欢什么酱料,芥末蜂蜜会不会太辣啦!】   【不能。半人半狐。不知道饿不饿。芥末蜂蜜是甜酱,不辣。】   杨翎昱:【诶——?为什么不能过来啊!我们不用讨论讨论晚上的战术吗?!恶鬼我们还没打过呢,说不定残肢乱飞血肉模糊……不行了,我一个人在房间越来越怕了555】   跟着文字想象了一下那个血腥的画面,唐暮云露出了嫌恶的表情。他认真地思考着要不要叫杨翎昱来房间,顺便反思了自己刚才的第一反应。   ——怎么会是拒绝。   他没经历过与式神的争执,暂时还没找到解决方案,却下意识地觉得这只是他和青荼两个人的事。   作者有话说:   发短信的唐暮云好搞笑哈哈哈 第123章 我的阴阳师主人(十一)   又或者是他始终介意狐妖之前拿杨翎昱威胁他的事。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总觉得青荼看向杨翎昱的眼神,饱含探究的兴趣。   算了,保险起见,还是减少他们的接触比较好。   【你睡会儿,保持精力。出发前我叫你。】   他扣下手机坐起身来,默默穿上挂在衣架上的外套。青荼没动,只用余光偷偷瞥了他一眼,唐暮云装作没看到,转身出门了。   酒店正处在市里的繁华区域,唐暮云走在街道上,清新的空气让他暂时摆脱了窒闷。他沿着附近的街道走了一圈,目光扫过那些店面的招牌,很快就找到了杨翎昱短信中说过的那家韩国炸鸡店。   小店灯火通明,人气火爆,打着网红的旗号吸引了很多年轻人。外卖窗口处的队伍里排了十来人号人,唐暮云向来不喜欢凑热闹,今天却没露出什么不快,径直走到队尾取了号。   墙面的菜单上,各种口味的炸鸡被拍摄得金黄诱人。唐暮云扫了二维码,将每种炸鸡与饮料都下了双份的单,犹豫片刻,又补了第三份的芥末蜂蜜与奶香芝士。   他在众人惊讶的目光中拎着满满两大袋热腾腾的炸鸡走出了店门。走至酒店门口时,连门童都愣了下,似乎在辨认他到底是客人还是外卖员,摇摆不定了十几秒,最后妥协于唐暮云出色的颜值,主动提出帮他把食品送至房内。   毕竟没见过这么帅的外卖员。   敲开杨翎昱的门,唐暮云把门童手里的其中一袋炸鸡递了过去,听到里面综艺节目的音效,面无表情迎上对方的瞠目结舌:“别看电视了,吃完就睡吧。”   杨翎昱一脸懵圈:“谢……谢谢师兄。”   平日待在唐氏祖宅时,唐暮云总是不太喜欢让他吃这些外面的闲食。他比同龄人成熟许多,又因严格的家训活得精细,有些方面简直正经得古板,根本不碰这类高油高盐的垃圾食品。   而这次出来,居然主动给他买网红炸鸡!师兄这是被什么东西附身了吗?!   唐暮云没注意到杨翎昱紧张的神情,叮嘱完便向自己的房间走去。   他拎着另一袋炸鸡刷卡进门,就见青荼大咧咧瘫在自己的床上,长手长脚陷在被褥里,懒懒地睁开一只眼瞟他。两人的视线对上,对方还没说话,鼻翼先一步翕动起来,红瞳蓦然一亮,瞬间来了精神。   闻到炸鸡香味的青荼像充满了电的扫地机器人,旋风一样窜到他身边,就要来接袋子。唐暮云格挡住他的动作,冷淡地冲旁边指了指:“先去洗手。”   狐狸耳朵耷拉下来,狐妖幽怨地看着他:“……我可是神级妖物啊。”   谁不知道。唐暮云腹诽。他只是在报复后操场那段冷心冷情的对话而已。   美食当前,青荼又变回那个软糯黏人的宠物,听话地乖乖去浴室洗了手,缩成一团坐在椅子上等待主人投喂。唐暮云刻意放慢动作,将炸鸡一盒盒往袋子外拿,成功将狐妖吊得尾巴乱摇。   盒子里的实物炸鸡跟效果图差不多,金黄的鸡块炸得外酥里嫩,确实让人很有食欲。唐暮云不动声色地将多出的芥末蜂蜜与奶香芝士堆在离狐妖最近的位置,确保口味标签可以被清楚地看到,然后状似无意地说:“吃吧。”   狐耳一立,青荼眼睛放光,迫不及待地伸出手,拈起一只……蒜香甜辣味的鸡腿。   唐暮云:“……”   他瞬间眉心一跳,不悦地沉下脸。青荼一旦开始进食就毫无顾忌了,看都不看他一眼,两颊鼓鼓,比起狐狸更像仓鼠。唐暮云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认命地在旁边坐下来,帮狐妖撕开配套的酱料。   他很少尝试这类食品,吃了三四块就觉得腻,摘了手套慢条斯理地喝香蕉牛奶。本来给青荼买的是桃子苏打,谁能想到这贪心的狐狸比起苏打还是更喜欢自己手里这瓶牛奶。   唐暮云本来也没发现那人灼热的眼神,自顾自往骨哨表面附追踪咒,手腕突然麻酥酥的,他侧过头一看,狐妖蓬松的红尾已经软软地在他小臂处缠了两圈,施了力轻轻拉扯。   “我想喝香蕉牛奶……”青荼微微低着头,从唐暮云的角度看过去显得下巴更加尖俏。为了表示无辜,他还眨了眨眼,冲唐暮云摇了摇手里还剩大半瓶的桃子苏打,“我们换一下好不好……”   手腕裸露的皮肤被绵软的皮毛摩挲,勾得唐暮云心跳快了不少。他强压着反手去拽那条过分调皮尾巴的冲动,将牛奶递了过去。   唐暮云本来要将他喝过的吸管抽出来,没想到狐妖怕他反悔似的,接过去就将那根被他用过的吸管塞进了嘴里,啜饮起来。   那两瓣红艳的唇吮着细细的管子,将他触碰过的位置全部包住;吞咽的水声闷在喉咙里,青荼还享受似的眯起了眼。   唐暮云的动作顿住了。他诡异地沉默着,目光如同被锁定了一般,紧紧盯着那人紧闭的唇线。   狐妖一口气喝了小半瓶,意犹未尽地放开吸管,下唇缀了一滴ru白色的牛奶。那条糜红的软舌灵巧地探出来,缠缠绵绵地舔舐一圈,将液体卷进嘴里。   唐暮云脑中混乱,手心居然出了汗。他慌乱地曲起腿坐正,装作研究骨哨的样子,眼神却不受控制地往旁边飘。   他之前还认为这只狐妖适合去做吃播,可以靠充满幸福感的吃相赚钱,现在却突然觉得自己这个想法大错特错。   喝个牛奶都能这么色|气,哪个平台能让他过审!   一旦思维偏离,很多东西就如脱缰的野马,开始不受控制。卷着舌头吮去指尖的椒盐,陷入柔软肉质的贝齿,嘴角粘上的鲜嫩肉汁,都成了若有其意的勾引。唐暮云简直越来越看不下去,脸颊都漫上热气,终于忍无可忍地猛地盖上餐盒的盖子。   “……别吃了!”   狐妖被他吓了一跳,红瞳委委屈屈的,像被主人批评的小动物,那条尾巴暴露了他的小心思,不安分地在桌下荡来荡去,试探性地扫过唐暮云的小腿。   “可我还没吃饱呢……这家店奶油芝士味的炸鸡好好吃,再让我吃一块吧,就一块……”   唐暮云刚要回话,却敏锐地捕捉到了狐妖话里的关键词。   “……奶油芝士?”他绷紧了嘴角,压制着语气中微不可查的雀跃,“你喜欢这个味道?”   “……是啊!”青荼见他话语松动,知道有商量的可能性,便用力点起头来,严肃道,“我最喜欢奶油芝士味了。你刚才尝过没,真的太好吃啦。”   唐暮云的嘴角微微上扬,扫了一眼被桌上剩余的炸鸡,果然,奶油芝士味的一盒已经被吃空了,还有一盒也只剩最后两块。   他挑了挑眉,也不知道自己存着什么心思,故意道:“奶油芝士也就一般般吧,芥末蜂蜜的不好吃吗?”   狐妖一愣,似乎仍在状况外,只能如实回答:“也还不错……”   这话一出,空气又安静下来。沉吟片刻,唐暮云松开了手站起身来,冷漠地说:“只能再吃最后一盒,自己挑。”说完,他转身半躺到床上,整理起这次携带的符纸来。   他有条不紊地将符纸分类,一边用余光瞟着桌边。狐妖似乎也知道没法再讨价还价,嘟着嘴在几种味道里踌躇不定,但最后还是听话地端起一个小盒子。   ——是奶油芝士味。   唐暮云敛下眼,心情大好,之前的阴霾一扫而空。   …………   夜幕四坠,月亮的银辉被厚重的云层遮住,偌大的苍穹只有黯淡的几颗星。   两人一妖并肩而行,静谧的育贤高中空无一人。为了避免惊吓到普通人他们与教导主任提前打过招呼,连门卫都离岗了。   秦月川感到这里的阴气比白日重了几倍,空中还散发着淡淡的泥血腥气。唐暮云和杨翎昱并没有过分依赖他的存在,反而神情戒备,两个人手里都夹着符咒,显然是做好了战斗的准备。   在之前的历练中,他们早已领悟:阴阳师最强的武器,永远是自身的术式与灵力。   转过教学楼的拐角,他们远远地望见了后操场。只看了一眼那诡异的画面,便足以让人通体生寒。   那处只有几盏路灯的微光,整片区域雾气蒙蒙,透明的身影密密麻麻地蠕动着。所有的鬼魂已经现身,它们维持着死前可怖的模样,有的肠穿肚烂,有的血肉混沌,仰着头双目空洞地拖着身体漂浮。   感受到生人的气息,它们瞬间齐刷刷地转过头,冰冷诡异地凝视着来人。   杨翎昱脚步一顿,头皮都要炸了。唐暮云察觉到他的害怕,侧身挡在他身前,低声道:“别怕,掐个诀。它们都是骨哨主人的傀儡,不会主动攻击我们。”   点了点头,杨翎昱稍微冷静了点。唐暮云拈着两张符,竖指成笔,凌空画出一串龙飞凤舞的咒文,化成金光向苍白的魂魄们飞去。   作者有话说:   马上doi了!!! 第124章 我的阴阳师主人(十二)   咒文被拆解成零碎的字符,像一张巨网在空中散开,被金光触碰到的鬼魂如同融化的蜡烛般倾颓,陷入地底。阴冷感顿减,连树木旁的路灯都明亮不少。   秦月川才第二次见到唐暮云使用阴阳术,兴致正高,心底突然响起了系统的提示音。   “请宿主使用媚术勾引杨翎昱以血破契,本次任务恶毒值20分。”   秦月川:“…………???”   他瞠目结舌地连声迭问:“hello?什么yín ? shù?什么以血破契?为什么这个任务的每个字我都认识,连起来就听不懂了?”   系统贴心地翻开剧本,指着其中一页上的文字解释道:“根据设定,你和唐暮云这种级别的式神血契是可以被强制破解的,方法就是找来另一个身具灵力的人类,让他心甘情愿为你赴死,献出自己全身的鲜血,便可破坏血契,让你重获自由。”   呆滞地眨了眨眼,秦月川持续懵逼:“……所以我的任务是色|诱杨翎昱献出生命帮我破契?这怎么可能成功啊——”   “诱惑了就行了,没有说一定要成功啦。”系统晃了晃剧本,照本宣科地读到,“原著就是青荼的色|诱行动进行到一般时被男主发现了,气得男主第一次不顾反噬以血下令,让青荼折断了它摸杨翎昱的那只手臂。这件事也成功地成为了主cp感情线的催化剂,让唐暮云和杨翎昱捅破了那层窗户纸,重新定义起两人的关系。”   秦月川面色复杂地叹了口气:“每次看到这种恶毒男配玩火自|焚的行为,我就觉得心绞痛。主cp那么般配那么甜蜜,怎么就偏偏要去破坏人家姻缘呢。”   有过这么多个子世界的经验,系统表面上礼貌地微笑,内心已经百分之八十笃定——宿主这手臂,估计是断不了的;至于贞操丢不丢,就不一定了。   毕竟是秦·独辟蹊径·插足小能手·国家一级感情迟钝·月川。   专注于脑内对话,秦月川忽然听到耳边传来哨声,这才回过神,想起自己还在操场上抓鬼。   唐暮云和杨翎昱已经在操场四角按照八卦图列摆放了几盏定魂法器,又用红墨勾画出巨大的咒纹,唐暮云正独自站在圆圈中心,那莹白的骨哨抵在薄唇边,被吹出阵阵尖锐声响。   恶鬼迟迟不肯现身,只好下点猛药了。   果然,哨声才响了短短四声,周围的空间蓦然震荡,阴冷之气比刚才更甚!路灯明灭几下,如断电一般归于黑暗,连带着草丛中的虫鸣戛然而止。   唐暮云似有所感,转向西北方向,警惕地凝视不远处的地面。   粘稠的血雾一缕缕渗出地面,视觉触感又湿又黏。雾中有个血肉模糊的东西站了起来。它身形诡异,像是全身的骨头都被拧断后胡乱拼装在一起,碎肉散发出腐臭味,头骨上只覆着一半皮肉,嘴里咳咳作响。   本来应该是很恐怖的场面,秦月川的嘴角却抽搐了。很简单,因为在他眼里,那恶鬼头上凭空出现了动画血条蓝条,旁边的属性标注在黑夜中闪闪发光。   “腐骨鬼,中等鬼怪,生前全身断骨横死,对自己的尸骨执念很深,擅释放恶意控制普通人自残或自尽。”   秦月川:“……不愧是游戏级别的注解,我现在一点也不怕了。”   系统:“已收到宿主的技能评价,稍后会递交到系统总部。感谢您的反馈!”   红雾散尽,腐骨鬼彻底暴露在夜色中。它的头以一个超过人类极限的角度后仰,恐怖地盯着唐暮云手中的骨哨。   唐暮云后撤一步翻飞结印,同时杨翎昱将铜镜抵在身前,两人齐齐念诵咒语,几盏法器收到召唤,陆续放出刺眼的光,最后汇聚在杨翎昱手中的铜镜中,径直反射入红墨咒纹中心!   光线震荡开来,带着净化之意,波及整个后操场!   地下的怨魂纷纷快速消散,腐骨鬼发出尖利的惨叫。那光每落在它身上一次,血肉就融化一分,它惊慌地去捞那些掉下来的骨头,眼中怨气更甚!   眼看着就要魂飞魄散,它突然自爆式地将腐肉炸开,脓血溅得到处都是!唐暮云和杨翎昱快步后撤。铜镜一动,那光阵便缺了一角。腐骨鬼等到契机,忍痛舍弃了骸骨,残余的鬼气画作一团红雾破阵而出,摇摇晃晃地往教学楼飞去!   唐暮云眼神凌厉,收阵急呼:“追!”   两人前后疾步追着鬼气跑去,唐暮云速度极快,大步跃上楼梯,消失在拐角。杨翎昱赶在后面,刚跑到二楼,忽然被一股力量抓住手腕,猛地拉扯进了楼梯旁的房间内!   他瞪圆了眼吓得立刻就要尖叫,却被一只暖热的手捂住了嘴。   秦月川将他压在墙壁上,眯着眼看他,神色在黑夜中晦暗不清。   “别叫,是我。”   看见是崇拜的狐仙大人,杨翎昱顿时松了口气,眼泪也憋了回去。他眨眨眼示意秦月川放开他,小声喘着气:“吓死我了……”   他就着微弱的光线环视一圈,依稀辨认出这是一间医务室。杨翎昱刚想询问他将自己拉到这的用意,却突然发现身上那人只是松了手,身体仍紧密地贴着他。   视线受阻,触感就尤为强烈,那人身上的温度透过薄薄的衣服传递过来,杨翎昱紧张地绷紧了身体。   “狐……狐仙大人。”他颤颤巍巍地开口,“你干嘛压着我啊……”   看着傻白甜委委屈屈的表情,秦月川久违地找回一点攻气,他故意低下头让吐息打在杨翎昱脸上,声线喑哑:“你不是怕黑吗?小师弟,我陪你呆在这,外面那只丑八怪,让唐暮云自己对付去。”   杨翎昱一听这话,眉头紧紧皱了起来:“这怎么行!你放开我……我要去帮师兄。”   说着便来推他。秦月川哪能让他如愿,压得更紧了些,一双桃花红瞳似笑非笑:“我偏不松手。你能把我怎么样啊?”   他往那人耳朵吹了口气,引得杨翎昱整张脸都红透了。秦月川还嫌不够,膝盖顶进人两腿之间制住他,伸手就把上衣脱了,随手扔在一边。   杨翎昱看上去像是哮喘病犯了。   他睫毛簌簌发抖,整个人抖成筛子,像个被逼良为娼的小白兔。   秦月川伸手关上了门,摸了把杨翎昱白嫩的脸,恶趣味被满足,心情大好。   “为什么不看我?你不是很喜欢我吗……”他娓娓暗示道,“其实当时在木祠,我第一个就注意到你了。就算唐暮云不来救你,我也不会伤害你的。”   杨翎昱捂着眼睛语句混乱:“你你你不要蒙我,你当时明明说要把我割了喉饮血食肉……我记忆力很好的!”   秦月川:“……”   正经咒文背不出,记仇倒是厉害!   他扯了扯杨翎昱的手,没扯动,只能耐着性子继续说道:“那是骗你师兄的……我这么强,要是想杀你,挥挥手就行了,怎么会留你一命?”   这话符合逻辑,杨翎昱顿了顿,从手指缝里警惕地偷看他。   秦月川将人抱在怀里拍了拍背,催系统开启代打功能,调动妖力施展起媚术来。   杨翎昱的眼神骤然涣散,挣扎的力道也小了。他面色潮红,呆愣愣地凝视秦月川,目光顺着脖颈一路下滑,在他赤裸的上身徘徊不定,吞了口口水。   见他上套,秦月川柔柔一笑,牵着他的手往保健室的病床走去。窗外的乌云散开少许,月辉透过玻璃照亮了房间。   缓缓将人压倒在床上,秦月川侧身躺在他身边,支着头望向杨翎昱,声音充满蛊惑的意味。   “师弟,我是真的很喜欢你……你进入木祠时,就像一缕光闯进我暗无天日的封印。如果当时能选择,我宁愿做你的式神,和你缔结血契,终生侍你为主。”他的手指在杨翎昱胸口轻点,哀怨无比,“唐暮云如此卑鄙,骗了我的额心血把我困在身边,天天仗着血契逼迫我侍奉他。我可是神级妖兽,九尾狐妖,却要落得个困于囹圄的凄惨下场……实在令我痛苦不堪。”   杨翎昱眼神迷恋地盯着他,伸手握住秦月川骚动的手指,贴在心口道:“你说的……是真的吗?你真的想要做我的式神?”   “当然是真的。”秦月川忙不迭地保证,凑得更近了些,“我这么喜欢你,在唐氏祖宅的时候就每天去找你玩,你还看不出来吗?……可惜我还被这血契绑着,只能每日吸唐暮云的血……我一定也不想这样,师弟,你帮帮我可好?”   眉宇间闪过一丝挣扎,杨翎昱怔怔道:“我怎么才能帮你呢……?”   秦月川一个翻身,将杨翎昱压在身下。他勾起嘴角摸了摸杨翎昱的头:“除了让阴阳师主动解契外,这血契还有一种解法,便是需要一个身具灵力的人献出全身的鲜血……”秦月川的手覆上杨翎昱的颈侧,轻抚那搏动的动脉,“那样,我就能摆脱唐暮云的桎梏了。”   作者有话说:   下章doi!!! 第125章 我的阴阳师主人(十三)   他俯下身,将侧脸贴在杨翎昱的胸口,叹息道:“你帮帮我吧,翎昱……我会一直都记得你的好。”   杨翎昱着迷地盯着身上的狐妖,眼中的理智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是忘我的沉溺,像一只被蜜罐中的琥珀色液体黏住翅膀的昆虫。   “只要有了……一个身具灵力的人……全身的鲜血。”他若有所思地呢喃,眸色沉沉没有神采,“……你就能重获自由?”   秦月川贴着他起伏的胸膛,暗示性地摩挲着杨翎昱的脉搏,尖利的指甲刮挠皮肤表面隐约显现的淡色青筋。杨翎昱果然被引着望向自己的手腕,微不可闻地咽了口口水:“那……用我的血,可以吗?”   无声地点头,秦月川抓过那手腕贴上自己赤裸的胸膛,柔柔一笑。   “师弟,我会很温柔的……保证只有一点点痛。”   话音刚落,他并指闪电般一划,杨翎昱的脉搏处瞬间爆出一股鲜血!猩红的血在月光下快速涌出,飞溅在洁白的床单上,顺着苍白的皮肤蜿蜒而下!   杨翎昱被疼痛感刺激得一个激灵,神情困惑又专注,傻傻地盯着血一通乱流;秦月川虽然知道自己下手有分寸,还是被那血腥的场面吓得心惊肉跳,指尖掐着术法,随时准备出手止血。   胆战心惊地等了二十多秒,脑海中终于传来系统的声音。   “恭喜宿主完成任务‘使用媚术勾引杨翎昱以血破契’,恶毒值+20。”   成了!   秦月川眼睛一亮,被任务成功的兴奋感冲昏了头,骑在杨翎昱腿上捧起他的脸,跟揉面团一样搓圆捏扁,雀跃道:“……爱死你了师弟!”   他脸上蔓着笑意,正要帮杨翎昱止血,便听一声轻响,保健室的门毫无征兆地被打开了。   唐暮云一动不动地站在门口,修长的身形一半隐藏在走廊的夜色中。他右手提着那把斩杀鳞皮魔枝时用过的长刀,雪亮的刀锋还挂着血珠;外套破了几处口子,脸颊处新鲜的狭长破口往外渗着血,显然刚经历了一场恶战。   他也不知在那听了多久,神情冰冷,周身被冷峻的气势包围,眸色黑沉,聚集着怒意与憎恶的暴雨飓风,此时正死死盯着秦月川。   秦月川浑身僵住,脑中混乱,动物的本能竟让他心生一抹惧意,不由在那可怖的视线里打了个激灵。他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正半裸着坐在杨翎昱腿上,相贴的姿势暧昧不已,而傻白甜师弟仍在媚术的效果中不可自拔,完全将门外爆发边缘的唐暮云当成了一团空气,只顾着搂着他的腰撒娇,腕上的血蹭得到处都是。   保健室气氛诡异得像个发生了凶杀案的夜总会。   秦月川恍惚地与唐暮云对视,直到腰间一凉。他下意识低头,就看到杨翎昱不甚清醒地喘着气,已然出手环住了他的腰。   疾步声传来,一只手火爆地牢牢掐住他的后颈。下一秒秦月川就被唐暮云用力往后一扯,他像块失了黏性的膏药,踉跄着被迫脱离了杨翎昱的怀抱,又被随手扔向床尾。   他天旋地转地顺着那力道滚了一圈,狼狈地抬起头,就见唐暮云单手制住杨翎昱,低声唤着他的名字,语气压抑着满腔怒火。杨翎昱在术法的作用下心不在焉,还打算向秦月川爬过去,唐暮云握紧拳头,暴躁地一脚踹在病床的金属杆上,房中爆发出尖利的摩擦声。   巨响让杨翎昱动作一滞,呆呆地不动了。唐暮云皱紧眉头,屈指撕下床单一角,两三下紧紧缠在杨翎昱的小臂上,手腕处的血液流动速度马上缓了下来;他又从衣襟中抽出一张符咒,毫不客气地拍在杨翎昱额头上,飞速念了段咒,沉声轻喝:“破!”   房间内瞬间爆出一股冷意,将旖旎的气氛冲得一干二净。杨翎昱如同被人兜头浇了一盆冷水,瞪大了眼回过神来,惊慌失措地环视四周,迭声惊呼:“师、师兄……!”   没人应答。他颤抖的眼神在面色不善的唐暮云和趴在床尾的秦月川身上来回逡巡,面露羞愧,紧张地几乎要咬断舌头,赶紧从床上爬了下来,像个打破了长辈最爱花瓶的孩子,束手束脚地站在一旁。   “……你先出去,校门口等着。我叫人来接你去医院。”唐暮云揉了揉眉心,疲倦地开口。   杨翎昱颤颤巍巍地点了点头,头都不回地往外跑,走之前还做贼心虚地瞟了一眼床尾的狐妖,眼神中写满了“自求多福”。   这些小动作被唐暮云看得一清二楚。他愈发烦躁,心底的怒火几欲烧成实质,转过身去冷冷地瞪着狐妖,声音掉着冰渣。   “仗着血契逼迫你侍奉我?”   狐妖面上现出一丝不自然,被他充满压迫性的眼神逼得动弹不得,只能垂下目光不言不语。他赤裸着上身坐在一片狼藉的血迹中,月光映照在白嫩的皮肤上,格外刺眼,有种惊心动魄的反差感。   唐暮云见狐妖避开他的视线,愈发血气翻涌。他咬着牙暗暗压制怒气,随手将长刀抛到一边,有条不紊地解开纽扣,脱下自己同样沾了尘埃血渍的上衣,揉成一团去擦指尖沾染的鲜血。   那是杨翎昱的血。   如果他再晚来那么十分钟……他的师弟会成为狐妖媚术下的一具冰冷尸体,成为突破血契的无辜祭品。   “……困于囹圄?痛苦不堪?”   嗤笑着重复自己在门外听到的话语,唐暮云血液沸腾,心却冷得厉害。他不由自主地回忆着那些看似平淡的日常,想起狐妖的俏皮莞尔与插科打诨——那些生动的神情反应,究竟有几分是出自真心?   慢条斯理地将血擦净了,唐暮云挺直脊背舒了口气,确认自己的手不再因为暴怒而颤抖了,这才挑起眼斜睨着沉默的狐妖,眉宇间染上煞色。   “青荼,是不是这世界上所有的妖都像你一样,将人命视作草芥,满口谎言,无心无情?”   狐妖的红瞳一缩,敏锐感受到了危机,回身就要下床——   然而唐暮云的速度更快。他跨步上前,虎口精准地扣住了狐妖的脚腕,往回用力一扯,同时两指摸上狐妖脊骨,毫不留情地骤然发力。狐妖瞬间软下去,狼狈地趴倒在床上,挣扎着想翻过身来。   曲起膝盖将人制住,唐暮云将狐妖的双手反剪在背后,十指相扣捉住了他的右手,不咸不淡地问道:“你刚才用这只手伤的翎昱?”   那只洁白的手腕很是纤细,他虚虚握住,借着月光打量片刻,收紧手腕施起力来。腕处的骨头被捏得劈啪轻响,皮肤上很快便泛起一圈青紫。   “……”   狐妖似乎吃了痛,挣扎的幅度愈发大了,白皙的身体扭动着,像一尾月光下翻腾的银鱼。唐暮云敛着眼看了一会,俯身将人压在身下,边伸手去解那人裤腰的纽扣。   狐妖感受到他的举动后明显一怔,随即绷紧了身体,震惊地猛然回头看向他。那双红瞳间杂着错愕与慌张,还有茫然和困惑。   唐暮云心底有丝报复的快意,又觉得熊熊心火燃得更旺了些。他面上平静冷漠,脑中却汇集着各种混乱的念头,暴戾的动作仍带着激战后杀意的余韵。   外裤顺着长腿滑落在脚踝处,发丝在挣扎中散乱在浅蓝的床单上,狐妖屈辱地趴在病床上,精致的侧脸被床面积压得有些变形。在唐暮云的手抚上柔软的腿侧时,狐妖疯狂地挣动起来,妖气蓬勃而出,冲他席卷而来!   侧头一避,唐暮云的余光瞥见自己被削断的一缕发丝,只觉得浑身发热。激烈的征服欲催得他心脏跳动如擂鼓。他忽然有个大胆的念头。   起身退开一步,唐暮云咬破舌尖,眯起眼喝道。   “趴下——”   那声音带着万钧之力,震荡在狭小的保健室内,似乎连月光都微微颤动了一下。   狐妖正维持着撑起身体的姿势,突然闷哼一声,腰部奇异地一软,侧身摔倒在床上。他曲着手臂,裤子还缠在小腿上,却被一种无形的力量牢牢按住,动弹不得。   屋内诡异地静默了。嗓子泛起腥甜,唐暮云平息着胸膛内翻涌的气血,眸色黑沉如海。   ——这是他第一次用鲜血对青荼下令。   “绑定血契者,若主人以鲜血缚令,则式神须得倾力完成,不可违抗分毫。”唐暮云无甚感情地陈述道。他缓慢地坐在床沿,手指插进狐妖柔软的头发里,轻轻将那人的头向后拽起。   狐妖就像个被操纵的玩偶,顺着他的力道向后仰起,露出苍白的颈段。他呼吸急促地紧盯着唐暮云,仿佛不再是个强大的妖物,而是被捕兽夹困住的普通野狐。   “我想你根本不清楚什么叫作‘仗着血契’为所欲为。我对你太过纵容,以至于让你忘了自己只是个式神。”唐暮云凑近了,清冷的黑眸毫无波澜,“血契在的一天,我都是你的主人——我准你破契离开了吗?”   作者有话说:   最近更新时间会很晚~大家不要熬夜,可以等第二天醒了再看! 第126章 我的阴阳师主人(十四)   这话如同锋利的刀刃,剖开周围紧绷的气氛,将他们针锋相对的本质关系展现地淋漓尽致。狐妖艰难地回身望他,眯起的眼透着狠厉的兽性,眼瞳愈发猩红,玻璃球一般倒映出他阴沉的面容。   心头无端狂跳,唐暮云恍惚听见理智破口的声音,滚烫的欲念蓬勃而出。   “……你不是喜欢用媚术?我今天陪你玩个够。”   他抓着头发将人拖倒,底下的金属支架发出吱呀轻响。狐妖面朝下被压进被褥,一双长腿有力地绷紧,脚尖胡乱抵在冰凉的地面,冻得泛起青白;那具与他赤裸相贴的躯体却是全然的火热,像是燃烧的油脂,在他掌心滑腻而熨烫。   强硬地用膝盖分开狐妖的双腿,唐暮云不轻不重地揉按那人尾椎处的皮肉,听见含混压在嗓子里的细声闷哼,自己的嗓音喑哑也如裹了砂纸:“把尾巴放出来。”   狐妖已经完全乱了方寸。   他明显不曾想过会被阴阳师的血契压制到这种地步,自诩强大的妖术在血令前半点也使不出来,简直就如一块案板上的肥肉,任人挑肥拣瘦,揉得油光水滑。   屈辱地眼周都红了,狐妖仍咬紧银牙,倔强地与唐暮云僵持:“……滚!”   那声呵斥话音未落,唐暮云就沉着脸,一巴掌扇在了那浑圆挺翘的屁股上。清脆的拍击声炸响,挣扎的狐妖整个都僵住了。   指尖的触感柔软异常,唐暮云忍不住抽|动着手指,压着内心的悸动,又用力扇了一下,冷声道:“……放出来!”   混乱几秒,狐妖脸上爆出红潮,不可思议地尖叫咒骂,翻腾的力道骤然爆发,唐暮云险些制不住他。挣扎中两人紧贴着胡乱纠缠在一起,唐暮云眼里只有那具在月光下不住扭动的光洁身体,拳头松了又紧,施虐欲暴涨。   他忽然俯身衔住那张聒噪的红艳薄唇,舌尖肆意扫荡,像是汲取养分的植物脉络。气息交缠,他脑内轰然炸响,纷乱一片,什么都抓不住,却热烈地让身体都在颤栗。唐暮云单手将狐妖的手钳制在头顶,并指抵着那人尾椎处胡乱揉画符咒,最后抵住硬骨,施力按了下去!   身下的人含糊地呻吟出声,砰地一声,蓬松的尾巴冒了出来,软软地缠住他的小臂,尾巴尖还在颤抖,像在卖乖讨饶。   唐暮云微微退开来,果然在狐妖头顶看到了同样软塌塌的狐耳。   狐妖喘着气,红瞳水光潋滟,眸色涣散,一身狼藉地缩在他身下,唇角还沾着涎液银丝。唐暮云眼神愈发暗沉,圈住敏感的尾巴根,带着恶意亵玩起来。   之前他只是无心拉扯,狐妖就软得跟没了骨头似的;现下他怒火正盛,手中动作更是不留余地,直玩得狐妖呜咽到几乎哭出声的程度。   “怎么,这就受不住了?”唐暮云凑到身下人汗湿的鬓角处轻吻,冷笑道,“这就是你口中的‘侍奉我’?”   那火红的狐尾被撸得毛乱糟糟地竖起,垂在他手心动都不动了。狐妖垂眸抽泣,清澈的眼神带着不自知的惧意。   唐暮云的手臂上有一道划伤。来之前他和腐骨鬼一场激战,那残秽故技重施,想释放恶意控制他自尽。唐暮云为了抵御精神攻击,自己用刀划破了手臂,以疼痛来保持清醒。   那处伤痕还在渗血,他顺手沾了点血,戏谑地涂抹在狐妖的唇间,逗弄湿润的软舌,渐渐感觉忍耐也到了极限。   “自己抱着腿。”他又下了一道血令。   月色正浓,保健室内四角都笼着明亮的冷光。狐妖浑身震颤,像献祭的猎物,白玉般的躯体缓慢地绽放在他眼前。   “青荼,你记清楚了。”唐暮云覆了上去,感受狐妖炽热的体温。   “不许在我还活着的时候碰血契,尤其是别打杨翎昱的主意。如果再让我看见你动什么歪心思,我就砍了你最后一条尾巴——我们同归于尽。”   …………   这是唐暮云前半生做的最出格的一件事。   ——他睡了自己的式神。   保健室重归安静,唐暮云撑起身体坐上窗台,将玻璃推开一条缝,感受清新的夜风灌入室内,冲淡残留的淫糜气息。   不远处,狐妖蜷成一团,被裹在薄薄的被单中,露出的小臂布满吻痕与青淤,巴掌大的脸上全是泪痕,睡得不甚安稳。   心脏沉甸甸地喘不过气,耳边噪乱不已,唐暮云眉头紧锁,用团成一团的衬衫不断擦拭指尖的粘腻。极端的愤怒转化为诡异的欲念,他一边憎恶妖怪的心机,一边忍不住沉溺在两人的肢体交缠中,像陷入湿热的沼泽,连灵魂都被吞没。   血腥味漫上喉咙,他压低声音轻咳起来。对神级妖物连下两次血令,反噬如同酸液般腐蚀内里。唐暮云扯起嘴角苦笑,第一次意识到自己骨子里的疯劲。   历来阴阳师使用血令,都万分慎重,不到危急关头绝不会考虑用这种方式解决问题;而他却将一道道血令变为情欲的枷锁,扯着妖神坠落神坛,用最原始的交媾来倾泄怒火。   事情到底为什么会发展到这一步……?这样越界的举动,真的只是出于报复?   “我代表唐氏承诺,若你能屈尊奉我为主,庇佑唐氏血脉,我会倾尽资源给你所有想要的东西……”   曾经的誓言如同重锤,将他欲盖弥彰的自尊碾进地底。   怎么会看不出来?狐妖要的从头到尾都是自由,哪怕自己已经同意在情劫应劫之前解除血契,仍然不放弃利用他人的性命提早脱困。   是他紧抓着这段本就畸形的关系,不甘心就这样放手。   唐暮云心中窒闷,他静坐在夜风中,被情绪的藤蔓密密包围,自嘲般放任粘稠的血滴落在地。   …………   等他们一行人回归,唐家乱了套。   高层们怎么也想不通,无非是个小小的除妖历练,碰到的也就是个中等腐尸鬼,怎么就能逼得少年家主和神级妖物动用血令、双双负伤,杨家那个不学无术的小子反倒只划了道口子。   唐暮云的内伤是术法反噬的后果,比历来任何一次都要严重,高烧三天不退,半昏迷中咳出不少淤血。听女佣说,少爷神智不清时依然眉头紧皱,胡乱说了些梦话,混着式神与杨翎昱的名字。   狐妖青荼根本没露过面,一直躲在式神令中,似乎是陷入了昏睡。那原本通透莹润的玉牌变得黯淡无光,冰意凛然,长老们轮番诵诀焚香,隔两个小时就以晨露与符浆濯洗,精心养护后再送至唐暮云床边贴身放置。   最惨的是杨翎昱。他在唐家本就战战兢兢如履薄冰,这次发生了这么大的事,偏偏个中缘由他还羞于启齿,只能犹犹豫豫地搪塞敷衍,薄薄的脸皮简直要被高层们愤怒的目光盯出洞来。   秦月川其实没怎么受伤,躲着不见人的究其原因,是自尊心受挫了。   又来了,剧情偏移又来了,性生活又来了。   他阴着脸盘腿坐在沙发上,叼着冰箱里的库存血液一阵猛吸。明明式神令里天空明朗,自己头顶却仿佛有一块积雨的乌云,随时会电闪雷鸣倾泻而下。   唐暮云这个精虫上脑的混蛋,用血令做这种龌龊事。他的腰都快被箍断了,杨翎昱环抱过的那处被唐暮云反反复复掐得青紫,延伸到下面都被打得一片红肿,下手那么重不说,他到后期都哭得维持不住人形,居然还逼他自己用尾巴……   “啊啊啊啊啊——”秦月川气得两眼发黑,尴尬地打了一套空气拳,简直无能狂怒。   空气中传来一声闷笑。   秦月川咬牙切齿,拳头咯咯作响:“……你这种幸灾乐祸的态度是怎么回事,你是不是早就预料到了我会翻车!”   系统无辜道:“就之前那些世界的经验来看,男主要是真的废了你的手,才叫奇怪……”   “……”秦月川眨了眨眼,顺着话仔细想了想,不免怔愣。   系统说的确实是实话。从他开始穿越以来,不管怎么努力地嗑cp走剧情,每一次任务对象都在剑走偏锋,放着爱情的康庄大道不走,非要来采他这朵恶毒男配的野花,真是邪门……而且,虽然每个世界背景和人物设定都截然不同,可男主的性格总是让他有种莫名其妙的熟悉感……   见他陷入沉思,系统干咳两声,一本正经道:“你也别灰心,这个子世界任务才做了一半呢,况且男主也算是为了报复你欺骗主角受的恶毒行径……他这两天可不好受,血令的反噬不是闹着玩儿的。”   原著中男主在保健室只下了一次血令,便是让青荼折断了它摸杨翎昱的那只手臂。可事实上,唐暮云在暴怒的情况下几乎是接连下了好几道,秦月川失去意识前留有印象,那人嗜咬他唇瓣时嘴里都混杂着腥甜的血,哪里像个阴阳大家的少年家主,倒像个妒火中烧的疯子。   作者有话说:   这章有修改,然后加了1k多字的后续。晚7点更新下一章节哦。 第127章 我的阴阳师主人(十五)   这样一来,唐暮云的伤情绝对比原剧情里要严重许多。   秦月川坐起身来正色道:“反噬不会危及性命吧?”   “性命倒是无碍,但这样下去对后面的发展产生一些影响。”系统解释道,“你还记得之前唐暮云说过马上古家就要举办论道坛的事吗?那可是段重要剧情。”   秦月川翻阅起剧本,指尖在古家家主的名讳上停了片刻,眯了眯眼喃喃念道:“古慕生?……”   话刚出口,心脏突然剧烈鼓动,一股充满兽性的怒意袭上脑海。秦月川被吓了一跳,骤然收回了手。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这愤怒与其说来源于他的内心,不如说是躯体的被动反应——是青荼原身的情绪。   那情绪酸涩而辛辣,连番挑动着他的神经。系统见势不对,迅速加强了宿主的灵魂保护,将原身的负面影响暂时隔离开来。   秦月川抚着胸口惊魂未定:“……什么情况?”   “这跟青荼之前的经历有关。”系统概括道,“千年之前,青荼也曾与凡人结过一次血契。”   随着它的娓娓道来,秦月川听闻了那段极为惨痛的悲惨经历。   青荼虽为上古神兽,入世却极晚,它隐居深山终日修炼,直到近一千年前才因缘际会来到人类社会。它不通人性,为人处世犹如稚童,又因长相妖异而受人畏惧,就在懵懂之时,有一个男人主动对他伸出了手——这个人,便是古慕生。   彼时青荼游玩的那个小国名叫北峳,从帝王至百姓皆奉行阴阳术,古慕生便是其中佼佼者。他天赋奇高,术通阴阳,年仅十七便被皇帝奉为国师,占卜国运。他在前去祭祀的途中遇见了正被村民驱赶的青荼,几息之间就看穿了这个妖力强盛的狐妖心性单纯,便以交友的名义将其带回了宫中。   古慕生的接触从一开始就包含异心,可他惯会掩藏,温柔的笑容轻而易举就卸下了青荼为数不多的戒心。在古慕生的哄骗下,青荼心甘情愿与他签订了血契。   他们并肩守护北峳,度过了表面平静的几十年人生。   直到凡人终于直面衰老与死亡,那张温润如玉的面具再也隐藏不住。古慕生明白,式神与主人同生共死,可青荼是九尾狐妖,等他气断声吞归入黄土,带走的也只不过是狐妖的一条尾巴。   所以他在病入膏肓之际,用尽毕生术法,在深山的木屋中设下了高阶杀阵。狐妖不疑有他欣然赴约,发现情况不对已经为时已晚,拼死挣扎断了八尾;眼看着计划就要失败,古慕生用仅剩的生命力将杀阵转化为阴阳术界最高等级的“灵缚”禁制,彻底封印了青荼。   这一封印,就是整整一千年。   这段过往实在令人唏嘘,秦月川听得连声叹气,对古慕生的初始印象分跌到谷底。他愤愤不平道:“那青荼被困的一千年里,这渣男就一次又一次平安转世?”   “对。古慕生在北峳时期便执着于长生术法,他施展过某种禁术,能让自己每次转生都带着所有的记忆。他一手创设了阴阳家族,以一代又一代古家家主的身份活着。”   “所以这么多年古家家主其实都是同一个人……而且过程中他一直都知道青荼仍然被封印着?!”秦月川难以置信地喊起来。   “你以为那座木屋为什么这么多年都无人问津?”系统叹了口气,“古慕生每一世都会遥遥关注青荼的情况,只是因为转生之术的缘故,他的新身体都会格外孱弱,病痛缠身,再难驾驭青荼这等级别的式神。他就像一只守护宝藏的断翅巨龙,自己得不到,便相当设法将宝物彻底藏匿。”   “我靠——心真脏啊——”秦月川简直出离愤怒了。   “但他也有算错的时候。”系统的语气中透出些安慰,“唐暮云就是那个变数。”   古慕生万万没想到,这一世会出现唐暮云这样一个与他不相上下的阴阳术天才,还阴差阳错解开封印并收服了青荼。唐家的实力本就不容小觑,又历来与古家交恶,所以古慕生花了这么多时间都没能接触到唐暮云与青荼。   以他偏执而阴暗的性格,这会儿肯定已经在疯狂边缘了。   秦月川低下头飞快地浏览起剧本来。不出所料,这次论道坛就是一个巨大的阴谋。古慕生创造了一个新的阴阳禁术,能够将其他阴阳师的灵力吸收转化成治愈身躯的力量。在众人聚集在古家宗宅的第三天晚上,他施展惑心术控制住了所有参加论道坛的阴阳术士,以任意一人的全身鲜血为礼,邀请青荼与他重修旧好。   秦月川:“……真恶心。”   系统突然笑了起来:“不过这次的恶毒任务,你应该会做得很开心。”   “什么意思?”   “还没到发布时间,你先走剧情吧。不过我给个温馨提示,你最好将唐暮云的内伤尽快治好,免得大战人渣时出乱子。”系统干咳两声,“你也该从精灵球里出去了,男主五分钟后就要醒了。”   “什么啊……我才不想给他治伤。”秦月川气得扔了手中的空血袋,脸颊漫上热气。   仗着血令把他搞得腰酸背痛“精”气大伤……还想治伤,呸!等着冷战吧!   …………   梦境是全然的混沌,一会儿是窗台的星辉月光,一会儿是挣扎的火红狐尾,间杂着腐尸鬼的残肢枯骨,血腥而淫糜。唐暮云眉头紧锁,脊背的热汗沁湿了睡衣,身体的钝痛逐渐清晰起来。   他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双眸失焦望着虚空,恍惚间竟分辨不出身在何处。嗓子泛着腥甜,因过度干冽刺痛不已,唐暮云试图用手肘撑坐起来,却发现四肢绵软得根本使不上劲,只能艰难地翻身侧卧。   正平复着眼前那阵头晕目眩,一只玻璃杯忽然映入眼帘,稳稳地悬空漂浮,里面装了大半杯温水,正冒着袅袅热气。唐暮云怔愣片刻,后知后觉地仰头去看。   青荼以人形斜倚在窗边的沙发上,长腿微微曲着,散发未挽,发尾被沁着潮气的微风带起。那张精致的脸在他梦里的旖旎媚态再寻不到一丝影子,取而代之的是全然的冷清与疏离,一双剔透的狐狸眼长睫微阖,凝视他像盯着一尊死物。   唐暮云的心脏如同被倒灌进一池冰水,五脏六腑升起的寒气冻得他一个激灵,彻底从倦意中惊醒。他下意识握紧了拳,指甲几乎嵌进掌心皮肉,神思混乱,薄唇抿成一条僵直的线。   那场荒诞的强迫情事已成为不争的事实,冲动的诡念彻底消散,歉疚与惶然如潮水般袭上心头。   他们缔结的脆弱关系如同一层薄薄的玻璃纸,根本遮不住彼此的异心。平和一朝倾覆,他以卑劣的越矩行为将青荼拉下神坛,粗暴地折辱被迫雌伏的式神。   空气沉静几近凝固,唐暮云僵硬地保持与狐妖对视的姿势,隐藏在被子下面的拳头微微发抖,虚张声势般咬紧了牙关。他第一次产生了不知所措的情绪,像个做错了事等待责骂的稚童。明明理智清晰地知道只要血契仍在,狐妖就始终受制,内心却积压着不安与焦虑,种种猜忌层出不穷。   你很生气。   为什么不说话?为什么要这样看着我?……   你一定更加憎恶我。你会更加想从我身边逃离,还是虚与委蛇地与我度过最后一年?   可我不想放你走。没有我的允许,翎昱师弟帮不了你,其他人也帮不了你。   你会恨我吗?……   唐暮云心乱如麻,掌心传来阵阵刺痛,应该是指甲掐破了皮肉。被他凝视着的青荼神色却分毫未变,眼帘微抬,悬浮着的玻璃杯便又往唐暮云身前靠了靠。   温水的蒸气拂面而来,温暖而湿润,让唐暮云不受控制地心头一酸。他沉吟片刻,艰难地撑起上身,握住杯子啜饮起来。   身体还发着烧,几天未近米水,温热的纯净水顺着食道一路流入胃囊,唐暮云才后知后觉地感受到干渴。他急促地吞咽着,多余的水珠顺着下颚滴落都没注意。   最后一滴都喝完了,他才匆匆缓了口气。喉咙的撕裂感缓解了许多,唐暮云轻轻将杯子放在了床头柜。他刻意将尾指垫在杯底,避免了扣击桌面发出的那一声轻响——   可青荼还是动了。   他的余光瞥见狐妖不紧不慢地从沙发上起身向他走来,近在咫尺才停住脚步,那俯视而下的目光正细细打量着自己。   他从来不是喜欢逃避的人,现下却被逼得头也不敢抬,生怕看清那人眼底的情绪,无论是厌恶还是不屑,都能一击碾碎他佯装的镇定。   然而做错了事,必然要承担后果。唐暮云听见衣物的悉索声,注意到那人高高抬起了手,投射的阴影落在他身前的床单上。   ……他活该受这一下。   唐暮云心中泛苦,如同被车灯锁定的麋鹿,快速闭了眼,预计的疼痛却迟迟没到来。   作者有话说:   恢复天天见啦!这个暑假会把这本完结掉~不知道还有多少朋友在呢,来举个手—— 第128章 我的阴阳师主人(十六)   额头轻柔地覆上一片温热的肌肤,唐暮云惊愕地睁开了眼,正看见狐妖用手背贴着他的太阳穴,似在探他的体温。   他又茫然又惊喜,黑眸闪过一丝庆幸,正要开口,狐妖利落地收回了手,并指在他肩侧施力,唐暮云便被重新按倒在床上。   “人类的躯体太过羸弱,反噬的伤害凭阴阳术很难治好。”青荼的声音不带任何感情|色彩,仿佛只是叙述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躺着别动。”   那双手灵活地解开了他睡衣的扣子,葱白的长指从胸膛滑到丹田,掌心运起炙红色的妖力,熨烫着他的小腹。唐暮云顿时便感受到身体中让他发寒的钝痛转变成了涌着热意的锐痛,他闷哼一声,痛出半身冷汗,却一动也不敢动。   难以置信的念头纠缠在他脑海——青荼居然在给他治伤。   喜悦不受控制地袭上心头,唐暮云勉强稳定神智,也顾不上自己衣衫大开的狼狈模样,急急将堵在口中多时的那句道歉脱口而出。   “对不起。”   贴在他小腹上的手掌微微一动,带着灵力的火焰霎时变大了。唐暮云的身体猛颤起来,脸色惨白地揪住了衣摆,眼中泛起血丝。他顾不上细想,平时沉闷的壳子被他自己撬开,迫不及待将心事和盘托出:“对不起……是我犯了浑,当时太生气,鬼迷心窍,利用血令那样欺负你……”   还有一句,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做出这些事,但他并不后悔。唐暮云本想如实道出,顿了顿,又怕狐妖生气,便生硬地软了语气:“青荼,你要怎样出气都可以,只要你肯原谅,我……愿意为我的行为付出代价。”   唐暮云断断续续地说着,炙热的痛感愈烧愈旺。他咬紧牙关,充满希冀地去寻那人的视线,却在看清的一瞬间愣住了。   那双平日总是带着灵动笑意的绯色眼眸,如同枯井沉潭,没有一丝波澜,望着他的眼光极为陌生,甚至完全不同于两人初次见面的争锋相对,而是完完全全的冷漠。   他磕磕碰碰、发自肺腑的话语,不足以在那双眼里掀起一圈涟漪。   身体热得发烫,唐暮云却打了个寒颤,像跌进了狐妖眼中那口四壁光滑的深井,刚聚起的那番热枕被灭得一干二净,被迫清醒过来。   “原谅?”   青荼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会儿,突然扯起嘴角无声地笑了。   “唐暮云,你是不是搞错了。”   他随意倚坐在床侧,光滑的发尾垂落在唐暮云赤裸的胸膛上,一副皮囊弱柳扶风,话语却似讥讽的利剑,毫不犹豫地刺穿人心。   “狐狸性本擅淫,怎么会把床笫之欢放在心上?”青荼凑近了些,摄人心魄的红眸泛着冷光,语气中透露出些许不屑,“左不过是个快死的普通人类,几十年后我便会忘得一干二净——你还真把自己当个东西了。”   这番轻轻淡淡的话像一尾带刺的鞭子,抽得唐暮云脑内轰鸣,脸色蓦然变了。   他从小顺风顺水,习惯被身边人尊敬善待,从没遭遇过这样不留情面的嘲弄。难以克制的羞耻感让他错愕地瞪大了眼,嘴唇踌躇地张合几下,却说不出话来;思绪被那几个用词乱糟糟绞成一团,心冷得厉害。   性本擅淫?床笫之欢?   他认为犯戒破格的欺凌与恶行,在这只上古神兽的眼中,竟然只是些不同寻常的小乐趣。   ……就连同他本人,甚至都不算个“东西”。   他自诩主人,供血设局,爱的是人是妖,做好事还是坏事,根本无关紧要——因为对青荼的漫长生命来说,他只是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毛头小子,一段无法被记住的插曲。   就算他能以自身性命主宰狐妖的生杀大权,他与一个寻常路人也无甚差别。   这个念头如同枯草中的火星,飓风般燃起滚烫的愤怒与不甘。被轻视的滋味酸涩难捱,理智告诉他应该闭紧嘴巴及时止损,唐暮云却猛然出手,铁钳般箍紧了那只细弱的皓白手腕。   他气得浑身发抖,双眼赤红,出口的话冷意森然。   “……过去有人这样对待过你吗。”   嘶哑的嗓音刚刚落下,青荼扫视过来的眼神陡然凌厉,房间的灵压浓烈,唐暮云只来得及听见耳边一丝嗡动,床头的玻璃杯便整只炸开来。   爆裂的玻璃飞溅,他只感觉眉尾皮肤一热,应是被碎片擦出了一道血口。伤口不浅,迅速渗出粘稠的血,蜿蜒地沾染上唐暮云的眼睫。可他连余光都没分出一点,像是丝毫不在意,双目执着地死盯着青荼,咬紧牙关也没松手。   他在狐妖眼瞳的反射中见到了面露妒意、形容狼狈的自己,像只锁定猎物的濒死野兽。   可他的猎物远比他强大,即使抓得再紧,都不会为他所有。   果然,青荼只是微微抬手,便挣开了他的桎梏。   “有没有都不关你的事。”狐妖轻慢地说着,隔了些距离继续用灵力温养伤处,态度更像对待一名顽劣的孩童。   空了的掌心让唐暮云心头微颤。这句模棱两可的答案有太多种不同的解读,只要一想到狐妖曾在他人身下恣意承欢,莫名的怒火仿佛要灼穿他的心脏。   怔愣片刻,唐暮云面色阴沉,扭过头去,挣扎着要翻身下床。   一道术法打来,他被整个人掀翻摔回床上,狐妖像一尾银鱼滑入他怀里。唐暮云瞪大了眼,想动却被瞬间掐住了脖子,那人扯掉了他的睡衣,湿热的气息喷吐在他耳侧,嗤笑道。   “你以为我愿意给你疗伤?血契仍在,别连累我一起去死。”   最后一丝自欺欺人的温情也被打破,唐暮云握紧拳头,低垂着泛红的眼睛,任凭狐妖再次将掌心贴上自己的腹部,忍受着剧烈的疼痛一声不吭。   明明那人的身躯温暖柔软,抱着他睡在床上的动作也与和之前一模一样,唐暮云却觉得有些心灰意冷。   他疲倦地闭上了眼。   …………   杨翎昱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师兄和狐仙大人在冷战。   这段时间整个唐家上下都无心顾及杂事,竭尽所能治疗着苏醒的少年家主,生怕一个不注意留下厉疾。他忧心忡忡,也寻不着机会去探望,只能每日窝在房中运用杨氏本门祛病化灾的秘术写了几十张愈合符咒,托人送去给高层们,顺便从女佣们口中探听近况。   回想那日在保健室的场景,杨翎昱心有余悸,若不是师兄及时来寻他,估计他已经在狐仙大人的惑人术法中迷失理智。师兄闯进来时那阴沉的神情显然在暴怒边缘,再联想到后续一人一狐的伤势,想必是经历了一场阴阳师与式神的惨烈大战,惨烈到需要连下几道血令的程度……   可奇怪的是女佣们带来的消息中,师兄苏醒那日,狐仙大人也第一次从式神令中现身,竟还主动动用自身灵力治疗主人。这放在寻常式神身上再正常不过,可狐仙大人可是天地间数一数二心高气傲的上古神兽,若真的与师兄恶战到两败俱伤,又怎么会帮忙疗伤?   杨翎昱百思不得其解,每日追着女佣问消息,得到的却全是主仆“相敬如宾”生活日常。什么狐仙大人化出原形窝在师兄枕边睡啊,师兄亲自濯洗玉牌补充新鲜血液啊……搞得他神情复杂,心思一言难尽。   直到论道坛将至,在前去古家宗宅的路上,他才终于见到了阔别许久的师兄,方才知道那些“和谐日常”有多片面。   ……和谐个鬼啊!这就是冷战好不好!   飞机平稳地滑行,空荡的头等舱只有他们三个人,杨翎昱神情僵硬地坐在位置上,柔软的真皮座椅都不能让他放松心情。   空气中弥漫着尴尬的寂静。狐仙大人蜷在他前方的座椅上补眠,一顶棒球帽盖住上半张脸,整个人悄无声息地缩在宽大的卫衣里,两耳不闻窗外事;师兄坐在他斜后方,正襟危坐面色阴沉,笔记本电脑屏幕亮着却半天没操作,杨翎昱好几次假装不经意间回头偷看,都能瞥见师兄漂亮的眉头紧锁,眼神不善地紧盯着狐仙大人的背影。   杨翎昱:“……”   这明显就是不和好吗?!杨翎昱苦着脸如坐针毡。开始他还没意识到气氛不对,一个劲地询问师兄的身体情况,在发现师兄屡屡心不在焉后才后知后觉地住了口。   杨翎昱第一次埋怨唐家财大气粗的包机行为。早知道他宁愿不要什么杨家继承人的身份,还能混进唐家随行的阴阳师队伍里,和那群练习御纸人的少年们一起开个黑吃个鸡,好过在这诡异的气氛里苟延残喘。   他正想叹气,余光突然瞥见师兄抬手按了铃。   没几秒,空姐掀开帘子走了进来,师兄凑到她耳边细声念了几句话,下颚冲狐仙大人的方向轻抬示意,像是吩咐了什么事情。空姐点点头转身出去了,不一会儿再进来时,托盘上放了只高脚杯,里面的液体鲜红澄澈,冒着冷气。   作者有话说:   闹别扭的小情侣要一起去见病娇前男友了哈哈哈哈 第129章 我的阴阳师主人(十七)   她缓步走至狐仙大人身边,温声细语:“先生,这是您的饮品。”   蜷在座椅上的人动了动,卫衣袖口处伸出两只洁白的手指,将棒球帽的帽檐掀了上去。狐仙大人睡眼惺忪,慵懒地瞥了眼那杯鲜红色的液体。   沉默片刻,杨翎昱眼看着他“啪”得一声将帽子重新盖上了:“拿走,我不要。”   空姐:“……”   唐暮云:“……”   杨翎昱:“……”   这拒绝如此简短干脆,不留情面,杨翎昱瞬间就注意到师兄的脸色更难看了!斜后方仿佛飘来一片电闪雷鸣的乌云,聚集在唐暮云的头顶,下一秒就要凄风冷雨。   机舱里的气氛更加焦灼。杨翎昱尴尬地清了清嗓子,试图发挥工具人的作用打打圆场,干笑道:“狐仙大人,这血……饮、饮料可是师兄特意为你提前准备的,你之前不是最喜欢了吗?”   前座的人顿了顿,一阵悉索声后,狐仙大人突然从椅背侧面探出头来,冲他灿烂一笑,眼尾弯弯,显得格外纯良。   “医务室那次对比之后我才知道,明明你要甜多了。小翎昱,要不你过来让我吸两口?”   唐暮云:“…………”   杨翎昱:“………………”   脑袋里炸出蘑菇云,杨翎昱的脸涨得通红,简直要冒蒸汽,同时一百条心理弹幕奔腾而过。   这……这是什么虎狼之词啊!   “啪。”后方传来一声脆响。   他颤颤巍巍地扭过头去看,师兄手里的笔断成了两截。   乌云下的已经不是凄风冷雨,而是狂风暴雨加冰雹。师兄不仅脸黑到了极点,原本恶狠狠地盯着狐仙大人的目光还转移到了自己身上。那黑沉的眸子闪着压抑的星火,灼热的视线让杨翎昱芒刺在背,恨不得背上降落伞直接跳机。   狐仙大人连个表情都没施舍,嘴炮结束直接扭回去睡了。徒留僵硬的杨翎昱与怒气值max的师兄双双沉默。   欲哭无泪的杨翎昱只能将一腔怨气转嫁他人,他握紧拳头悲愤地腹诽起来。   ——都怪古家那个多事的家主,没事办什么论道坛!   …………   听了系统的话紧赶慢赶,总算在前去古家宗宅的前两天治好了唐暮云的内伤。青荼妖力纯厚,但施术救人的消耗不同于普通战斗,秦月川多少还是有些疲倦。   唐家倒是没亏待他,高层给的滋补灵药就没停过;倒是唐暮云,明明秦月川卯足了劲刁钻刻薄冷言冷语,他也只是沉下脸色默默不语,依然坚持每日放血豢养式神。   ……自己作死挂了个失血buff,生生把治疗期拖长了一个礼拜。   秦月川想起来就生气,铁了心将冷战进行到底,下了飞机便变回狐狸,两三下窜上了杨翎昱的行李箱,一路谁也不理,把自己当成个毛绒挂件。   古家宗宅位于山顶的某处城堡式别墅群,跟唐家的建筑风格大相径庭。唐家尚存了阴阳师传统的风水格局,古色古香不似常人居所,布置了多处开放式的庭院与长廊;古家就像浓墨融入泥沼,与时代无缝融合,会堂豪车,监控保镖,四处可见科技与金钱存在的痕迹。   黑色轿车悄无声息地滑行在山道上,秦月川从进入山顶区域的刹那就收到了系统提示。   “请宿主了结原身前缘,杀死古慕生,本次任务恶毒值20分。”   狐狸耳朵一颤,尾巴上茂密的毛猛地炸开来,像一团爆炸的绯色蒲公英。秦月川本来好端端地坐在轿车后座中央,被这任务吓得一个前倾,眼看着就要滚下去。一旁的杨翎昱反应慢了一拍,慌里慌张地伸手去接。   始终将注意力放在它身上的唐暮云快速出手,精准地捏住狐狸的后颈皮毛,将它整个提起来,放到了自己腿上。他观察到那油光水滑的皮毛如应激般炸开,不由锁紧眉头,低声问道:“怎么了?”   秦月川有苦说不出,耳朵都耷拉下来,闷声应付道:“……这里的气息有些怪。”   他本是随口胡说,却引起了唐暮云的警觉。他对阴阳术的天赋极强,对气息的感悟也超乎常人,凝了神,便悄然扩展术式去探知所处的环境。   此处本应该是风水佳境,灵气却如同被掏空内里的蛋壳,馥郁只浮于表面,实则稀薄脆弱,确实有异常。各家阴阳术都会逐渐改善周边的山势水域,也许只是因为古氏修“咒”,有些不为外人知晓的凶狠秘术,对环境破坏力更强。   这事很难下论断,唐暮云留了个心眼,也没说话,骨节分明的手指顺着狐狸的脊骨来回抚弄,耐心地安抚趴在腿上的式神。   秦月川现在可顾不上背后摸来摸去的那只手,他正忙着和系统讨论任务。   “又来?”他有些不敢置信,“一定要死了才算成功?”   “对。”系统简明扼要,“必须要这个角色彻底死亡。你不用有很大的心理负担,古慕生逆天而行轮回多世,灵魂早就扭曲了,根本算不上一个人类。大可以当成一次斩妖除魔的历练,再说还有场景马赛克和战斗接管技能呢。”   话虽如此,秦月川还是不可抑制地有些紧张。更让他不安的,是青荼原身对于古慕生的剧烈反应。大概是由于上古妖兽妖力强盛的作用,秦月川寄宿在狐妖身上的灵魂不足以完全掌控这具躯壳,从上次在剧本第一次读到这个名字时的状况来看,若是真的碰见,还指不定青荼有多狂躁呢……   这分值是真的难赚。   黑色轿车通过了特制的金属感应门,驶入了宗宅界内。透过车窗可以看到外面聚集着许多刚到的宾客,穿着各异,有的身上还挂着特征明显的形态法器,想必都是应邀来参加论道坛的阴阳师们。注意到唐家的车队陆续进场,众人的目光纷纷聚集,停下了寒暄闲聊,脸上俱是好奇的神色。   前段时间唐家放出了震动全阴阳界的消息——上古神兽青荼重现人间,与唐氏少年家主签订血契,被收为麾下式神。世人早就将唐暮云的术法天赋传得神乎其神,现在添了有关神兽的虚幻传说,更是惹人遐思。这次来到古家的多是青年术士,绝大多数从小就在唐暮云和古慕生此类“别人家的孩子”的阴影下成长,自然不会放过领略学霸风采的机会。   论道坛是阴阳师业内闻名的活动,出于尊重,唐暮云端端正正地穿了一身定制的黑色刺绣长衫,挂链金边眼镜衬得整个人疏离又冷清。随行侍者拉开车门的瞬间,他动作自然地搂住了红狐,长臂弯折将它托在身前,慢条斯理地下了车。   狐狸从刚才便有些出神,也不知道思绪飘到了哪里,似乎没料到会被他当成宠物般抱在臂弯里,一时扒着他的衣袖愣愣地忘了挣扎。唐暮云垂下眼帘撸了把艳红蓬松的长尾,顺势将它团成毛茸茸的一团,指尖在狐狸柔软的后耳窝轻揉两下。   人群隐隐沸腾起来。   唐暮云闲庭信步地往前走去,对身旁无数炽热的目光与此起彼伏的惊叹声无动于衷,外表仍是那副冷清的模样。只是心脏竟然在阵阵悸动,慢慢升起些陌生的情绪,像是炫耀后的满足感,也像是被人窥探见宝物的警惕。   他平日是个低调的人,大多数时间只专注于自己的事,很少在意周边人的眼光。今日居然这番大张旗鼓,莫名其妙做出如此幼稚的举动,也不知是哪根神经搭错了。   狐狸回过神来便神情不善,晶莹的红眸威胁般眯起,尾巴一甩抽在了他的手背上,像是某种警告。   唐暮云想起两人还在冷战,自觉理亏,可手指犹豫地在那柔顺的皮毛上摩挲几下后,只是欲盖弥彰地虚虚拢住狐狸的脑袋,不动声色地加快了脚步。   众人的窃窃私语不断传入他的耳朵里。   “哇那个就是唐家少年家主??太帅了吧,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明星出街……”   “别光看脸,人家可是有真本事的,我听我师父说过,这人十六岁便了达阴阳理,解咒破阵的实战经验很是丰富……”   “他怀里是什么……青荼?就是那个传说中的上古神兽?我的天,这么可爱合理吗?”   “好宠啊,抱得这么紧!这两位好搭……磕到了磕到了,人|兽我可!”   花里胡哨的胡言乱语。唐暮云边听边腹诽,心情莫名有些愉悦。   手心突然传来麻酥酥的刺痛感。唐暮云瞟了一眼,狐狸正报复性地叼住他虎口处皮肉,不轻不重地用虎牙研磨,视线和他对上,还翻了个流畅的白眼。   ……再逗就真的要生气了。   他刚要小声说话,忽然背后蓦地发凉,仿佛有一道阴冷粘腻的视线正牢牢锁定着他。那目光潮湿而腐朽,如附骨之疽,盯得他瞳孔极缩,脑中警铃大作。   唐暮云骤然回身,眼神凌厉地扫向南边的二楼。   那处是个拱形的露天阳台,玻璃折射着斑驳的光与树影,屋内的陈设晦暗不清。   ——空无一人。   作者有话说:   感觉最近讨论剧情的吐槽少了好多,哭了 第130章 我的阴阳师主人(十八)   “师兄,怎么了?”跟在后面的杨翎昱注意到他凝重的神情,小声疑惑道。   目光停留半晌,唐暮云微颦着眉摇了摇头,不言不语,心中疑窦渐生。   …………   待人陆续到齐,古家的侍者将众人聚集到中央的会客堂。唐暮云和杨翎昱见到了不少熟人面孔,现代通讯方式多样,传统家族里同辈之间也有私交较好的阴阳师。杨翎昱偷偷递来手机,向唐暮云展示他刚加进的一个微信群。   里面聊得热火朝天,话题除了神兽青荼,便是关于这次论道坛的组织者,古家的家主古慕生。   说来也怪,古家行事张扬,这个家主却鲜少露面人前。在业界的传闻中,少数几个与古慕生打过照面的人,对他的描述皆是咒术强大,但身体格外羸弱,似乎有些不为人知的隐疾,从少年时期便需要每日泡在药罐子里调养。   本想着这样重要的仪式,古慕生应该亲自出场主持,站在台上的却是古家年纪颇大的一位长老,言简意赅地做了个开场白,介绍了本次论道坛的赛制。   论道坛的主旨本就是提供平台给青年阴阳师切磋术法与灵力,因此传统三家族均会派出代表出战,展示多于比拼,无非是交个朋友。杨家主修占卜祈福,阴阳术的战力低微,因此主战场总是围绕着唐家与古家开展。   按照投影幕布上的赛程安排,前三日均是切磋赛事,而排在第一场的便是唐暮云与古慕生的家主之战。   长老嗓音带着沧桑的嘶哑感,布满皱纹的脸挂着面具似的浅淡笑容:“家主大人今日有些族中事务需要处理,不能亲自来迎接诸位,特意命我前来致歉。”他说着,侧身恭敬地冲坐在后排的唐暮云遥遥作揖,“他还让我给唐少家主带了句话——早闻您新得了一尊强大式神,他非常期待明日的第一战。”   这话可以理解成客套,也可以认作挑衅。人群隐隐躁动起来,都抱着看热闹的心思。杨翎昱瞥了一眼群消息,果不其然已经有人开始xià ? zhù赌输赢了。   唐暮云面色不变,黑眸微沉,轻轻颔首示意,没说什么。   长老又总结了几句,操纵系统将房间的电子密码发送至众人的手机,朗声道:“天色不早,诸位的行李已经送至别墅,请跟随佣人们前往休憩吧。”   别墅区安排了景观车,司机一路无话,将唐暮云和杨翎昱送至了位处偏南的双层树屋。别墅的规格比方才路过的那些高级不少,周边静谧,在灰暗的天色下亮着暖光。   杨翎昱进了房间就是一通大呼小叫,拍了九宫格发完朋友圈,紧接着开始研究按摩浴缸。   唐暮云却谨慎地站在落地窗前观察外部的地势。他右手掐了个诀,神识扩散至半个山林反复逡巡。   自己的感觉不会出错,有人在暗处观察着他们。   之前那道湿冷粘腻的目光透露出来的意图绝非善类,且在他迅速追溯的情况下仍能消无声息地隐去,无论是针对他和杨翎昱,亦或是青荼,都是个难以揣测的隐患。   初来乍到,这个古家宗宅便处处透露出古怪。明明唐古两家术不同不相为谋,这么多年都鲜有交集,怎么偏偏这次就……联想到今日古慕生派人转达的那句话,唐暮云心头如同积压了一朵阴云,沉甸甸地透不过气来。   早闻您新得了一尊强大式神……   那位古家家主,期待的究竟是他,还是他的青荼?   这杂念一起就再难压下,唐暮云逐渐焦躁起来。现在的他就像身处虎穴却怀藏宝玉的旅人,明知道宝玉已紧紧系在脖颈上,却仍控制不住地想要把它牢牢攥在手中。   他回过头,青荼已经化出了人形,正窝在沙发一角出神。感知到唐暮云的目光,他抬眼与人对视,都在双方眼底窥见了复杂的情绪。   唐暮云蓦然有些后悔白日主动抱着狐妖的炫耀举动,不仅没打破两人关系的僵局,反而让独处变得更加尴尬。要是换成之前,他必然会将自己的疑虑与顾忌和盘托出,青荼也能与他一同分析形势,也许还会讨论第二天御敌的战术。   他垂下眼帘掩藏懊恼的情绪,定了定神,口中细声念咒,一串纸人式神从袖口纷乱飞出,游散至屋内的各个角落,化成了散着金光的防护符篆。   做完这一切,唐暮云转过身来,语气沉静:“冰箱里放了血袋,你随时可以去取。”他顿了顿,最后那句声音轻了不少,“今晚……好好休息。”   说完,他就像逃避一般快步离开,没再去看狐妖的反应。   看着男主头也不回地上了楼梯,秦月川才反应过来那人刚才说了什么。倒不是故意赌气不回话,他的心思都放在明天与渣男的初次会面上了。   按照剧本里的那段因果,青荼对古慕生的恨意可想而知,比试场上一见面,这具躯壳还指不定怎么乱来。虽然系统提供代打程序,能够在一定程度上控制青荼的身体,但秦月川还是有些心神不宁。   ……总不至于当着这么多年轻阴阳师的面前直接把人弄死了吧。   那还怎么走剧情,直接早退了。   叹了口气,秦月川怏怏地拒绝了兴奋过头的小师弟深夜出门直播的邀请,老老实实喝了袋血,躺在卧室的大床上调养生息。   …………   第二天一早,便有佣人送来了早餐,接送他们一行人前去试炼场。   古家的试炼场占地宽广,中央由平坦的青砖铺成,周围的观众席呈阶梯状,就像一个规模较大的足球赛场。由于系统的游戏注解模式全开,秦月川可以清晰地观察到这里的隐藏布置。四方形的赛场周边都有高级灵石压制而成的分界护栏,能够将战斗引起的灵力波动限制在赛场范围,从而保护四周观战的阴阳术士。   而现下坐在观众席上的青年们,大多也开了护身术法,正无忧无虑地猜测这场首战的结果。杨翎昱也混在其中,手机连着自拍杆,似乎开了录像,目光灼灼俨然一副吃瓜群众的模样,见到秦月川巡视的目光,还兴高采烈地站起来打了招呼。   秦月川没回应他,转头去看与他并肩而立的唐暮云。   他没再穿昨日那身黑色长衫,换了套改制的常服,胸前绣了只向空青天鹤。贴身的布料衬得人又高又瘦,俊得亮眼。右手提了那柄本命长刀,直接去了刀鞘,寒光凛然,平添一丝肃杀之气。   这是最高级别的礼遇,也是重视对手的表现,意味着这场赛事,他会当仁不让、全力以赴。   自己毕竟是以式神的身份上场,秦月川犹豫片刻,还是决定变回狐狸。正要化形,手背忽然一暖,唐暮云竟然有所感应地牵住了他的手。   那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隔着柔软的衣袖,在他掌心软软摩挲两下,奇异地传递着暖意。唐暮云贴近了些看他,藏在碎发后的黑眸认真而专注。   “这样就好。不用变回去。”   见秦月川怔愣,唐暮云睫毛一颤,动作缓慢地收回了手。两人还没来得及说话,场边便传来了沉闷的鼓声。   阴阳师们敏锐地停止了交谈,渐渐安静下来。这是论道坛的战前鼓令,代表比赛马上要开始了。   可空旷的青砖场上,只见他和唐暮云的身影。   秦月川丝毫不敢放松,索性放出了狐耳与狐尾,以兽力加强视听感知。果然,几息之后,他捕捉到了十点钟方向的悉索异响。   阴影中漫出一股湿冷之气,似乎有什么庞然大物正在匍匐滑行,影影绰绰地看不真切。众人还未反应过来,便见唐暮云蓄势而发,拔足冲一方疾奔而去。   来不及细想,本能使秦月川迅速跟上。那身形巨大的不明生物行进方式流畅灵活,速度明显在他们之上。前方的唐暮云行至场中央,长刀一挽右撤几步,拂手示意秦月川止步,立刻摆出了防御姿势。   昂首显露在阳光下的,竟是一条墨绿的巨蛇!那蛇粗如古木,周身鳞片泛着绿色冷光,无生气的竖线黄瞳俯瞰着他们,湿黏的开叉信子时不时从巨口中吐露出来。   场外爆发出一阵喧闹,阴阳师们连声惊呼,刚才少数没开护身术法的也头皮发麻,忙不迭地动作起来。   谈不上恐惧,但这东西确实不好看,秦月川有些头皮发麻,视线落在血条旁的注解文字上。   “烛阴,上等蛇类妖物,冷血暴虐,擅长毒液喷击。是古慕生的式神之一。”   捕捉到那人的名讳,秦月川压抑着烦躁感,眉头紧锁地握紧了拳头。   烛阴伸展着长身,并没有主动发起攻击,乖顺地盘起尖尾停在原地,缓缓将三角蛇头伏至低处,显露出立于它头顶的人类身影。   那人身着瑰紫和服,敞着衣襟,露出半片苍白的胸膛,半长的墨发齐肩,戴了张半脸的狐狸面具,踩在可怖的巨蛇头顶却神态自若,显得神秘而诡谲。他优雅地行了个平级术礼,薄唇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初次见面,我是古家现任家主,古慕生。”   作者有话说:   前男友:我走日系美男画风! 第131章 我的阴阳师主人(十九)   说完,他缓慢地抬起右手,将白瓷制成的狐狸面具轻轻揭开,露出了全貌。   那是一张容颜精致,却缠绕着阴郁病气的脸。过于苍白的皮肤没有一丝血色,倒映着光华的狭长眼睛微微眯起,比身下的蛇瞳更加妖异。   在映入视网膜的一刹那,心脏骤然猛烈悸动,随即如擂鼓般疯狂跳动起来。   秦月川当即便知道自己低估了神兽灵魂中残留的怒火。   他的灵魂像是被锁闭在一个透明的空箱中,躯壳有了自己的意识,克制不住地死死盯住那个男人的身影;身体中的血液在迅速升温,沸腾的怒意不受控制地蓬勃而起,每个细胞都在叫嚣杀意!   那种恨意是如此噬心刻骨,连带着每寸吐息都带着痛意,火烧火燎地一路燃上大脑。他的眼前漫上赤红的雾,视线里的一切都变得模糊,只有那片高高在上的紫衣愈发明晰。青荼过激的负面情绪直接覆盖了秦月川的理智,他僵在原地,咬紧牙关,喉中泛起腥甜,一万种恶毒的冲动此起彼伏。   唐暮云神色肃然,满脸戒备,正要答话,余光却瞥见身侧的式神在细细发抖。   他心中一惊,紧张地转过了头。狐妖神色疯魔,浑身紧绷,双眼充|血,死死盯住蛇头上的人影,贝齿深深陷进下唇里,周身盈着一轮盛怒的赤红妖力。   那双绯红的眼如同沉入绝望的深渊,被扭曲与痛恨彻底占满。   ——自他遇见青荼开始,还从未见过狐妖对某个人出现这么大的情绪波动。就连他强行使用血咒的时候,青荼的眼中也只有屈辱与厌恶,怎么会在一个陌生人面前如此失态?   唐暮云喉中一紧,顾不上应付陌生的对手,下意识就要去拉他,式神却先一步动了。   他的身影在窜出去的下一秒便化出了九尾狐妖的原形,庞大的绯色身躯拔地而起,阴影笼罩了大半个试炼场。燃烧的赤火中,青荼扬起前爪砸在地面,凄啸声伴着蓬勃的妖气震荡开去!   “古、慕、生——”   试炼场中的灵气平衡瞬间被打破,强大的灵压从天而降,重如千钧。看台爆发出阵阵骚乱,大多数的人甚至被突如其来的场面吓到呆滞,只会傻傻地张大嘴巴,仰望着他们只在古书中见过,如今却近在咫尺的伟岸身躯。   妖兽的咆哮撕心裂肺,唐暮云只觉得振聋发聩,似乎连耳膜都要被震碎。地面的青石板不堪重负,顿时炸裂开来,他凭着本能跃过几处坑洼,急急呼喊着式神的名字。   相较于他的方寸大乱,立于蛇头的男人却像是早早料到了狐妖的反应,不动声色地勾唇一笑,丝毫不畏惧九尾狐妖的滔天怒火,只是轻飘飘地指示烛阴向后撤去。   狐狸猛然伏低,四爪蓄力,如同一道赤色火焰向前窜去——   两尊式神一时激烈缠斗起来!   青荼的攻势疯狂不留余地,利爪所到之处皆是破壁残垣,唐暮云看得胆战心惊,呼喊声愈发急切,可暴走的神兽杀红了眼,对主人的召唤毫无回应。   紫衣男人仍然不动如山。烛阴听命只是一味闪避,他微微眯起的双眼便始终牢牢锁定着狐妖,宠溺包容,却又带着阴冷的欲望,像在看护调皮的宠物。   唐暮云突然觉得熟悉。   这目光……与之前在南楼感应到的如出一辙!   心下一惊,唐暮云徒然生出些不安的情绪。   狐妖在这种挑衅下愈发狂躁,连着几下攻击都落了空,尖啸一声,硕大的独尾雷霆般暴力横扫而去——   大蛇被拦腰击中,霎时筋肉寸断!它冗长的身躯弯折扭动,一边发出凄惨地嘶叫声。那黄色竖瞳收缩地更细,紧接着像是应激反应般,张嘴便喷射出了一股辛辣的墨绿色毒液。   唐暮云瞳孔极缩,来不及将脑中的碎片串在一起,就地滚了一圈,仍是避不开飞溅的液体;正当他咬紧牙关等待痛意降临时,青荼却像感应到了危机,硬生生停下追击的步伐,侧身匍匐在唐暮云身前,为他将毒液全数挡下!   那液体似有腐蚀效果,沾染到青荼身侧的皮毛便如硫酸般腐蚀消融,瞬间形成了一块鲜血淋漓的伤口。青荼吃痛,妖力卷携着怒意暴涨,赛场四边的灵石护栏承载力已至极限,同时爆炸成晶莹的粉末!   看台上的阴阳师们纷纷吓得惊声尖叫,人群如潮水般向后退去。   温热的血顺着光滑的皮毛滴落在他眼前,唐暮云怔然地仰望着因剧痛而神情狰狞的狐妖,只觉得那毒液直接渗进了他的五脏六腑,连心脏都凉了下来。   ——明明是天地间无比强大的存在,却总是因为区区一个人类受伤。   他算个什么主人。   ……只会拖累它!   唐暮云眼中骤然爆发出炽热的怒火,他飞身而起,借力跃过狐妖的身躯,反手将长刀对准了烛阴的三角蛇头。   紫衣男人表情微变,抿了抿嘴,蓦然下达了攻击指令。巨蛇摇首,灯泡般的黄瞳闪着寒光,转变了攻击目标,直奔唐暮云而来!   冷血动物迅猛的动作掀起了场内的狂风,可唐暮云在暴风眼中心稳立不动。翻飞的黑色碎发后,他墨色的眼睛变得深邃可怖,漫出遮掩不住的杀意。   待蛇妖攻到近处,他骤然爆发出强大的灵力,咬破舌尖,以鲜血加持念出一道破邪降妖咒,踏在蛇尾上旋身腾空而起,长刀顺着鳞片划出一道电光火星,宛如绚烂的银龙舞过,猛然发力将坚硬的蛇身割得皮开肉绽!   “嘶——”   连受两击重创,巨蛇发出凄厉的惨叫,巍峨的巨身反折着垂死挣扎起来,在地面砸出滚滚烟尘!   眼见场面脱离控制,紫衣男人在式神倒地前飞身而下,稳稳立定于一处未被殃及的干净地面。   而唐暮云完全没打算给它喘息的机会。他跃上刚才紫衣男人站过的位置,长腿蓄力,单膝重重嗑在烛阴头顶,灵力几乎将蛇脑震碎,直将那巨蛇压得陷入青石碎块中。   凉薄的光在刀沿一闪即逝,随即径直没入脆弱的颅顶——   烛阴的竖瞳巨震,长信吐出,整条蛇身猛地僵直,灵力溃散消弭,轰然倒塌!   烟尘滚滚,一片狼藉。   安静几秒后,紫衣男人突然发出一声轻笑。   他随意瞥了一眼重伤的烛阴,也没露出什么惋惜的神色,仿佛被杀的不是自己的一尊式神,而是一处闲杂死物。接着,他仰起头来,目光遥遥望向狐妖,里面仍是一成不变的温柔,饶有兴趣地冲它招了招手。   狐妖早已不顾疼痛撑起身体,见了此景,那红瞳状如滴血,犬齿怒龇,蓄力跃起,直冲他扑来!   “青荼——”唐暮云瞪大了眼嘶声呐喊。   庞大的身躯腾空而起,阴影将人类渺小的身影完全笼罩,仿佛就要将他吞噬殆尽。就在距离极近之时,却见那紫衣男人手指轻轻一勾,不远处的大蛇尸体被一股无形的巨大引力拉扯,竟瞬间被拖拽到他的身前!   下一秒,扑来的狐妖兽齿恶狠狠地嵌进蛇尸的七寸,大量的血污猛然爆开来!   面对青荼那双近在咫尺的赤红眼瞳,毫发无损的紫衣男人笑意渐深。他仿佛对眼前的血腥场面熟视无睹,只是伸出手轻柔地覆上狐妖的额心,薄唇轻启,清朗的声音在空荡的试炼场内回荡。   “乖青青,这是我送给你的见面礼。”   …………   别墅的浴室里传来源源不断的水声。   到处都是水,淡色的地砖也积满了水。镶金的笼头没关,水柱倾泻而下,盛满浴缸后从边沿满溢而出。   一个苍白赤裸的少年躯体正蜷在其中。他将自己缩成一团,整个浸没在水面以下,自虐性地屏住呼吸,除了紧闭的双目眼皮微颤外,毫无生气般一动都不动。   整个房间都泛着淡淡的血腥气;窗外的光粼粼洒下,才能看清那原本透明的清水已被染成了淡淡的红。血色来自他左腹处的腐蚀而成的狰狞伤口。   唐暮云暴力拆卸门锁后,见到的就是这样一副场景。   褪去狂躁化为人形的式神像是电力耗尽的机器,一回到房间便将自己锁在这里,静默沉寂。   他咬紧牙关快步过去,一把握住少年的手肘,将他用力拉起。   那人柔软冰凉的皮肤软软地贴着他的手心,毫无挣扎的意思,顺着他的力道出了水面,斜倚在浴缸边,神色木然。   唐暮云心脏一紧,手上的力道骤然松了。他俯下身贴近了些,语气轻哑而温柔。   “……青荼,你怎么了?”   式神墨色的发丝胡乱黏在额边,似乎在尽力克制自己的呼吸,身体细细发抖,狼狈而脆弱。听到呼唤,他犹豫片刻,通红的眼疲惫而缓慢地睁开,顿了片刻,像是痛狠了,蓦然落下一滴眼泪。   那滴泪带着灼人的烫意,落在唐暮云的手腕上,也像一只锋利的箭羽,穿透他所有的伪装与冷静,深深刺中了他的心。   作者有话说:   唐暮云:您的队友邀请您参与副本【联手虐渣男】。 第132章 我的阴阳师主人(二十)   他见过狐妖因为琐碎小事雀跃的笑容,也见过它冷心冷情不染烟火的模样,可那从来都是完整的青荼,是世间最强大的神级妖兽,而不是眼前这个溃不成军、遍体鳞伤,卸下了满身防备束手就擒的易碎品。   手心里的臂弯苍白到透明,仿佛他加重些力气,就随时会化为烟尘散去。唐暮云压抑不住地生出些慌乱的情绪,眼睫颤了两下,长腿曲起,靠着浴缸席地而坐。透着凉意的水流快速浸湿了衣裤,唐暮云也没在意,快速打开了浴室的整体加热系统,将狐妖半抱在怀里。   青荼的湿发贴着他心口那块皮肤,熨烫着每一次搏动的心跳。上一次的拥抱还是在深夜的学校,像一场瑰丽而情|色的染血梦境,疯狂到让人心猿意马;而现在,明明两个人紧密地贴在一处,他的思绪却被心疼占满,只恨不得自己也变成一尾狐狸,用长尾将人紧紧圈住,再难生出一丝杂念。   直到握着狐妖的手,感觉到些许温热后,唐暮云才缓慢地开口了。   “为什么哭?”   短短四个字,他说得嘶哑而笨拙。脑袋里有一百个疑问争前恐后,他却唯恐刺激到本就在崩溃边缘的式神,权衡再三,只问出了心尖上的那个问题。   你为什么哭?   你是古籍与传说中的九尾狐妖,是多少人类梦寐以求的神物,这世界上有什么人值得你为他掉眼泪?   不是你说的吗,被那个小小的木头房子关了这么多年,又只剩下一条尾巴,出来了便要游山玩水。   怎么只是见了一个普普通通的陌生人,就像是被碾碎了所有生气。   唐暮云黑眸沉沉,脑海中不断闪过方才在试炼场的那些画面,紫衣男人的带着深意的笑容是那么刺眼。明明只是见了面打了一架,他倒已经萌生出无端的恨意。   “你不喜欢古慕生?”他低下头,下唇虚虚贴着狐妖的额头,像是一个若有若无的亲吻,“我带你回唐家去好吗?……这论道坛也没什么要紧,你想走,我们即刻出发回去。”   怀里的人在听见那人名讳时又颤动了一瞬,唐暮云忍着心酸和怒意,安抚性地收紧怀抱,可指甲却用力到嵌进了掌心。   室内的温度逐渐回暖,狐妖如同从濒死的冬眠中复苏的寻常动物,惨白的唇瓣也重新添了几分血色,吐息也没那么急促了。唐暮云索性动作轻巧地翻入浴缸,让狐妖将重心靠在他身上,正好避开青荼的伤口。   那是替他受的伤。毒液的酸性极强,巴掌大的区域被腐蚀地血肉淋漓,在白皙的腰腹处甚是醒目。虽然青荼的自愈能力很强,但前段时间为了帮他疗血契的伤,狐妖本就耗费了不少灵力,试炼场的一场激烈斗兽也给身体增加了负担。那伤口竟丝毫没有痊愈的迹象,在水下仍不断渗出血丝。   “……我认识他。”   静默片刻,他被青荼虚弱而缥缈的声音唤回了神智。   “早在我们千年前第一见面的时候,他就告诉我他的名字了。”   闻言,唐暮云蓦然睁大了眼,怔愣地望向青荼。狐妖虽与他对视,但绯红的双瞳没有焦点,也像是在透过他看向另一个人,随即缓缓伸出了手,水润的指尖触到他的脸颊。唐暮云喉咙发紧,张了张嘴没说出话来。   他眼见青荼扯了扯嘴角,那虚假的笑容中满是自嘲与凉薄,薄唇中吐露出让他心惊的句子。   “你并不是第一个与我签订血契的人类。”   整个人仿佛瞬间跌入冰川深处,那句话回荡在唐暮云耳边,如同刺耳的魔咒。   怎么会……   在他之前,居然真的有人,曾经拥有过它。   疯长的妒意悄声决堤,唐暮云猛地支起身体,面沉如水,一双黑瞳灼热而危险。想象的画面纷至沓来,无从分辨真假。狐妖与他人嬉戏打闹、谈笑风生的光影混乱地交杂在一起,每一幕都让他烦躁不堪。   舌尖发麻,他强迫自己压下内心的波涛,又想起那日在学校问过的那个问题。   “……过去有人这样对待过你吗。”   那时的青荼是什么反应?   “有没有都不关你的事。”   答案再清楚不过了。   他脸上逐渐漫上些红潮,一时只觉得又狼狈又痛苦,却仍惦记着青荼的心理状态,只能咬着牙强忍着不堪的情绪,口腔里都是血腥味。   “第一个与你结契的,就是……那个人?”唐暮云低哑道。   狐妖的眼睫颤动两下,落寞又痛苦。半晌,他长叹了一口气,撩起水花向空中一划,地上的水忽然被震荡击散,随即点点滴滴如繁星般倒流而上,汇聚成了一片波光粼粼的天幕,以万钧之力迅速降落下来。   明亮的暖光袭至面前,唐暮云下意识闭上了眼。   周身一轻,再睁眼时,他竟然站在了一处古代村落。这个村庄依山傍水,村民们在田中耕种,不远处有几个幼童挽起裤腿,踩着溪水怡然自乐。   一草一木都是那么真实,但唐暮云能敏锐地感觉到自己与这处灵力空间处在两个维度。他犹豫地抬手尝试触碰破旧房屋的屋檐,果不其然,在触上的瞬间径直穿过,坐在里面的老妪丝毫没有注意到他的存在。   “这里是北峳。”熟悉的声音渺渺传来,唐暮云快速回身,却没见到人影,只有一处闪动的光点,盘踞在空中上下浮游。   “你所在的空间,正是我千年前的记忆。彼时,我每日独自在深山里坐看云卷云舒,终日枯燥修炼,明明是天地灵气孕育而生,却不清楚这天地由谁人主导。只知道外界有种叫作人类的弱小生灵。他们大多平庸无为,只有部分的人可以掌控天地灵气——那部分人便被称为阴阳师,是万千民众崇拜的神导者。”   那光点缓慢地向前飘去,唐暮云快步跟上,沿着溪流向前走去。   山林中突然传来簌簌声,片刻后,一只红狐连着跃过几枝树梢,跳到了溪边的鹅卵石上。因为速度过快,还差点爪子打滑摔倒,搞出的动静吸引了所有幼童的注意。   瞥见那绯色的皮毛,唐暮云一眼便认出了自己的式神,一时有些出神。从他无意破开封印起,见到的青荼便是善与调笑,处理万事皆是游刃有余的状态。谁能想到,千年之前的青荼也会有这样憨态可掬的一面。   那红狐甩甩尾巴,歪着脑袋观察幼童踩水的动作,大概是觉得有趣,便窜到溪边试着用爪子戏水,可没几下就弄湿了皮毛,连耳朵都耷拉下来。   幼童们哈哈大笑,围成一团过来逗他,笑它小小一团,也不怕淹水。   红狐愣了愣,突然像是明白过来,周身灵光一闪,竟变换成了一个浑身赤裸的人类少年。只是他还不会两脚走路,仍是四肢着地的姿势,半蹲在溪水里,对着呆滞的幼童们露出一脸求夸奖的表情。   沉默两秒,幼童们齐齐尖叫起来。他们胡乱逃窜,大喊着爹娘的名字,吓得大哭起来。也不知道哪个男孩先捡起的鹅卵石,一时间乱石都朝着愣在原地的少年砸去。   唐暮云心里一紧,拔腿便想跑过去挡在青荼身前,可那石头直接穿过了他的身体,带起一片涟漪。   他方才记起,这不过是狐妖的回忆而已。   眼见浑身赤裸的少年被石块陆续砸中,狼狈地掩面却不知逃窜,唐暮云焦灼不已,恨不得厉声喝止幼童的行为。   正当他束手无策时,那些鹅卵石忽然被无形的力量定在了空中。唐暮云有所感知地转过身,看见了一身华服的古慕生。他的长相神态与白日一见中毫无差别,身后遥遥跟了几个随从,似乎很有地位。   驱走了几个幼童后,古慕生脱下外衣,罩在了少年身上,饶有兴趣地摸了摸青荼的头,低语两句,再站起时,已然熟稔地牵住了少年的手。青荼懵懂地挣了两下,没挣动,又见那人笑意盈盈,思索片刻,便也模仿着扯起了嘴角。   空中的光点轻笑一声,语气却是淡淡的:“我那时贪玩,也不知人类会惧怕妖兽。第一次出山便来到北峳的一处村舍,惊吓了几个正在戏水的孩童。是古慕生……阻止了他们。”   唐暮云沉默地看着两人携手从他身边走过,敛着眼一言不发。   “他在阴阳术方面确实是百年难遇的奇才,年纪轻轻就被北峳奉为国师。然而他的野心,却全然不是这样一个身份就可以满足的。”   瞬间光影流转,画面转瞬便至一处庭院。那繁华的规模一看便知不是等闲人家。青荼似乎已然熟悉了这处居所,大大咧咧窝在偌大的梧桐树下饮酒。四方桌上摆着各色菜肴点心,他却没动,似乎在等什么人。   不一会儿,古慕生的身影就出现在回廊处。跟在身后的手下正轻声汇报着什么事,他的神情略显疲惫,笑意有些阴沉,目光遥遥落在青荼身上,似乎在计划着什么。   作者有话说:   古渣男:我绿茶飘香 第133章 我的阴阳师主人(二十一)   狐妖瞥见他,兴高采烈地扑上来。古慕生把人接在怀里,已经换了一副宠溺温柔的脸孔,陪着他玩闹起来。   莫名有些气闷,唐暮云紧皱眉头,视线不自觉地盯着古慕生偶尔触碰青荼的手,不悦溢于言表。   但古慕生很快流露出些许烦心,在青荼关切的询问中,他假装不经意说起了近期北峳民间的几起妖异案件,还故意露出了手腕的绷带。   敏锐地感知到了什么,唐暮云顿时生出些不好的预感。   果然,古慕生忽然俯下身去凑到狐妖面前,诚恳而慎重地说出了缔结血契的请求。那番设计过的甜蜜话术避重就轻、轻描淡写,从青荼茫然的眼神中就知道它完全不理解血契中蕴含的绑定与共生关系。   妖兽想要的是长久相伴,是守护北峳;一届国师的野心,却全然不是这样一个身份就可以满足的。   唐暮云紧咬牙关,眼看着少年懵懂却坚定地点了点头,满眼信任地任由古慕生在额心划了道口子,取出一点额心血。   ……那日在木屋初见,他也是以破印的名义,诓骗了虚弱的青荼。到头来狐妖活过千年,缔结的两次血契,没有一次换得真心。   这想法如一块巨石压抑在心头,唐暮云不忍再看向那个满心欢喜的少年,生硬地转开眼去。耳畔仍传来古慕生欣喜的呼唤,青青两字被他念得缱绻动人。   如同饱含爱意的呢喃。   光点顿了顿,光幕再次翻转起来。   顺利缔结血契后,古慕生能力大涨,带着青荼奔波平妖,在北峳的声望甚至远超帝王,真正成了万人之上的存在。他是个极有城府与耐心的猎人,面对强大的式神,几十年间从未摘下那温柔善意的面具,直到死亡的脚步逐渐逼近。   人类凡人谓青荼上古神兽,只因他们的人生只须臾几十载,生老病死皆是不可抗力。古慕生钻研阴阳术法,仍逃不过病痛折磨,他开始苍老衰败,咳血发热,脾气愈发阴晴不定,每日以珍贵药草维生,常驻病榻。   可狐妖还是少年人的模样。这短暂的岁月,甚至不能在它眉眼中留下痕迹。经历的凡间往事并没有影响它的纯真与善意,哪怕到了这种时候,青荼还是依恋着古慕生,像莺歌依恋高树。   古慕生凝视着病床前悉心照料他的狐妖,眼中是全然的晦暗。明明已经研究出转世之术,却要寿终正寝功亏一篑,孤独而寂寞地死去,他怎么会甘心。   在看到病重的古慕生将青荼带去那座熟悉的木屋时,唐暮云遍体生寒。   那是他记忆中最难忘的情景。四角的长生烛,屋壁反光的铜镜,纵横交错的红绳串着金铃,地面中央绘制的大型咒文……不对!   瞳孔极缩,唐暮云快速发现了差异。当初他闯入木屋时,狐妖身下的明显就是阴阳术界最高等级的“灵缚”,能量强大的封印阵法。而现在眼前的画面中出现的,竟然变成了一个狠厉无比的高阶杀阵。   两个阵法的鲜血纹路差之毫厘,作用却截然不同,若是普通妖兽进入这个木屋,几息之内便可魂飞魄散;就算青荼是上古神兽,也命悬一线、危机重重!   指尖冰凉,心跳如鼓,唐暮云险些忘记自己身处记忆的幻境,脸上显出焦急的神色来。   古慕生这个疯子——血契虽能让阴阳师与式神同生共死,但九尾狐妖极为特殊,一尾便是一条性命。他知道自己死亡时血契不能完全杀死青荼,竟然抱着这样阴毒的心思要让狐妖彻底消亡!   身后传来轻快的脚步声,唐暮云快速回头,便看见了少年模样的狐妖。   他以为此次出门只是寻常的暮春踏青,手心里捏了朵新鲜的玉兰,活泼而愉悦。跨上台阶还小跑起来,层叠的衣摆在空中划过利落的弧线,扬声唤着古慕生的名字。而一门之隔,国师神情阴郁而诡异,静坐在杀阵后等待着他的自投罗网。   身体比意识先一步动起来,唐暮云徒劳地伸出手臂,半个身子挡在青荼身前,似乎想将人拦腰抱住,阻止他打开那扇门,阻止他相信错误的人,阻止他奔向绝望和痛苦的深渊。   可他什么也没碰到。   狐妖无知无觉地穿过了他的身体,踏入木屋,玉兰的花瓣跌落在地,震耳的金铃响彻山林。   惨烈。疯狂。混乱。   刺眼的鲜血在杀阵的攻击中染遍视野,整个木屋成了修罗地狱,澎湃的咒力割得少年筋骨寸断。青荼翻滚在地,黑发散乱,声声凄厉,清丽的面庞上全是血污眼泪。他似乎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会被这样折磨,甚至还挣扎着向作壁上观的古慕生爬去,语气慌乱而痛苦。   他被逼出了原身,巨大的生灵被禁锢在狭隘的空间内嘶声吼叫。被红绳断了第一根尾巴时,他开始哭着求饶。   他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只能单调地重复着道歉。可素来宠爱他的主人仍在一旁用温柔的目光注视着他,只是其中多了几分阴郁与偏执。杀阵彻底运转起来,招招狠辣决绝,他发着抖,仿佛才理解了古慕生是真的要他的命。   唐暮云浑身剧颤,滚烫的泪模糊了视线。他鲁莽地径直冲进杀阵里,手足无措地妄图破坏地上的血印,可每一次都是徒劳。   狐妖嘶吼挣扎,尾巴却一条接一条被无情斩断,他身上再无一块完好的皮肉,妖性全数激发,一双红瞳流出血泪,像是融化的红宝石。   等到第八条尾巴断去,狐妖奄奄一息,杀阵的光芒却暴涨到了极致,显然发挥到了强弩之末,已经不足以支撑到彻底杀死九尾狐妖。   古慕生眼看就要功亏一篑,焦灼地来回走了几步,忽然神色疯魔地割破了手腕。血从动脉爆出,他扑倒在地,强撑着枯槁的躯体在阵法纹路中改了几笔。   地纹瞬间流动起来,伸出细细的血线,缠绕住动弹不得的重伤狐妖,缓缓将他向下拉去。   那光点静静悬浮在空中,语气没什么波澜。   “……走吧。”   画面渐渐暗下去,唐暮云痛苦地跪在下沉的祭坛中间。他回身望去,倒在地上的古慕生已经羸弱不堪,精气溃散,俨然是个垂死的老人。他咳嗽几声,满是皱纹的眼睛眯起,嘴角却挂着扭曲的笑意。   “乖青青,睡吧,在这等着我。总有一天,我会接你回去。”   …………   失重感与窒息感同时传来,唐暮云猛地睁开双眼撑坐起来。   周身被温热的水流包围,理智提醒他已回到现实,可纷乱的情绪冲撞在脑海,令他难以克制地颤抖。他狼狈地抹了把脸,也不知道摸到的是水还是泪,倒映在水中的自己神情恐怖,双目泛着猩红的血丝,戾气掩饰不住。   他从没想过自己会这样厌恶与憎恨一个人。只要一想到青荼浑身是血,在杀阵里哭喊求饶的凄惨模样,心中便愈发愤恨。他甚至有种冲动,现在就提刀夺门而出——哪怕是同归于尽,他也要宰了古慕生那个渣滓。   一双柔软的手臂忽然环了上来。   狐妖还待在他身边,倚靠在他怀里。虽然气息虚弱,体温却比方才暖了些。   名为心疼的情绪密密麻麻地纠缠而上,唐暮云眼睫微颤,深呼吸平复着滔天的怒意。他将少年拦腰抱起,扯过一旁的浴巾裹住对方赤裸的躯体,往浴室外走去。   调暗了卧室的暖光,他把人珍而重之地放在了床上。少年神色落寞,病怏怏地提不起劲。唐暮云折回去拿了吹风机,仔仔细细把那头半长的柔软黑发吹干了。   蓬松的软被罩下来,将两人裹成亲密的一团。唐暮云抓住青荼的两只手,贴到小腹上暖热了,安抚性地摩挲着他的手指。对方看上去有些困倦,也像是万念俱灰,乖巧地任他摆弄,只在被搂到怀里的时候微微仰了仰头。   在他开口前,唐暮云似有预感,率先道:“今天累了,什么都不要想。”   他说着,将脖颈贴在那人唇边,语气说不出的轻柔,带了些哄骗的意味,“很久没有吸血了,喝一点好吗?”   那人绵软的唇带着灼热的吐息,蹭过他跳动的脉搏,迟迟没有下口。唐暮云垂眼望他,少年思索片刻,还是摇了摇头。   心口瞬间酸软,复杂的情绪交集,唐暮云再按捺不住冲动,俯身吻了下去。   这是一个格外温柔的吻。他轻轻吮着那人的唇瓣,像对待珍稀的花朵。撬开贝齿,灵巧的舌攫取着属于对方的气息,他心头的火焰也在这片润泽的温柔乡中被安抚平息。   身下的人还在细微的颤抖,眼睫像颤动的小扇子,眼尾渗出些眼泪。   他微不可闻地叹息一声,用力咬破了自己的舌尖。铁锈般的血腥味弥漫在两人的唇舌间,青荼有些发愣,唐暮云却不甚在意似的,愈发加深了这个吻。他的血液对式神依然保持着强大的诱惑力,舌尖血更是带着醇郁的灵力。狐妖软绵绵地与他唇齿交融,不自觉地环住了他的腰。   作者有话说:   唐暮云:我四十米长的刀呢,人渣给我等着。 第134章 我的阴阳师主人(二十二)   过了不知多久,他望着逐渐睡熟的少年,拭去了那人眼角的泪,缓慢细致地帮人处理完腰间的伤口后,又在人额心处落下一吻。再睁眼时,看向窗外的黑眸沉郁如墨,泛出些冰冷的杀意。   来到客厅喝了杯冰水,唐暮云勉强压下烦躁的心绪,抬眼一看,才发现过了夜里十点。原先来论道坛时,他绝没想到会知道式神这样一段惨痛的过往,如今与古家家主直面一战,计划与目的均已改变,他打开电脑文档,开始从长计议。   他调出了古家的平面图,再次研究了此处的山水地势。见识了古慕生的阴毒后,原先注意到的灵气稀薄现象恐怕也没表面那么简单。本次论道坛云集了各家年轻一辈的阴阳师,如果古慕生要利用这个机会做些什么,令不设防的众人中了圈套,那阴阳界蒙受的损失不是一星半点。   再者,他现在的目标非常明确——古慕生这个人,必须死。   青荼对其的痛恨与恐惧已经深植心底,古慕生明显也抱着破坏他们血契的心思在主动接近。报仇雪恨亦或铲除威胁,无论从哪种角度出发,他都不会心慈手软。   他永远不想再看见狐妖崩溃落泪的模样。   翻阅着唐家对古家咒术的相关资料,唐暮云神情凝重。联想到古慕生成功破解转世之术,古家的秘咒能量之强、涉猎之广便说得通了。同一个天才几生几世的传承累计,不断地钻研创新,自然要强于其他家族代代辈辈的相继努力。   正看到入神,客厅的水晶灯突然被打开,杨翎昱从房间里蹑手蹑脚地走出来,左右张望一番,看到只有唐暮云才松了一口气,小步跑了过来。   “师兄,狐仙大人还好吧?……上午在试炼场真是吓死我了,不过是两家同辈比试而已,它怎么跟搏命一样……”   九尾狐妖的暴走惊动了所有阴阳师,一时流言蜚语四起,各种猜测不断,一整个下午他手机微信群的消息都快爆炸了,不少人知道杨家与唐家关系密切,还来向他探听消息。   可他也快吓傻了,摸不着头脑,又不敢直接问,中午回来时师兄抱着狐仙大人,脸色难看得可怕,他屁颠屁颠跟到浴室,直接被关在门外了。   唐暮云沉吟不言。青荼的这段回忆,他不想让第三个人知晓,而且目前古慕生动态未明,将杨翎昱卷进来可能反而会招致危险。他思索着,略过了前世今生的部分,只是严肃地告诫杨翎昱决不可靠近古家家主。   他的话向来有自己的道理,杨翎昱摆正了脸色郑重应下。唐暮云顺便向他说出了自己对灵气问题的怀疑,两人商讨后,还是决定要找寻机会实地勘察。   说了一半,杨翎昱接到了微信小群的语音电话。原来有七八个阴阳师平日里兼职在网上做直播,难得进到古家宗祠,想搞个深夜探秘直播活动涨涨粉。反正要寻找灵气的线索,杨翎昱爽快地应了下来。   唐暮云想和他一同出门,又想到青荼独自睡在卧室,眼中闪过一丝犹疑。杨翎昱注意到,赶紧拦住他说道:“师兄,狐仙大人受了伤,你还是留下陪着他吧。我们这么多人出不了什么事,别担心。”   唐暮云仍有些不放心,但杨翎昱坚持要去,他只好给了三张救急的符咒,嘱咐他要格外注意在古家的人身安全。待人出门后,他疲倦地揉了揉眉心,放出两尊纸式神在别墅内巡视值守,自己仍回到了卧室,抱着青荼浅眠休憩。   没想到第二天一早,杨翎昱那队人就出了事。   他们迟迟未归,竟像是在山林中人间蒸发,各种联络手段都联系不上。消息一出,不明就里的阴阳师们纷纷炸开了锅,还有人猜测会不会是触碰到了古家的禁制咒阵。接待的那位古家长老的说辞都是些安抚人心的套话,只说家主正在开展调查,其余一概囫囵搪塞。   试炼赛匆匆暂停,无心比试的阴阳师们大多窝局别墅内等待官方消息。   如果这件事发生在家主之战前,唐暮云或许还会相信几分;如今他通晓了古慕生的危险狡诈,再信杨翎昱的失踪与古家的阴谋毫无关联,那就是个傻子了。   他之前送给杨翎昱的符咒中有一枚可用于寻踪,可他施术追寻时,被发现灵气溢散的厉害,像是被什么方式强行拆解并转移,最终位置难以精准把控,但可以确定依然在古家宗祠范围内。   天色阴沉,山中下着大雨,雨雾空濛,透着诡谲的阴气。第二日天光将落,别墅内灯火通明,唐暮云冷眼与门外的长老对峙,盯着那人递来的手写字条。   身在古家宗祠,他的人脉受到的局限颇大;青荼伤势虽大致痊愈,但精神消耗过多,它又是古慕生的主要目标,一着不慎,便会陷入危难之中;派出去寻找师弟的浮游式神如泥牛入海,纷纷一同失去了踪迹。   而筹谋良久的猎人,伺机亮出了锋利的刀刃。   “回去告诉古家家主。”唐暮云薄唇紧抿,双眸泛着冷光,“阴阳界约定俗成的规矩,觊觎与他人缔结血契的式神是个大忌。若真是有兴趣论道,唐某一人奉陪即可。”   “我家主人并非不尊重您。”那白发苍苍的老者微微一笑,“相反,您与青荼神兽有缘,便也是主人感兴趣的对象。既是新知旧友,三人何不饮茶一叙,各中渊源自有解法,离开的人……也可失而复得。”   这便是承认了杨翎昱在古家手里。   虽然早有预料,唐暮云的手心仍是渗出了汗。他面色阴沉冷哼一声,老者像是注意不到他的抵触情绪一般,自顾自微笑沉默。   僵持之际,背后传来了脚步声。一只手越过他接过了那张字条,发尾在他耳边擦过。   化作人形的狐妖已穿戴整齐,与他并肩而立,轻声道:“走吧。”   纤瘦的脊背站姿挺拔,面容却没什么血色,衬得一双红瞳愈发明亮,眼神决绝。唐暮云与他四目相对的瞬间便明白了他的意思。事到如今,敌在暗他在明,对方连话都说破了,迎难而上已是唯一的选择,若不让这场劫数彻底完结,必定后患无穷。   他顿了顿,示意对方往前走。带路的人转身之际,唐暮云不动声色地抚过青荼的长发,并指一点,一只极小的纸式神悄无声息地钻入对方衣领,快速隐蔽。   山林暴雨中,他们坐上了黑色轿车。车厢两侧的实心遮板挡住了户外的视野,气氛压抑而紧张。车载空调吹出的风带着陌生的幽香,舒缓着他们紧绷的神经,困倦感逐渐袭来,唐暮云没费心挣扎,静闭双眼睡了过去。   …………   “亲爱的宿主,‘了结前缘’任务即将开启,代打系统与注解系统就绪。温馨提示:中途会出现触发下次恶毒任务的关键线索物品,请宿主加以留心。”   系统提示在脑海响起,睡意快速消散,秦月川警惕地睁开眼观察身边的新环境。   他显然已被单独转移到一个四壁封锁的巨大殿堂,顶灯高悬,明亮而炫目,地暖正静静运作着,温度与湿润度都恰到好处;与普通房间的差异无非是一件家具都没有,取而代之的,是身下朱砂绘制的血色咒纹。   不同于他开局被囚禁的那间木屋,秦月川只是粗略观察,也能看出这个祭坛的精密复杂程度远远超过千年前的高阶杀阵。古慕生的天赋位居翘楚,又经过千年几世的转世历练,真实的实力恐怕早已不像古家表面显现出来的那么简单。   秦月川唤出系统,一目十行地阅读剧本,越看越心惊。若真的让这疯子达成了目的,要再想完全杀了他,根本不可能。   空旷的大殿另一头传来不紧不慢的脚步声,秦月川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警惕地转向声源。   来人遥遥走来,举手投足透露着贵气,像是优雅的世家公子。   古慕生仍斜带着那副狐狸面具,眉眼弯弯,轻佻地微笑着。来到近处,也丝毫不在意秦月川凝重的神色,亲昵地伸手去抚他的脸颊。   “啪。”秦月川想也没想便挥手将人拍开,兽性的怒意仍有残留,他双手撑住地,敏锐地后撤几步,冲人龇牙以示威胁,面上全是嫌恶。   “别碰我!”他低吼。   揉了揉被拍红的手背,古慕生不甚在意。他的手转而去拈秦月川散落的长发,捉住一缕青丝绕指把玩着,慢悠悠地说话,仿佛面对着自己闹脾气的爱宠:“青青,你现在的脾气怎么这么差了……”顿了顿,他又像想到了什么,俯身轻嗅,露出些陶醉的满意神情,调笑道,“怎么,你的新主人待你不好吗?”   瞥了一眼自己被人攥在手里的发尾,秦月川冷着脸别开视线:“这是哪里?”   古慕生仰头环顾着偌大的房间,神情轻松自在,透露着某种热烈的欣喜。   “这是我为你准备的家……也是新世界开始的地方。”   作者有话说:   国家一级迟到大师风慕野 第135章 我的阴阳师主人(二十三)   那眼中蕴含的诡异热切令人毛骨悚然,秦月川联想到世界线剧情,还是有些难以置信。他咬了咬牙,指着地面的朱砂咒文厉声喝道:“装神弄鬼!这个阵法我从未在任何法术古籍中见过,它的作用到底是什么?”   见他询问,古慕生似乎也没想着遮掩什么。他动作轻巧地席地而坐,自顾自抚摸着地上的阵法,似乎极为珍惜。   “你身下的咒术名曰“逆天”,是我花费几世才钻研出来的成果。”蜿蜒的血色倒映在他黑沉的眸色中,“它是个子母感应的能量圈,子圈遍布于宗祠山林,能够无差别地吸收山脉本身的灵力与踏入圈内阴阳师的灵力;母圈在这,是所有能量最终汇聚之处……有了这股灵力,转世之术的缺陷便可被彻底修复,我再也不用拖着羸弱病气的身躯苟延残喘!”   他猛地抬起头来,仿佛已经看到充满希望的未来近在咫尺。   “我们又能回到一千年前,在北峳纵横天地的岁月。青青,难道你不想念吗?”   他的状态太过理所当然,似乎连掠夺其他阴阳师的灵力这种恶毒行径也变得冠冕堂皇。秦月川难忍嫌恶,冷声打断了他的幻想。   “就算我曾经有过怀念,也在这一千年里,被磨得干干净净了。”   大殿沉寂下来,空气窒闷凝涩。   古慕生微愣,僵在原地徒劳地张了张嘴,气息急促起来。   他站起身来回踱步,语气焦躁不安,眼神飘忽不敢直视秦月川:“从前……是我不好。我知道你只是生我的气而已。”他突然想到了什么,急声补救道,“等这群人失了灵力,不过就是俎上鱼肉,还不是任我们处置。青青,到时候你挑个顺眼的,我帮你杀了他,解开血契,你就能回到我身边了。”   懒得再跟他废话,秦月川直接问道:“唐暮云和杨翎昱呢?你把他们藏到哪里去了?   古慕生脸色一变,狰狞之色一晃而过,他向秦月川步步逼近,右手像铁钳般握住秦月川的手腕,紧紧盯着他的眼睛,像是被激怒的精神病:“为什么要问他们……”   挣了两下没挣开,秦月川这才发现自己的妖力似乎也处于被束缚的状态,联想到之前来时车上那阵异香,忍不住在心里爆了粗口:“你要是敢乱来,我饶不了你!”   面色古怪的古慕生凝视他片刻,勾起一抹冷笑:“杨家那个不成气候的废物,撞入子圈后便被吸尽灵力晕了过去;至于唐暮云,他身上还连着与你同生共死的血契,我自然不会杀他。只是……”   他抓着秦月川的手,亲昵地贴到唇边,在皓白的手腕内侧印上一吻,“这人也是个居心不良的骗子,居然把你绑在身边这么久。不过看在他照顾过你的份上,我会留他一具全尸。”   说完,他像是丝毫注意不到秦月川抵触的情绪,忽然桀然一笑,拍了两下手。   机关齿轮的运转声响起,光线骤亮,殿堂宽阔的四壁陡然分割出交错的纹路,背后隐藏的暗格被往前推出,近百个物件显露出来。   脑中提示音疯狂弹起,秦月川视线所及之处瞬间布满了密密麻麻的注解弹框。他瞪大了眼,被五彩斑斓的物品介绍惊吓到了。   那些竟然都是阴阳界榜上有名的奇珍异宝,从法器古籍到刀剑丹药,几乎没有低于上品的宝物!论珍稀程度,远比唐家进贡的那些要罕见贵重,可谓集齐了从古至今传说中存在的灵物。   信息量太过巨大,秦月川震惊地呆在原地。身边人趁他不备用力一拉,他便被人整个圈住,感受到那人的下巴抵在自己的颈窝里,亲密而自得。   “青青,这些都是我在每一世中为你准备的礼物。你且再等待一日,惑心术的饵食已经加入那些蠢材的饮水中了,明天晚上,一切都会结束。”   说罢,古慕生仍是露出那副虚假至极的笑容,恋恋不舍地离开了大殿。   待到他出门后,系统即刻发布了新的任务。   “关键线索物品已出现,提示词:情劫。若宿主成功锁定物品,并在完成‘了结前缘’任务后第一个触碰到它,就能顺利触发下个恶毒任务。本次任务为限时任务,总时长为36个小时,计时开始。”   秦月川:“???现在任务都开始内卷了,居然还搞前置后置和时间限定?”他环顾四周,脸色一言难尽,“这里少说也有五百多个宝贝,就两个字的提示,我怎么找得到……”   系统诚恳道:“怕什么,你连剧情都能掰弯,找个东西会找不到吗?”   秦月川:“……”   面无表情地弹了弹衣领,他专心致志地研究起四壁珍宝来。   …………   地板的凉意顺着皮肤渗入,唐暮云一个激灵清醒过来。   睁眼所见是个空无一物的房间,高处的窗外透来月亮的银辉。唐暮云快速打量周边环境,摸索自己的手脚,发现并无绑缚的痕迹。他皱起眉头,突然灵光一闪,试着运转灵力。   车中的香料不出所料地被动了手脚,他现在的灵力循环窒涩迟缓,想必是药效还未过去。   对了……青荼!   唐暮云沉了脸色。   狐妖跟他一同前来,现在却不在一处,想必是古慕生将人单独藏了起来。他们一同吸入了车中气体,也不知道这香料对于式神有无作用。   不可抑制的担忧逐渐充斥了唐暮云的思绪,他勉强定了定神,去感应几小时前留在那人身上的纸人所在。   那是个唐氏的高级术法,只有家主与长老之余可以动用。纸人不仅可以自行藏匿踪影,还拥有一个强大的作用,就是在持术者受到激烈攻击之时,能够将施术者瞬间转移到持术者身边。   虽然知道古慕生对青荼执念极深,又另有更深层的计划,不会轻易伤害他,可唐暮云还是不愿意冒一点风险。   术法仍在,唐暮云松了口气。他刚站起身来,房间封闭的大门突然被打开了。   古慕生闲庭信步地走了进来,身后跟着几个手下,手里拖着一个昏迷的少年,粗暴地往前扔去。   唐暮云快速上前把人抱住,果然是杨翎昱。他面色惨白双眼紧闭,气息微弱无力,显然陷入了深层昏迷。   “……翎昱!”   焦急地轻拍那人的面颊,唐暮云一手去探杨翎昱的脉搏。这脉象……灵气亏空……?   瞬间联想到古家宗祠山脉诡异的灵气问题,唐暮云脑海中有个猜想逐渐成型。他再不顾不上与眼前的疯子虚为委蛇,将人护在身后,冷喝道:“先是山林,现在又是阴阳师;古慕生,你到底想干什么?”   斜戴着狐狸面具的男人饶有兴趣地看了他一会,似乎没想到他能猜出部分计划,一时黑眸中浮出些赞赏。   “世人称唐家少年家主术赋奇高,是阴阳界内的天纵奇才,果然有几分道理。”   从袖口抽出两张绘了咒文的黄皮,古慕生随意抛到了他面前。唐暮云低头仔细观察,那血色的纹路复杂精密,竟巧妙地将多种禁术交相融合;两个圈阵为子母关系,其中关窍盘根错节,大胆而疯狂。   手心泛起冷汗,唐暮云全然明白了古慕生的意图,一时只觉得荒诞惊悚。   “论道坛来的都是各家有名望的年轻子弟,背后均有能者撑腰。你这样做,不怕为整个阴阳界为敌?”   古慕生嗤笑一声:“转世十载,这群凡人的能耐,我怎么会放在眼里。其中就算有个别能力出众的,也都被命数所限。”他挑了挑眉,嘲讽地盯着唐暮云笑道,“你不就是吗?”   目光直直与他撞上,唐暮云面色如霜,深邃的黑眸丝毫不显怯意。   没看到意料之中的神情,古慕生顿觉不快。他故作挑衅地起身靠近,折扇指了指躺在地上无知无觉的杨翎昱:“你二十四岁的情劫,若要平安度过,需得冷心冷情,不染人事;可根据我的调查,你不是早就喜欢上这个傻子了?”   这话像一颗石子落入心湖,唐暮云有片刻的恍惚与迟疑。   遇到师弟后,他确实早就做不到置身俗世之外了……   可为什么说到曾经让他憎恶恐惧的情劫,他脑海里第一个出现的,却是那只古灵精怪的狐妖?……   他敛着眼沉默,古慕生便没注意到他的出神,语气愈发阴森。   “明知自己命不久矣,还破了我的封印,与青青结成血契……你想害死他吗?”   下一秒,拳风凌面扑来,古慕生瞳孔极缩,迅速后撤闪避,仍被对方的指节重重击中颧骨!他的身体本就病弱,被打得踉跄两下,险些侧摔出去!   身后的保镖想要上前,唐暮云却丝毫没停下攻势,几招干脆利落地将人逼退,又袭至古慕生面前。   “——伤害他的是你!”他蓦然喊出声,双眼迸射出熊熊怒火,“你到底明不明白——他曾经那样信任过你!”   作者有话说:   系统:无语,任务越来越五花八门,工作压力也太大了 第136章 我的阴阳师主人(二十四)   “九尾狐虽然有重生的天赋,断尾之痛却是寻常人根本难以想象的程度!本来以青荼强盛时期的能力,这天上地上根本没有能伤他皮毛的人类,要不是因为对你存了情意,又怎么会凄惨到那种地步,被你断了八尾,日日绝望地囚禁在暗无天日的封印里!”   突然被他揍了一拳,古慕生面容扭曲,再也维持不住轻佻的姿态。在唐暮云攻到近处时,扬手便甩出两道火符,怨毒地说道:“你懂个什么……那点情意,在狐妖冗长的生命中能留下多少记忆?人类短短数十载命数,倒是妄想得到话本中的天长地久——除了共死,其他都是殊途陌路罢了!”   殊途……陌路?唐暮云心神震动,凭着本能闪过攻击,被团团围上来的保镖蛮力压制。他单膝撑地,咬紧牙关挺直了脊背,满身狼狈,但依然目光灼灼地与古慕生对峙。   摸了摸自己磕破的嘴角,感受着血线顺着下巴往下流,半晌,古慕生阴翳地回过头,嗓音嘶哑。   “你也算拥有过青荼。扪心自问……你就不想把他永远绑在身边?”   他没再看唐暮云一眼,转身便往外走去。在铁门关闭之际,一道声线传来。   “你我都是恶人,谁也别想独善其身。”   隔绝了灯光,房间重新晦暗下来。唐暮云垂头静坐,心乱如麻,待了两分钟,才平息内心的噪乱。他脑子乱糟糟的,明明念着需要分出心神梳理古家的阴谋诡计,可同时,方才的那席言论不断被|轮回重复,回荡在耳边,每一个字都如同轰鸣的戒钟敲击在心头。   伸手探了探杨翎昱的额头,对方已经在昏迷中发起了烧,正在细微发抖。唐暮云脱了外套盖在他身上,独自坐到了房间角落,窗外的月光被云遮去,深蓝广幕隐隐透出天光。   危险将至。   …………   找到第三百多件时,秦月川头顶炸出了狐狸耳朵,ru白耳尖竖得微微颤动,显示出主人的不耐与暴躁。   “啊啊啊——”他挫败地抓住头发一通乱揉,蹲在地上欲哭无泪。   早听说过有种新兴职业叫作收纳师,专门帮人们整理家中物品,将一切东西分门别类,料理得井井有条。秦月川从前还不是很能get到社会对收纳师的渴望与需求,现在可算是深有体会。如果现在能够给他一部手机,他愿意掏空精灵球里的小金库,重金聘请全城的收纳师组成侦查小队来这搜查。   古慕生这货转世这么多次,不会已经基因突变转化成什么仓鼠精和金龙之类的了吧?囤货能力真是太强了,堪比双十一的物流仓库,他兢兢业业找了半天,眼睛都痛了,认知欣赏水平更是上了一个阶层,偏偏就是没找到一样跟任务关键词搭边的东西。   情劫……?难不成这个大殿里,隐藏着情劫的破解之法?   真不知道要他操心这件事干嘛,明明按照剧本,直到他灰飞烟灭,唐暮云的情劫都还未解决呢……   “系统,现在什么时间了?”大殿完全封闭,秦月川对时间的概念变得极其模糊,也不知外面的事发展到哪一步了。   “现在是下午两点。距离任务结束还有19个小时。”   居然已经过去这么久了!   舒了口气,秦月川转头看了看被他翻乱的那些破铜烂铁,觉得自己就是条被困洞窟的巨龙,徒有价值连城的财宝,却不能买到心仪的宝贝。   画地为牢的无极圈、煅烧真魂的南冥离火、护身铠甲紫烟罗……大段大段的注解文字写得神乎其神,作用包罗万象,可跟他要找的东西差了十万八千里。   不行,普通的搜索方式是没指望了,秦月川决定还是相信自己本身的幸运程度。   火红的尾巴摇晃几下,突然垂直竖起,形似一只彩票大转盘的指针。秦月川捂住眼睛,一边原地转圈一边开始碎碎念。   “三短一长选一长,三长一短选一短……一踩二挂三喇叭,四转五看六手刹……”   系统:“……”   系统:“……?你在干嘛?”   做了个嘘声的手势,秦月川双目紧闭神神叨叨:“别打扰我!我在作法——”   系统:“……”   简直要笑出声来,系统勉强绷住了,闷闷道:“你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驾校口诀都出来了。亲爱的宿主,你还记得在自己的世界里就是开车出了车祸死的吗?”   脚下一顿,秦月川险些踉跄一下,神色浮现几分尴尬。然而事已至此,为了保全颜面,秦月川还是红着脸坚持转完了十圈,尾巴一定,满是忐忑地睁开了眼。   尾尖延伸方向的展示架上静静躺着一面光滑别致的古镜。闪银色的边框繁复如云纹,镜面却不像想象中的锃亮清晰,相反,雾蒙蒙的看不真切。   秦月川伸手想将它取出暗格,但那格有点高,他踮起脚尖才摸到边缘,在抽出镜子的同时,一本薄册翻落下来,啪地坠在地上。   手柄处摸到了一些凹凸的痕迹,定睛一看,竟是一排隶书小字。   “情之所起,心之所向。”   最重要的是,缓缓浮现的注解框不同于其他玩意的繁琐长短,竟然只有简单的名称介绍。   “虚真镜,窥破真心的宝物。”   眼神微动,秦月川面露喜色,隐隐觉得摸对了方向。他赶紧蹲下捡起那本薄册翻开,一目十行地阅读起来。   那其中讲的竟是些古早年间真实的案例,记录的通篇主题都是命中注定两情相悦的人在获得这面镜子后发生的故事。秦月川看了小半本,就找到了有关于情劫的赘述。   “命中有情劫者,若要平安顺遂,需要除却杂念,少见生人,避去人情世故,以此错过应劫的另一人,方可存活。若是已经与另一人相遇,则只有一种方式度过劫数。”   心底徒然冒出些不好的预感,秦月川紧紧盯着最后那半句话,震惊地瞪大了眼。   “应劫的另一人需得在劫数未至前珠沉玉陨。”   “这……!”他捏着书页的手颤抖起来,惊愕地张嘴惊呼起来。   ——如果要保男主顺利度过情劫,那主角受就必须死!   虽然也算个狗血剧情的经典套路,但心心念念盼着主cp大团圆的粉丝秦月川仍被打击得两眼发黑。就算不考虑他这个无关紧要的恶毒男配,按照目前的情势,唐暮云和杨翎昱也注定不能同生。   坑爹呢你!秦月川怒上心头,差点把虚真镜摔了出去。   他尽力尽力为了看别人谈恋爱吃了这么多苦,居然告诉他结局要be了?这礼貌吗?这礼貌吗??   找到任务道具的喜悦消散的一干二净,一时仿佛连古慕生那个神经病的神经计划也不重要了,秦月川脸色黑得堪比锅碳。他现在恨不得仰天长啸,简直就像中了彩票的单子被风刮走,定好的外卖洒了一地,穿小白鞋出门突然暴雨。   “系统,来来来,你告诉我设定谁搞的,让我和它聊聊人生哲理。”他咬牙切齿道。   系统默不作声,开始假装掉线。他只能独自打了一组空气套拳无能狂怒,变回狐狸一头扎在了堆成山的宝藏里。   …………   夕阳西坠,唐暮云凝望着黯淡的金光被远处的地平线吞噬。   今天已经是论道坛开幕的第三日晚上了。房间门口来回的脚步声愈发紧密,想必是古慕生加派了看管他的人手,那也就意味着,行动将至。   果然如他预料的那样,待到天色完全暗去,房间的门被打开,数名保镖鱼贯而入,带着他与还在昏迷中的杨翎昱走了出去。   这次的车窗没有坐任何遮蔽措施,唐暮云不动声色地打量着路过的那些别墅,里面安静得出奇,之前居住在此的阴阳师们似乎已经不见踪影。   他被带到了古家宗祠入口附近的南边,又是那个拱形的露天阳台。保镖推门进入时,古慕生正坐在楠木椅上饮茶,手指把玩着那副狐狸面具。他回过头来,面庞精神奕奕,一副胜券在握的模样。   古家的长老也在这里,正冲着古慕生鞠了一躬,低声恭敬地汇报着:“之前下在阴阳师们饮水中的饵食已被惑心术唤起,我已经按照您的吩咐让他们分别走进了藏匿在山林中的子圈,待到您开启主殿的阵法,逆天阵法便会开始运转。”   点了点头,古慕生满意地起身,故作礼貌地冲唐暮云一笑。   “那我就邀请唐家的少年家主,见证阴阳界的这场举世变革。”   电梯一路下行,唐暮云扫了一眼右上方的数字,过了1层后便往负数走,心知母阵被藏在了主楼之下。他悄悄尝试运转灵力,发现已不如之前那样滞动,应该是这几个小时中他偷偷放血的行径冲淡了药效,灵力恢复了四层。   若是寻常阴阳师,四层灵力已经够唐暮云杀出一条血路;可对方是突破转世禁术的大能,心思狠辣诡异,唐暮云不敢莽撞,只能蛰伏静观其变。   作者有话说:   下章干掉渣男! 第137章 我的阴阳师主人(二十五)   穿过一条寻常长廊,厚重的红木门出现在尽头,门锁采用的是指纹虹膜双重认证,显示出主人的格外重视。随着密码锁的提示音响起,大门徐徐打开,内里的景象展露在众人面前。   殿堂比想象中空阔,壁顶装潢富丽,暖意混着熏香扑面而来。深色的晶石地面向前延伸,近门处布满被散乱丢弃的法宝珍品,如同中世纪的黄金龙窟。最引人注目的便是占据了半个大殿的血色法阵,正是极为复杂精密的“逆天”母圈。   听见开门的响动,站在母圈中心的人蓦然回过头来,绯红的狐耳防御般高高竖起,瞳仁闪着警惕的微光。   是青荼。   唐暮云瞳孔微缩,脚步微不可见地往前挪动了一小步,又想到目前的状况,只能紧张地细细打量狐妖,确认他从头到脚仍是离开时的模样,身上没有伤痕,也没被强制套上些禁锢枷锁,长久以来的焦躁才平息了些。   式神与他对视一眼,双方心领神会,默契地按兵不动。古慕生拍了拍手,保镖们迅速行动起来。他们训练有素地分散到大殿四壁,遥控开启隐藏机关,几道灵波像是透明的网罩,迅速覆盖了整片区域。   唐暮云脑中快速运转,判断这应该是改良版的锁闭咒,类似试炼场四周围着的高级灵石,目的是为了防止待会被阵法收集灵力向外溢散,引来多方关注。   完成这一切后,保镖们快步离开了殿堂,木门发出闷响后紧紧闭上,偌大的空间里只剩下他们四人遥遥相对。   他的余光一直注意着形势,所以当昏迷的杨翎昱被人像袋麻袋似的往前一扔时,唐暮云一个箭步快速把人接在怀里。下一刻,四道钢制栅栏拔地而起直冲大殿穹顶,几秒内便形成了一个三平米的特殊牢笼,将他们两锁在其中。   一声哼笑,古慕生满意地绕着笼子转了一圈,如同观赏瓮中困兽。他刻意倾身贴近钢栏边缘,彬彬有礼地冲怒视他的唐暮云点了点头。   “毕竟是古某筹谋了半辈子的大计,未来的唐家主也是识货之人,今日我便奉你为座上宾——唐暮云,你就睁大了眼,好好欣赏这辉煌的伟业吧。”   说罢,他挑起眉,跨过那些被弃之敝屣的凌乱物件,向青荼大步走去。他的面上维持着隐秘的亢奋,眉宇容光焕发,连讲话的语气都一改之前的虚空阴森。   “怎么,青青不喜欢这些东西?碍眼便扔了,别生气,我再找便是。”   来到狐妖身侧,古慕生笑意盈盈,亲昵地伸手去拉那人的袖子,狐妖却谨慎地后退半步,冲人呲了牙,五指成爪,飞快地冲他的脸抓了过去。   那一爪去势极快,但五感极佳的唐暮云一眼便看出其中没带几分灵力,他心中一沉,便知香料的毒素对狐妖也有影响。果不其然,古慕生早有准备,顺势捉住他的手便将人圈在了怀里,嘴唇在青荼鬓边暧昧地轻擦而过。   这一幕在唐暮云眼中极为刺眼,他当即紧咬牙关,黑眸一暗,怒意翻涌,一拳砸在栏杆边沿。   “——别碰他!”   厉喝炸响的同时,青荼长尾一甩,利落地抽中古慕生的肘侧麻筋,快速挣脱出桎梏,拔腿便往唐暮云这边跑。   唐暮云扑到铁栏边缘,从空隙中冲那人伸出手去。狐妖跑得急切,发尾在空中划过弧线,连衣角都飞了起来,转眼就到了近处。   心念一动,薄唇轻启,两句无声的咒语流畅而出,唐暮云紧盯着对方的双眼,伸长的指尖堪堪碰到那人衣领,在锁骨处若有所指般地施力一点。   狐妖凤目大睁,视线交错间已明白他在暗示之前留下的隐匿纸人,红瞳闪过一丝恍然,正要顺势拉住他的手,忽然露出痛苦的神色,后仰着踉跄跪倒在地。   古慕生居高临下,正在他身后,右手紧紧攥着狐妖柔软的长发,嘴角上翘,笑意却未及眼底。他瞟了一眼一栏之隔的唐暮云,声线低哑,透出危险的意味。   “……青青,你想去哪?”   他虽然问了,但根本没打算听人回答,拽着狐妖的头发便往回走。青荼被力道带着拖倒在地,小声尖叫起来,狼狈地去掰他的手,黑发散乱地在地上被逶迤拖行。眼看着就要被拉回母圈,狐妖咬着牙撑起身体,一口咬在那人手腕上。   剧痛传来,古慕生似乎没想到式神会用这一招,眼见自己被人咬出了血,黑瞳现出暴虐的情绪,扬手便是一个重重的耳光扇在狐妖侧脸,将毫无防备的人抽得侧摔出去。   唐暮云看得目眦尽裂,嗓子堵着一团咆哮着的滚烫怒火,握紧钢筋栅栏用力摇晃,力道之大让震响都回荡在空旷的殿内。   “混蛋——你他妈给我住手!”他体内血气翻腾,眼前泛起黑斑,视线中只剩下狐妖蜷成一团嘴角流血的凄惨模样,“古慕生你是畜生吗——”   似乎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古慕生浑身僵硬,急急蹲下将人抱在怀里,心疼地扭过狐妖的下巴,观察到对方的伤势,面上流露出几分无措。他像是将这些错误都归咎于一旁的唐暮云,阴冷至极地瞪了他一眼,将狐妖打横抱起,慢慢放到一旁。   再抬眼时,古慕生恢复了之前高傲的神色,似乎下定了某种决心。他独自走到母圈中心,深吸一口气,缓缓脱掉了上衣。   那是一具相对瘦弱的躯体,皮肤带着病态的惨白,肌肉格外单薄,比同身高的人来得更为病弱纤细。   古慕生取了一张符咒,并指化为光刃,在赤裸的胸膛上缓慢地刻画起来。指尖所及之际,皮肤都被切割开,留下长条状的伤口,鲜血争先恐后地流出。如同自残的诡异行为极具震慑力,一时周边只有刀口划破皮肉的轻微声响。   大概划了十来道,古慕生才满意了,细细打量着自己的杰作,语气是全然的轻松愉悦。   “‘逆天’是我千年来最得意的作品,它能通过子母圈转移任何活物的灵力与能量。人类的缺陷是与生俱来的,无论灵魂有多么出众,身体都如同一个敞口的杯子,会成为最根本的约束与限制。我思考多年,运用转世之术不断替换不同的杯子,亦想过扩大杯子的容积,直到创造出‘逆天’后,我才豁然开朗——”   “原来杯子真正需要的,是被彻底打碎。”古慕生诡异地微笑着,伸开双臂冲两人展示身上鲜血淋漓的伤口,“只有打破桎梏,才能无休无止地垄断这世间的灵力,突破我们这种物种的极限。”   他仰头大笑,眼中充斥疯狂的野心:“今天之后,阴阳界格局将被完全打破,人们不用再仰仗百家之力,只需要拥护我为新世界的灵力之主,便可镇压世间左右魑魅魍魉,保得长久盛世!”   话音刚落,他闭上双眼,嘴唇呢喃着咒语,双手翻飞出道道残影,在胸前持结印之姿。那手势诡谲复杂,冗长不断,随着他的动作,地上的母圈竟然逐渐浮现出阴冷的蓝光!   那蓝光如同阴间鬼火,幽幽盘旋而上,低空浮游,围绕在古慕生的脚边,似乎在寻找目标。他们像闻到鲜血的水蛭,徘徊在遍布胸膛的伤口处,每接触一道,光便瞬间熄灭,伤口也撕裂出不同的叉口。但神奇的是,几乎同时,它们也在飞速愈合!   随着古慕生的结印速度越来越快,一阵爆响,“逆天”母阵已被完全开启!蓝光直冲穹顶,强盛到了极致,照得整座殿堂明亮如白炽一般!   阵法中心的人睁开眼,浑身浴血如同地狱修罗,却为身体的变化近乎癫狂地狂笑起来。他惊喜地大喊:“成了……成了……我的阵法成功了!”   眼前的景象让唐暮云手脚冰凉,他深知子圈的灵力已经开始汇聚在古慕生身上,如果再不阻止,等到灵力完全转移,就再难制约这个疯癫的恶魔。   ……不能再等了!   他催动体内灵力,正打算忍耐经脉被冲撞的痛苦强行催动藏在青荼身上的纸人,忽然,靠在角落的狐妖动了。   唐暮云看着那人随手抹去嘴角的血,绯红的双眼现出蓬勃怒意。狐妖大吼一声,旋身变出原身,如同一辆超速的暴卡毫不犹豫地冲进了法阵之中!   “青荼——!!”   狐妖灵力窒涩,根本不足以支撑它完全化形,只是勉强变成了一人多高的狐兽。它踏入母圈的那刻,部分蓝光陡然顿住,像闻到了血腥味的恶犬,直直冲他呼啸而来。那些光流形同薄刃,毫不留情地瞬间割开了狐妖的皮肉,几道深口齐齐爆出血浆。   狐妖凄惨地嘶叫,四肢一软摔倒在地,挣扎翻滚,蓝光却丝毫不断,肆意凌虐,流下的鲜血积成了小小的血泊。   阵法中心的古慕生见到这一幕,惊恐地瞪大了眼,冲狐妖大吼:“出去!青青,你疯了——”他双目赤红,急切不已,“‘逆天’只认一主!它们把你当成了额外的攻击对象,你会死的!”   作者有话说:   失误了,3k字没能让古渣男死透……明天继续杀! 第138章 我的阴阳师主人(二十六)   短短一刻,狐妖已经遍体鳞伤,它浑身发颤,红瞳浮现一层薄泪,竟然用力翻身,顶着如雨而下的攻击,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它死死盯着不远处冲它吼叫的古慕生,累积千年的刻骨恨意酝酿着风暴,迫使它逐渐向暴风眼靠近。   地上被拖出一道长长的血痕,蜿蜒地沿至狐妖身下,与阵法的朱砂纵横交叠。   滚烫的眼泪滴落在自己的手背,唐暮云眼前一片模糊。他的嗓子已经撕裂喊哑,指甲掐在栏杆缝隙,用力到流出了血,只觉得心脏都要被割裂开来。   他的式神被伤到浑身没半点好的皮肉,在凛冽狂风中狼狈爬行,却坚定地想要破除重重阻碍,将那段跨越千年的纠结尘缘彻底斩断。   可是明明,他就只是一只小狐狸而已。   他来到这人间,想要遇到一个能以真心对待他的人;明明什么都没有做错,却永远都在被欺骗被利用。   若是拔出他那陈年旧痂里的深刺,带出绵延溃烂的伤口,就会发现,涌出的都是滚烫的新血。   整整一千年,始终无法痊愈。   唐暮云猛地站起身来,衣袂无风自动,一瞬间,暴涨的灵气盈满了四肢百骸。他划破五指,凝气为笔,在空中凭空画出龙飞凤舞的一串咒文,最后一滴血被直接点在眉心。   与此同时,狐妖脊背上立起一个散着金光的小纸人,贴着它的皮毛灼灼发热。恣意冲撞的蓝光见到这番景象,竟然畏惧般地向后退去,云集到古慕生身边,无头苍蝇般乱转起来!   那纸人温暖的热度熨烫着狐妖的身体,它蓦然瞪大眼睛,有所感应地望向笼中的背手而立的唐暮云。没有任何语言,只是遥遥四目相交,唐暮云的心思却准确地传达到了它的脑海。这一秒,时间仿佛被无限延长,周围的一切都归于禁止,只有绑定灵魂的血契将他们牢牢绑缚,混为一体。   下一刻,狐妖后退蹬起,高高一跃,亮出锋利的犬齿,冲着古慕生裸露的脖颈重重撕咬下去!   爆发的咬合力使兽齿深深嵌入对方的皮肉,截断了人类的动脉,古慕生双目暴睁,模糊地惨叫起来!本能的挣扎使他胡乱扯住狐妖的尾巴,想将兽类甩脱出去,狐妖却发了狠劲咬死牙关,猩红的眼瞳眯成细缝,与身下的人竭力僵持。   蓝光前仆后继地涌入古慕生脖颈处的伤口,想要修复爆裂的血管,却因兽齿的阻断屡次失败。   就在这时,小纸人金光大盛,浮空拦腰对折,旋身带起滚滚灵流,唐暮云的身影骤然出现在古慕生面前。他面容冷峻,黑眸如同淬冰一般盈满杀气,如一道迅雷闪电,用灵力化出的长刀贯穿了古慕生的心脏!   图遭重击,古慕生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面对近在咫尺的夺命人,终于显露出掩藏不住的恐惧。他想要转身逃跑,遭受重创的身体却不听使唤,双脚如同陷入泥沼,竟是半点都无法动弹。   夺命之人并没有打算给他机会。   唐暮云面无表情地往前迈了半步,双手紧紧握住刀把,双眼冷酷地像个机器,丝毫不为他眼中的惶恐所动。他的肩臂肌肉鼓胀绷紧,突然大喝一声,猛力向下单膝跪地——   裂帛之声响起,长刀平滑无阻,一路从心脏而下,破开五脏六腑,竟将古慕生半个身子划得肠穿肚烂!   古慕生猛地仰起头,浑身抽搐,嘴巴徒劳地张了张,像是恐怖的丧尸。   阵法的蓝光陡然滞住,随后竟然如倒流一般,从古慕生全身的伤口处飞速爆出。他神情惊恐地盯着自己的肉体开始溃散衰败,化成飞灰慢慢坍塌,无助地嘶吼起来。   “不要……不要……!只差一点我就能成功了……!”   那声音如同破败的风箱,模糊到难以辨认。他的状态,已是强弩之末了。   拼进最后的力气,古慕生涣散的瞳孔努力看向身边的狐妖,深紫的唇间冒出血泡,他的神情充斥着大片的茫然,只是凭着直觉想要去触碰它垂落的尾巴。   “青青……青……”   紧咬牙关,唐暮云迅速后撤一步,以雷霆之力反扭刀刃干脆利落地直抽而出,翻手一挽,将沾着热血的长刀深深钉入大理石地面,蛛网般的咒文骤然皲裂。   母圈剧烈震荡,灵力似脱缰野马奔腾而出,一口气冲破限制,回归为点点光点,全数溢散!   逆天破了——   猛烈的冲击力席卷而来,唐暮云单手将坠落的狐狸牢牢搂进怀里,他拼命握紧刀柄,在凛冽的狂风中蜷成一团,用全身严密地将狐狸整个护住。   自己的吐息打在狐狸温热粘腻的皮毛上,唐暮云紧闭双眼,像拥抱着最珍贵的宝物。   一片混乱中,身下的狐妖突然开始化形。   少年人的躯体徐徐展开,纤瘦如竹,连身高都恰到好处到能将额头贴在他的锁骨,像是与生俱来为他存在。一双柔软的手臂摸索着环上他的腰,施的力气不比他小,终于缩短了两人之间最后那点空隙,严丝合缝地融合在一起。   漫天的风暴中,唐暮云清清楚楚地听到了对方胸腔里搏动的心跳。   白光占据了殿堂——   …………   “恭喜宿主完成任务‘了结前缘’,恶毒值+20;根据前期累计数据,你已饮下男主血液3200毫升,达成任务目标,恶毒值+15;警告:当前限时任务‘寻找关键线索物品’剩余时间为30分钟,过时后下一恶毒任务将无法开启,请宿主尽快推进!”   连续两声加分提示音后,秦月川的神智清醒不少。他飞快辨认着长段通知中蕴含的主要信息,微微心惊。但毕竟半小时也不短,在这片废墟中找到虚真镜并不是什么难事。正思考着,压在身上的人忽然动了。   唐暮云脸颊上被碎石擦了两道血痕,衣裤沾了尘土,指尖的血还在蜿蜒滴落,那双深邃的眼瞳却紧锁在他脸上,焦急地查看他的伤势。   由于屏蔽了痛觉,秦月川只能通过方才的出血量判断自己的伤口应该不少,如今从对方眼中的反光看清了自己,才知道远比男主狼狈许多。跟全身大大小小的划伤相比,因掌掴而红肿的面颊倒成了最轻的伤势,不过好歹都是皮外伤,没到伤筋动骨的程度,无非是看着可怖了些。   可唐暮云似乎并不这么想。对方神色中全是锥心的疼痛,手指颤抖着悬在他身前迟迟不敢碰他,像是怕碰痛了伤口一般,连呼吸都细不可闻。   看着他这幅样子,秦月川没由来的心脏一紧。压抑着心底翻腾的异常情绪,他勉强扯出一个笑脸,语气调侃:“……刚才抱我抱得这么紧,现在怎么连碰都不敢碰了?”   本是句玩笑话,唐暮云却像被打开了某个开关,眨了眨满是红血丝的眼睛,大颗滚烫的泪滴落下来。   他还没说话,秦月川倒是先慌了。他用力撑起身体,满脸尴尬地用袖子去抹那人的眼泪,难得有些语无伦次:“我说笑的……我没事,只是小伤啊,妖力两天就能自愈了!……”   唐暮云垂下了头,湿漉漉的睫毛密密垂下,遮去汹涌的情感。   秦月川最不擅长应付这类场景,手误无措地僵在原地。从进入这个世界开始,面前这个少年家主大多都是成熟理性的,就算愤怒也是荷尔蒙爆棚的形象,根本难以想象他会哭成这样。   他只能抱着转移话题的心态,故意动作夸张地站起身,抖手抖脚又伸了个懒腰,装作这才发现一旁的持续昏迷的杨翎昱。那个傻白甜师弟每次重要场面就当个摆件,倒是非常幸运——关着他的钢制囚笼显然质量很好,在刚才惊天动地的法术风暴中避免了杨翎昱被吹出三十米的命运。   逆天一破,子圈吸收的灵力全数逸逃,回归到各个阴阳师的身体。杨翎昱此时正捂着头坐起身来,满脸痛苦,像是周一五点被叫起床上学的小可怜。   快步过去,秦月川试着运起妖气,铁笼轻轻松松被拆解击飞。他喘了口气,心知是方才那波放血操作让剩余的药效彻底失了效。唐暮云不声不响地从后跟来,面色已经恢复如常。   趁着一觉睡醒天崩地裂的杨翎昱抓着他的师兄连问一百个剧情问题时,秦月川赶紧走向之前摆放虚真镜的方位。他细细在残垣中搜寻片刻,就找到了那只翻倒的木盒。   舒了口气,秦月川在心中呼唤系统,在倒计时只有十分钟的时候摸到了镜面。   “恭喜宿主取得关键任务物品:虚真镜,本世界最后一个恶毒任务已开启。请宿主寻找机会将虚真镜与情劫解法一同传给唐氏高层,帮助男主顺利解除情劫。”   秦月川本来还在感叹不知不觉就到最后一个任务了,指尖触到镜面的位置竟然传来了滚烫的灼烧感。他神色一凛,低头往盒子里看去。   作者有话说:   秦月川:我看到了我毛茸茸的狐狸耳朵~ 第139章 我的阴阳师主人(二十七)   那镜面原先雾蒙蒙的,却渐渐发生了变化。它散发出瑰丽的月华银辉,泛起一圈圈柔和的粼粼波纹,如同被浸人入了泉水之中。紧接着,虚真镜面上竟缓缓浮现出一个人的背影。   那个身影不是秦月川认识的任何一人,但从头到脚的每一寸气质都让他感到熟悉。秦月川的脑海中蓦然浮现出他在abo世界画过的那幅画——明明是初次看见,只是个模糊的背景,却像久别重逢、无比亲密的爱人。   他不由自主地久久地注视着镜中人,那人仿佛像是隔空感受到他的视线,顿了顿,缓慢地转过身来。   秦月川手指条件反射地蜷缩起来,咽了咽口水,被莫名的期待占据了心神,就像即将拆开一个专属于他的盲盒礼包,忐忑无比。   镜中人侧身之时,画面突然失了焦距。他只能看见几缕柔软的黑发散乱地贴在那人侧脸,以及下颚凌厉的优美弧,却无法辨认出五官的模样。那人似乎也正在遥遥望着他,秦月川什么也看不清,但潜意识有种奇异的笃定。   那双眼中满是温柔缱绻的爱意与占有欲,宛如凝视着灵魂伴侣。   “……青荼。”   冷清的呼唤声从身后远远传来,落在秦月川耳朵里却像惊雷般炸响。他吓得一抖,慌忙转过身去,做贼心虚地把木盒藏在身后。   喊他的是唐暮云。他已经从杨翎昱身边站起,正向自己走来。对方漂亮的眉宇微微皱起,显然已经注意到了他蹩脚的隐藏动作,隐隐有些不悦,脚步顿时加快了。   心里仍惦记着镜中人,秦月川慌忙瞥了一眼,可镜面竟然已经失去了光泽,变回雾蒙蒙的陈旧模样。他强忍着失望,强迫自己回神思考起刚才新发布的恶毒任务。   将虚真镜与情劫解法传给唐氏高层……帮助男主……顺利解除情劫?   “——哈???”   反应过来的秦月川万分震惊,简直要克制不住露出黄种人问号脸,直接在脑内咆哮起来。   “什么玩意?那不是小师弟必死无疑吗?!”   系统顿了顿,淡然道:“哦真的吗?那也不一定哦……”   秦月川:“???”   眼看着唐暮云就要走到他面前,已经没时间与系统仔细确认,秦月川咬了咬牙,大脑过载飞速运转,凭着直觉用藏在背后的手快速掐了个诀,将木盒连同里面的虚真镜收了起来,只捏着那本记录了解除方法的藏蓝书册。   唐暮云从方才就注意到狐妖独自蹲着瓦砾中翻找着什么,后来更是神情紧张的盯着什么东西眼睛都不眨一下。他下意识觉得事有蹊跷,便出声一喊,没想到那人竟吓得差点跳起来,还将东xī ? zàng在身后不给他看。   他看到狐妖对满身伤口不甚在意的态度,本就觉得隐隐窒闷,现在瞥见那人对自己的靠近满脸抵触,再也维持不住平静的假面,勉强压抑住内心的失落烦躁,放轻了声音哄道:“……你看见什么了,怎么这幅表情。”   狐妖为难地别开视线,薄唇紧抿成一条直线。静默几秒,他深吸了一口气,似乎下定了某种决心,神情严肃地凝望着他。   “……唐暮云。”他似乎有些紧张,语气生硬无比,“我刚找到了一本书册,里面记录了一个方法……能够帮助你解除情劫。”   蓦然瞪大了而眼,唐暮云难以置信地张了张嘴。从天而降的狂喜砸得他险些失态。   一旦动心存爱,便活不过二十四岁。   这是从他记事起便一直困扰着唐家上下的真言魔咒,是每次提起就让他深深恐惧的噩梦。他顺着家族心意专注修行不闻外事,冷心冷清克欲守礼,寻常人的放纵快乐他什么都不敢碰,就只是为了简简单单地活下去。   从师弟到青荼,好不容易兜兜转转发现自己的真心,本来已经做好了独自赴死的准备,现在却峰回路转,求得一线生机……他怎么能不激动!   唐暮云终于笑起来。他在狐妖眼中看清了自己的样子——眉眼弯弯,闪着碎光,满目皆是掩藏不住的雀跃。他像个得了肖想多年宝物的幼稚孩童,急急拉住了青荼的双手,嗓音微颤:“你说真的?……太好了,太好了!”   但他并没有在对方脸上看到相同的情绪。狐妖凝重地与他对视,对他的欢喜没有丝毫回应,只是不言不语,缓缓将藏在背后的书册递给了他。   唐暮云直觉有些不对,但近在咫尺的救赎让他再无心思去细想。他接过那本藏蓝书册,颤抖的指尖轻抚过封面上的一排小字。   “情之所起,心之所向。”   书中有一页被人粗粗折起一角,唐暮云飞快地打开,入眼便是情劫二字。他按捺住翻涌的情绪,细细浏览起来。   秦月川大气也不敢出,紧张地站在一旁,观察着男主的反应。   果然,唐暮云的狂喜在读到某一行时骤然褪去。   他神色震动,瞳孔微微放大,似在反复确认自己看到的文字,片刻后,脸上显出极端的空白和茫然。   他抬起头,求助般的望向秦月川,又不死心地前后翻了两页,翻得书册哗哗作响。目光逡巡几次,唐暮云浑身不可抑制地发起抖来。   脱力般后退一步,他像是被人丢进冰窟的小狗,眸中的光已消失殆尽,徒剩恐惧与不知所措。握着书页的指尖苍白得失去血色,薄薄一页纸,他死死地用尽了全力。   秦月川从没见过他这么失态,心口微微发疼。他放轻脚步靠近了些,想要揽住唐暮云的肩,就像风暴中身上的人保护他一样——可手却扑了个空。   唐暮云仿佛被他的动作惊醒,忽然发了疯般撕扯起手中的书册!他双眼泛红,浮着一层透明的薄泪,动作狠厉而坚决,明明手颤抖得不成样子,还是拼命撕扯。   秦月川吃了一惊,焦急地扑过去,大喊道:“别撕——”   那人用力推开上前阻拦的自己,毫不犹豫地继续撕扯,短短几秒,那薄薄的书册便被扯得稀碎!   “你干什么啊!”秦月川急得要命,用力去扯他的手,口中再无遮拦,“这是唯一的方法!唐暮云,你……你不要命了吗?!”   唐暮云发狠般拧过身去,充|血的双眼又深又沉。他干脆利落地握紧所有碎片,口中呢喃,下一秒,掌心燃起一股热度灼人的明亮真火,火舌蜿蜒暴涨,瞬间将书册碎片吞噬殆尽!   秦月川眼睁睁看着灰烬消散在空中,气得几欲吐血,顾不上会不会被烧伤,不死心地想将他握紧的手指强行掰开,查看还有没有剩余的碎片。那真火却在他靠近的瞬间灭去,同时,一只手大力抓住了他的衣领,将他猛地拉了过去,拽得他险些双脚离地。   唐暮云的脸几乎贴上他的,攥紧他衣领的拳头咯咯作响。   他入了魔一般,直直凝视着秦月川,黑眸酝酿着滔天风暴,嗓音嘶哑得恐怖,一字一句地说道。   “我宁愿死,也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他。”   这句话透着彻骨的寒意,秦月川被震住,呆呆地看着眼前处在爆发边缘的青年。那人粗重的吐息喷吐在他唇边,带着浓重的怒意,仿佛他一反抗,便要直接咬断他的脖颈。   秦月川傻站着屏住呼吸,本要去推拒他的手也像被狼盯住的兔子,动也不敢动了。   不知是不是他眼中流露出几分害怕,唐暮云脸色忽然变了,他咬紧牙关,手背青筋隆起,眼中的厉色尚未褪去,却沉默着放松了禁锢着他的动作。   被放下的一瞬,秦月川差点就要腿一软跪在地上。他心有余悸地退了半步,低着头看着自己的脚尖出神,心里突然有些委屈。   这场争执莫名其妙的戛然而止,气氛依然凝涩。过了半分钟,秦月川才听到不远处杨翎昱细弱的声音。   “师兄……狐仙大人……你们,你们还好吗?”   小朋友话音颤抖,显然是被吓得不轻,又想要打圆场,才勉强开了口。秦月川有些愧疚,又想到之后的可能出现的悲剧结局,一时也心中压抑,敛着眼说不出话来。   面前的人似乎一直在盯着他,半晌,才转过身去。唐暮云一声不响地回到被彻底破坏的牢笼前,捡起长刀,又半扛着仍很虚弱的杨翎昱,也没等秦月川,冷冷地撂下一句话,径直向外走去。   “……方才联系过,唐家的人应该已经到了。我们回去。”   平复下心中的酸涩,秦月川深吸了口气,默默跟在两人身后,走出了殿堂。   唐暮云站在门边,等三人全部出来后,指尖冲殿中并指一点。   炽热的火焰瞬间席卷了整座大殿,火龙极速蔓延,将断壁残垣全数吞噬,朱砂的残痕,散落的珍宝,扭曲的牢笼,连带着古家腐朽的气息,一切都在橙黄的烈焰中融化。   秦月川微不可闻地叹息一声,转过头去看唐暮云。似乎是注意到了他的目光,唐暮云扫了他一眼,黑沉的双眼露出几分警告的意味。秦月川清楚,这是在提醒他别做些多余的事情。   明亮的火光倒映在那人黯淡的眼底,他面无表情地僵立不动,像是一尊冷漠而绝望的石像。   作者有话说:   秦月川:我醋了,他好爱小师弟。   唐暮云:……气死。 第140章 我的阴阳师主人(二十八)   逆天阵法被毁,所有灵力悉数溯源归去,参与论道坛的年轻阴阳师们从昏迷中醒来,都已经脱离了封闭的地下仓库。他们对外界的天翻地覆一无所知,也不懂自己险些此生无缘阴阳道,三三两两围着熊熊燃烧的南楼一脸懵逼,各种猜测胡乱流传,直到唐暮云出面,揭穿了古氏未成的阴谋,才后知后觉地恐慌起来。   唐家的大批人马进驻,控制了群龙无首的古氏残党。长老见阴谋败露,自缢于房间;凡是低阶弟子,皆被监管制裁。各家收到通知,都派了人手前来接族中小辈,听闻古氏灭绝人性的做法,一时本就以过人天赋享誉界内的唐氏少年家主更是名声大噪,阴阳界中三门鼎立之势也颓然倾倒。   众人皆云,唐家基业后继有人矣。只有秦月川知道,唐家高层现在有多如履薄冰。   距离唐暮云二十四周岁生日,只剩下短短三个月了。   唐家数年倾尽资源,暗中在界内搜寻解除劫数之法,都未得成果;长老们原先还能自我安慰,道唐暮云身边尚无女眷,若是真能冷心冷情,指不定便能平安度过。   可论道坛一役归来,唐家长老连夜布置祭坛,穷众人之力联手又占了一卦。   艮下、离上,卦象为火山旅,流浪之象。鸟焚其巢,不得善终。   唐暮云分明已经动了凡心,并且与思慕之人极为亲密,若以此势发展下去,必定以身应劫,丢了性命。   卦象一出,唐家高层极为震动,又唯恐惊动唐暮云本人,只能暗中筛查少年家主近一年来的身边人。结论可想而知,杨翎昱自然而然成为了唯一可能的那个对象。   自从杨家独子被送来唐氏借学修行后,这对师兄弟大多修行历练皆是同进同出,唐暮云对师弟的包容与偏爱也远超过对其他弟子的照顾。若非原先未将男子放入考虑范围,唐家必定一早就介入了。   事已至此,就算杨翎昱是杨家后继接班人,唐氏也不得不寻求办法将两人分开。不过是个没落的家族,得罪便得罪了,若是唐氏少年家主因此丢了性命,他们才算是被斩断了所有传承与根基。   这段背后的风起云涌,被系统如实转述给秦月川时,他正趴在床上玩弄那柄虚真镜。   不得不说,这么关键的任务道具现在仍被他私自扣在手中的原因,就是之前在镜中出现过的那个男人。   明明只是个模糊至极的侧影,却屡次出现在秦月川的梦境之中。每一次的梦中,他都觉得自己在逐渐靠近,近到仿佛都可以闻到那人后颈处散发的清新木质香气,如同雨后的纯净森林,温柔而舒缓,像片羽毛般在他心口扫动,勾得他难耐不已。   偏偏每次都差最后一点就能看清那人面容时,他就陡然清醒过来,有关梦境的记忆也快速淡去。几次三番,秦月川简直要焦虑不已。   他试过好几次触碰镜面,虚真镜却再也没有出现感应画面,雾蒙蒙一片,如同被尘封的普通银镜,丝毫不现神通。   叹了口气,秦月川从枕头底下翻出了系统帮他复制的那本藏蓝书册,眉头紧皱,又一次陷入纠结。   唐暮云撕书那天的态度非常明确了,如果只有这一种解除情劫的途径,那他不可能主动选择自救。恶毒任务的导向是正确的,要想男主活命,只能通过第三方介入,暗中处理掉杨翎昱。   根据剧本,青荼原身之死便是因为本次告密行径被曝光,唐暮云发现后勃然大怒,动用终极血咒亲手将他打得魂飞魄散。所以至死它也不知道后续情劫的事究竟是怎么处理的。   换句话说,等他转交完虚真镜与书册,估计就离脱离不远了。   秦月川恋恋不舍地晃着手里的银镜,正在出神之际,忽然听到门外传来脚步声。他赶紧掐了个诀将东西收起。   门徐徐打开,青年抬眼望进来,就看见化作人形的式神正百无聊赖地趴在床侧。一晴方觉夏深,天已透出些闷热的暑气,那人嫌热一般,披着米色的棉麻中衣,没系腰间的细带。   窗外的阳光透过竹叶与窗棱簌簌洒落在他交叠的白皙小腿上,纤细的脚踝在空中随意晃荡,似乎在引诱着他人将它握在手心里,再顺着敞开的衣摆一路摩挲而上,陷入他曾沉醉其中的隐秘泽国。   明明身体的每寸都带着狐类独有的媚意,偏偏遥遥与他对视的红瞳清澈得如同一汪林中泉水,干净得不夹杂一丝欲念。   唐暮云眼睫微颤,垂眸掩饰自己的心猿意马,开口时很是平静:“庭院里的树荫那儿凉快,我让人备了些水果和凉粉,去坐坐?”   听到有水果,狐妖明显来了兴致,利落地撑起身体便要下床。他嫌那衣衫拖沓,随意拢了拢衣襟,光着脚便要踩在地上。   谁知道唐暮云像是料准了他不羁的性子,早早步至床前,低声唤了句“慢点”,一手将他伸出的那只脚接住了。   柔嫩的脚心陷入他宽大的手掌里,唐暮云下意识收起五指,将圆润的五趾一并拢住,避免那抹嫩白染上地板的尘粒。他单膝撑地,捉着那只脚放在自己的大腿上,虚虚捏着脚腕,另一只手去够一边被踢翻的拖鞋。   狐妖似乎被他的举动惊到,踩在他腿上的脚趾紧张地攒紧,热度隔着薄薄的一层布料传来,唐暮云喉结微动,黑眸一沉,难耐地皱了皱眉,那人似乎是以为他不高兴了,立马规规矩矩地地坐正,由着唐暮云给他套上拖鞋。   往上瞥了一眼,狐妖没什么表情,耳尖却染了一抹薄红。   那景象只是瞥了一眼便让他心软的厉害,唐暮云不动声色地叹了口气,颇有些不舍地松开了手,跟在那人身后走出房门,顺着回廊往庭院去了。   小小的院落,榕树宽大的叶片遮天蔽日,藤蔓自由垂落,在微风里晃荡。这片区域算是杨翎昱平日经常呆的一处秘密花园,这两天唐氏突然委派了单独的外出除妖任务给他,庭院里不见了聒噪的师弟,倒是让唐暮云与狐妖偷得浮生半日闲。   狐妖才走了两步路,见到竹藤躺椅就和衣而上,懒得大大方方。唐暮云坐到他侧边的石凳上,两人在微风与蝉鸣中不约而同地陷入平和的寂静。   女佣在石桌上放了半个沙瓤的西瓜,旁边还准备了球形挖勺,唐暮云随手取过,学着在美食视频中看到的操作挖起西瓜球来,不一会儿便堆了满满一个白瓷冰碗。他偏头想了想,又用小叉子将西瓜球表面欠着的几颗褐色瓜籽细细摘净了,淋上一层薄薄的炼ru,往狐妖那边推了推。   那人伴着吱呀吱呀的木椅晃声仰望着云卷云舒,手中的缂丝团扇摇得颠三倒四,听到声响偏过头来,嘴边就被喂了一个圆滚滚的西瓜球。   唐暮云拿着叉子喂他,见他没张嘴,又抵着那唇推了推,狐妖对上他的眼睛下意识咬了一口,被沁脾的甜味爽得眯了眯眼。   看来是喜欢。唐暮云弯了弯嘴角,默默在心里记下了,动作也不停。对方仿佛真被这夏日弄得困倦,乖巧得不得了,让张嘴就张嘴,眼见一碗都吃干净了,一副心安理得的模样,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   唐暮云乐得这样宠他,见那人吃完了,便在水果堆里翻了翻,思考着接下来投喂什么。   他正用吸管去那樱桃核,忽听“啪嗒”一声,有物坠地之声。   狐妖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在竹藤摇椅上睡着了。他侧身蜷着,双目柔顺地闭上,玉藕似的白臂垂落,指尖松开,团扇掉在了鹅卵石地面。细碎的光斑游走在那人光洁的面庞,耀眼到让人移不开目光。   两瓣唇还沾染着艳红的香甜汁水,不设防般微微分开,露出点点粉嫩舌尖,艳丽到勾人。   指尖蜷缩几次,唐暮云再忍不住,轻手轻脚屏住呼吸,俯身靠近。   亲吻的瞬间,密密麻麻的电流流入四肢百骸。他小心翼翼地用舌尖细细勾勒着对方姣好的唇形,极尽轻柔地吮去香甜,如同沉浸在虚幻的美梦之中。   直到狐妖因为呼吸受阻,难受地皱起眉头,他才恋恋不舍地放开唇舌,眼中的笑意藏都藏不住。   唐暮云又看了一会儿,默不作声地捡起地上的扇子,远远撑在狐妖头顶,替他将斑斓的阳光遮蔽。他执扇静立,看着那人眉宇缓缓松开,陷入黑甜的沉梦之中。   长风自远山而来,榕树簌簌叶鸣,天地悠远,包裹着一隅清净。   什么劫数死亡,什么人妖殊途,唐暮云忽然什么都不想管了。他的内心被鼓荡的灼热勇气充盈,只觉坦坦荡荡,毫无畏惧。世人都说不被人知的爱意酸涩苦闷,他却像生来失去味觉的人,第一次尝到了人间的滋味。   哪怕这一生只有最后三个月,能这样陪在你身边,此生便再没有遗憾了。   揽衣对坐岑寂时,便可谓天赐。   …………   作者有话说:   甜不甜哈哈哈,我是甜文小能手—— 第141章 我的阴阳师主人(二十九)   又研究了几日,虚真镜再没现过神通,秦月川也过了那阵新鲜劲,想着还是以任务为重,便趁一日唐暮云晚间修行时,施术飞了张字条给唐氏高层,里头简简单单一句话。   “我有一物,可解情劫。”   他的身份原本便被唐氏奉为上宾,妖术通天,活得时间又远比寻常精怪久,有些不为人知的渡劫之法也在情理之中。而且劫数在即,唐氏眼看着就要步入穷途末路,自然将他的示好当作最后一根稻草牢牢把握。   字条传出不过半个小时,便有瞧着眼生的侍者送来了当天的晚膳,带了简短的口信,邀他后半夜前往宗祠大殿。   他不动声色地应下,暗暗思索避开唐暮云的法子。这人也不知道在想什么,离开古家那天发了这么大的火,回来后却再也不提,反倒是修身养性般每日在宅邸休憩;明知活不了多久了,也不关注频频被外派除妖的杨翎昱,一天二十四小时恨不得跟他这个式神同进同出,一见他就笑。   偏生那人笑起来很是俊朗,秦月川也算是个视觉动物,每每被色相所欺,晚上睡觉被敲房门都没忍心将他拒之门外,回过神来都已经变回狐狸窝在唐暮云怀里了。   今夜要是突然拒绝同睡,唐暮云肯定会生疑;还是搞个分身骗骗他吧。   于是等到凌晨秦月川被系统喊醒时,果断把毛茸茸的分身留在了那人怀中,真身无声无息地化成灵流,从门缝飘了出去。   唐氏宗祠位置同样清净偏僻,雕梁画栋,檐牙高啄,盈着幽幽的古朴沉香。现在正灯火通明,从窗纸中可以看见不少人分位静坐。秦月川心下有数,这是集齐了整个家族的砥柱,可见唐氏对会面的重视。   他化出人形,大大咧咧推开了门,目不斜视地往里走去。   跪坐在蒲团上的近十位中年人迅速起身,目光如炬,灼灼凝视着他,整齐地行了阴阳界表示尊敬的问候礼。   秦月川随意点了点头,指尖扶着椅背轻巧地跃起,盘腿坐在了最中间预留的木椅上。一旁有人献茶布食,他随手拨了拨盘里的果干,也懒得卖关子,朗声道:“我毕竟与你们家少年家主连着血契,他若应劫而死,我也要跟着陪葬……当务之急,还是需要诸位配合,解了这场灾祸才是。”   唐氏的长老们面面相觑,静默片刻,一位灰衣老者上前一步,鞠了一躬,缓缓道:“上神所言极是。实不相瞒,暮云是我们看着长大的,从小便担任着唐氏传承之责。我们胆战心惊地防了二十多年,仍未寻得避劫之法。若是您能出手相助,唐家上下必定鼎立而为——无论付出多大的代价。”   强忍着没把茶水喷出来,秦月川脸色变幻莫测。这群老人家还真是虚与委蛇,他就一只妖兽,连上神这种称谓都喊出来了……   他深吸了口气,凭空推掌,虚真镜与那本书册从袖间飞出,盘旋在众人眼前。   “……我机缘巧合之下曾获此秘宝,名曰虚真镜,它的神通便是能窥见人类心之所属。而在与镜伴生书册中记载过,命中有情劫者,若已对一人动心,唯有在劫数未至前令那人珠沉玉陨,方可保应劫之人平安。”   长老们纷纷激动地站起,围在一处研究那虚真镜与书册。秦月川慢条斯理地嚼着果干,冷静地说:“所以为今之计,只能先用这虚真镜看出唐暮云心悦之人究竟是谁,再将那人彻底格杀,情劫就算解除了。”   他权衡之下还是没直接说出杨翎昱的名字,留了几分钟让那群神色凝重的老者讨论与消化。不一会儿,说话声渐轻,那位灰衣长老持镜作揖,苍老的声音中透露着压抑不住的兴奋。   “幸得此等珍宝,天佑我唐氏血脉!”他话音微颤,眼神坚决,“之前我等对暮云心悦之人已有所猜测,如今必会加以验证。虽然那人身份也较为特殊,但唐氏为保未来家主,哪怕牺牲无辜之人,也在所不惜……”   话中蕴藏的狠厉让秦月川不由皱起眉头。灰衣老者忙话锋一转,诚恳地询问道:“不知上神是否知道开启这虚真镜的方法?”   回忆着之前的经历,秦月川细细思索片刻,说道:“应该只要让被验之人用指尖触摸镜面即可。放心,你们可以随意寻个理由让唐暮云操作,他不曾见过这面宝镜,也不知其中关窍。”   灰衣老者迭声感谢,携众人冲秦月川行跪拜大礼。思及对此事无知无觉的唐暮云与杨翎昱,秦月川心中烦闷,挥了挥手化成灵流,离开了祠堂。   遥遥飞过月朗星稀的夜空,他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床上的青年依然维持着侧躺的姿势,长臂保护性地将狐狸牢牢圈在怀里。秦月川叹了口气,托着腮坐在床边旁望着他,直到天光乍破,才收回分身,将自己挤进那人的臂弯里。   …………   唐暮云因窒息而苏醒时,睁眼便是满眼绯色。狐妖在他怀里睡得四仰八叉,蓬松的大尾巴倒翻上来,半个盖在他的脸上。   他好笑地深吸了一口气,动作轻柔地揉弄狐尾油光水滑的毛发,幼稚地玩了好一阵,捏到尾巴尖时,眼看着狐妖快被他闹醒,才恋恋不舍地收回了手,凑过去亲了亲它颤动的耳朵,悄悄下了床。   洗漱完毕,他翻看手机,杨翎昱给他留了言,说任务顺利,明日便可返回唐家了。唐暮云照例回了条信息提醒他别把身份证拉在宾馆,收到那人大呼小叫的12秒语音,埋怨他每次任务结束都是同一句温馨提示,比宾馆前台还尽责。   他觉得好笑,心下又有些惆怅。   这样马虎的小师弟,等自己死了以后,作为三大家族里唯一剩下的继承人,怕是要被迫转变为成熟的大人。   ……那青荼呢?   狐妖的模样出现在脑海,唐暮云的眼神瞬间温柔起来。   解了血契脱离束缚,狐妖大概真的会去游山玩水、行遍天下吧。   他会在漫长的年岁中享受自由,过着一千年前便想体验的入世生活;见识过人心险恶,他会对这个世界保持警惕,懂得规避危险。   也有可能在未来,会出现一个捧出真心来拥抱他的人,那段相遇没有欺骗与强迫,没有争吵与误会,只有两情相悦天长地久;而自己也会逐渐被淡忘在记忆深处,成为若干年后狐妖口中的无关紧要的一位路人。   明明笑着,唐暮云却眼睫一颤,鼻腔酸得要命。   ……好不甘心。   也不知是怎样幸运的人,能得到他求而不得的爱意。   手机的提示音打断了他的思绪,唐暮云蓦然回神。他整理心绪,低头一看,是快递签收的提示。   他这才想起来,前两天在网上看到了一款全景透明的小黄人太空包,店家视频里一个男生背着自己的猫咪走在街头,配上奶猫懵懂的表情,很是吸睛。他不由地就想到狐狸蹲在背包里的样子,心痒得要命,确认设计安全后就秒速下单了。   女佣替他将包裹送来,唐暮云拆了一看,符合预期,一时有些兴奋,拎着背包就回到了房中。   小狐狸还在睡,换了个方向继续四脚朝天,头都要顺着床沿滑下来。   唐暮云轻声细语地唤了几句,对方睡死了一般沉迷打鼾,什么反应都没有。他想了想,小心翼翼地将狐狸团成一团抱了起来,放进了小黄人太空包里。   狐狸在狭窄的背包里躺不平,不一会儿就醒了。它用两只前爪揉了揉惺忪的睡眼,似乎根本没反应过来自己身在何处,虚焦的眼神对上唐暮云点在透明壳罩外的那只手指,耳朵动了动,下意识地将爪子隔空贴了上去。   粉嫩的小肉垫挤压在透明罩上,扁扁地留下一个带着水雾的梅花印。唐暮云傻笑起来,拿出手机拍了张照片。   闪光灯唤回了狐狸的神智,它瞪大眼睛呆呆地注视着镜头,好像根本不敢相信自己堂堂一个上古神兽居然被放进宠物背包里,毛都要炸开了。   叽里咕噜一通乱叫,狐狸愤怒地抓挠头顶的拉链。那拉链本就留了个口子,被他扒拉出一道长缝隙,蓦然伸出两只竖起的火红狐耳,再一用力,整个脑袋都露了出来,对面前的人类怒目而视。   唐暮云再也忍不住,凑过去飞快地在狐狸湿润的鼻尖上亲了一口。   狐狸大惊失色,挣扎之际不受控制地向后仰倒,连带着圆形猫包在床上侧滚了一圈。   两人正玩闹之际,突然房门被人轻扣两下,一个侍从冲屋内行了一礼,低声道:“唐少爷,长老们有事邀您商议,请随我去一趟宗祠。”   唐暮云闻言微愣:“……知道了。”他与狐狸对视一眼,摸了摸对方毛茸茸的脑袋,两三下将拉链拉到底将它抱了出来,“去吃早点,我待会儿再来找你。”   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青荼的情绪突然有些沉闷,垂着头没说话。唐暮云走出房间,嘱咐女佣送来餐点,便径直随侍从前往祠堂。   作者有话说:   这个世界终于快要结束了…… 第142章 我的阴阳师主人(三十)   他清楚现下高层有多么焦急。二十四周岁生日在即,记录情劫解法的书册已经被他撕毁,可能暗藏其他线索的古家大殿也被他一并燃烧殆尽,这世间除了他和青荼,再没有知道真相的人。那些从小便极其重视他的唐家长老,恐怕已经处在疯癫边缘。   正是因为如此,他更不能在最后的日子出现纰漏。   唐暮云可以死,青荼必须自由快乐地活下去。   …………   白日的祠堂古朴素净,日光在地上勾勒出窗棱的纹路。一方案几摆了两杯清茶,银针悬于春绿,雅致而祥和。   灰衣老者双目微阖,专注休憩,直到唐暮云在他对面的蒲团上落座,才缓缓睁眼道:“少家主。”   唐暮云面对这个从小待他便极为严厉的师长,还是极为尊敬的。他颔首示意,行了个简约的弟子礼:“龚长老,您喊我。”   他做好了一来便看见高层们面色沉重围坐叹息的准备,却未想到整个古祠只有龚长老在等他,而且眼前之人一扫之前压抑悲痛的状态,反而精神矍铄,苍老的眉宇间露隐约喜色。   他心中不解,只能顺着那人心意品茶闻香,聊些闲散家事,只是颇有些心不在焉,思绪早顺着蝉鸣飘回了狐妖休憩之地。   那茶比以往都要香醇,唐暮云不知不觉饮完了大半杯。龚长老仍在嘱咐些生常谈的修行方法,他莫名觉得有点困倦,强打起精神应了下来。   正隐隐出神,面前突然推来一物,唐暮云低头一看,是一面做工精良的银镜。镜框雕刻着繁复的祥瑞云纹,蕴藏着年代久远的厚重灵气,镜面却陈旧模糊,如同蒙着一层灰絮尘埃。   他拿起来细细端详,视线扫过镜柄侧面,捕捉到一句隶书刻成的古句。   “情之所起,心之所向……”唐暮云呢喃念出了声,不解地望向龚长老,“这是什么?”   龚长老眼底闪过一丝精光,抚须大笑起来:“之前机缘巧合之下得了此物,是个传闻中的古老物件,说是以灵力触摸镜面,便能在镜中窥见……此时正在想着你的人。”   他不动声色地凝视着唐暮云,故作随性道:“这些都是年轻人喜欢的小玩意,正巧拿来予你解闷了。快试试吧。”   此时正在想着自己……的人?   唐暮云心神一动,莫名生出几分紧张,盯着那面古镜神情肃穆,指尖颤动两下,一时竟有些犹豫。脑海中狐妖的一颦一笑交替浮现,勾得他心痒,一边极其期待结果,又矛盾地担心会在长辈面前暴露心思。   ……罢了,就算那人真的出现在镜中,也只是“想着”自己而已,其中可以有一千种解释。就当是无聊的网站测试,试试也无妨。   唐暮云深吸一口气,指尖释出一股灵流,缓慢点上了镜面中心。   古镜细微嗡鸣,紧接着如同坠入了倒映着月辉的湖泊中去,波纹围绕他的指尖匀速散开,消逝于银框边际。那片迷雾越来越淡,镜面中的侧影也愈发清晰——   容貌昳丽的少年打了个大大的哈欠,百无聊赖地眺望远处,如枫叶般火红的狐耳轻柔地摇晃着。绯色的眼瞳在阳光下泛着琉璃异彩,漂亮得不似人间之物。   心脏像是结束了无边无际的骤降,径直坠入一捧柔软舒适的羽毛垫。唐暮云丝毫没注意到他骤然松懈的神情夹带了多少温柔的爱意,嘴角的弧度弯起,透露出掩藏不住的喜悦。   握着茶杯的手指一紧,龚长老按捺住内心的焦躁与急切,尽量平静地询问道:“这是看见谁了?是……翎昱那孩子吗?”   他做好了对面人点头肯定的准备,唐暮云却笑着摇了摇头。他用指尖描摹着镜中人的轮廓,笑意盈盈地说:“师弟忙着做任务,哪儿有空想我——是我房里那只小狐狸,大抵是饿了,在心底骂我没准备早膳呢。”   话音未落,陶瓷迸裂声乍起,茶水倾覆满地,唐暮云惊愕地抬头,便看见灰衣老者面色苍白,震惊地瞪大了眼,手指还维持着执杯的姿势颤抖不已。   他迅速起身,想去搀扶龚长老,却觉得有些头晕目眩,勉强撑住案几边缘站了起来。一手取了干布擦拭那人浸湿的衣摆,唐暮云皱起眉头关切地询问着:“您没事吧?”   长老沉默着纹丝不动,震惊未褪,眼底却浮现出些许惶恐与坚决。他紧抿嘴唇,目光对上唐暮云,掠过的情绪复杂不已,一字一句确认道:“……镜中之人,是你的式神,青荼?”   这问话来得诡异,唐暮云蓦然生出了几分警惕心思,没有出言肯定。他孤疑地扫了一眼桌上的镜子,镜面脱离他的触碰,已经回归一片迷雾,只剩镜柄雕刻的八字,在阳光下灼灼发亮。   来不及细想,眩晕感骤然加重,唐暮云急促地喘息着,视线所及之处逐渐暗沉,眼皮也沉重到难以撑起。他脱力侧倒在地,脑内混乱不堪,最后的记忆便是灰衣老者徐徐起身,俯视着他一声叹息,神色凝重而苍凉。   …………   眼看着唐暮云这一去便是一整日不见踪影,秦月川心下有所猜测,应该是唐氏高层已经开始行动了。   一旦确认了唐暮云所爱之人便是杨翎昱,他们必会用尽一切方法将人击杀;无论对方是不是同为别家未来的传承之人,都抵不上本族亲传的天才家主万分之一的宝贵。   收到系统关于男主已被囚禁的消息,秦月川没有多意外。以唐暮云对杨翎昱的重视程度,不可能眼睁睁看着自家族人对他下此杀手,要想不动声色地诱敌深入陷阱,当然要率先控制可能通风报信的人。   似乎是感激他提供了道具与线索,唐氏高层派人前来通知秦月川,将计划和盘托出。不出所料,他们已在古祠中联手近十位长老布下天罗地网,就等明日杨翎昱任务归来后将他一举斩杀。   而根据原剧本,今夜就是秦月川在这个世界的最后一场杀青戏——他要夜访被囚的唐暮云,主动曝光自己的告密行径,顺便将针对杨翎昱的刺杀计划告诉男主,为后续主cp英雄救美奠定基础。   然后被暴怒的唐暮云用终极血咒直接送走。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   理智将现状分析的一清二楚,秦月川却愣是辗转反侧大半夜都没有睡着,总觉得自己漏了些什么,第六感持续惴惴不安。他满脸严肃地盘腿坐起,尝试复盘近期的种种操作,却始终找不到纰漏。   旁观的系统面无表情地围观宿主抓耳挠腮,再一次感叹世上竟真的有迟钝到这种程度的傻白甜。   算了,反正怎么样都要死,他就不戳破秦月川嗑cp的梦幻肥皂泡了。   绞尽脑汁几小时,头晕脑胀的秦月川主动放弃,爬起来认认真真地整理衣物,唤来侍者,向关着唐暮云的别院走去。   更深露重,流月被乌云层层遮盖,四处静谧。侍者停在了回廊外,秦月川接过他手中的方灯,跟随自己的影子步入屋内。   听见脚步声,躺在床边假寐的青年如黑豹般翻身而起,长腿一迈两步冲他欺身而来,五指成爪直锁他咽喉。   秦月川不躲不闪,轻声叫他名字:“……唐暮云。”   那人原先就快要碰到他了,突然听清他的声音,身形骤然一顿,却收不住冲力,只能敏捷地错开他脆弱的喉咙,起掌大力撑在他耳旁的墙壁上。惯性让他整个身体都压了上来,将秦月川砰的一声紧紧按在了墙边。   方灯被撞得脱手而出,在地上滚了一圈,仍坚挺地亮着暖光,将屋内的情境照得清清楚楚。   唐暮云灼热的吐息喷吐在他耳侧,酥酥麻麻,秦月川有些别扭地偏开了头,抬眼与那人对视。   他明显没想到过来的会是秦月川,第一反应就是皱着眉头去摸秦月川刚才嗑在墙上的后脑,声音里藏着些懊恼的意味:“……疼不疼?”   秦月川没再躲,抵着他的胸膛把人推开些,缓缓站直了,单刀直入道:“是我把情劫的解除方法透露给高层了。”   抚在他脑后的温热大手瞬间顿住,唐暮云呆愣片刻,听懂他话中含义后,脸上骤然失了血色。他的嘴唇无措地翕动几下,像是联想到了什么可怖的事,整个人微微颤抖起来。   他往后退开,神情焦躁地来回踱步,如同笼中困兽,再望过来时,眼中的红血丝清晰可见。唐暮云垂在腿侧的双手紧握拳头,像在强行压制怒意,一字一句问道:“……你原话怎么说的?”   垂下眼帘,秦月川淡淡回答:“……那本你撕碎的书册,我事先复制过,其中内容他们已经悉数阅读过了。”他顿了顿,还是为自己寻了个冠冕堂皇的借口,“情劫不解,你活不了几天了。我不想跟着你去死——杨翎昱虽然无辜,但谁让你喜欢上他了呢。”   作者有话说:   预计明天这个子世界可以完结~不出意外的话 第143章 我的阴阳师主人(三十一)   怔然地眨了眨眼,唐暮云脱力般笑了两声,踉跄地坐倒在木椅上,愤恨中透出深切的疲倦。   他沉默着,眼神没有焦点地落在不远处,语气冰冷嘲讽:“所以你们觉得……只要杀了翎昱,这情劫便能顺利解除了?”   秦月川理所当然地微微颔首,正想再说两句狂言妄语刺激一下,唐暮云却突然喘着粗气,克制不住似的一脚踹在了床头。这一下非常暴戾,木板在寂静的黑夜中发出沉闷的撞击声,整张床被踢到移位,可见青年用了多大力气。   前额的黑发被他揉得散乱而颓唐,唐暮云死死咬住嘴唇,形同潦倒的恶鬼,踱步到秦月川面前,高大的身躯躬起,带着强大的压迫力。   兽类的本能感知到了危险,秦月川花了些力气压制反击的欲望,按照剧本待在原地,随时准备坐以待毙。   那人贴得极近,喘息声沉沉落在耳中,像悬于头顶时刻可能坠落的利刃。   秦月川敛下眼去一言不发,淡漠而冷硬。   就在他以为那人就要动手之际,沉默良久的唐暮云低沉地开了口。   “……放我出去。”他的嗓音嘶哑如砂纸,不带一丝情感,“杀杨翎昱没用。你们搞错了。”   闻言皱眉,秦月川下意识以为这是男主的计策,他面露防备之色,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甩开那人的手转身就要往外走。   后颈忽然被人大力掐住,他被拖着转了半圈,猛然对上那人充|血的黑瞳。血腥气快速弥漫开来,秦月川只觉得眉心一凉——唐暮云用沾血的湿润指尖在他额头上点了一下。   那人似乎是咬破了自己的舌尖,下唇还染了道血痕,在月光下透出几分妖异。   “——我以鲜血缚令。”   炽热的吐息交融,对方微动的唇瓣几乎贴上他的。   “青荼,我要你去救杨翎昱,绝对不能让他死了。”唐暮云深刻而悲哀地望进他的眼底,那目光像要穿透他的灵魂一样,“……你若是做到了,我就主动解开血契。从此以后我是死是活,都跟你没有关系。”   明明是在强迫他服从咒令,可唐暮云看上去却是那么痛苦。仿佛所有的愤怒都化为一潭岩浆,反复炙烤着他的心脏,才会让那人露出这样的表情。   出乎意料的话语让秦月川茫然失措,他忍不住轻声问道:“……你不杀我?”   唐暮云的眼睫轻颤,沉默片刻,强撑着扯起嘴角。   “你真是……”   他疲惫地转过头,催动血咒,如同一尊沉默的雕塑,一言不发。   来不及细想,秦月川不受控制地向门外走去。   ……   脚步飞快地穿过庭院,秦月川犹豫着跟系统确认主角受目前的位置。   “已经在祠堂了。”系统查询点位后回复,“杨翎昱下了飞机就被高层派人直接接回来了,说要让他亲自汇报任务进程。”   听闻状况,秦月川神情严肃起来。   他一边顺着血咒的指令思考着营救方法,一边因为剧情偏差而暗暗叫苦。唐暮云这个男主到底是怎么回事,不仅自己不英雄救美,还给恶毒男配强行加戏……建议以后还是不要以阴阳师为己任,明显国际慈善家这份职业更适合他。   行至古祠门口,秦月川飞身掠起,单手一划,木门被强大的爆破力直接炸开。   “——住手!”   沉寂的局面瞬间被巨响割裂,站在祠堂正中的杨翎昱吓得一个激灵,惊愕地转过身来望向他。秦月川快速打量一番,确认人完好无损,这才不动声色地松了口气。   他冷着脸扫视一圈,房间内竟站了许多人。秦月川草草回忆了一下,那日他来送虚真镜时露过脸的高层们几乎全数到场,唯独少了带头的那位灰衣长老。他们统一穿着层层叠叠的白袍,神情坚毅,挺身静立,远远围绕成圈,本来是将杨翎昱围在中心,现在被他的蓦然闯入惊动,近十道极其冷漠的目光齐刷刷转移到了秦月川身上,如同一群阴郁的秃鹫。   奇怪的是,本以为自己的临阵倒戈会引来长老们的愤怒与呵斥,秦月川却丝毫没在他们脸上看出什么异样的情绪,好像他们本就料到了会有这样一幕。   心下有些不好的预感,秦月川面色阴沉,拂袖上前两步,将杨翎昱护在身后,尽量平静地开口。   “计划有变。”他威胁般环视一圈,袖下的手偷偷掐着诀,随时准备抵御来自四面八方的攻击,“唐暮云给我下了血咒,今天我一定要救下他。”   从刚才起就一头雾水的杨翎昱已经被眼前一触即发的紧绷气氛吓白了脸。虽然听不懂秦月川的话,他还是本能地亲近师兄的式神,颤颤巍巍地从后拉住了那人衣摆。   秦月川安抚性地反手拍了拍他,忽听祠堂内响起靡靡梵音。   那声音缥缈空灵,忽高忽低,清雅深满,厚重地萦绕与耳旁,回荡在四方古祠中。长老们面色凝重,双目紧闭,嘴唇小幅度开合,竟齐齐合掌昂首,念诵起某种咒文来。   随即,他们遵循着某种规律,整齐划一地向前移动。人身与光影交错纵横,那场面诡谲危险,像极了祭祀或封印的模样。秦月川眯了眯眼,压低身子,低声冲身后人喝道:“跟紧我,闯出去——”   话音刚落,包围圈骤然缩小,唐氏长老们以迅雷之势向中心袭来!   掌风转眼逼至身前,秦月川旋身腾跃,灵流如锋利的长鞭席卷而出,刺眼的光弧一路电光火石,直将内圈几人抽飞出去!他长臂一展,柔软若御风软蛟,衣袖迎风鼓起,抬手暴力一掌,在重重包围中击出一个缺口!   在杨翎昱惊恐的尖叫声中,秦月川拎起他的后衣领,像丢麻袋一样往前甩去。少年的人影划过一道线,扑通滚下台阶,人仰马翻地摔在屋外草坪上。   他收回手,正打算继续拖住众人缠斗时,古祠的厚重竹帘忽然直降而下,发出沉闷的震响。屋内刹那晦暗,四壁烛光照得周围人脸半阴半阳,形同鬼魅。   本以为长老们会追出屋外的秦月川始料未及,他表情空白了几秒,盯着默不作声冲他摆出攻击姿态的唐家长老们,语气是全然的震惊。   “……你们干什么?”   人群如同蚂蚁般蠕动起来,梵音再起,他们缓慢地脱下外袍,露出了沾染鲜血的内襟。他们的内衫上竟然用赤红的鲜血描画了诡异繁复的阵法图,末节一直延伸到皮肉上,腥腻的血味弥漫了整座古祠。   注解系统自动开启,红色的加粗字体再显眼不过。   “以身为阵……斩落神魂?”   秦月川脑袋发懵,心跳如鼓。那几个字如同魔咒般盘旋在他脑海。   杨翎昱就是个普通人类……要杀他有一百种方法,怎么会牺牲到这种程度……   现在,他再怎么迟钝也看出形势不对了。   “为什么要杀我……”秦月川呆呆地站在原地,困惑又茫然。   众人咒音未停,神色冷诀地割破了手腕。不知是谁沉重地叹息一声,轻道。   “因为少家主的情劫根本不是杨翎昱,而是你。”   …………   天光熹微,唐暮云弯着身子坐在木椅上,一手支着额头。他寒星般的黑眸此刻黯淡无光,没有焦距地落在不远处。夹在指尖的烟已经快要燃尽,星星点点的灰烬簌簌落下,滚烫的热意仿佛下一秒就要灼伤皮肉。   他很久没有抽烟了。小狐狸不喜欢烟味,他很早就把柜子里那几包没拆封的叫人扔了出去。   ……可今天过后,他与那人就再无关系。想来有没有烟味,也都无人介意了。   他很早就幻想过解除血契的场景。可能会有争斗,也许只是和平分手,但唯独没有想过是这样的交换条件。   怔怔出神之际,门被人从外推开,唐暮云没什么精神地抬头望去,龚长老慢步走了进来。   他平静地舒了口气,随手把烟蒂灭了,轻声说道:“我已让青荼前去救师弟了。我不知道怎么跟您解释……但我的情劫真的不是杨翎昱。”   对方没有说话,也没再往前走一步。唐暮云等了一会儿,诧异地扭过头来。   本就是古稀老人,但因为常年修习阴阳术的关系,龚长老总是精神奕奕。唐暮云从没见过他现在这幅模样——形容惨白,遍布丘壑深纹,白发蓬乱干枯,整个人如同被抽干了精气的骨架僵尸。   那人摇摇晃晃,如骨牌般骤然向前倾倒。唐暮云吃了一惊,一个箭步将人扶住,指尖触碰到他干瘪如树皮的皮肤,猛地颤了一下。   竟是将死之相。   他正要出口询问,灰衣老者忽然仰头大笑起来,混沌的眼珠左右动了动,话音迟缓:“我早就知道了……”   龚长老声音嘶哑,眼中却迸射出精光:“你可知世间有一物,名曰虚真镜……你那日在镜中看见的,并不是此时正在想着你的人……而是……你的情之所起……心之所向!”   作者有话说:   ……意外发生了! 第144章 我的阴阳师主人(三十二)   这八个字如惊雷炸响在耳边,骤然与之前的记忆联结在一起。藏蓝书册、云纹银镜,那些在古家宗祠被忽视的画面交叠轮转,唐暮云像是被这句话兜头抽了一个耳光,怔然地僵在原地,整颗心脏被人浸入刻骨的冰水之中。   “若不是你亲口确认,我还真的以为你心悦之人就是杨家那小子……咳咳咳!”龚长老诡异地扯出笑容,“上古神兽当真……心性单纯,为了让你活下去,竟做出这等作茧自缚之事……可怜那家伙可能到了临死之际,都不懂自己为何会平白丢了性命吧……哈哈哈……”   无边的恐惧如同深不见底的沉闷乌云,将唐暮云密不透风地层层包围。他难以置信地颤抖着,神色惶然,后背全是渗出的冷汗。   “我早就知道他会来寻你,就算你不对他下血令,我还是会找个由头将人引去祠堂……唐氏所有长老已经献出肉身结成杀阵,就盼他自投罗网!”龚长老断断续续地说着,痛苦地剧烈咳嗽起来,“今日这场杀局,一开始就是为他设计的——!”   “不行……不行……”唐暮云双目赤红,神情疯魔,呢喃两句,骤然暴起,歇斯底里地大吼,“不许伤他——”   心脏如擂鼓震荡,他疯了一样就要往屋外冲。地上的龚长老却回光返照般瞪大了眼,死死揪住他的衣摆,强行撑起枯槁的身体。   “只有青荼彻底魂飞湮灭,您的情劫才能解除啊……”他凹陷的眼眶看上去死气沉沉,那双眼却像被火光点亮般充满希冀,“我已自愿献出全身鲜血……率先解了你们绑定的血契!它不再是你同生共死的式神,只是个注定要为唐氏大业牺牲的妖兽罢了……!”   话音未落,他突然被一股巨力死死锁住咽喉,如千钧压顶般被重压在地!龚长老惨叫一声,双眼上翻,张大了嘴,极其痛苦地扭动起来。   掐着他的唐暮云形同恶鬼,大脑被激烈的恨意充斥,英俊的面庞彻底扭曲,杀意蓬勃而出——   “好、好!”灰衣老者急促而欢欣,喉间因压迫咯咯作响。他勉强凝起最后的理智,尖声呼唤,“少、少家主,我族基业,日后就交于你手上了……老朽……虽死未——”   短促的尖叫被压制在猛然收紧的五指中,身下的青石板应声而碎,唐暮云发狂般暴喝一声,生生扭断了身下老者的脖子!   脖颈被彻底扭断,龚长老眼球暴凸,张开的嘴没有一滴血液流出。   ——他说的是真的。   唐暮云遍体生寒,手脚发软。他爬了两次才站起身来,朝着祠堂的方向狂奔。耳边呼啸的风声,眼前动荡的景物,仿佛都失去了颜色。   …………   被封闭的祠堂昏暗而诡魅,如同惊悚片里的血腥场面。众人的神色木然,割裂的伤口不断涌出赤红的鲜血,消耗着人类脆弱的生命力。   那些温热的人血像是有自主意识的怪物,超脱重力浮在空中。妖兽的目力极佳,秦月川长久地盯着血珠中倒映的自己,心情既轻松又沉重。   理清来龙去脉后,他心中讶然,又觉得恍惚。纷乱的思绪难以平静,过往的画面反复纠缠着他,逼迫他正视那炽热的爱意。唐暮云落寞的眉眼,欲言又止的触碰,偏执疯狂的情事,每一瞬被他误解的举动都被赋予新的定义。   又何止是他。这是自己经历的第几个世界了?又是第几次与设计好的桥段完全背离?故事中的角色就真的……只是角色而已吗?   大抵被偏爱的是真的有恃无恐,他才敢放肆绝情地去抵御那些脱离了剧本白纸黑字的额外真心。   秦月川悄然叹息,闭上眼感受着体内暴涨的妖力。脱离了血契的禁锢,青荼的身体到达了前所未有的强大巅峰,只要他想,脱困也不是难事。   ……可他只是个外来的不速之客而已。任务结束了,剩下的故事也不会属于他这个恶毒男配。   总归是要走的。只不过换了个方式而已。   明明是轮回几个世界后深谙的定理,秦月川却莫名生出些怅然。   他再睁眼时,长尾一挑,化成一只小小的狐狸。攻击一触即发,空中的血箭凌厉如雨,他不闪不避,撤了周身所有的防护,顺着力道被钉在了地上。   疼痛被屏蔽了,秦月川还是能感觉到冲击,耳畔一刻不停地响起血肉被洞穿的残忍响动。不远处的竹帘被风扬起,杨翎昱哭喊的声音刺耳不已,他眼前盖了层粘稠的血,视线模糊不清。   这死法可真难看。他平静地胡思乱想。   ……希望那家伙来得晚一点,最好别看到他受虐的凄惨模样。   时间被无限拉长,也不知道这场单方面的屠杀持续了多久,秦月川才听到一些别的声响。   有脚步从远处奔来,急迫到步伐紊乱的程度,却在踏上台阶前突兀地戛然而止。停顿了半分钟,那人才小心翼翼地踏入祠堂。他每一步都踩进泥泞的血沼,濡湿的水声越来越近,在自己边上停住了。   秦月川眯着眼细细听了一会儿,那人的喘息压抑而痛苦,像是落泪时的哽咽,好像肺里扎了一把尖刀,每寸呼吸都被割得破碎淋漓。   被血沾湿的眼睫黏得厉害,秦月川花了些力气也只睁开一条缝,模糊地看见唐暮云背光的身影。他正俯下身,悬空的双手怀绕着似乎想要拥抱他,但手指却不受控制地在剧烈颤抖。   那副模样太过可怜,秦月川心软得一塌糊涂,但身体遭受的重创让他连回应的力气也攒不够。他发了半天的力,根部折断大半的狐尾才勉勉强强弹动了一下,拖出一道刺眼的血痕,轻柔地勾上了唐暮云的脚踝。   那傻子如梦初醒似的,手忙脚乱地把他糅进怀里,侧脸胡乱贴上他的胸腹。秦月川暗叫不好——狐狸的心跳已经很弱了。   果然,他紧接着就感觉对方身体一僵,埋着头收紧了拥抱。然后胸腹处有温热的液体滴落,一颗一颗接连不断,逐渐濡湿了他的皮毛。   “小狐狸……”唐暮云嗓音嘶哑,像是怕吓到他一般低声恳求着,“你别死,行吗?你就剩这一条尾巴了……”   浓重的哭腔遮都遮掩不住,秦月川注视他坚硬的外壳寸寸崩溃,露出绝望而脆弱的内里。   “就当我求你了,我求你了……你不是上古神兽吗,撑住好不好?”唐暮云揽着他的手用力到痉挛,仿佛方才那些血箭穿透的不是秦月川的狐身,而是他的肺腑。   他犹豫着,伸出爪子,碰了碰唐暮云被泪水湿润的侧脸。   那人颤抖着,像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牢牢把狐狸细弱的前爪握在手心。唐暮云亲吻着他染了血的爪尖,忙不迭地呼唤道:“对,对,撑住别睡……不是你说过的吗,等血契解了,要走遍人间山水,自由自在……你别睡,我现在就带你走。”   古祠的竹帘被微风带起,春日韶光倾斜而下,他顺着那人的意思瞥了一眼,看到了庭院枝头盛开的玉兰。那花瓣在风中摇曳,引落一只翩跹彩蝶,簌簌抖翅,宁静而悠远。   庄生晓梦迷蝴蝶,不知周之梦为蝴蝶与,蝴蝶之梦为周与?   这万千零落的子世界,会不会也只是如梦般的蝶翼而已?   眼前浮现出点点微茫,秦月川眨了眨眼,意识到是他的肉身开始消散了。   漂浮的光点像飞散的萤火虫,绚丽而温暖,却像是压倒唐暮云的最后一根稻草。他像只恐惧的濒死困兽般痛哭起来,声声窒闷,手忙脚乱地想要捂住从深可见骨的伤口中流逝的灵力,却只能眼睁睁看着它们不断地穿过指缝。   “不要死……不行……青荼!”他入了魔一般反复念着狐妖的名讳,赤红的双瞳简直要滴出血来,“嘘……别睡,看着我,不准睡……”   困倦如山倒之势席卷而来,秦月川心下酸涩,咬了咬牙,突然强撑起最后一点力气,用耳尖摩挲那人的手心。   “我……我不会死的。”他说得极慢,但尽力让自己的每个吐字都清晰,“……我只是到别的世界去了。”   这句话乍一听是安抚人心的遗言,但其中深意明显逾越了分寸,宿主的检测系统自动开启了警告提示音。秦月川不管不顾,咬了咬牙,直直望进那人眼底。   大概是他濒死的错觉,竟然觉得有一瞬,他的灵魂打碎了沉沉壁垒,与同样挣脱出桎梏的对方遥遥相接。像是遥远银河的两颗星,在轨道错落的万分之一秒,互相被笼罩在对方爆发出来的光耀之中。   一眼便是万年。   唐暮云眼睫上还悬着未落的泪珠,怔愣地与他对视,布满红血丝的眼睛骤然睁大,如同被定身了一般。   下一秒,秦月川眼前爆出无数灵流,灵魂坠落般蓦然陷入失重感。   “恭喜玩家顺利完成子世界结局,即将开启传送。”   ……   作者有话说:   明天有一章子世界番外,有关键剧情。   接下去就回归主世界啦!猜猜世界背景和攻的职业? 第145章 我的阴阳师主人(三十三)   【我的阴阳师主人·番外】   唐家彻底乱了。   宗祠一战残忍而血腥,在天亮后以最不堪的场面大白于天下。   高层一夜覆灭,上古神兽神魂尽散,少年家主生死未明。曾经庄严静谧的古祠灵气紊乱,凶灵血光冲破天际,却被强劲的防护灵璧死死封住,任何人费尽心思都无法窥探。   从睡梦中醒来,全然不明就里的唐氏弟子们陷入了惶然不安的情绪,吃不准目前的状况,焦虑溢于言表。   而死气沉沉的狼藉大殿此刻正灯火通明,满壁的长生烛静静燃烧。地面的血迹从房间正中央开始延伸,散着腥气的鲜红线条扭转缠绕着,已然布满了整座宗祠。   如果有深谙其术的阴阳师在场,大抵会惊异与这些纹路的错综精妙。它涉及的禁断之术远比古慕生当初的转世及逆天阵法更为深远,创想力甚至远超过当今世界的阴阳术的水平,不曾有任何一则传奇或古籍记载过这样出神入化的咒文。   ——这是一个全新的、巅峰的,用于追溯灵魂的阴阳禁术。   唐暮云沉默如同敛目石像,要不是他的右手沾满血迹,仍持续不断地在青石板上描绘血纹,但从他漆黑沉寂的双眼来看,几乎看不出他是个活物。   不知疲倦,不停动作,简直像一具智慧被开发到极致的机器。他的气息极轻,眼睫丝毫不颤,全神贯注地沉浸在他独创的术法中,仿佛周围所有的尘世不再与他相关。   直到血迹填满最后一片空白,他才缓慢地眨了眨眼,静静站起身来。不远处被随意堆砌的高层尸首凌乱可怖,唐暮云不甚在意地扫了一眼,如同掠过无机质的数据。   他的灵魂好像陷入了诡谲的漩涡,身边的所有事物都不再重要,心中固执地只剩下一个念头——   寻找那个从他眼中消失的灵魂。   他不会死,只是到别的世界去了。   毫无头绪的话语,却如星簇火焰,随着那人的眼神直直落入心脏深处,燃起的燎原烈火将一切恐惧与彷徨吞噬殆尽。   他想起小时候看过的一本书。书上说,世界就像魔术师在他的礼帽中藏匿的白兔。每个灵魂都待在安适温暖的皮毛深处,不愿冒险爬到脆弱的兔毛顶端。但谁都不知道,只要用尽全力攀爬至顶,便能知道世界之外仍有更为惊奇的存在。   唐暮云有种错觉,他可能是唯一一只正要跳出魔术师礼帽的白兔。   不再理会外面噪杂的乱况,唐暮云平躺于阵法中心,缓缓闭上双目。全身的灵力像渗入植物根茎的水分,被血纹缓缓抽离,带动着身下的阵法运转起来;四周缓缓亮起,他闭着眼,想像自己在巨大的毛发森林中攀爬,静静感知着那人残留的灵魂气息。   他越爬越高,心跳也越来越剧烈——   强光覆盖了天地。   …………   “恭喜玩家顺利完成子世界结局,即将开启传送……嘀——未知警报!检测到子世界特殊灵魂产生破格波动,超过人设局部阈值,传送隧道被破坏,正在紧急溯源……接到异常申报,为保护核心系统,即将开启宿主紧急退除模式——当前目标个数:二……倒计时十秒,衔接准备正常,五、四、三……”   指尖微不可见地蜷缩着,床上的人眉宇轻微皱起,紧闭的眼皮颤动起来。   作者有话说:   灵感来源于小时候看到的第一本哲学启蒙《苏菲的世界》,十几年都记忆犹新。   唐暮云:窥破天机,终与你得相见。   等会儿12点前更新主世界第一章~攻的真身马上要出现啦! 第146章 我的顶流男友(一)   “是我的错觉吗?……川宝刚才是不是动了一下……”   “靠!是真的!醒了醒了……医生!这边这边,快来——”   喧嚣声从模糊逐渐清晰,秦月川像深潜海底被人快速拉扯着上浮,耳膜鼓胀,头也痛得厉害。没有哪次系统传送像现在一样颠簸难忍,他正想着莫名其妙消失的痛觉屏蔽,眼前豁然开朗,一束暖光直直照射进他的瞳孔。   下意识想要避开那刺眼的光线,他勉强扭动脖颈转了下脸,困倦而茫然地看清了眼前的场景。   身穿白大褂的医者正拿着手电观察他的瞳孔反应,身边的心电图稳定的发出提示音。他正躺在一间整洁明亮的病房内,床边围满了熟悉的面孔,大家都紧张地注视着他。   秦月川懵了。   原因再简单不过——围在床边的那两个人,正是他认识了十多年的死党,安至茗和夏卓。   他瞪大眼睛,呆愣地凝视着他们,第一反应是在做梦。可那两人激动的眼圈都红了,一通无意义的乱嚎,跟猩猩拥抱香蕉树一样将他牢牢抱住。   紧迫的压力再真实不过,秦月川奋力在缝隙中呼吸求生,脑袋乱成一锅粥,小声确认道:“……安至茗?夏卓?”   听到他虚弱的呼喊,压在他身上的两个人夸张地嚎啕起来,从头到脚把他摸了一遍,胡言乱语简直杂乱无章,除了“川宝”和“你终于醒了”以外,什么词句都听不清楚。   被挤到一旁的医生核对了仪器上显示的数据,好笑地围观喜气洋洋的现场,冲被挤得脸部变形的秦月川点了点头:“身体状态稳定,等会儿护士再安排做个脑补ct,没问题就可以出院了。这种类型的车祸都能大难不死还只受了点皮肉伤,你的运气可真是好得出奇,建议买个liù ? hé彩。”   医生正调笑着,病房的门被匆匆推开,护士神色急迫地指了指楼上:“主任,那位病人好像也出现苏醒反应了,院长请您赶快去看看情况。”   听了这话,主任医师露出了惊讶的神情,简短嘱咐了些用药,迅速离开了房间。   秦月川好不容易把黏在身上的两个人推开,脸都憋红了。他思维还是有些混乱,只在方才的谈话中捕捉到了“车祸”这个关键词。   车祸……是了,他恍惚记得自己和安至茗夏卓开车去山里郊游,有段盘山公路转弯特别多,他注意安全,本来开得挺慢的,结果夏卓切了首夜店蹦迪神曲,在后座和安至茗群魔乱舞,不知怎么挤到了驾驶座,他一脚油门踩到底,直接冲出了公路护栏。   掉下去的时候,他最后的记忆里,耳边全是刺耳的刹车声与车辆翻覆滚落的巨响,随后便不省人事了。   后来……后来怎么样了来着?   顿了顿,秦月川蓦然抬起头,露出些惊恐的神色。   靠啊——后来他不是开始快穿了吗???   什么魔尊校草,少将总裁,王爷和阴阳师……hello?他不是正要被传送到新的子世界吗?怎么莫名其妙地没死,现在还出现在医院里!   震惊地抓住头发一通乱揉,秦月川惶恐不已,在心里迭声呼唤系统。   “@#¥%&……系统系统!”遭受巨大冲击的宿主爆发出恶龙咆哮,“这什么情况啊!我不是死了吗?……”   语无伦次地喋喋不休半天,秦月川才出乎意料地发现,自己的脑海一片静谧。平日里随叫随到的熟悉机械声并没有对他做出任何回应,好像凭空消失了一般。   怔愣地顿住动作,秦月川张了张嘴,犹豫地喊出声:“……系统?”   微风从病房的窗口吹进来,带起半边纱帘,浮动的光影静静停留在医院的条纹被褥上。万物不动声色,衬得他的脸色更加苍白。   原本险些喜极而泣的安至茗与夏卓面面相觑,显然对他的喃喃自语充满疑惑。安至茗皱起眉头,小心翼翼地弯下腰拍了拍秦月川的肩膀:“川宝,说什么呢?”   仍沉浸在震撼之中的秦月川眼神失焦,片刻后犹豫地询问道。   “今天……是几号?”   夏卓挠了挠头,从裤兜里掏出手机一看:“十九号……好家伙,车祸过去都一个礼拜了!你晕了这么久,都不知道我们有多担心你。那么高的悬崖,咱们三掉下去,我两就只是骨裂,剩个你撞破了头。明明医生说你只是轻微脑震荡……可偏偏一直不醒……”   他絮絮叨叨地说得零散,但秦月川大致听懂了。他神色凝重地揉按着自己的太阳穴,尽力消化着信息。   这么说,他不过是普普通通地在医院昏迷了七天?没有高维系统,没有恶毒任务,没有什么维持人设赚取能量……   难道,那些都只是他光怪陆离的梦境?   ……屁啦!他虽然是个画漫画的,但也没这么丰富的想象力吧!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他到底算是活着还是死了……   “……都他妈怪我,瞎蹦个什么劲,害人不浅……川宝,你要是再不醒,我可真的要去阿姨叔叔面前切腹自尽了……”夏卓还在说着,面露懊悔,羞愧地垂头道歉。   秦月川心烦意乱,但还是安抚地拍了拍夏卓的肩,只是他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看起来反倒苦大仇深,让夏卓恨不得当场以头抢地。   “好了,大艺术家,你好不容易才醒,别想什么有的没的。我刚才已经联系过阿姨了,她原来找了其他医院的医生咨询你的病况,现在正和叔叔赶过来,应该就快到了。你老老实实挂针,别又睡过去了。”安至茗轻声安慰道,扫了一眼夏卓,成功让人闭了嘴。   秦月川正好需要点时间整理思绪,见好友解围,这才舒了口气。挂完葡萄糖刚拔了针,他爸妈匆忙进了门,形容与记忆中无甚区别,只是眼底满是疲惫的欣喜。   他按照医生的意思做了详细的脑部检查,为了避免被节外生枝地当成精神病,在询问时并没有说出系统与快穿的相关内容。确认没留下什么后遗症后,便成功获取了出院成就。   作者有话说:   虽然攻没正式出场,但我的标题已经剧透了:d   最后一个世界了,没人屯文了吧!来互动吧 第147章 我的顶流男友(二)   在医院养身体的这两天他心思也平静不少,算是理清楚了自己车祸后的相关信息。令他惊讶的是,这场车祸竟然还上了微博热搜。   只不过主角不是他这个小透明画手,而是一位当红顶流男明星。   从微博新闻上秦月川才了解到,那天自己去郊游的山是著名风景区,山顶有个剧组正在拍戏,这个男明星有一场客串戏份。两者的时间刚好撞上,剧组派的车就跟在秦月川他们后边。据报道内容,在他误踩油门滑落陡坡之后,后车的司机因疲劳驾驶反应不及,车也跟着冲了下去。   那片山林植被茂密,起到了极大的缓冲力,又或者是单纯运气爆棚,明星居然也无大碍,只是头撞得比秦月川更厉害些。更巧的是,他的昏迷时间与秦月川一模一样,几乎是前后同时醒来。   虽然只是短短一个星期,但对于粉丝来说简直就是度日如年,评论里全是哭天喊地的祈福表情,还有激情辱骂工作室的,滔滔不绝热火朝天。   新闻那则文案中艾特了男明星的微博号,秦月川抱着吃瓜心态顺手点了进去,用户名是简单的两个英文字母fl,后面跟了个下划线,大v认证是男团组合snipe的队长。头像全黑,封面图是张夜空风景照,置顶和精选都是些转发代言,要不是最顶上明晃晃的4300多万粉丝数,秦月川可能会直接把这号当成营销废号。   他不追星,随便刷了刷就退了出来,切到自己的主页,查看评论和私信。   秦月川是学美术的,高中跳了级,大学又因出色的专业成绩提前毕业,所以年纪只有21却已经开始工作了。他靠在网站上连载漫画赚钱,偶尔接些私稿,陆陆续续也圈了70万粉,算是个小有名气的画手。前些日子他刚刚完结了一部升级流修仙漫画,本来说好这几天会画几篇番外小四格放在微博,结果“直接失踪”,连经常碎碎念的日常博都不见了。   他的粉丝开始两天疯狂刷着鸽子表情包,还改名喊他“月咕咕”,直到发现他是真的毫无踪影,又开始担心起来。超话里的老粉们愁云惨雾,都开始去他相熟的画手朋友处询问他的状况了。   思索片刻,他打开窗,对着夕阳下的医院庭院拍了张照,剪裁掉明显能让人辨认出地理位置的标识,加个文案发了出去。   【moon—今天我肝了吗】:日落大道。[捂眼睛.gif]   空了两秒,他再刷新微博,粉丝如同土拨鼠般陆续涌出。挑了几个回复评论,秦月川随意扯开话题报了平安,就锁了手机开始整理东西。   比起他这类闲散的自由职业,秦月川爸妈的工作要忙碌的多,应酬出差都是常事。这回因为车祸的事,家里的公司耽误了不少公事,他再三保证自己能照顾好身体,这才把恋恋不舍的爸妈劝回去。   安至茗有个脱不开身的视频会议,仍处在愧疚情绪里的夏卓便自告奋勇要开车送他回公寓,并且还要接风洗尘大保|健一条龙服务。宅男秦月川哭笑不得,只好随他去。   来回上下楼拿了两个背包,夏卓居然气喘吁吁地抹起了汗。他一脸地铁老人看手机的表情推门进来,由衷地叹息起来:“……现代青年,战斗力真的不可小觑啊。”   “怎么了?”秦月川眨了眨眼,“你和人打起来了?”   “……想什么呢!”灌了口水,夏卓好笑道,“你是没看到,医院门口挤满了人,停车场也蹲了不少,简直水泄不通。那扛单反跟扛炮似的,我一路上来险些被误伤了。”   秦月川闻言愣了一下:“……单反?什么情况啊。”   夏卓指了指楼上,笑道:“还不就是那个跟咱们一起出车祸的明星惹的事。叫什么来着……哦对,傅临。听说是个流量爱豆,帅得人神共愤,是万千少女的老公哥哥和儿子。不知道哪家缺德媒体曝光他今天出院,好家伙,粉丝全堵楼下了,堪比音乐节现场,我上来时候,保安正摆护栏呢。”   傅临。   这名字在秦月川口中绕了一圈,没念出声。他回忆起刚才看到的红v微博账号,看来确实是首字母缩写。   “你还别说,他跟你还挺有缘分。一起出的事,也是一起醒过来。”夏卓笑了笑,“凭这缘分,咱们是不是还能趁机会先去要个签名啊。”   他也就是一句贫嘴,秦月川随意调侃道:“得了祖宗,人经纪人没来追究我们前车的事故责任已经万幸了。”   病房就剩下一个行李箱和一个随身背包,秦月川还要去办点出院手续,夏卓嘱咐了几句注意安全,便先提着行李箱去停车场等他。   取了药塞进背包,秦月川慢悠悠晃到了电梯口。虽然这层现在只有他一个人在等,但医院的电梯往往会排很久的队,保险起见,他把上下行的按钮都按亮了。   提示音响起,电梯门开了,他抱着背包走了进去,电梯开始往上走,他扫了一眼,已经爬到10层以上。听护士说过,那边好像都是昂贵的单人病房。   他正神游,电梯门忽然开了,门外传来一片噪杂的声音,吵得简直不像在医院里。秦月川抬起头,就见电梯门口堵着一堆身穿黑西装的彪形大汉,原本神情严肃地观察着四周情况,见电梯到了,目光齐刷刷集中到他身上来。   秦月川:“…………”   他定睛一看,就发现那几个保镖将一个男人团团护在中间。那青年正面对着他,个子极高,骨架堪比模特,穿着件潮牌黑t,修长的双腿包裹在黑色长裤里。他半垂着头,鸭舌帽和墨镜严严实实地盖住了上半张脸,只露出血色轻淡的薄唇。   有个保镖皱了皱眉,犹豫地扫了一眼电梯里的秦月川,压低声音询问黑衣青年:“傅先生,要不要我们清个场。”   他话音未落,一旁已经传来几个女孩极为兴奋刺耳的尖叫呼喊,还有东西零落坠地的声音,杂乱无章地混在一处,吓得秦月川一个激灵。   黑衣青年薄唇抿成一条线,清冷的声音如同玉碎:“不用。”   他长腿一迈,径直走进了电梯。保镖们鱼贯而入,原本空旷的电梯瞬间变得拥挤。秦月川抱紧背包往后退了一些,后背就贴到了电梯厢壁。   黑衣青年就站在他身前,脊背挺拔而宽阔,衣物微微显出突起的肩胛骨,线条顺滑而漂亮。   美术生本就对这方面较为敏感,秦月川眼底显出些许惊艳,也就没计较自己被挤得差点只能踮脚的小事。   电梯门缓缓闭合,外面的尖叫声却越来越近。几秒后,有只手猝不及防地扒开了电梯门,一位挣脱拉扯的女孩歇斯底里地扑了过来。   “傅临!傅临——”她面色涨得通红,眼中满是狂热与歇斯底里,“我好喜欢你——别拉我!啊啊啊!”   尖利的长指甲在空中乱舞,险些划到傅临的脸上来,他飞快地退后一步闪身避开。门边的保镖反应很快,两三下叫人把粉丝拉开了,电梯门这才顺利合拢。   秦月川被突发状况吓得不清,再加上自己本就已经缩在电梯厢的最里面,黑衣青年后撤的动作让他避无可避,脸直接撞上那人的后背。   那人看着清瘦,身上肌肉却很是坚实,秦月川撞得眼前一黑,鼻骨处骤然传来一阵酸痛,他发出细微的闷哼,眼眶瞬间红了,盈出些生理性眼泪。   正痛得眼花缭乱,黑衣青年却蓦然转过身来。   他的脸颊被人轻柔地捧起,那人凑得极近,似乎在观察他有没有流血。秦月川被高出他大半个头的身影笼罩,呆愣地顺着力道被抬起了下巴,透过泪水模糊地看向对方,一时都忘记了挣扎。   火辣辣的鼻梁附上一抹温凉,青年控制力道揉弄着,低声说了声抱歉。   痛意逐渐淡去,秦月川被扑面而来的木质香气包围,清爽纯净,像雨后森林叶尖凝着的露水。他平白觉得有些渴,喉结滚动,双眼簌簌一眨,方才勉强被下睫毛托住的眼泪瞬间脱离控制,啪地滑落下来。   青年停住动作,英俊的眉宇微微皱起,藏在墨镜后的双眸看不清神色,半晌,又腾出一只手用指腹拭去他眼下的泪痕。   秦月川尴尬不已,面色快速涨红起来,眼神飘忽不定,简直不知道落在什么位置好。他一声不响地攥紧了胸前的背包,脑中乱哄哄的静不下来,只觉得被迫踮起的脚尖已经有些酸了。   ……好挤。   电梯前端的保镖显然也有同样的感觉,半仰起头喘了口气,又往后退了些。黑衣青年不得不贴得更近,胸膛压在了秦月川的背包上,鸭舌帽的帽檐都碰到了他的头发。   秦月川下意识用手心抵住那人去势,指尖虚虚碰到了对方温热的小腹,声音细弱蚊蝇:“……我真的站不下了。”   作者有话说:   秦月川:这男的好香……   傅临:谢谢私生饭,谢谢保镖,谢谢电梯,谢谢大家的票。 第148章 我的顶流男友(三)   话说出来,整个电梯厢都安静了。秦月川咬牙切齿,恨不得当场蒸发。   就在这时,那人突然伸出修长的手指,不紧不慢地抽走了他怀里鼓鼓囊囊的背包,自己拎在手里;顿了顿,又将头顶的鸭舌帽摘了。   去除这些阻碍,位置宽松了一点,秦月川还没来得及松口气,木质香气便席卷着包裹了他。   他整个人挤在拥挤的电梯角落,几乎是被那青年圈在怀里。他能感觉到那人有力的长腿就贴在他的腿侧,凌乱的黑发发梢扫过他的脸颊。对方温热的吐息地打在他的耳朵里,又酥又痒,绵延不断。   脑海里恍惚浮现出那些世界的场景,好像每次躯体交缠床笫之欢时,他触碰到的也是这样熟悉的热度。每每情难自禁时,他会伸出手臂紧紧环抱住对方,五指不受控制地嵌入那人精健的脊背,抓出道道红痕——   沉浸在限制级画面中的秦月川面红耳赤,踮起的脚尖卸了力,腿软得跟面条似的,膝盖不安地挪动两下想要避开,双腿间无意露出的空隙却让身上人的长腿直接陷入。   靠啊——!   像只炸毛的应激猫咪,秦月川倒吸一口冷气,神色慌乱无比。他正要发作,身上却突然一轻,黑衣青年极快地抽离出身推开两步,同时,秦月川听见电梯门缓缓打开的响动,外面满是尖叫声与闪光灯,晃得他迅速清醒。   再顾不上观察那黑衣青年的神情,他低着头劈手夺过那人手中的背包,掩面径直挤出重围,弯腰钻过护栏,两三下跑得没影了。   他没看到的是,在自己走后,电梯里的青年侧身而立,藏在墨镜后的视线如鹰隼般追随着他的背影,垂落的双手缓缓握拳,似乎在克制某种情绪。   “傅先生,公司的车到了。”保镖低声道,“走这边。”   青年闻言微微颔首,重新戴上帽子,低调而冷漠地快步离开。   …………   三人的接风洗尘大保|健局到深夜才结束,秦月川回到公寓,打扫卫生的阿姨已经帮忙将医院的行李归置整齐了。   他开了罐肥宅水,将家里所有的灯光全部打开,从里到外慢悠悠转了一圈,直到在画室的地板上坐定,才有了些实际感。   ——自己真的回来了。   那些似幻非真的经历,故事的每个情节与对话,世界线男主与他发生的交集,仍然历历在目。诸多疑问盘踞在心头,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苏醒前系统那段不同寻常的警告通知,究竟是什么意思?特殊灵魂产生破格波动,指的是他吗……难道是因为一时不忍心,向唐暮云暗示了角色死亡后的灵魂穿越,才导致了未知的变数?   系统又去哪儿了,是他们的对话被屏蔽阻截了吗?亦或宿主紧急退除后,系统就自动消失了?   然而这些问题太过灵异,根本无从考证。秦月川打开电脑尝试搜索“快穿”与“系统”,只搜到几百页的言情小说,其中有参考价值的正经推论屈指可数。   秦月川有些垂头丧气,默不作声地打开了通讯软件。虽然现实中只过了短短七天,但他久未上线的工作邮箱里已经积累了厚厚一堆未读信息。他飞快的浏览删减,提取了关键信息。   自己刚完结的那部升级流修仙漫画《孤剑谣》热度极高,编辑发来消息,国内一家知名的影视公司决定买下版权,将其制作成漫改真人电视剧,已经在立项备案的过程中了。据说是个新晋导演执导,本身就是秦月川的粉丝,一再表示会尊重原作作者的剧情与人设来挑选演员。   资本运作不是他一个小画家就能主导的,但能遇到负责的导演,出好片的几率就大了。秦月川职业生涯中第一次接触到作品影视化,一时内心也有了不小的期待。他心潮澎湃地回复了消息,哼着歌打开软件画起了之前与粉丝约定好的四格番外,将成品放在了微博,并在文案里通知了影视化的消息。   他的粉丝跟他差不多,都是夜猫子家族,微博发出后动静不少。秦月川照例挑了几个回复表情包,犹豫片刻,又发了一条评论。   【moon—今天我肝了吗】:最近可能会开一部新漫画,构思差不多完成了,来源是……一个光怪陆离的梦境。想看可以先去预收一波~晚安啦:d   秦月川锁了屏,躺在沙发上放空。   既然分不清孰真孰假,索性从最初的地方开始,换种方式将一切都记录下来。   些许困意袭来,他迷迷糊糊地闭上眼,一会儿想起快穿男主,一会儿想起电梯里那个男明星;明明眼皮已经沉重不堪,偏偏像悬梁刺股般惴惴不安。   凌晨四点,手机屏幕突兀地亮了起来,一番操作后,停留在了明星主页。   id是fl_,右下方的灰色按键位变成了【已关注】。   …………   “……那个剧组我已经发了通告严厉谴责,好在你的客串戏份也已经杀青了。snipe的团体杂志拍摄定在明天下午,后天是新款限定香水的代言广告拍摄日。你住院的这七天缺席了一个选秀综艺的导师舞台,要抓紧时间补上。”   雷厉风行的经纪人踩着七厘米的高跟鞋,快速翻动着手中的平板,叙事有条不紊。她面前的青年坐姿散漫,长腿在桌下随意伸展,目光远远落在窗外的晴空,只是偶尔颔首,表示自己在听。   “另外,之前安排的转型路线没有异议吧?你客串的角色路透转发有将近15万,粉丝反响很不错。”女人挑了挑眉,“最近刘董的外甥,做导演的那个,心血来潮买了部ip,是漫改的古装仙侠剧,项目在平台很受重视,想内定你做男一。”   傅临不置可否,手指无意识地一下一下敲击桌面。他入行时间也不算短,除了不传绯闻外,对公司给的工作内容很少置喙;为人虽然冷清了点,但做事态度认真,也从不主动挑事,路人缘好得出奇,就连整日争名夺利的男团队友都忌惮他的脾性,不敢随意造次。   “相关的资料我发到你手机上了。照顾你大病初愈,行程排得不算满,空下来的时候可以翻看一下原版漫画,据说画风唯美,剧情也精彩,适合打发时间。记得看的时候叫助理帮你拍张照,你那微博也该除除草了。”   她顿了顿,又想到自家艺人刚经历了惊险意外,语气不由自主地软了下来:“头还疼吗?这两天如果再出现你刚醒时那种逻辑混乱的状况,一定要给我发信息,去医院检查。”   经纪人离开后,傅临开了瓶矿泉水,靠在飘窗上,疲倦地揉了揉太阳穴。   从醒来那天起,他的精神就陷入了混乱的漩涡之中,好几套截然不同的身份认知相互交错排挤,让他恍惚又惊痛。明明肉体只是陷入了几天昏迷,他的灵魂却像是在别人的躯壳里不断漂泊穿梭,经历着一段段刻骨铭心的情节。   在那些记忆里,他总会在一开始便陷入莫名的好感中——那些角色温婉迷人、毫无瑕疵,却根本不是他遵从本心时会选择的类型。可偏偏那不可忽视的好感像是拥有某种控制人心的能力,引导他不断接近与付出。   就在这时,自己身边往往会出现另一个类型的角色。他浅薄而虚伪,言行格外恶毒,天天大着胆子在他眼皮底下刷存在感;可那人也很矛盾,嘴硬心软,每次做错了事,偏偏遮遮掩掩地尝试补救,还总以为他看不到,张牙舞爪像只示威的小兽。   ——他应该是厌恶的,但剧烈的心跳声揭穿了他的秘密。   一边频繁地伤害着他,一边却偏执而疯狂地想要把人牢牢抓在手里,他被满心的焦躁乱了手脚。这个坏心肠的小笨蛋将他藏匿于平静心海下的占有欲搅得天翻地覆,还不知死活地屡进屡犯……   就是这样生动的一个人,最后却总会选择最残忍的方式离开他。   走得洒脱而自由,完全不在乎疼痛,也没有丝毫流连。那些血滴在他心里,烫得皮开肉绽,疼得钻心噬骨,将他的每寸爱恨都折断碾碎了扭在一处,只留下无尽的悔恨与痛苦。   傅临垂下头,握着瓶身的手指用力到青白。无焦点的双眸如同漆黑深沉的海面,酝酿着暴风与雷雨。   他心知自己又在失控的边缘,咬了咬牙,翻身从飘窗下来,走进卫生间用冷水洗了把脸,勉强整理好情绪,拿出手机翻看起项目资料来。   漫改电视剧的剧情梗概非常详细,傅临通篇读下来,对故事内核有了基本概念。不同于传统升级流的修仙漫画,这个《孤剑谣》的情劫一波三折充满新意,确实有爆火的潜质。   傅临想了想,打开搜索软件调出了原版漫画。封面是气势磅礴的山水之下,少年孤独执剑而立的背影。   那画风与笔触莫名让他觉得熟悉。傅临心头一跳,下意识去看旁边的作者名。   一串花体英文映入眼帘。   ——   作者有话说:   啧有咩搞错啊,这个作者怎么写得这么慢,赶紧谈恋爱啊—— 第149章 我的顶流男友(四)   再寻常不过的英文单词,傅临却骤然坐直了身体,死死盯住不放,薄唇抿成一条直线。他不由自主地想起自己在盛哲宇的顶层公寓中看到过的那些画作,模糊的记忆与平板上的画面缓缓重叠,风格简直如出一辙。   他想起那时挽去腺体万念俱灰的自己,濒死之际仍痴迷地望着爱人留下的画作,画布上那轮颜料堆砌出的圆月,与封面图上方的别无二致。   指尖细微地颤抖着,傅临神情严肃,快速打开漫画章节翻了几页,心脏轰鸣似鼓。他没怎么接触过美术,只能从业外的路人角度去辨认与评价,初始的心悸过后,便生出了淡淡的犹豫与恐慌。   怎么会这么凑巧?……   烦躁地皱紧眉头,傅临勉强定下心神,破天荒主动给经纪人发了消息。   “漫画作者的信息给我。”   那头几乎是秒回:“《孤剑谣》?你要作者信息做什么?”   他也思索怎么回复,经纪人又追加了一句:“真人信息网站签了保密协议,不能随意透露的。不过作者好像有个工作微博,你可以先去看看。”   对方推送了主页链接,傅临没有丝毫迟疑地点了进去。   名称那一大长串的后缀充满略显稚气的活力,最新一条微博带了孤剑谣的话题,是q版四格漫画。傅临没怎么看图片,反而把作者的原创微博调了出来,循着时间线仔细翻看。   moon可以算是半个小话痨,虽然是工作博,但留下了一大片私人生活痕迹。吃到好吃的章鱼丸子,看了大师的艺术展,和朋友的搞笑聊天记录截图,有什么就发什么,一天能刷个五六条。   刷到一张分享电影票根的微博,照片拍到了那人的左手,漫画家手指修长、骨节分明,看得出是个男生。傅临眼睫一颤,盯着那只手看了许久,还是点击了保存图片。   moon的发博时间十分稳定,所以上周为期七天的空白尤其明显,傅临算了算,时间正好吻合自己在医院无故昏迷的时段。评论里的粉丝发表了诸多猜测,moon都没有正面回复,回归后发了一张风景照。   照片中出现的绿化明显不属于旅游景区,周围的路标都被模糊处理,难以辨认所属位置。但傅临凝视着夕阳下的景色,总觉得异常熟悉。   他叹了口气,揉了揉眉心,突然觉得自己一惊一乍的异想天开有些好笑。   画风眼熟,景色眼熟,这样下去,难道见到真人也觉得眼熟?……   无非是自己给的错误心理暗示,亦或是他压在心底不肯承认的渺茫希冀。渴望那个人真实存在,渴望与他发生交集,渴望触碰他,渴望得到回应与爱意,让他从那场瑰丽梦境中彻底清醒。   良久才压下翻腾的心绪,傅临面无表情地点了屏幕右下角的橙色方框。让他没想到的是,下一秒,字样就变成了【互相关注】。   他怔了怔,意识到了什么,眼神骤然透出些笑意。快速操作订阅了全本漫画,傅临顺手打了赏,对着平板拍了张照,上传发送。   【fl_】:喜欢。[图片]   …………   一小时后,微博炸了。   【梦幻联动】   【我老公关注了我的男朋友!】   【啊啊啊他们都在对方的关注列表里!磕到了我又磕到了】   【孤剑谣是真的好看!我妹安利给我的,刷了我两个通宵看完了,妙不可言……】   【姐妹你们都忘记了吗!月月才说了要影视化。傅临这是在暗示什么吗……】   【天,这是顶流下海了?好好请演员不行吗,哪个流量能演好漫画里的连以煊……影视化真实噩梦。】   【也不必多余猜测吧,抱走我家哥哥。非官宣不约,不信谣不传谣。】   【哥哥应该还在休养身体吧,车祸的事还没掰扯清楚呢,工作室又用艺人微博带节奏?】   【醒醒吧你,鬼都知道是傅临自己发的。工作室要是能用他微博,主页至于那么寸草不生吗,笑死。】   【@moon—今天我肝了吗哈哈哈哈我的宝藏画手要红了!走过路过不要错过,关注这个x漫总榜排名前五的温柔小天才,转发里抽五位幸运儿打钱。】   秦月川刚揭开麻辣自嗨锅的塑料盖,就被催命铃声惊掉了筷子。屏幕上显示的是熟悉的群组语音通话,他的视线在屏幕与冒着热气的红汤中犹豫片刻,果断点了拒接按钮。他懒得打字,只拍了张火锅照发到群里,施施然去厨房重新拿了双筷子,回到沙发上嘬了一大口粉丝,才分出一点余光去看消息。   安至茗和夏卓已经弹了十几条信息,催他赶紧去看微博。   他疑惑地登录app,两条热搜映入眼帘。   #傅临moon互关#   #孤剑谣影视化#   热辣的粉丝还鼓鼓囊囊地塞在两颊,秦月川瞪圆了眼,像只发傻的仓鼠,第一次觉得自己得了阅读障碍症。   什么玩意儿……?   他匆忙把嘴巴里的食物咽下,小心翼翼地拿起手机,顺着话题点进那人的主页。昨天的【已关注】已经明确变为【互相关注】,傅临的最新一条微博图片中,正是他那张前前后后精修了好几次的熟悉封面图。   心脏扑通扑通狂跳着,秦月川嘴角的弧度止都止不住,难得有些手忙脚乱的意思。   那人回关了,还发了他漫画的微博,自己要不要先转发评论点赞一条龙?但微博文案里也没艾特自己的账号,这样做会不会像在倒贴蹭热度啊……   软趴趴的黑发被他揉到竖起,秦月川正纠结之际,忽然接到了编辑的电话。   “川宝,这次你两的热度很高,网站这边和影视公司决定抓住机会官宣电视剧的相关信息。之前跟你提过的那位新晋导演说想在正式开机前约你和主创见个面商讨一下,你这两天空吗?”   “啊……”眨了眨眼,秦月川被这信息量砸得头晕眼花,他紧张地抿了口水,消化着对方话中的意思,“和导演主创见面……?”   “对哦。”编辑笑道,“听说傅临是之前就内定好的男一呢。你不是也关注他了,正好光明正大公费追星啦。”   挂了电话,秦月川还沉浸在事件瞬息万变的发展中。他盯着自己随着热度水涨船高的粉丝量,终于在到达100万的时候下定了决心。   @moon—今天我肝了吗:谢谢推荐,我也喜欢这部漫画[微笑兔子.jpg]//@fl_:喜欢。[图片]   …………   本以为见面会定在餐厅之类的地方,没想到编辑说刘导特别想看看秦月川工作的地方,想带人上门拜访,就当作朋友间的聚会。这邀约有些突兀,但秦月川比较能理解别人作为粉丝那部分的心态,没多想便答应了。   家里给他买下这间高档公寓时图的就是房屋面积大,环境清净,且物业极其注重安保隐私,所以招待几个人完全是绰绰有余。保险起见秦月川还是请来收纳师,将公寓从里到外整理了一遍,又从当地的黑珍珠餐厅定了下午茶派送,一本正经地提前做好准备。   为了摆脱外人眼里的宅男头衔,秦月川还特意翻出之前参加读者见面会时定制的白色衬衫,衬得整个人精神不少。   对方非常准时,离约定的时间还有十分钟,门铃就响了起来。   秦月川压抑着内心的紧张,小跑着去开了门。门外站了两个身材高大的男人,藏蓝色西装的圆脸青年正目光灼灼地盯着他,身后跟着略显冷淡的傅临。   他只与圆脸青年草草地目光相接,注意力就不自觉地被傅临吸引过去。那人今天穿了件银黑的机车外套,花纹张扬,修身的浅灰牛仔裤紧紧贴住长腿,发胶抓起的黑发上还沾着碎星亮片,霸道又性感。   那人微微抬眼,深邃的黑眸不经意瞥过他的脸,秦月川如同过了电一般,紧张地后退半步。   所幸兴奋的圆脸青年并没有看出他的局促,快速上前一步,主动地握住了他的手,眼睛里的星星都要飞出来了。   “moon!哇你就是moon吧!你好你好,我是你的粉丝刘嘉司,我超喜欢你的漫画——”   秦月川:“…………”   他比扑面而来的热情包围,略显呆滞地顺着那人的力道摇了好几下手,语气迟疑:“额你好……刘……导?”   这话问出来他自己都觉得心虚。圆脸青年一听,像是被强行拉回几分理智,亡羊补牢地想摆出成熟的姿态,结果努力几次,也只是减少了嘴角上翘的弧度,仍然拽着秦月川的手不放。   ……这样的导演真的没问题吗?他突然开始担心《孤剑谣》的命运……   就在秦月川僵着胡思乱想之际,傅临突然动了。他轻巧地拨开了刘嘉司的动作,单手取而代之与他相握,温热的掌心紧密地贴住他的,指尖在他手背羽毛般轻挠了一下。   “……你好。”他的声音低沉,带了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我是傅临。”   作者有话说:   现实中导演演员和原作者的关系不是这样的,我随便写写,你们随便看看,别当真哦。 第150章 我的顶流男友(五)   那人的手掌比他大了一圈,秦月川手心被灼人的热度包围,只觉得有酥麻的电流顺着血管直窜心脏,痒得他恨不得整个蜷缩起来。条件反射地想缩回手,对方却像提前察觉到了他的动作,不慌不忙地握得更紧,逼得他直面那抹表意冷淡的视线,如同坠入无形的网。   手心已经沁出了汗,秦月川被这攻势搞得阵脚大乱,脑海中又浮现电梯间里的窘迫情境。然而只是短短一瞬,傅临便松开了手,主动后退站直了身子,冷静得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请进吧。”自觉失态的秦月川垂下头,都不敢再看那两人的神情,匆匆将人邀进公寓。   不同于公事公办的傅临,刘嘉司对他的住所表现出了极大的兴趣。秦月川原先以为编辑那句“导演是你粉丝”只是句客套话,见到青年热切的神情才信了大半。为了让气氛尽快脱离尴尬,秦月川带着他们参观了自己工作的画室,桌上墙上布满人设与草稿,还有些定制的玩偶手办。   刘嘉司拿起一只q版连以煊,冲一旁的傅临笑道:“这就是你的角色,孤剑谣的男一。”他将小人凑到傅临脸边,饶有兴趣地询问秦月川,“moon老师,毕竟是你儿子,快看看像不像?”   浓眉大眼的冷酷卡通小人就贴在傅临脸侧,坚硬的发冠将白皙的脸颊顶得凹陷下去一小块,就像露出浅浅的酒窝。秦月川本以为那人会抵触这类幼稚行径,没想到傅临听了刘嘉司的话,竟然顺其自然地偏过头去,冲秦月川眨了眨眼。   秦月川:“……”   明明还是那副冷淡的神情,秦月川却像是被粉红色的箭头击中了心脏。   ……有有有有点萌。   这念头一出,秦月川就在心中暗骂自己鬼迷心窍。虽然只是第二次见面,但傅临的性格和做派他早就有了基本了解,那人远比普通爱豆要成熟稳重的多,气场强盛,怎么可能冲他一本正经地卖乖。   八成是看在导演的面子上不好反驳罢了。   参观完画室,三人在客厅落座。这边的设计本就适合会客,下沉式沙发不远处便是光线明亮的落地窗,气氛温馨又宁静。   刘嘉司将自己带来的资料夹一一展开,详细讲述起电视剧项目的拍摄计划。谈及工作,他专注而正统,逻辑清晰,虽然是个新晋导演,但看得出专业能力很强。秦月川被带入氛围,心无旁骛地聆听着,时不时提两句问题。   一转眼便是两个小时过去,内容基本聊完了,刘嘉司这边来了个工作短信,他不好意思地问秦月川借了间空房,匆匆回电话去了。   客厅里只剩下秦月川和傅临。   在详细了解了电视剧项目的细节后,秦月川的期待值愈发高涨。他一边在脑海中消化着庞大的信息量,一边按捺着激动的情绪翻看资料,完全沉浸在工作的世界里无法自拔。   不知过了多久,他所在的沙发骤然下陷,秦月川被响动一惊,才侧过头去,便近距离贴上了一具暖热的身体。   傅临悄无声息地坐到了他的身边,高大强健的身体和他并肩陷在小小的单人沙发里,几乎将秦月川挤得动弹不得。雨后森林的香气又将他密不透风地层层包围,秦月川顿时像只高速上被车灯锁定的麋鹿,唯一能做的动作就是战术后仰。   他眼神乱飘,说话虚得只剩气声:“……你干什么?”   不同于上次在电梯里的状况,现在的傅临没有墨镜与帽子的遮掩,也不再带着病意倦容,那张五官极具优势的脸完全展露出来,整个人漂亮得锋芒毕露。他居高临下地俯视秦月川,黑瞳格外透亮。   “我好像在哪见过你。”   低沉的声音清晰地传入耳廓,秦月川猛然顿住。   那人的话是再寻常不过的搭讪词,可神情却是前所未有的专注。话尾笃定地戛然而止,是陈述句,就像期盼了漫长时光的久别重逢,每寸目光都循着他的方向。   喉咙里像拢了只扑翅的蝴蝶,到嘴边的话突然说不出来了。   从第一次见面就萌生的熟悉感再次占据了他的心神,他胡乱地想到很多不属于这个世界的过往。可脊背抵住沙发扶手传来的钝痛将他迅速拉回现实。   他勉强开了口,僵硬地微笑:“之前在医院电梯里,确实有过一面之缘……”   话音未落,傅临的唇线紧抿,眸中热切逐渐冷淡下来。他似乎用力咬了咬牙,脸侧的肌肉微微鼓起,声音带着不自觉的紧绷。   “不是那次。”他顿了顿,又烦躁地开口问道,“……你那时为什么会在医院。”   眼看话题脱离了奇怪的方向,秦月川松了口气。他不动声色地往另一边挪了一点,尽量分开他和傅临紧贴的部分,一边解释道:“说出来挺不好意思的,前段时间你不是在山上出了车祸吗……我就是前车的驾驶员。掉下去以后我因为脑震荡的缘故陷入了昏迷,十九号那天才醒过来……”   桌脚与地面发出刺耳的摩擦声,傅临猛地站起身,满脸惊愕地望向秦月川。   复杂的情绪漆黑的眼底闪过,他急迫地握住秦月川的双臂,神情严肃得可怕:“……你说什么?”   傅临语气急促,连珠炮般逼问起来:“当时你也在同个位置坠崖了,脑部受伤,并且跟我一样昏迷了七天?……”   青年高大的身影强势地逼近,秦月川被手臂上的力道钳制得动弹不得,只能不知所措地点头。   他看见傅临的眼睛迅速亮起,像是漫上了无端的欣喜与期冀。他难以置信般压近了些,轻声呢喃着:“那你还记得昏迷时……”   “靠!你两干什么呢?”   他们的对话被背后传来的声音骤然打断,刘嘉司目瞪口呆地捏着手机站在楼梯口,眉毛快要飞起来。   自己还被傅临按在沙发一侧,全靠手肘撑着才没仰面躺平,两人之间的空隙连一个拳头都塞不进。秦月川猛然意识到他们的动作有多暧昧,脸皮迅速热了起来,眼神闪躲地挣扎起身,飞快跳到了一边,欲盖弥彰地整理衣服。   还没得到重要的答案就被推开,傅临面色阴沉,不善地望向呆滞的刘嘉司,周身的戾气几乎要溢出来。   莫名其妙遭受暴击的刘嘉司还在迷茫,直觉告诉他眼前的气氛很是诡异,不适合再待,便干笑着收拾资料要离开。   瞥见攥着衣角垂头不语的秦月川,傅临心里一软,也知道今天不适合再谈那件事。他淡淡地跟着刘嘉司走到门边,身后忽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秦月川追到门口,脸上的红潮还没消退。他扶着门框吸了口气,尽量冷静地对上傅临的视线。   “啊,刚才还没有说……谢谢你的微博关注。我的漫画在那个网站独家连载,你要是喜欢的话……可以多去看看。”   这话有些推销的意思,秦月川说出口就觉得古怪,硬着头皮打算关门。   傅临却突然笑了。他勾起的嘴角让凌厉的五官蓦然柔和,显出几分温柔的意味。   “……我会看的。”   …………   夜幕黑沉,成片的乌云积在空中,晚风带着湿润的凉意。过了饭点,惊雷骤起,暴雨洗刷着钢筋铁骨的城市。   秦月川心烦意乱地窝在飘窗上,隔着玻璃观察蜿蜒的雨线。   傅临被人打断的问句反复盘旋在他脑海,像是某种循循善诱的暗示。   记得昏迷时……的什么?人类在昏迷时能有什么记忆?   这本身就是个悖论,未完的句子后可以接上太多种猜测,秦月川却频频想到最不可能的那种。   世上真的就有这么巧的事?同时坠崖,同时醒来,没有见过面却觉得亲密而熟悉,就像已经携手走过很多个日夜。   荒谬的猜测让人觉得匪夷所思,但对于经历过快穿的他来说,这些猜想就变得正常而合理。   如果真的是傅临……他在那些世界,扮演的又是什么角色?自己打着遵循系统任务的旗号做出的那些恶毒坏事,在傅临眼里会留着怎样的印象?   一想到那些满分的恶毒任务,秦月川心慌意乱,咬着下唇神色萎靡。   闪光划破夜空,片刻后,隆隆雷声震撼着大地。墨色树影在狂风中乱舞,枝叶打在玻璃上噼啪作响。而在这些气势磅礴的自然噪声之下,秦月川却好像听见了几声细微的猫叫。   叫声又软又细,带着呜咽,要不是他靠在窗边,可能根本就注意不到。秦月川皱起眉头,屋外风雨漂泊,什么也看不清。   这么大的暴雨,如果真的是流浪的幼猫,还指不定能不能存活下来。   他犹豫了一会儿,那猫非常执着,叫声迟迟没有停息。秦月川叹了口气,翻出大伞,快步下了楼。   楼道屋檐下,蹲着一只黄白相见的小花猫,身上毛发被雨打得泥泞不堪,正在瑟瑟发抖。秦月川顾不上脏污,小心翼翼地把猫咪搂进怀里。   花猫打了个喷嚏,楚楚可怜地仰头望向他,胡须抖了抖,张口吐出一句人言。   “呜呜呜宿主你这里也太冷了——”   秦月川:“………………?!”   他一抬手,直接把猫扔了出去。   作者有话说:   哈哈哈哈想不到吧 第151章 我的顶流男友(六)   那活物只来得及发出一声惊叫,便在空中划过一道圆润的弧线,仰面摔进了灌木丛,被茂密的枝丫托住,歪七扭八完全没有寻常四脚兽敏捷的反应能力。   它呆滞地维持着懵逼的表情,难以置信地看向秦月川,仿佛没钱没势众叛亲离的失独老人,在狂风暴雨中审视自己悲惨的一生。   秦·意外虐猫·月川眼疾手快地扔了雨伞,在猫咪激情骂街之前把它重新拯救了出来。   明亮的公寓暖意融融,猫咪被没养过宠物的宿主用牛奶沐浴露囫囵清洗了三遍,裹着温软舒适的浴巾,蹲在餐桌边埋头舔盘子里的牛奶。   它明显不太适应这具躯壳,爪子都不会用,尾巴卷成甜甜圈压在屁股下面,耳朵折成飞机耳。秦月川担忧地摸了摸它软乎乎的脑袋,见猫咪吃得打了饱嗝,才犹豫着开口:“你怎么变成这样了……”   那时他昏迷醒来,突然发现心中的问话再无人回复,瞬间生出的惶恐与不适应仍让他记忆犹新。这会儿能以这种方式失而复得,秦月川还跟踩在棉花上一样,飘飘忽忽,没什么真实感。   系统把牛奶舔得一滴不剩,毫不客气地凑过来在秦月川的衣袖上蹭干净嘴:“你回到这个世界后,我没办法突破你的精神屏障,只能通过实体跟你交流。”   它心满意足地一跃而下,在偌大的客厅中闲庭信步地参观:“看不出来你混得还不错嘛……这么大的地方,就住你一个人多可惜啊。”讨好般地晃了晃尾巴,系统昂着头严肃道,“我夜观星象,这公寓缺只宠物镇宅,最好是黄白相间的狸花猫,长我这样的……”   听懂它的言下之意,秦月川惊喜地叫道:“你要住下来?”他出言又顿了顿,茫然地揉着头发,“可是你是系统啊……不用工作的吗?”   猫咪一脚险些踩空,尴尬地停在原地:“……我辞职了。”   “系统还能辞职?”秦月川大惊。   “……好吧,其实是我没忍住跟上司吵了一架,违反纪律被开除了。”系统语气愤懑,鼓着脸蹲坐在地,“我发现了一个精神领域的严重漏洞,实名递交了谴责报告,得罪了管理层,他们就把我的数据除名了。”   瞟了一眼满脸茫然的秦月川,系统叹了口气:“还不是为了帮助你这个情商堪忧的受害者……都经历了多少个世界了,你就没觉得其中存在问题?”   猫咪一跃跳上茶几,爪尖蘸了杯中的水,草草涂画起来。   “你还记不记得刚开始快穿时,我跟你说过,我们所属的组织存在于高维空间,每个系统都会被分配给“性格”特点鲜明的人,让你们进入平行世界里性格与自己本身完全相反的角色?”   “记得。”秦月川接话,“我完成那些恶毒任务,你们就能通过维持人设的“冲突”过程来赚取能量。”   “bingo!”猫咪满意地抖了抖胡须,“根据系统员工工作手册规定:每个被选中的宿主全程都必须是‘单独穿越’。换言之,你进入的每个平行世界,都会是与你存在维度差异的世界。在剧情中遇到的人,也可以当做是小说里的虚构角色,不会与你灵魂发生交集。但好巧不巧,惊天大漏洞就发生在你身上了。”   它的语气陡然严厉,秦月川紧张地咽了口空气,正襟危坐,不像个被害人,反倒像是罪魁祸首。   “你坠崖时,系统的宿主自动挑选程序出了问题:你没有被单一锁定,而是与身边同样状态的一名目标共同被绑定了。”   “……共同绑定?”   “没错。你可以理解成主系统在操纵一台娃娃机,它的钩子本来是冲着你下的,却不小心同时勾到了旁边一只娃娃的绳圈……”猫咪啪得把两爪合拢,眯了眯眼,“结果意外地一口气抓了两只。”   窗外闪过一道霹雳,亮光映在秦月川的侧脸,他缓缓瞪大双眼,心跳如鼓。   “这个漏洞之前并没有先例,所以一直无人发现,包括我们被分配时,也默认你为唯一宿主,灵魂保护屏障只对你开放。被误抓的另一个人类灵魂被迫跟随你开始快穿,又因为需要遵循世界能量守恒,只能在虚构角色里流浪。”   “我一直很疑惑,恶毒任务系列做过的宿主也不少了,确实偶有翻车,但谁也没像你似的,次次公费谈恋爱……前几次提交调查申请时,我是不是跟你说什么主角们就像棋盘上的棋子,各有各的规划路线,而子世界的男主灵魂能量比较特殊,所以世界剧本只能给他暗示,并不能保证这个棋子的移动轨迹……后来我可算明白了!”猫咪絮絮叨叨说了一通,目露凶光,两爪猛拍玻璃,发出了一声恶龙咆哮。   “——可不特殊吗!人家根本就是跟你同个维度真实存在的人物!”   耳朵被震得嗡嗡响,秦月川消化着它话里的意思,直感觉天旋地转。   “原来那几个审查员早就看出不对劲了……!就怕上头怪罪下来要担责任,商量下来居然把这个情况集体瞒报了。那倒霉蛋的灵魂就这样毫无保护浑浑噩噩地被塞进每个男主的躯壳里,陪我们走完了这么多世界线!”   喉咙里像藏了一团火,秦月川被烧得心焦气短,心跳快得都要不正常了。   ——原来真的是傅临。   原来那些温凉清新的气息,过分熟悉的拥抱,墨黑深邃的眼神,都出自同一个人;自己无情利用的,恶意伤害的,残忍离开的,也都是同一个人。   ……那些剑走偏锋、脱离常规的爱意,也是出于本心吗?   系统没有注意到他的失态,仍然气得捶胸顿足。   “幸亏到了阴阳师那个子世界,唐暮云那具躯壳的灵力加成助他破了局……他在你死后设了一个精妙绝伦的阵法,用来追溯你的灵魂去向,其中蕴含的技术与灵能远远超过世界线的上限,让倒霉蛋产生了破格的灵魂波动,触动全系统最高等级的红色警报,直接惊动了boss……你们两被紧急退除模式踢了回来,我也被抓走调查了。”   “我知道真相后真的气炸了……早就看那几个玩忽职守的不爽了,趁机参了他们好几本!结果一个激动没忍住连boss也骂进了,就被开除了。”   猫咪的头越来越低,最后倒栽葱抵在秦月川手心,来回蹭了好几下。   “我失业了无处可去,想起书库里说过,猫咪是你们这里最强大的生物,不仅可以被好吃好喝供着,还能掌控人类的喜怒哀乐……我就选了这个壳子来投奔你了。”系统眨了眨黑葡萄似的眼睛,无声地冲眼前人卖起萌来。   秦月川本就是心软的类型,一个没忍住,把猫咪团进怀里揉搓一番。   “……谢谢你呀,幸亏你来了。”他感慨道,“不然我可能永远搞不明白这一切到底是幻想还是真实。”   …………   多日的混沌一朝清明,秦月川文思泉涌,五指翻飞,下笔如有神,很快便画出了新漫画的第一话。   他认认真真地将回忆倒带,从天水门的漫漫石阶开始,从主视角将故事一一阐明。尘封的过往并没有变得模糊不清,相反,秦月川惊讶地发现自己仍然清楚地记得身边人的举手投足,一颦一笑。   循着自己的视角,秦月川没什么避讳,将恶毒任务的设定和盘托出,心底却还有些摸不着底。   他没谈过恋爱。没喜欢过什么人,好像也没被什么人特别喜欢。虽然每个世界到最后都能被当成部恶毒男配恋爱指南,但说到底要剖析自己和对面都是份什么心态,对他来说还真是件难事。   但有一点念头很明确——他想让傅临知道真相。   那人问过他还记不记得昏迷时的情景,同样,秦月川也不知道傅临能记得多少。没有灵魂保护,至少对于系统与任务这块绝对是一无所知;所以在那人眼里,他会不会就是个行事恶毒、不择手段的混蛋?   什么霸凌下|药毁遗物,威胁囚禁抢男友,哪件恶毒等级轻了?小说都不敢这么写,谁敢喜欢这样恶贯满盈的人。   可他偏偏就是无可抵赖地做全了,一次次把人逼得怒火中烧厌恶至极;最后又拍拍屁股跑了,留下一堆烂账。   在各种世界线里,他没可没少被那人以各种方式惩罚;若是换到现实里,他怕是挨不过一遭就得去见阎王。   秦月川思及此处,打了个寒颤,心中隐隐感到委屈和郁卒。   整理好成品,他又窝在电脑前做着“坦白从宽,抗拒从严”的心理斗争,最终还是系统果断地一爪子踩在键盘上,才把漫画发了出去。   木已成舟。秦月川深吸了口气,把新漫画同步转发到了微博。   哪怕对方看清真相后对他敬而远之,也好过半句模糊的“我好像在哪见过你。”   作者有话说:   台风天被物业叫去挪车,盘了一个小时才找到车位。江浙沪人民太难了。 第152章 我的顶流男友(七)   长臂向前舒展,卡在音乐的节拍上完美定格,灯光聚于指尖,舞台下的欢呼与掌声如潮水般涌来。   “ok——”编导笑得灿烂,“傅老师这段可以了!”   傅临嘴角扬起浅淡的弧度,礼貌地冲在场工作人员欠了欠身,示意助理分发之前就定好的茶点饮料,拒绝了几个选秀女孩的合照邀请,独自往化妆间走去。   补完这场solo舞台,他才算解决了堆积的杂事,能一心一意专注于接下来《孤剑谣》的拍摄。   他心不在焉地开了瓶运动饮料,靠在桌边垂头出神。   那天跟moon对话时他没控制好情绪,动作明显越界了。与记忆中无二的画风与笔名,突然跟医院电梯里让他感到莫名熟悉的青年对上了号,再加上车祸昏迷这类接二连三的巧合,令他更为急迫地想要证实某些压抑不住的猜想。   可那人被自己压在沙发上时眼中只有纯然的惊愕,薄脸皮透出一抹红,像个被校园恶霸堵在巷子口的乖巧学生。他还没来得及细问,就被意外打断了。   烦躁地舒了口气,傅临拿出手机,打算叫助理备车离开。通知栏塞得满满当当,他刚要滑走,突然瞥见一条微博推送消息。   【moon—今天我肝了吗】:新的故事。   这则微博转发的是外链,没加任何表情包,倒是跟moon平时的措辞遣句不太一样。傅临顺着微博点开链接,应用自动跳转到了连载漫画的app,屏幕上赫然是一本新开的连载,只上传了第一话,名称叫“我的魔尊师兄”。   傅临眼皮一跳,陡然生出些心惊。他屏息凝神浏览起来,手心微微渗出了汗。   熟悉的金衣马尾少年持鞭而立,傲然狂妄;可内心的慌乱与愧疚却在小格对话方框里展露无疑。那些刻骨铭心的场景换了不同的视角,就连初衷与立场都截然不同。   他看得入了迷,直到助理来接他上车,仍是神色恍惚。玻璃倒映着自己失魂落魄的眉眼,暴露了主人的心乱如麻。   ……竟然是这样。   热切与惶恐交替,燃着焦躁的火焰。明明终于可以确定那人就是自己一心寻觅的人,心脏却像近乡情怯似的,平白生出烦杂的愁绪。   从前你是因为带着任务才来接近我,那现在脱离桎梏,是会松一口气,还是避我不及?   太多的疑问堵在心口,可一想到青年警惕远离的模样,寒意就顺着骨髓攀附而上,仿佛连流动的血液都凉了下来。   傅临双眸幽暗,指尖嵌进掌心。他凝神编辑了几条信息,发送至对方的私信。   【fl_】:[酒店定位]   【fl_】:八点,1803。   【fl_】:宁乐生,过来。   …………   猫咪叼着他的手机窜上流理台时,秦月川刚把泡面的火关了。热气蒸腾而上,带着豚骨上汤的浓郁香味,让人食指大动。他端着泡面锅分出三分之一,放在刚刚购入的宠物小碗里,殷勤地推到系统跟前,顺口问道:“谁啊。”   他本来以为会是安至茗或者夏卓的斗地主邀请,谁知道系统用爪尖拨了拨泡面,报出一个意想不到的名字:“傅临。”   动作骤然一顿,秦月川猛地抬头,脸上是大写的紧张。   “……他看到漫画了?说什么了?”   系统稳如泰山,轻飘飘地补刀:“约你开房。”   秦月川:“…………”   大写的紧张转化成了大写的惊恐。   泡面锅咣当一声被拍在餐桌上,秦月川一蹦三尺高,劈手夺了手机,在看清私信内容时没忍住,拖着长音哀嚎起来。   “他叫我宁乐生啊啊啊啊好可怕啊——”眼泪汪汪地咬着指头,秦月川连泡面都没心思吃了,“是不是要跟我算账了……让我想想我做了什么,我打他骂他,毁了了他娘留下的遗物,翘他墙角,还刺了他一剑呜呜呜……”   “是啊,但你不是帮人家把玉补好了,还陪人家睡了一个月呢。”系统吸溜着面条,不解地旁观秦月川在墙角自我厌弃,“而且最后你还为他挡剑死了,感天动地第一人,你在慌些什么?”   它火速吃完自己那碗,瞟了瞟旁边的锅,干脆埋头进去舔豚骨汤,一边感慨道:“想想那时候你多嫩啊,做完恶毒任务待在我空间里,内疚得都快哭了。暖男名不虚传……”   秦月川根本无心听它逼逼赖赖,手机停留在微博私信界面,指尖颤颤巍巍在键盘上虚晃几枪,半天也没想好怎么回复。最后还是干完了整锅泡面的系统干脆地下了指令,让他赶紧洗澡换衣服出门赴约,别在家耽误它投屏看数码宝贝。   定位是市中心的五星级酒店,安保做得不错,秦月川老远就看见楼下正被驱赶的一群私生。他到大堂报了房号,服务员似乎提前接到过消息,低调地递了房卡,送他进电梯。   也许是做贼心虚,秦月川戴着棒球帽和黑口罩,遮得严严实实像个银行打劫犯,引得同电梯的路人频频侧目,警惕地离他三尺远。   到了门口,攥着房卡的手紧了又紧,秦月川只觉得心都要跳出喉咙口,恨不得转身落荒而逃。可摊牌这事早晚都躲不掉,他硬着头皮自我安慰,想着实在不行就被人揪着揍一顿,从此大路朝天各走一边,惹不起还躲不起吗。   芯片抵上感应区,门锁在提示音后自动打开,酒店传统的香薰气味飘了出来。   秦月川咽了口口水,抬脚往里走。套房面积很大,窗帘紧闭,地上铺着柔软的绒毛地毯,室内灯的亮度调得不高,房间陈设略有些晦暗不清。不远处的浴室正传来细密的水声,他刚要细听,声音便停了,磨砂玻璃映出模糊的高大身影。   他脑内乱哄哄一片,根本不知道做什么好,呆立在房间中央,窘迫地连声都不敢出。   浴室的门开了,傅临不紧不慢地从里面走了出来。   他的身材条件在明星里都算出众的,宽肩细腰,缀着水珠的紧致肌肉赤裸没了遮掩,看起来更加显眼。胯下草草围了条浴巾,遮盖住引人遐思的部位。长腿一迈,两步就走到了秦月川身前站定,附着的热气都要扑到人脸上。   明明衣冠不整地站在别人面前,他却大方而坦然,没有丝毫的胆怯不适,黑眸冷静得像一汪清池,平淡地注视着秦月川。   秦月川像只误入丛林的兔子,简直要陷入假死状态,脸上热得可以起锅煎蛋,垂着眼什么也不敢看。   就这样沉默地对峙了半分钟,那带着热烈水气的身躯突然靠近,那人的气息拂过耳廓,在他颈侧轻轻闻了一下,声音有些沙哑。   “……洗过澡了?”   脑袋瞬间爆炸,秦月川后退一步,手忙脚乱地捂住被气息烫到的皮肉,恍惚间以为自己还是受腺体影响的omega。   对方一击即撤,毫不在意地略过他走向衣柜,似乎完全不在意他的紧绷。那块遮盖的毛巾被扔到一旁,傅临套上长款浴袍,整齐地系上了带子,走到窗帘边的沙发上坐下,慢条斯理地开了瓶红酒。   澄澈的酒液侵入杯身,秦月川再也忍不住,踌躇道:“……你看了我的新漫画吧。”   那人倒酒的动作顿了顿:“看了。”他握着杯子递过来,话中没什么情绪。   秦月川最受不了这种无声的煎熬,他没接酒杯,深吸了口气,像是鼓足勇气似的:“……事情就是那样,我确实是被绑定了一个任务系统,要做坏事去赚恶毒值……”他絮絮叨叨地从头解释,将系统发现的漏洞和盘托出,逻辑有些混乱,也顾不上自己说没说清楚。所幸对面那人并没有打断他,任他把要说的全部说完了,说得口干舌燥垂头丧气。   傅临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在沙发上坐下,单手支着额头,长腿随意曲起,散漫又慵懒。   听完一大长串叙述,他的黑眸仍无波无澜地始终注视着秦月川,静默片刻微微颔首,语气淡淡:“原先我还以为,你就是以玩弄别人的感情为兴趣呢。”   不等秦月川说话,他站起身来,高大的身影步步靠近,带着极强的压迫感。秦月川慌了心神,反应过来时那人已经逼至身前,他狼狈地后退几步,膝弯挤到床沿,蓦地向后摔到在柔软的大床上。   青年顺势欺身而上,曲起膝盖强势地压在他大腿侧边,挡住他挣脱的去路,又施力抓起他的手,五指相扣压在头顶,他便成了动弹不得的茧中蚕,被从上而下紧紧包围。   “在我之前……”傅临的声音低沉,听不出喜怒,“遇到过别人吗?”   秦月川被压制得心慌意乱,都不敢直视那近在咫尺的深邃眼睛。   一只大手拢住他的腰侧,不轻不重地揉弄两下,指尖摩挲过他的脊椎边沿,带起令人恐惧的酥麻感。   “你也会跟其他任务对象上床吗?”对方的吐息落在耳垂上,像解开了伪装的危险陷阱,“……宁师弟?”   作者有话说:   傅临不是渣男哈,吓吓他而已。月月这种人跟河蚌差不多,不撬开不吐珍珠:d 第153章 我的顶流男友(八)   阔别已久的称呼传入耳中,像游走的电流引起颤栗,秦月川没想到身上的人会用一本正经的口气说出如此放肆的问句,惊愕地连脸都白了几分。胸膛里沸腾的血液快速冷却,他觉得自己像个被警察不分青红皂白屈打成招的犯人,酸涩的屈辱感浸透了心脏。   他难堪地扭过头去躲避那人的靠近,余光扫到洁白床单上新沾染的一摊红酒。刚才被推倒的时候高脚杯猝然跌落,因为地毯的缘故没发出什么声响,泼洒出的绛红酒液却悄无声息地蔓延晕染,成了一处粘腻的污浊。   濡湿的红色离他指尖只有短短一寸,酒香已经盈在鼻尖,秦月川被那股醇腻袭击得晕头转向,下巴突然被大力捏住拧了回去,被彻底纳入另一种气息之中。   傅临睁着眼睛,正在吻他。   深邃的黑眸被微垂的睫毛遮盖,透出的微光都带着散漫与不羁,仿佛做出的事不是极为强势的掌控,而是闲庭信步一般。可那骨节分明的手指牢牢钳制住他的下颚,用动作直白地说明了它的主人容不得半点抗拒。   滚烫的唇舌没有缓冲,直接撬开了他的口腔,暴风骤雨般气势凌人,缠住他躲避不及的舌尖肆意玩弄,凶狠的劲像要将他吞吃入腹。秦月川慌乱之下连呼吸都被掠夺,被动承受对方暴虐的进攻,口腔的每寸都被挑逗戏弄,一会儿便发热似的软得没了骨头,眼前也因缺氧蒙了层水汽。   见他失了力气,傅临松开了捏住他下巴的手,慢条斯理地抚过喉结,熨烫的掌心向后侧滑,在他绵软的后颈处揉捏两下,施力将人微微托起,顺势松开了对他双手的桎梏,直起身来俯视着瘫软在床的人。   秦月川无力地顺着他托颈的动作半仰着头,双手明明没被按住,却仍然乖乖地维持着叠在头顶的姿势。泛着水光的薄唇哆嗦着没能合上,露出被吮得通红的舌,透明的涎液溢出挂在嘴角,淫糜而不堪。   他缓慢而麻木地眨了眨眼,看清了傅临黑眸中倒映着的自己,后知后觉地想掩住一脸的情欲。   傅临却完全不给他反应的机会,面无表情地继续质问道。   “叫你来宾馆你就来了?……不怕我做些什么?”   这句话的潜台词让秦月川更感羞愧,连鼻腔都酸涩起来。他本就被激出了些生理性眼泪,现在再也忍不住,眼圈通红地挤出一滴泪来。   “……你打我吧。”他憋红了脸,小声喃喃,“虽然我是不得已才做那些坏事的……但我认罚。”   秦月川说这话的时候垂头丧气,眼睛湿漉漉的,簌簌睫毛轻颤,扫进傅临心坎里。他又气又急,暗中咬紧了牙关,几乎维持不住那副轻慢的表象,恨不得把人脑袋撬开,看看里面装得都是什么歪门邪道。   虽然早就想像到眼前这个乖乖巧巧兔子一样的青年其实是个情商负数的固执河蚌,只用些寻常手段估计撬不开他坚硬的心脏,但傅临还是难以抑制地感到挫败。   ——还要让我打你。傅临腹诽着,越想越生气。   打起来也不知道是在罚河蚌还是罚自己。   ……妈的,珍珠也太难取了。   他这样想着,表情就阴沉下去,薄唇抿成直线,不言不语的样子看上去很凶。秦月川还在人身下边躺着呢,瞟到他一张黑脸,紧张地浑身僵硬,细细地发着抖,又想到刚才被刻薄对待的经历,嘴巴一瘪,眼泪晃荡在决堤边缘。   傅临原本还生着气,注意到秦月川这幅模样,心就软了大半。   他想到那些在不同世界的日子,大多都是相似情节的循环。这个人被任务逼着对他做出很多恶毒举动,然后总会被不明真相的自己惩罚和伤害。   他太了解自己的手段,报复的时候从不心慈手软,脱了皮囊框架,残忍和重欲的本性暴露无遗,占有欲永远排在爱意之前。他由着阴暗溃烂的思想将人拉下神坛,发狠般地欺负折辱,最终却总被心底泛滥至不可忽视的爱意终止。   他也想过,如果自己爱上的真的是个虚伪卑鄙,表里如一的混蛋,那他就撤了这幅正人君子的伪装,把人彻彻底底地锁在身边就好。   可秦月川不是。   他就像一池清澈明净的清泉,善良得一尘不染,和自己见过的所有人格格不入。明明都被自己伤害成这样了,还真心觉得是他玩弄了别人感情,心怀愧疚地递上鞭子,想让自己解恨。   这世上哪来这样的人呢。   眼泪模糊了视线,秦月川什么也看不清,慌了半晌,颈间凑过来一处温热。   高大的青年压在他身上卸了力,长长吐了口气,鼻尖抵着他跳动的脉搏,双臂放松地将他整个圈住,像抱着宝箱的巨龙。   这状态过于温馨,秦月川呆愣一会儿,略微不自在地扭动身体。   “啧。”低沉的声音透出不耐烦的意味,秦月川迅速停了动作。   傅临偏过头,挑了挑眉:“……不是认罚?”   “等会儿我做什么,都不准动。”   放完狠话,他面无表情地开始扒秦月川衣服。这人今天穿的t恤宽大柔软,随意就能扯松领口、掀至胸腹。他没费什么劲就把衣服拧成褶皱的一条,虚虚盖在那人锁骨下,垂下眼去盯着露出的一大截白皙细腰。   傅临仔仔细细看了一遭,像是检查一份专属礼物。   大抵是长期在家办公的原因,小画家没什么晒太阳的机会,皮肤莹白,像剥了壳的荔枝,指腹用了点力擦过,就会留下红痕。   体型偏瘦,似乎也没有锻炼的习惯,纤瘦的腰线他两只手差不多能环过来,全身唯一丰硕点的就是屁股。他刚好摸到尾椎,指尖隔着薄裤在软肉上掐了一把,引来那人面红耳赤的胡乱扑腾。   他不悦地皱紧眉头,不轻不重地在tún ? bàn上扇了一掌,带着警告的意味。   “——唔!”   秦月川头脑轰鸣,脸红得能滴血,瞪大眼睛震惊无比,吓得条件反射去抓他作乱的那只手。傅临假意顺着他的意思,握着手支起身来,膝盖轻巧地顶入床垫与那双腿的空隙之间,换了只手又是一掌,打在相同的位置。   “——!!!”   灼热的酥麻混着痛感在那处扩散,秦月川简直要被打蒙了,张了张嘴却没出声,僵在原地不知所措。   “再动我就不是打这儿了。”傅临阴森森地吓他,意有所指地瞟了瞟前面。   秦月川反应过来后差点哭起来,满脸都是对他流氓行径的控诉。但他自己挖了坑,只能含泪憋屈,眼睁睁看着傅临慢悠悠解开了他长裤的纽扣。   轻微的拉拉链声在静谧的房间内尤其让人脸红心跳,秦月川还要再看,傅临的吻却又落了下来。   第一次亲在他耳后,随后濡湿着一路向下,从脖颈蔓延到锁骨。傅临的黑发还是带着沐浴后的潮气,细碎地扫过相近的肌肤,让触感更为敏锐。   虽然在快穿世界经历过无数次的意外性生活,但秦月川在现实世界还是个什么都没试过的雏儿。他从前被屏蔽了痛觉,又带着时刻维持人设的要求,做起来感觉就没这么难熬。   可现在的傅临恶劣极了,像是要把他的处境拆开揉碎了瘫在他面前,逼迫他感受实打实的触碰与亲吻。从下腹缓缓烧起来的快感已经快要把他包围淹没了,秦月川整个人都迷迷糊糊的。   他想,原来大明星罚人是这样的。   湿吻落在锁骨处时徒然变得更加激烈与危险,他本就一团糟的t恤被夹在两人身体中间擦得卷了边儿。傅临抬起头时显出明显的焦躁与痞气,扯起卷成一条的下摆就抵上了秦月川的唇。   “……自己咬着。”   话音未落,他也没给秦月川反应的时间,食指有些粗暴地撬开牙关,将衣摆塞了进去。   那双手如同点燃的火炬,顺着他的脊椎描摹搓弄,所经之处留下灼热的火星,摸过肋骨,转眼竟揉到了胸前,狂妄地轻薄着。湿濡的吻也越来越急,带上些嗜咬的狠劲,挑战着他绷紧的神经。   “唔唔,傅临……傅临……”   秦月川嘴被衣服堵着,模模糊糊要哭起来,也不知道说些讨饶的话,只是重复喊着身上那人的名讳。可还没叫两声,他便感觉傅临喘息更粗重了,随即被人拽住肩胛猛地翻了过去,压进柔软的床垫里,屁股一凉,长裤被拽掉了。   他这会是真的害怕了,再顾不上有关动与不动的约定,手臂撑着就要往前爬。才爬出一截,就被人掐住腰侧拖了回来,被一只手揉上小腹,向下探入仅剩的布料中。   “想去哪儿?”低哑的嗓音带了浓重的欲念,沉沉流入耳中,“在这个世界,你无处可逃。”   秦月川犹如跌入翻腾的海,全身欲望被身后人一手掌握,被搓得浑身发粉。直到眼前满布花斑地痉挛起来,弄脏了贴身衣物。   …………   作者有话说:   傅临:在线观看我欺负国家一级退堂鼓大师 第154章 我的顶流男友(九)   身下人释放过,呼吸渐渐绵长,傅临轻缓地松了手。   他盯着秦月川紧闭的泛红眼尾处反光的泪痕,强压下身体的燥热,半天,吐出浑浊的一口热气,终于还是没忍心再继续欺负下去。   小画家的紧张和怯意在恍惚中也不曾化去,脸颊潮红,眉心无知无觉地皱成一个川字,困倦地维持着俯趴的姿势。   傅临将湿黏的手从他灼热的腿根缓慢抽出,离开内裤边缘的时候拉扯到了松紧带,弹力轻响惊得人瑟缩一下,鸵鸟一般将头埋入被子里。   他无声地笑了笑,去浴室洗净双手,又放了一缸温水,倚在门边的时候又恢复了冷清的神情,冲呆在床上的秦月川命令道:“过来泡澡。”   撂下这句话,他随意解了浴袍扔到一边,长腿一迈坐进了浴缸,靠在侧边闭目养神。   不一会儿,门口就传来踌躇迟缓的脚步声,他侧目扫了一眼,秦月川垂着头,黑发凌乱眼圈微红,抓着t恤皱巴巴的下摆,赤裸的长腿不自在地交替扭动,还穿着那条被弄脏的灰色棉质内裤。   要不是他在上次见面后就调查了秦月川的详细资料,确定对方早已成年,现在这个场景,任谁看见都会误以为那是个受了欺负的象牙塔学生。   ……谁能想到他演技会这么好,简直就是相貌欺诈。   想到这段傅临额头青筋一跳,凶巴巴地冲人说话:“脱了啊,不难受吗?”   见秦月川一脸纠结与为难,他又冷笑起来:“有本事你这幅样子跑出去,效果估计跟你那时候发情期去坐地铁差不多。”   口不择言提了旧事,话刚出口他就有些后悔,果然秦月川像是回想起了那段危急的情境,以及事后厕所隔间里标记惩罚,脸色一白,嘴唇翕张几下,听话地脱起衣裤来。   傅临心中懊恼,烦躁地用手将垂在额前的发丝梳到脑后,水花的轻响却被那人误解成不耐烦的提示,秦月川加快了动作,迅速脱了个精光,两步走到浴缸边上迈了进去,然后——背靠浴缸壁,坐到了离傅临最远的位置。   “……”   右手撑住下巴,掩住了傅临暗咬食指指节的小动作,他对秦月川避他如同蛇蝎的行为很是不满,又不想让怒气泄出再吓到人,只能虐待自己的皮肉泄愤。   清澈的水波下,秦月川乖巧地坐着一动不动,下半张脸埋进水里,时不时冒出两个气泡。   在凯洛斯身体里的时候,他不止一次看见过类似的场景,只是大多数时间水面下荡着的是条波光粼粼的沁蓝鱼尾,情动之时还会像浮游的海草般主动来缠他的腿。   可现在那双嫩白的腿半曲起,完全靠向与自己相反的方向,生怕跟他沾上一点关系,连脚趾都紧缩紧贴在水底。   大概是傅临的目光太过灼热,那人的腿又往回缩了一些,脸也埋得更低。   傅临顿了顿,克制不住自己的坏心,装作无意伸展身体,将脚尖抵了上去。   水面蓦然冒出几个气泡来。   他心脏麻酥酥的,也不知是不是泡热水久了,生出些晕眩感,施了点力,脚趾踩住了对方的一小截脚背。   暖热的软肉挣扎地蠕动起来,想要往后挪去,向上勾起的脚趾不安分地划过他的趾缝。傅临也不说话,不动声色听着吐泡泡的声音跟人较劲。   对方比他矮了十多公分,手脚都比他小了一圈,力气更是微弱,傅临可以不费吹灰之力地制住他。可他像上了瘾,故意时不时松松力道,等那人把脚抽出去,他再上前踩住,嬉戏一般幼稚地重复。秦月川的腿弯越缩越紧,最后贴在了胸前退无可退,下巴支在膝盖上,软绵绵地小声控诉。   “你干嘛啊……”   傅临喉咙一紧,平息的欲火又有抬头的趋势。他皱起眉头掩饰自己方才的诡异行径,沉吟片刻,开口道。   “不动你,过来让我抱抱。”   出口才发觉自己嗓音嘶哑,带着浓重的欲念。秦月川对他的状态熟悉不已,红着耳尖不敢直视,哪里会相信只是单纯的拥抱。   烦躁地啧了一声,傅临索性直接从水下伸出手去抓他的腿。秦月川惊呼一声,刚想站起来,脚踝已被人紧紧圈在手心。   触及滑腻的皮肉,指尖还暧昧地在凸起的腕骨处摩挲两下,傅临握着那只脚踝便用力一拖。秦月川几乎被仰面拽倒瘫进水里,大腿跟浴缸底摩擦出滞涩的声响,那只灵活的手却趁机沿着小腿往上滑,转眼已抚过膝弯内侧揉上大腿。   眼看着又要被人摸到不能摸的地方,秦月川情急之下反手撑住浴缸边沿,手忙脚乱地主动往前扑。屁股是脱离了危险,人却被迫张开腿跨坐在傅临的膝盖上。   本来还真的单纯只想抱抱的傅临看着对方的举动发愣,还没搞清楚对方主动投怀送抱的操作理由,身体先下意识地曲起了被压制的膝盖。   结果秦月川顺着他竖起的大腿直滑而下,两人面对面抵在一处。   “……”   “……”   这意想不到的发展比热水更让人头晕目眩,傅临被那身白嫩的皮肉烫得心浮气躁。反应过来的秦月川不得章法地想退开,却悬着空没有支撑点,扭动几下反而让下腹处贴得更紧。   傅临被磨得低声爆了句粗口,发怒似的喝道:“……别扭了!”   他拔高的声音很有震慑力,秦月川跟听到军训教官的指令似的,立马不动了。   瘪着嘴正想道今天不知道第几次的歉,忽然被人抓住了后颈,像拎宠物猫一样提着转过去半圈。后脑被一根手指不轻不重地戳了几下,身后的人沉默半晌,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   “你这个人真是……”   傅临长臂一展,将秦月川从后搂进怀里,宽肩放松地垂落,额头贴在他的后颈,缓缓舒了口气。   浴室再次陷入静谧,良久,平静的声音响起。   “道歉没用,我不接受。”   傅临抱着人往后靠在浴缸壁上,垂着眼睫把玩那人略长的黑发。沾湿的发尾比刚才更软,绕在指尖很是柔韧。   “我没有系统,也不知道真相,在那些世界里,我只是个混沌的灵魂,所以每一次对我来说就像一生。你骗了我六次,就是整整六段人生。不管你有多正规的理由,我都没这么大度。”他语气淡淡地说道。   怀里的人听了,似乎想要回头,却被他阻止。   “每一次任务做完离开的时候,应该是你最快乐的时候吧,不用管虚拟的角色,不用在乎后续的结局……你的目光望着前方,沿途的风景永远不会让你心动或沉溺。”傅临弯了弯嘴角,笑意却未达眼底。   “……你知道我经历的六次死亡是什么样的吗?”   “第一个世界,你替我挡剑死去后,顾朔雪给我用了情魇香。我每日握着那块月牙暖玉,沉浸在编织出的幻境美梦中,与你竹马相识、携手白头,清醒了就堕入无边地狱。我浑浑噩噩地活着,连拔剑自刎也做不到,没用药的时候,梦里都是你满身鲜血地倒在我怀里喊我师哥的样子。”   “第二个世界,你死在我向你告白的玻璃花房下,跳楼让你全身的关节都断了,抱起来软绵绵的,像碎了娃娃。我也跟着你死在了那里,用得是修剪玫瑰花枝的剪刀。我坐在冰冷的琴凳上流血,从你一跃而下的那个窗口仰望月亮。我是被你潮汐锁定的星球,失去月亮,我无法单独存在。”   “第三个世界,我用一场盛大的烟花欺骗了你,所以你走的时候选择了飞船自爆,像神明坠下的星辰。我依着厮守终生的诺言,独自回到蔚蓝之境隐居,直到自然老去。我们婚姻一场,你只给我留下了干枯的花瓣与一封信——祝愿上帝赐我别的人,也似你这般坚贞似铁。可我知道我再也不会遇到了。”   “第四个世界,你是被我标记的omega,你死去时,我的身体几乎被永久标记断裂的痛苦击垮。你厌恶我,厌恶性别赋予你的束缚,宁愿死亡也要选择自由。我想完成你最后的愿望,所以去医院切除了腺体。没有má ? zuì,只有冰冷的束缚带,手术刀尖剜进皮肉,撕心裂肺的痛。我想幸好,幸好你没有吃这份苦。我的血流得到处都是,也记得不能弄脏你的画。”   “第五个世界,你布置了满院红苏,说要与我成亲,喝完之前没能饮下的合卺酒。我心甘情愿准备赴死,你却把毒酒留给了自己,吐出的血浸透了整件喜服。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我抱着你的尸体三天三夜,下了最后一道旨意,追封你为皇后,便与你同棺长眠于皇陵。”   “第六个世界,你是我的式神。为了解除我的情劫,被万箭穿心,失去了最后一条尾巴,在我怀里化作了烟云浮尘,灰飞烟灭。我不敢告诉你,其实我一早便知道我的情劫不是师弟,而是身边那只小狐狸。你飘散前对我说,你只是到别的世界去了。如果不是我抓住这千万分之一的希望,以灵魂为祭画出溯魂禁术,恐怕我又会随波逐流地陷入下一个泥沼。”   作者有话说:   傅临:软硬皆施,男友到手。 第155章 我的顶流男友(十)   傅临很少说这么长段的话,每说一句,他漫不经心的表象就破碎出一条细微的裂缝,逐渐暴露因疼痛而溃败的伤口。   他眼中的光黯淡得近乎熄灭,如同沉溺在漆黑的湖底,话语沙哑。   “……我知道凭自己做过的那些事,我确实可以称得上罪有应得。可我一直都忍不住在想……”   傅临薄唇颤抖,嘴角扬起狼狈的苦笑,似乎在强行掩饰颤抖的尾音。   “——你是真的爱我,还是恨我呢?”   这句话如同锋利的薄刃,将他们从见面便开始苦心经营的和平破坏殆尽。   “如果你爱我,怎么会一次又一次……让我承受这种痛苦和绝望。”   秦月川心底爆发出一阵激烈的酸楚,像是掬着一捧又苦又涩的苦橙水,密密麻麻地刺激着神经,泛出细密的疼痛来。那些被他安静绘于纸面的故事像是挣脱了无形的束缚,跟着这席话放肆地跳出来大喊大叫,歇斯底里地证明自己有血有肉、真实存在。   也令他无可挽回地意识到,他的一场游戏,是眼前这个人的几世轮回。   咬紧泛白的下唇,秦月川不敢再对上傅临的目光,强忍着眼眶的酸痛,窝在水里闷声询问。   “我要怎么做,才能让你好受点?”   他温顺亲和地长到这么大,从没有动过害人的心思,只知道欠了债就要还钱,可没人教过他伤了别人的心要怎么处理。道歉一文不值,赔钱太没诚意,要不然他就去求系统,让他们两个再进一次快穿世界,这次傅临做任务,他来流浪吃苦……   “我喜欢你。”对方的声音突然响起,在安静的环境里尤为清晰。   秦月川蓦然转过头瞪大了眼,那四个字在他耳畔振聋发聩,震得他心脏都漏跳一拍。他茫然地张了张嘴,嗓子却跟堵了一团棉花似的说不出话来。   他曾经好几次听到过这样的告白,每次都像任务成功前的当头一棒,没有一次像今天这样让他无所适从。   傅临没有给他多余的反应时间。   “你喜欢过……我吗?”   随着叹息般的呢喃,一只暖热的手抚上他的侧脸,食指在眼尾轻点,温柔缱绻。那股清新的木香又靠到近处,丝丝层层将他拥抱包围。那人弯下腰,视线与他齐平,一瞬不动地凝视他,黑眸盈满了爱意间或忧愁。   眼前人的皮囊明明是陌生的,但神情却是那么熟悉,秦月川眨了眨眼,作为盛哲宇时笔下臆想的陌生青年,触碰虚真镜浮现的影像,很多东西纷至沓来,挤得脑内混乱不堪,答案呼之欲出。   他急得不行,贝齿深深嵌入下唇,咬得那片薄唇齿痕深重,几欲滴血。可越是这样,那句回应却怎么也说不出来。   头顶忽然盖下大块阴影,柔软洁白的布料将他兜头罩住,也成功打断了他的纠结懊恼。   傅临动作轻柔地用浴巾擦拭他脸侧的水珠,敛着眼淡淡地笑了。   “……算了。”   他嘴角弯起,眼底的惆怅却盖都盖不住。秦月川心乱如麻,愧疚感更为深重,垂着头任凭那人将他带出浴缸,从头到尾擦干了,还用指节梳理着他的发根。   “我说过了,道歉没用,我不接受。”傅临收起浴巾倒退一步,与秦月川拉开距离,挺直脊背时高大而疏离。   “如果要赔……就要把自己赔给我。”   …………   浑浑噩噩回到公寓,秦月川愁眉苦脸一言不发地直奔卧室,瘫倒在床。   系统叼着根小鱼形状的零食饼干亦步亦趋,圆溜溜的猫眼透露出强烈的八卦气息。它轻巧地一跃上床,歪过头与人类并排躺在蓬松的枕头上,第一句就语出惊人。   “……你们睡啦?”   秦月川愤恨地一个翻身,掀起被子闷住了头:“……别乱讲。”   “什么乱讲。”猫咪的肉垫软软地踩在人类侧颈处深红的吻痕上,“明明就很激烈嘛。”   皮肉一个激灵,秦月川反应很大地在被子卷中扭来扭去,像条挣扎的毛毛虫。   “你害什么羞啊,快穿的时候你有苦衷没法谈恋爱,都回到现实了,两情相悦doi不是很正常吗?”   人类骤然停住动作,慢悠悠从被子卷里露出一个毛发凌乱的头,神色迷茫地重复道:“两情相悦……吗?”   “……?”系统耳朵竖起神色一凛,“这个不确定的语气是怎么回事……你们不会还没把事情说开吧?”   秦月川沉吟片刻,把大概经过原原本本地复述一遍,中间略去了一些限制级的情节。   “这么说,他跟你告白了?”系统感叹道,“男主性格诚不欺我,雷厉风行,跟以前一模一样。那你答应了没?”   “我……没说话。”   “……”猫咪甩来甩去的尾巴戛然而止,僵硬地转过头跟他对视三秒,眼中漫出煞气。   被那可怕的视线盯得浑身发毛,秦月川索性破罐子破摔,红着脸嘟囔:“我没想过这个问题。”   “床都上了多少回了,你这话说出来不心虚吗?”系统用猫爪捂住了眼睛,不忍直视的样子,“这家伙真的蛮惨的,遇上你这种对感情格外迟钝的渣白甜。”   “……渣白甜又是什么鬼。”秦月川满脸黑线,“之前叫恶毒男配也就算了,好歹有理有据,我哪里渣了。”   “你本来对感情就不敏感,永远把自己放在一个观众的角度,无论爱意恨意都习惯了被动接受,从来不会想到要费心参与其中。非得别人强制侵入你的生活圈,逼着你沉沦回应,你才会表露出一些真心。你这种人,看着温柔善良对谁都好,其实只是没有人能得到你的偏爱而已。”   一番话字字戳心,训得秦月川哑口无言。   “你倒回去想想,在子世界里,宋子逸和你在桃花源隐居修炼,任霆陪你听雨翻书看星星,凯洛斯带你水下漫步看烟花,陆枫送你画具安抚你的信息素,萧靖轩心甘情愿被你囚禁,唐暮云亲手替你杀死伤害过你的人……你跟傅临在一起时,就真的没有一点动心?”   握紧拳头,秦月川怔怔地望着天花板,感觉心底有颗种子蠢蠢欲动,像是要顶破壁垒蓬勃而出。   猫咪凑过来,用毛茸茸的脑袋蹭了蹭他的额头:“旁观者清,我一早就看出来了——如果你不喜欢他,就不会有这么多恻隐之心和担忧不舍了。”   就像焕然新生一样,那颗一直以来生长在角落的种子,簌簌发着光,把繁茂枝叶铺满了整颗心脏,连带着血液都鲜活起来。秦月川小心翼翼地按住左胸口,嘴角慢慢扬起,带着几分醒悟的迫切。   ……原来是这样。   他无意中将每次机会都沉淀成了遗憾,以至于最后过了赏味期限,让对方也筋疲力尽。可是偏偏傅临哪怕次次撞得头破血流,仍然捧着一颗真心,偏执地穿过每个世界找到他。   仿佛求到他一个有关于爱的答案,这场坎坷旅程便是完完整整的双向奔赴。   这人怎么这么好。   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他精神抖擞地猛然坐起,盯着被吓了一跳的系统,郑重道:“……谢谢。”   说完,秦月川还嫌不够快乐似的,忽然把脸埋进猫咪袒露的肚皮上一通乱吸。   “呜哇哇哇哇——”系统被他突袭,痒得差点翻过去。他刚要骂人,就见秦月川笑眯眯地抬起头,头毛凌乱,脸颊微红,黑眸散着亮晶晶的光,漂亮得不像话。   骂人的话噎在嘴里,系统尴尬地无能狂怒,跳下床去,决定今晚就吃空秦月川的冰箱。   …………   snipe是当今国内炙手可热的男团组合,队长傅临自出道以来便以绝佳的外形条件和出色的唱跳能力迅速吸粉,在带领团队拿下几次榜单冠军后跻身顶流行列。二十四岁的他于今年年初开始向演员方向转型,目前官宣主演处女作为网红画手moon刚完结的漫画《孤剑谣》。   喜欢一个人,了解他的经历与爱好是第一步。抱着这样的思想,秦月川开了个微博小号,趁着夜黑风高,悄然潜入了傅临的粉丝超话。   他没追过星,对很多东西都是一知半解,需要边看边查。什么发帖格式打榜应援,yydszqsg,他看得眉头紧锁,简直像在学习另一种文明。   开始他还抱有侥幸心理,把不懂的东西截了图发到名为“发际线保护协会”的三人微信群,艾特了安至茗和夏卓。   阿拉伯工厂继承人:[图片]   阿拉伯工厂继承人:[图片]   阿拉伯工厂继承人:这是什么意思……   缅甸xī ? dú少男:……?   巴基斯坦kè ? yào特工:川宝,你要加入什么奇怪的组织,我不允许   阿拉伯工厂继承人:是傅临的粉丝超话啦。可是我看不太懂。   缅甸xī ? dú少男:傅临?之前跟我们一起出车祸的那个男明星?   缅甸xī ? dú少男:看他干嘛。   阿拉伯工厂继承人:嘿嘿,喜欢。   巴基斯坦kè ? yào特工:哪种喜欢???   缅甸xī ? dú少男:哈???   作者有话说:   这个群名和群内昵称是我和朋友真实在用的哈哈哈 第156章 我的顶流男友(十一)   两个死党的消息弹窗跳个不停,秦月川自觉说漏了嘴,做贼心虚地设置了免打扰,自食其力地打开百度。   都说当红明星的粉圈自有一套管理经营模式,做数据的做数据,反黑的反黑,产出的产出,可谓是各有千秋百花齐放。混迹超话两个小时之后,马了好几个安利博后,秦月川逐渐从小白升级到入门,对傅临的了解也不像之前那样浅薄。   青年在其他场合的表现远比面对自己时从容稳定的多。从各种综艺cut与上下班视频里看,虽然不同于多数流量明星总是挂着亲切温和的笑容,但傅临并不显得高人一等。他的神情总是偏于淡薄,没什么幅度很大的情绪,说话精简礼貌滴水不漏,工作敬业不敷衍。   认真、专注又低调的人设其实并不符合娱乐圈张扬的风格,可实话实说,傅临那张脸实在是太能打了。   点进第二十条站子的修图博后,秦月川按保存的速度还是慢不下来。屏幕上这张图是站姐抓拍的打歌舞台,傅临单膝跪地,刚完成一个挺腰的地板动作。深蓝色的绸缎衬衫像朗朗夜幕,贝壳纽扣从下往上数只扣了两颗,敞开的缝隙里露出蓬勃肌肉坠着层反光的细汗,仿佛下一秒就要延伸到紧身黑裤里……   咽了咽口水,秦月川虚心地手心冒汗,不由自主地想到那天在浴室里瞟到的景象。在外人面前遥不可及的大明星,坦坦荡荡一丝不挂,那只举过奖杯持过话筒的手也凑到了极近处,贴上他的轮廓……   啊啊啊啊啊——   满脸通红地在床上滚了一圈,犹豫了几秒,还是小跑着冲到厨房,从冰箱里拿了罐冰牛奶回来。   做功课就做功课,大半夜的开什么车啊!   为了防止自己的思维再像脱缰的野马无边驰骋,秦月川咬牙切齿地抱着数位板,以粉丝的名头做起自己的老本行来。他全神贯注地画起方才看到过的snipe上半年爆火的一个mv镜头,是傅临站在楼梯的窗口旁,伸手去档头顶洒落的月光。那一幕特写将他拍得柔和而唯美,如同沉静的希腊神祇。   他全心全意地修改润色,一双眼睛画得最精致,直到秦月川觉得画面再无瑕疵,才心满意足地停下了笔。   将成品打了个水印,秦月川发在了傅临的超话里,作为小号的第一条微博。   发出才十几秒,一刷新,发现被删了。   有人来私信:新粉?你格式错了。   秦月川:“……”   他只好依着对方发来的发帖教程重新编辑,带了几个话题再发一遍,长长叹了口气。   ……追星好难。   …………   最近傅临的粉丝群里新出了一名画手,id是“河川”,涨粉速度爆表,原因很多,画画好看,高产,对哥哥死心塌地,脾气温柔,其他粉丝找他约稿做手幅基本都是有求必应。买代言物品出钱阔绰,高奢包表不在话下,新款限定香水一抢就是三十几瓶;唯一一点欠缺的大概就是这个妹妹好像之前没混过圈,对于很多约定俗成的规矩都不了解,经常在评论里挑看不懂的回复疑惑表情。   这样的宝藏粉丝还是个纯情小可爱,谁能不喜欢,一时间“河川大大”的名号大响,躲在屏幕后面的秦月川也成功被安利成了死忠粉。他尝到了从未涉及的追星乐趣,沉迷得乐不可支,连工作起来都要开着snipe的演唱会做背景音乐。   闹钟响起,秦月川快速睁眼,在洗漱的间隙打开微信,给一个纯黑头像的号发去一句下午好。   离开酒店之前,傅临操作着他的手机加了微信,并直言这几天需要去h市拍进剧组前的最后一个团体综艺,节目期间可能需要上交手机,让他有事“务必”要留言,其他等到回来再谈。   那态度强势又带了点无可奈何,感觉不像是普通嘱咐,更像是怕他卷铺盖跑路。   第二天早上惴惴不安地发了第一句早安,发现真的没收到回复,秦月川便逐渐放松了心态,把这个微信号当成碎碎念传输助手,夜宵吃了块腻味的甜糕,家里换了好闻的洗衣凝珠,想到什么就随手分享,差不多算是把moon那个大号的日常全搬到这里发了,河川这个小号相关信息却完全没有透露。   瞥见本地后援会粉丝群有个艾特全体的群消息闪个不停,秦月川哼着歌打开,就看见管理员在接龙报名接机应援,粉丝们兴致勃勃炸开了锅。   【哥哥团综终于录完了呜呜呜】   【我来我来,当天有空~】   【哇哥哥又来b市啊,来这边的频率好高哈哈哈!】   【估计是因为xx山的缘故,上次的车祸剧组不也在那边取景吗。孤剑谣是不是也打算在那边拍,应该是回来做准备吧。】   【报名!】   【报名+1~】   【我这刚做了一批临临的手幅,跟河川太太约的稿,这回去的都来领哦~】   【图片】   【太可爱了我的宝!!!】   【想去……啊啊啊学校为什么不让请假啊,班主任好讨厌tvt】   【报名!!】   机场接机……   秦月川面露喜色,快去切出去搜索了一下,回来后果断在群里报名了。   【?哇楼上是河川本尊?】   【河川太太居然在b市,四舍五入住我家旁边了。】   【这次去接机还能面基一波,赚大发了!】   敲开管理的私聊页面,秦月川诚恳地打着字。   【我没接过机,需要做些什么吗】   那边很快给了回复。   【www小可爱,你提早四十分钟到就好啦!到时哥哥出来了我们就在旁边晃晃手幅,运气好还能要个签名!】   他对签名兴趣不大,但一想到很快就能再次见到傅临,秦月川不由自主地生出些期待和紧张来。谁能想到才不过短短一个星期,他已经从一个心怀愧疚的路人变成了狂热男友粉,还在心里演绎了无数次再见的场景。   傅临会认出他来吗?看到自己去接机,那人会惊讶,还是开心?   ……他会……追问上次那个问题的答案吗?   越想越烧脑,泛起的热意一路往上爬,耳朵尖都红了。秦月川抿着嘴揉揉耳朵,对着半天什么也没画出来的数位板傻笑起来。   将一切尽收眼底的系统:“……你不如下次在大雨里,披上家里所有的重金属,出去被雷劈一劈,你的脑子也许能清醒点。”   …………   明明就是一次寻常接机,秦月川硬是搞出了约会的盛况。   他一个天黑就醒天亮秒睡的夜间开花型选手,硬是从前一天晚上开始倒时差,于早上八点准时起床,开始翻他不甚了解的、平时都是家里的阿姨帮忙整理的、薛定谔的衣柜,一套又一套地对着镜子比来比去,搭配角度清奇,专往自己不适合的方向选衣服。   被吵醒的猫咪气压低沉,窝在枕头上语气阴森:“这个颜色老气……这个是海岛款吧穿上必感冒……这套干什么,我就问你要干什么,你难道真的是阿拉伯工厂继承人?”   秦月川频频被批,愁眉苦脸地揉起脸来:“焦虑……”   “你在紧张个什么劲啊……上次随便穿不照样被人按着扒光了吗,他喜欢的是你本身又不是喜欢衣服。你要真想‘盛装打扮’,裸奔系个粉色的大蝴蝶结,万事搞定。”   “……”   被系统一打岔,秦月川莫名其妙的紧张感还真消除不少,终于定下心回归自己的本真路线,选了件柠檬黄的套头卫衣和卡其色工装短裤,心机地套了双气垫运动鞋,勉勉强强凑了个178的身高,口罩帽子全副武装,临出门了又溜回来喷了一下代言香水,蹦蹦跳跳开车出发了。   他比群通知的时间还要早到半个小时,就怕找不到组织。可到了才发现这完全是杞人忧天,接机口已经围了几个年轻女孩,有说有笑地围在一起看综艺,很是显眼。其中一位棕发女孩手中还捧着一沓熟悉的手幅,正出自自己的手笔。   深吸一口气,秦月川走到她们跟前,拉下口罩小声道:“你好……”   女孩们齐刷刷转过来看他,眼中透出些许惊艳。   “请问你们是傅临后援会粉丝群里的吗?我报名了接机……”   她们闻言瞪大了眼,相互交流了眼神,不可思议地跟他反复确认起来。   “原来我们群里真的有男粉……”   “之前几次没看到过啊……新加的吗?新人里有男粉?”   秦月川被她们的热络打动,稍稍有些心安。他抿着唇浅笑起来,不好意思地揉了揉头发,翻出了手机里的画稿,自报家门:“我是河川。”   话一出口,女孩们齐齐倒吸一口冷气,声音整齐地像在喊军训口号。   “你是河川?!”   这下动静有些大,毕竟是公共场所,秦月川赶紧示意她们放轻音量,点了点棕发女孩手中的手幅:“你是波波吧?你在微博跟我约的稿,还记得吗?”   作者有话说:   傅临:机场睡粉犯法吗?在线等。 第157章 我的顶流男友(十二)   棕发女孩顿时捂住了嘴,激动地双眼放光:“没错没错,我的天哪——”   这句话一出,女孩们团团围了上来,七嘴八舌兴奋不已。   “河川太太我傻了,你居然是可爱的男孩子!”   “真人也太好看了吧!你是大学生吗——”   “皮肤好白……不行了我无法呼吸!果然好看的男人都喜欢另一个好看的男人……”   她们讲话真诚直白,丝毫不掩饰内心的惊喜,都是写惯了排比句彩虹小作文的人,夸人词都不带重复的,听得秦月川不知所措地呆愣在原地。   男粉可以算是粉丝组织里的稀有宝藏,波波等人大方地翻起鼓鼓囊囊的背包,掏出一大推挂件徽章和发夹,自发地往秦月川身上挂,叽叽喳喳地跟他细致科普。   棒球帽的帽檐夹了个带毛绒翅膀的fl字母发夹,卫衣的绳结末端吊着两只摇摇晃晃的q版傅临,胸前别了一排头像徽章,手腕也被套上了发光手环。转眼间秦月川就变成了一棵包装精美的迎宾圣诞树,在来往的人群中格外瞩目。   他心情格外复杂,又不好意思拂了女生的好意,老老实实站着等她们打扮尽兴,顺便帮人发起应援物品来。周围来接机的粉丝越来越多,每波来领手幅的人,得知他就是那个新粉画手,都要引起一阵哄闹。   接近航班降落时间,粉丝们自发变换了队形,遵守秩序等待在不会影响道路通行的位置。   波波塞给秦月川那张卡通手幅,笑眯眯将他推到了最前排,拍了拍他的肩膀,鼓励道:“今天你就是我们的前排力量,任重而道远啊——”   已经接受了一个小时密集目光洗礼的秦月川:“……”   消散的紧张感在慢慢聚集,心跳尤其强烈,震得他手心冒出细密的汗。秦月川整理好口罩,压低帽檐,严阵以待地望向出口的方向。   推着行礼箱的人群陆续往外走。几分钟后,此起彼伏的尖叫声骤然爆发出来,闪光灯不断,粉丝们往前涌动着,朝着某个方向呼喊傅临的名字。   “傅临——傅临——”   秦月川也激动地踮起脚尖,越过人海望去,一眼就看到了走在保镖中间的青年。   傅临的状态很随性,黑发散着,脊背微微弯起,露出好看的背部曲线。他从裤袋中摸出手机,似乎在翻阅信息,另一只手散漫地揉了揉后颈,似乎对这类热情的场面习以为常,只是在走到附近时收起手机,淡淡地冲众人颔首示意。   “啊啊啊——哥哥好帅——”   欢呼声在耳畔炸响,那个人影距离他越来越近,秦月川脑袋一空,高高举起手幅,急切地跟着人群喊起来。   他的声音被吵闹的背景音完全包裹,似乎完全没能冲出包围圈,偏偏傅临就像感应到了什么一样,脚步顿时停了下来,视线缓缓扫过人群,慢悠悠停在了他的身上。   秦月川傻乎乎地继续喊了两句,才后知后觉地捂住了嘴。   那双黑眸远远地与他撞上,盈满其中的星辰碎屑骤然绽出生动的光华,像是整个世界都被其点亮。噙着笑意的嘴角弯起迷人的弧度,如同化雨春风,将表象的冷峻一扫而空。   傅临笑了。   心脏像被一只穿云箭直击而过,秦月川怔愣着凝望着他,连呼吸都慢了一拍。   那人维持着这样宠溺的神情,穿越人海仔仔细细地将秦月川从头到脚打量一遍,笑意更深。随后,他突然转了方向,大步朝着粉丝队伍走来。   “啊啊啊——傅临!傅临!”   女孩们激动得几近破音,秦月川却一句都喊不出了,等人走到跟前,才欲盖弥彰地想去压帽檐,手却突然被握住了。   “……你是我的粉丝?”低沉的声音带着磁性,穿透杂音传入耳孔。   温热的触感一碰即离,傅临不带痕迹地蹭过他的手背,将那条卡通手幅抽了出来,饶有兴趣地细细打量着。   周围的粉丝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他们身上。   q版傅临持着立麦,正做出可爱至极的wink;而画上的正主近在咫尺,熟悉的木香透过口罩丝丝缕缕地刺激着嗅觉,让秦月川的大脑停转,每根神经都绷紧起来。   “……是的。”他听到自己干瘪生硬的回复。   “这样啊……”傅临一本正经地点了点头,弯下腰探究地把玩着他卫衣系带上的玩偶挂件,语气没什么波澜,“之前没有见过你,是最近才喜欢上我的吗?”   粉丝爆发出一阵友好的哄笑,秦月川头皮发麻,血气从胸膛直冲上头顶,磕磕巴巴地说不出话来。   “他是新粉啦!”波波的声音从旁边传来,“画画超好看,哥哥你拿的这张就是他画的!”   “哈哈哈男粉今日运气最佳!”   “哥哥快来宠宠粉吧,接机现场都多久没有男孩子了哈哈哈!”   闻言,傅临嘴角的弧度更大了。他似乎觉得那些话颇有道理,站直身体冲秦月川挑了挑眉:“接机辛苦了,我给你签个名?”   这是他极受欢迎的舞台表情,秦月川在超话里不止一次看到过截图与彩虹屁,夸傅临挑眉时又酷又张扬,极具攻击性。   确实有攻击性,秦月川心口一震,简直就像被人取向狙击,肾上腺素飙升,连胆子都大了些。   “不……不要签名。”他咬了咬牙,尽量镇定地开口。   傅临的眸色细微地闪了闪,盯着他没说话。   他咽了咽口水,抵御莫名的口干舌燥,垂着眼睫,轻微但坚定地把话说完了。   “……不要签名,想抱一下。”   粉丝们倒吸一口冷气,间杂着几声惊呼,被他的大胆发言所震惊。   秦月川没好意思去看对方的反应,只能死死盯住自己的鞋子,握紧拳头屏着呼吸。就算没有镜子也能料到他现在的脸一定跟货架上的番茄同种颜色,落个火星就能引爆机场。   寂静被无限拉长,他像生了根似的一动不动,牙关咬得酸疼。   下一秒,他被那人整个圈进了怀里,仿佛将周围爆发的尖叫声也隔绝其外。   傅临的双臂紧紧环绕着他,炙热的掌心贴上他的脊背。他的胸膛与对方紧密相贴,伴随着强烈的压迫感;他也能感觉到那人的嘴唇不经意摩挲过他的颈窝,带着湿暖的吐息——那人抱得那么紧,像沙漠中饥渴的旅人拥抱来之不易的泉水。   秦月川眨了眨眼,指尖蜷缩着,缓慢地环住了对方的腰。   耳畔的气息蓦然重了,他还未反应过来,就被坚决地推开了。   鼻尖残留的清新木香让秦月川有些怅然若失,他茫然地去搜寻对方的目光,正巧捕捉到傅临眼中按捺下的情绪波动。   再抬起眼,傅临已经恢复了方才自若的模样。他深深地看了一眼秦月川,扬了扬手中的卡通手幅。   “这个送我了。”他语气透露着淡淡的愉悦,“谢谢小粉丝。”   他又冲众人招了招手,在欢呼雀跃中,转身跟着团队离开了。   魂游天外的秦月川呆呆地看着那人消失在远处,才被肩膀上的大力一拍惊醒。   “你也太好运了吧——”波波和她的小姐妹眼冒金光,羡慕的情绪直接挂在了脸上,“我也想要抱哥哥呜呜呜——”   “河川太太你这到底是什么欧皇体质,第一次接机就有这种福利,我慕了!”   “我的天啊哥哥今天是心情特别好吗?我之前都没见过他拥抱粉丝——”   心扑通扑通跳得厉害,秦月川笑得嘴角快咧到耳根,感觉浑身上下都被亢奋的冲劲填得满满的,恨不得跳起来绕着机场跑几圈。   女孩们非常友好,秦月川要归还满身的应援物,她们摆摆手全数送给他了,还邀请他之后有空也多参加粉丝群活动。队伍原地解散,秦月川一路小跑冲到停车场,窝在驾驶座上傻笑半天,才想起看一眼手机。   微信有新的未读消息。   【fl_】:还是之前那个酒店。   【fl_】:可以快点过来吗?   眼睛一亮,秦月川惊喜地笑出了声,刚要打字回复,就看见对方的名字变成了正在输入中。   【fl_】:怎么办,才分开,我就已经开始想你了。   …………   市区飙车到近七十码,要不是循规蹈矩的本性还在提示他注意克制,秦月川连红灯都想一脚油门踩过去。   他熟门熟路,进了大堂就往电梯跑,还对着厢壁的镜子仔细整理因为快速奔跑而被风吹乱的刘海。到了房间门口才想起没问服务员拿备用房卡,但他实在不想再浪费时间跑下去一趟,就犹豫地敲了几下门,平息自己急促的呼吸。   “……有人在吗?”   他焦灼地等了几秒,正要再敲,房门忽然被打开,一只手快速抓住他卫衣的衣领,像蜘蛛精将猎物拖进巢穴一样,用力将他扯了进去。   他被大力按在离门最近的柜子上,青年高大的身形将他完全压制,滚烫的唇迫不及待袭了上来,撬开齿关凶狠扫荡,仿佛要将他吞吃入腹。   作者有话说:   快完结啦! 第158章 我的顶流男友(十三)   攻势如急降骤雨,打得秦月川措手不及,他有些狼狈地半张着嘴任人索取,循着间隙伸手环住了对方的脖子,安抚般地搭在那人的后脑。   身上的人呼吸一滞,激烈的动作轻缓不少,紧绷的肌肉也奇异地放松下来,交缠的唇舌缱绻分离,亲吻转而下移,在下巴处点了两下,落在他的颈侧。   “这里……喷的是我代言的香水?”   低哑的声音带了丝丝笑意,秦月川听得脸热,下意识想要逃避话题,但一想到自己那些擢发难数的前科,还是咬咬牙应了下来:“嗯。”   那人闻言轻笑一声,叼着一小块皮肉反复研磨,颇有些爱不释手的样子,含混不清道:“买了多少?”   脖颈本就是敏感点,被舌尖扫得又麻又痒,秦月川抵抗不住想往后缩,可背后就是柜壁,哪还有空余让他闪避。他眯起眼睛,语气有些委屈:“……你那款是品牌限定款,太难抢了,我蹲到凌晨才拍到三十五瓶。”   下巴被人挑起,傅临亲昵地凑到近处,鼻尖抵着鼻尖,冲他别有深意地眨了眨眼。   “这么大方啊,看来不是小粉丝,是个小金|主。”   他的这幅模样远比秦月川在镜头前看到得要生动鲜活得多,跟傅临面对别人的态度比起来更是差别待遇。一想到自己是唯一被偏爱的那个,秦月川的心就麻酥酥的,腿软得像踩在软绵绵的云端。   他整个膨胀到飘飘然,胆子也大了许多,膝盖讨好般蹭着那人的裤缝,“那金|主花了这么多钱,有没有什么甜头啊……”   傅临喘息陡然粗重,黑眸沉沉暗了下去,那汪春水仿佛融进了化不开的浓墨,铺天盖地地想将他彻底淹没。   腰间的臂弯猛然缩紧,箍得生疼,秦月川还没来得及惊叫,整个人一轻,竟被腾空抱了起来。倾斜的失重感中,只来得及下意识抓紧了傅临背部的衣物,入眼的地毯花色就变了,他被扛在肩头进了上次那间卧室。   “傅——”   天旋地转,他被扔下去摔在床垫上,狼狈地撑着身体坐起,愣愣地盯着那人压上来,牢牢把住他的两条大腿,往旁边分开,强势地不给他合拢掩饰的机会。   秦月川艰难地困了口口水,他从刚才被按在柜子上亲的时候就起了微妙的生理反应,但没到引人察觉的程度。现在这个姿势却将情况暴露得一清二楚,薄薄的淡色工装裤隆起一块,起伏明显。   那人的目光闪了闪,伸手覆了上去,微微施力按压。   “唔……”   上次也是这只手,极富技巧地从后把玩他的命脉,弄得他头皮发麻晕晕乎乎。回忆的画面荒诞情|色,秦月川倒吸一口冷气,再次把理智丢到了九霄云外,眼睁睁看着他出门前挑了半天的裤子被人随手扔在地上,失了最后一层遮挡。   他做好了心理准备,却见傅临忽然俯身低头,柔顺的刘海滑落,遮住了所有眸色。   “!!!”   那处骤然陷入一腔暖热泽国,秦月川毫无防备,仰着头张了张嘴,没叫出声来。   他眼前的画面模糊失焦,五感消磨退化,只剩身下的快感被无限放大。泛滥的羞耻感将他整个包围,秦月川强忍着喉咙深处的闷哼,脚趾蜷缩着揪着身下的床单,惶恐地望向那个将他架上云端的人。   似是有所感应,傅临也挑起眼来看他,眼尾的情欲浓艷锋利,仿若挑衅。   视觉冲击力太强,秦月川呜咽一声,手臂横过来盖住眼睛,防线彻底溃败,没几分钟就交待在对方的攻势下。   潮水决堤之际,他憋着哭腔去推人肩膀,那人却掐着他的腿弯分得更开,逼着秦月川射在了他嘴里。   晕晕乎乎,秦月川迷蒙地对着天花板的吊灯喘气,傅临撑起身体拢住他,用一个充满檀腥气的吻轻柔安抚。   仰着头回应一会儿,回过神来的秦月川后知后觉地瞟了眼对方依旧精神可嘉的下|体,自觉有些愧疚,手指不老实地摸索过去,还没碰到,便被人揪住不放。   他不解地顿住,对上那人的视线。盈动流光的黑眸在昏暗的室内动人心魄,温柔得不可思议。   “想清楚了吗,我上次问你的问题。”傅临的嗓音仍有些沙哑,秦月川却从中听出了一丝卑微的请求意味。   对方似乎破釜沉舟地撤去了所有坚硬的保护罩,徒留对答案的执着坚持。他坦坦荡荡地捧着一颗真心,像是等待审判的囚徒,秦月川甚至有种预感,似乎无论最终落下的是箭矢还是鲜花,傅临都会甘之如饴地拥抱它。   一直以为在这场漫长的相遇与告别中,对方才是持枪追赶的猎人;可事实上他却忽略了——先交出爱意的,才是先被驯服的猎物。   他抛弃了所有的安全感,赤裸地步步靠近未知;所有看似云淡风轻的拥抱,都是倾家荡产的豪赌。   秦月川眼眶发热,压抑着泛滥的心疼,险些说不出话来。   他久久沉默,傅临却像会错了意,漂亮眼睛中的光芒迅速黯淡下去,缓慢地想松开他的手。   “……我喜欢你。”   秦月川听见自己急切的声音在寂静的房间响起,打破了凝滞的空气。   因为距离近,他将傅临震动的神色尽收眼底。那人的喉结滚动着,连呼吸都无比轻缓,长久地凝视着自己,像是在确定他的话到底是来自心意还是敷衍。   焦急地反手抓住那人的指节,秦月川舔了舔唇,凑到极近处,睁大眼注视着对方,字字分明地重复了一遍。   “我喜欢你。这次不骗你,以后也永远不会再骗你了。”   被他握在掌心的手指蜷缩一下,傅临的眼神渐渐透出欣喜,流淌的爱意几乎溢出变成实质。   “我是爱你的。”想了想,秦月川仍觉得自己没说清楚,绞尽脑汁组织语言。   “我好像在这方面……不太聪明,总是分不清自己的心意,还被人说过迟钝到离谱。上次要不是你跟我剖白心迹,我都不知道那些经历对你来说这么难捱。”   他皱了皱眉,垂下眼,有些不好意思:“其实现在想想,大概从很久很久之前,我就已经动心了。只是我没有情感上的经验,又背着系统任务,根本无暇细想异样的情感……”   秦月川说着,深吸了一口气,勾起傅临的小指,郑重其事到像在起誓。   “虽然我不懂,但我会学着像你爱我一样爱你。这一世我哪儿也不去,就在你身边待着;只要你回头,就一定能看到我。”   他把玩着那人比他大了一圈的手,凑到唇边亲了一下,讨好般仰头道:“好不好啊?”   傅临从方才便静静聆听着他的长篇大论,此刻却像按捺不住似的,搂着他的腰迅速贴近,咬上了他的下唇。   秦月川乖乖任人攻城掠地,险些迷失在唇齿密集的水声里,耳畔却突然传来了那人含糊的问话。   “……最喜欢哪个?”   这没头没脑的问题让秦月川有些发愣:“什么?”   “宋子逸、任霆……一直到唐暮云,你最喜欢哪个我?”   隔了几秒才反应过来,秦月川险些笑出声。他伸出舌尖回应这个格外急切的吻,小声嘟囔。   “都喜欢……”   话尾被人吞吃入腹,傅临一个翻身骑了上来,掀起柠檬黄卫衣连着的软帽将他兜头罩住,恶狠狠地抽紧帽绳,在他露在外面的脸颊上揉了两把,在秦月川闷闷的抗议声中失笑。   “小渣男。”   月光从落地玻璃外倾泻,流淌铺满了房间的各个角落,也为赤裸的皮肤镀上一层浪漫的银辉。傅临着迷地凝视青年面对他主动打开身体,像观察一朵花颤着瓣尖落落绽放。   他虔诚地吻上去,控制不住的倾诉欲催促他吐露心声。   “我从回到这个世界的那一天起,就期盼着这个时刻。”   暖热的肢体紧密地缠在一处,对方的气息铸成了充满安全感的巢穴,将他层层包裹。他的心奇异地安定,像流浪迁徙的倦鸟,稳稳落在以爱为名的岛屿。   “那时候我就想,怎么会有这样的人,干净得像是天上的月亮,却又虚幻到只留给我一弯疏远的水中倒影。”   傅临摩挲着身下人滑嫩的皮肉,反复揉捏,叼着那人的耳垂,将一双纤细的长腿折成自己喜欢的样子,逼出濡热的眼泪与细弱的呻吟。   “我没有你想得那么善良,很早的时候我就决定了——就算你不喜欢我,只觉得害怕与愧疚,我也不会放手。我会切断你和别人的联系,找个没人的地方把你关起来,让你只能看着我,求我,被我拥有……”   他紧紧禁锢住秦月川,撞击的力道凶狠而强势,“如果月亮不会奔我而来,那我就一辈子都追逐它、纠缠它,将它拉下尘世,变成我的所有。”   “幸好……”傅临侧头吻着那人艳红的眼尾,喟叹般呢喃,“幸好你是爱我的。”   他顶到最深处,压制住身下人敏感的颤栗。   “……月月。”   他饱含深情地念着爱人的名讳,像吟诵一行情书。   “我望着月亮,却只看见你。”   …………   银河系有亿万个星辰,遥遥分布在黑丝绒般的黑夜,他们在既定的轨道中散发着碎光,日复一日地循迹前行,直到遇到命定的灵魂伴侣,才在交错的瞬间,萌生出陨逆的勇气。   将日暮银河别在梦里,他们从规则中逃离。无论曾经是怎样的天各一方,终究会因为爱与吸引力彼此联结。   他们还有漫长的后半生牵手,在这宇宙拥抱漫游。   ———正文完———   作者有话说: 正文完了!!!   明天更番外呜呜呜   看到这里的留个言吧,祝愿你们都能找到属于自己的月亮。 第159章 番外(一) 杀青宴   作为平台本年度的s级项目,《孤剑谣》的拍摄如火如荼地进行着,受到了广大网友的密切关注。接到刘嘉司电话时,秦月川大半个脑袋还蒙在被子里睡得天昏地暗。   他这两天在全国各地跑漫展签售,顺便宣传新作品《恶毒男配恋爱指南》,凌晨刚从l市飞回来,困得地崩山摧壮士死,连报平安的短信都没发出去,便把自己摔进床里会周公去了。   “moon老师!告诉你一个好消息,距离你家傅哥首部电视剧的杀青时刻还有6小时!”刘嘉司在电话里仍是那个活力满满的阳光状态,语气轻松熟稔,好像不是在告知他拍摄进度,而是在邀请他加入午夜街边撸串教。   睡眼惺忪地揉了揉眼,秦月川回想起之前与傅临视频通话时无意撞见的刘导片场训人名场面,暗暗感叹娱乐圈果然都是变脸达人。   他打了个哈欠,慢慢消化着对方话里的意思:“哦,你说距离杀青……哈???”   秦月川一个激灵瞪大了眼,翻身就从床上滚落下来:“《孤剑谣》今天杀青了?”   “啊对啊哈哈,惊不惊喜意不意外,半年多的辛勤工作终于接近终点了……”话筒里还在传出那人愉快的声音,秦月川忙不迭地打开了置顶人员的聊天记录。   【巨额保险受益人】:1号下午杀青。   这是两天前发来的消息,那时他就沉迷工作不可自拔,完全把男朋友忘之脑后,连个敷衍的表情包都没回。页面后面孤零零地跟着傅临的两条单向提醒,一条来自昨天中午,一条来自今天凌晨。   【巨额保险受益人】:忙也要好好吃饭。   【巨额保险受益人】:回家路上注意安全,睡前锁门。   秦月川盯着自己那条未发出的草稿“刚下机ufjheruiu”,挠了挠后脑勺,陷入了迷之愧疚。   “……总之,今天下午傅临还有最后一场威亚戏,拍完剧组就收工了。晚上杀青宴定在上南亭,给你留了家属席。大艺术家你赶紧起床吧,这都快十二点了!”刘嘉司兴致高昂地喋喋不休,中间夹着他向周边喊“靠便当我要有狮子头那种”的混杂背景音,接着突兀地挂断了。   秦月川:“……”   果断冲进卫生间洗澡,秦月川开了扬声,拨通了傅临的电话。   嘀声响了短短五秒便被接起,傅临嗓音清冷而柔和:“醒了?”   抹掉头顶的泡沫,秦月川语气严肃道:“你的便当里有狮子头吗?”   傅临:“……”   他蓦然失笑,低声道:“有。跟刘嘉司一样。”   秦月川这才松了口气。他仰着头冲水,委屈兮兮地道歉:“对不起,我这两天可太忙了……本来昨天下了飞机想给你发信息报平安的,结果字才打了一半我就睡过去了。”   “我知道。我联系了你的助理,她跟我说了。”   傅临沉静而平淡,并没有什么负面情绪,反倒让秦月川更加愧疚。他费劲地挤出洗面奶在脸上一通乱揉,含糊地邀起功来。   “……这几次漫展我的漫画卖得超火呢,能分到一大笔钱和超长时间的休假!”   手机那头传来几声响亮的掌声,傅临一本正经地捧场:“哇。小金|主越来越火了,偶尔也要想起你还有个在外打工的男朋友哦。”   嘴角疯狂上翘,秦月川想像那人顶着一副迷倒万千粉丝的冷酷帅哥脸,张口却说出了可可爱爱的话,心里的愉悦简直要变成蝴蝶飞出来。   “吃光这份朴素便当,你的男朋友即将带着豪华下午茶前来探班。”   三十分钟后堪堪把全身收拾干净,秦月川挑了套正式点的服装,又给窝在沙发上看动漫的系统拆了包薯片,开车前往片场。   本地后援会的群消息已经累计了99+,他大致翻阅了一下,聊天主题便是杀青日的应援下午茶。波波她们这种大粉组织此类活动可谓是得心应手,为工作人员准备的食物与小礼品精美又上档次,很能给明星刷路人好感度。   在之前几次应援活动的接触中,她们无意间知道了“河川”皮下的真实身份就是漫画家moon,当时激动地拉着他的手,简直要将秦月川的耳膜喊炸,一通彩虹屁吹得惊天地泣鬼神,还不忘为后援会谋取剧组内人员的专属福利。   秦月川非常感动,从那以后索性次次慷慨捐钱,虔诚祈祷:上天保佑她们知道我和傅临的情感关系时,能轻点打我。   他到剧组的时候,正赶上波波她们开始发放饮料。秦月川凑上去帮忙,感谢了一波场务,拎着保温箱中贴了傅临专属的小灶食盒,快步朝正在拍摄的湖边封锁区走去。   老远就听到刘嘉司激情饱满的喊话声:“道具准备,傅临看好落点标记,咱们一条过啊!走——”   心头一动,秦月川似有所感,仰头往湖岸望去。   青年是蓬莱客,是临江仙,烟云般的衣袂层层生风,翩若惊鸿,向着他掠水流光,飒沓飞来。   他被傅临行云流水的动作晃花了眼,刹那不知身在何处,还以为回到了桃花源论剑修仙的日子。若不是瞬间看清了跟《孤剑谣》漫画同款的发冠与鞋履,几乎想要提气跟在那人身后,凌空而去。   然后他眼看着帅哥稳稳落地收势,剑锋直指摄像头,险些将工作人员逼得倒退半步。   秦月川:“……”   刘嘉司一喊“卡”,他比化妆师跑得都快,两三下避开人群窜到傅临面前,上下打量一番,做作地振臂高呼:“连以煊!爸爸不许你随随便便从书里跑出来!”   他仰面假装痛心疾首,那人倒是真的伸出双臂来接他,两人摇摇摆摆地缠在一处,秦月川鼻尖蹭过他的胸膛,嗅到了阔别已久的雨后木香,意识就像涂满了强力粘合剂,恨不得缠个几天不松手。   可毕竟是在公共场合,也怕把造型师精心还原的衣饰弄坏了,他勉强找回些神智,缓缓松手,自己站直了。   傅临正低头,目光温柔地凝望他,右手还搭在他腰间,一副保护的姿态。   年轻气盛的刘导将方才的威亚戏反复看了几遍,就地放了演员十分钟休息,自己骂骂咧咧地跑去一边讨论微调布景。   坐到遮阳伞下,秦月川翻出装得满满的小食盒,又取了细吸管插进果汁杯里,捧到傅临面前,俨然把艰苦的外景工作变成了中学生春游。   傅临的唇上过妆,比平时更显气血,秦月川看得心痒痒的,凑过去小声提问:“这是什么色号的口红啊?”   “要问化妆师。”傅临抬眼看他,笑了笑,“你觉得这个颜色好看?”   “颜色一般,是你长得好看。”仗着四周无人注意,秦月川开始满嘴跑火车,“让人想亲的那种好看。”   这话说完,他便看见傅临的眸色蓦然深沉,盯着他的视线也锋利起来。他顿时生出些危机感,刚想动弹,侧脸突然贴上一瓶冰镇果汁,微张的嘴巴被隔着桌子倾身探过来的人不轻不重咬了一口。   “!!!”   他也就是嘴上浪浪,实际胆子小的很,骤然被这么一突袭,吓得差点跳起来,脸色爆红地捂紧嘴巴,大气都不敢喘,紧张四顾着,生怕被人看见。   始作俑者还是那副风轻云淡的神情,唯有眼底泄出的笑意出卖了心情。   大战的威亚戏足足拍了三个小时,直到粉紫色晚霞侵染湖泊,与假血的颜色混淆出金属的光泽,《孤剑谣》的最后一场戏,终于圆满结束。   工作人员送上杀青花束,主创们彼此拥抱,拍了些感言花絮,一行人就分头前往餐厅。   上南亭的二楼热闹纷呈,刘嘉司将他的富二代人设展露的淋漓尽致,几个典雅包厢硬生生串成大通铺,这桌干一杯那桌喝一桶,大言不惭地放话,说今天谁也别想独善其身。   秦月川刚开始还老老实实推三阻四,几杯啤酒下肚就上头了,踩在椅子上疯言疯语。   他揪住同样东倒西歪的刘导,把空酒瓶子敲得呯嗙作响:“你知道吗!我家猫会说话!”   傅·独善其身·临:“……”   他本来还抱有侥幸心理,小男朋友醉酒后应该不至于像当初宁乐生那会儿一样脱轨,没想到现实这么残酷。   最后还是提早离席,怕秦月川晕车要吐,傅临就把人背起来,慢慢往家的方向走。   那人勾着他的脖子,手指沿着他的耳廓划来划去,安静地沉浸在幼稚的游戏里。   夜风轻柔,也难得没有前来打扰的狗仔,脊背上的暖意熨烫着他的心脏,一种名为安全感的东西将他重重包围,傅临垂眸望着地上两人前后交叠的影子,嘴角扬起,很久都没落下去。   他早就有了秦月川家里的钥匙,背着人进门时,听到书房里有电视的声音传出来,傅临思考片刻,觉得是小男朋友出门时忘了关上,没怎么在意,径直去了卧室。   将人放在床上时,秦月川懒懒地滚了半圈,拉起被子遮到脸上,只露出一双水洗般黑亮的眼睛,疲惫而缓慢地眨着。   “你真好。”   他打了个酒嗝,想了想,从被窝里伸出一只手,在旁边空余的位置上拍了拍,示意傅临与他并肩躺下。   傅临照做了。   秦月川隔着被子闷闷地笑了两声:“我们一直在一起好吗?”   这句话他说得又轻又慢,几次想强睁开半阖的眼,却明显快要被困意打败。   傅临凑近了些,长久地注视着他。   “好。一直在一起。”   那人很快就睡熟了,呼吸绵长安静。傅临偷了一个吻,下床去找热毛巾,想给秦月川擦个脸。   他刚推开卧室门,就见斜对面的书房门也同步打开。   “嗨呀数码宝贝电影结局居然是悲剧这合理吗???”黄白相间的狸花猫一边痛骂一边走了出来。   “……”   “……”   ————番外一《杀青宴》完————   作者有话说:   秦月川(醉酒):看!我就说了吧!我家猫会说话! 第160章 番外(二) 爆炸热搜   【快看热搜第三位,我服了我真的服了,#傅临手链#这种话题也能在榜上挂一天,还被顶到这么前面。】   【这哥真的是某浪包年用户吗?隔三差五就能在热搜上看到他。】   【他也算是娱乐圈少数没被爆出绯闻的流量明星了吧……结果还是翻车了吗。】   【捕风捉影有够搞笑的,就一条手链而已,空口鉴恋情?说翻车的真的没必要,他早就已经退团了,现在是演员傅临,用作品说话,八卦娱记和营销号能少蹭他热度吗。】   【工作室在干嘛,舆论都发酵成这样了,还不出来做事?】   【那条手链哥哥这两年一直都带着,老粉早就眼熟了,据说是妈妈送的转运护身符,黑子们又在妄自揣测什么。】   【笑死,你家里给的护身符是几十万的大牌定制全钻款,还做个月亮形状?】   【哈哈哈哈哈哈红红火火哈哈哈】   【我想说大家都是成年人了,大晚上的,不是黄色信息就不要传播了好吗,浪费彼此的宝贵时间。】   【二十多岁正好的年纪,人还不能谈个恋爱了?不懂你们圈内套路。】   【这么点事也能获得这么多关注,只能说实红。】   【演员傅临的八字,生逢时,五行全,官印透天干,地支厚藏财……想知道你的感情运势,身体健康,未来之事戳[网页链接]……】   【等等!!你们快去看,傅临刚刚发微博了!!】   【#傅临公布恋情#据悉,男团组合snipe前队长傅临与知名漫画家moon公开恋情,工作室目前已经转发证实……】   【@moon—不要熬夜伤身体?这人是谁?】   【吃瓜】   【什么东西???】   【男的?!!!】   【这瓜太大我吃不过来.jpg】   【猝不及防,这就出柜了?不会被封杀吗?】   【说封杀的建议右转随便哪个营销号查阅傅临家庭背景,哪股势力敢封杀他】   【卧槽是真的勇,直接晒牵手照,同款手链+铂金戒指,我整个痴呆……】   【还十指相扣……背景是床单吧?信息量太大我不敢想下去……】   【这两人的手真好看……哦不对我重点歪了】   【我靠,这不是我家moon宝吗???吃瓜吃到自己头上……】   【科普一下,这个moon就是傅临第一部 漫改电视剧作品《孤剑谣》的原作者,几个月前刚获得了年度漫画金奖,被人夸赞为漫画界新星……】   【是谁的房子塌了……哦,是我家。笑着活下去.jpg】   【这是同居了吗……】   【我真傻,真的,我早知道月亮的英文是moon;但我不知道手链的含义是这样的。】   【微博瘫痪了,我的妈,顶流名不虚传】   【好久没看到“爆”的后缀哈哈哈】   【我收了好多吃瓜表情包……】   【本纯路人傻了,为什么圈了两个,光明正大脚踏两条船?后面那个号点进去看还是他的粉丝吧……傅临艹粉?!】   【上面那个博主几年级?语文老师没教过你“/”这个符号的意义吗?神他吗脚踏两条船。】   【我现在震惊的说不出话来……】   【等等,我翻了一下,河川最早一条微博是三年前发的……也就是说这个漫画家开个小号专门混男友的粉圈?一混几年还混成了一个圈内大粉?这对情侣也太会玩了吧……】   【我的天……我还和河川大大一起接过几次机……我现在有点缺氧@#%¥#¥】   【营销号不知道从哪里翻出来一段moon的签售会花絮视频,我只想说我可以!】   【呜呜呜,笑起来太甜了吧??这什么绝世小可爱……】   【果然帅哥只能和帅哥在一起】   【控什么评做什么数据,我现在就要看到cp同人文!】   【有车吗,没有我两分钟后再来问一次】   【我明天就要大考,但你看我现在在乎吗?!我今晚就要住在微博】   【外网那边也炸了,粉丝都要疯了……】   【#微博公告#目前客户端无法正常刷新、评论等多个页面无法正常显示的问题,工程师已在积极排查,给您带来的不便,敬请谅解。修复进度请您关注官方账号最新动态。】   …………   【fl_】:向大家介绍,这是我的月亮。@moon—不要熬夜伤身体/@河川川川[图片]   ————番外二《爆炸热搜》完————   作者有话说:   感谢大家长久以来的陪伴~《恶毒男配恋爱指南》到此就正式完结啦。   欢迎来微博与读者群找我玩哦! ---------------------------用户上传之内容结束-------------------------------- 声明:本书为八零电子书(txt8080.com)的用户上传至其在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上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